玲珑很快没了知觉。

喻大爷把玲珑抱到床上,乔氏流泪替她除下脚上的鞋子,盖上锦被。

“真的没事。”喻大爷替妻子拭去脸上的泪水。

乔氏饮泣,“还不如我和珑儿一道喝了这药,陪她一起睡。”喻大爷想了想,“也好。阿陶,药还有一粒,你陪女儿一起…”乔氏抽泣着摇头,“算了,若是珑儿醒了,我却没醒,岂不是吓到了她?十一郎,我守着女儿,让她一睁开眼,便能看到我…”

“也好。”喻大爷声音很温和。

乔氏守着玲珑掉眼泪,喻大爷开门出去,径自去告诉内侍,“小女忽然得了怪病,昏睡不醒,怕是没办法参选了。”他很镇静,喻二爷却是被唬得大惊失色,“大哥,小玲珑怎么会昏睡不醒?我…我叫大夫去,大哥等着,我叫大夫去!”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喻大爷也不理他,由着他去了。

内侍尖声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喻先生,你莫要消遣人!”

喻大爷淡淡道:“内侍若不亲眼看一眼,回去大约也无法交差。请吧!”冲内宅伸伸手,示意内侍往里走。

内侍略有踌躇,“进去看喻三小姐的闺房,这如何使得?”可是他带不回去人,总要有个原因的,犹豫了下,还是跟在喻大爷身后进去了。

玲珑静静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没有了。乔氏坐在床前流泪,娇柔婉约,楚楚可怜。

内侍过去看了一眼,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是从何说起?三小姐,您可不能出事啊。”

喻二爷满头大汗,跟赶命似的催着位人到中年的大夫往里走,“大夫,救命的事,劳烦您快两步,快两步。”大夫背着个药箱,健步如飞,“是,喻二爷,快两步,您瞧瞧,我都快跑起来了!”

喻二爷让着大夫进来,“大嫂,您先回避下,大夫来了。”乔氏流着泪摇头,“我女儿生死未卜,还顾得到这些小节么?”喻大爷叹口气,扶起乔氏,“娘子,你先让一让,请大夫替咱闺女看看,可还有救没有?”乔氏虽是知道玲珑是服了萱姨留下的药,可是眼中见到的女儿双眼紧闭、没有气息,又听到喻大爷这么说,更是承受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掉落。内侍已是面无人色,无意间看到一朵带雨梨花,不由的酥了半边身子。

做娘的已是半老徐娘,还有这般风韵;那么她的女儿…?唉,怪不得上头一定要这位喻三小姐参选,美人难再得啊。

这样的美人却带不回去,回去如何交差?内侍苦着脸,很想放声大哭。

大夫放下药箱,给玲珑把了脉,吓的变了脸色,“这位姑娘她…她没脉了…”

喻二爷听到大夫说玲珑没脉了,眼睛发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乔氏含着两包眼泪,摇摇欲倒。

喻大爷眼圈也红了,冲大夫拱拱手,“小女怕是没救了,大夫,劳驾先看看舍弟。”大夫叹息着蹲下身子,努力扶喻二爷,“二爷您别急,吉人自有天相。您家这姑娘好个相貌,不像个短命孩子。”一边唠叨着,一边替喻二爷把过脉,安心了,“这个有脉。不过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而已。这个好办。”

喻大爷板着脸对内侍说道:“小女已是没救,贱内伤心欲绝,舍弟也昏过去了。内侍可还满意?喻玲珑你是带不走了的,喻静嘉、喻静翕已准备好了,阁下这便带走吧。”

内侍心里有气,“应该带三个的,如今只有两个,缺了一个最要紧的!”

喻大爷抿紧嘴角,冷冷看着内侍。

现在是春天,天气晴暖,可他目光太冷冰冰了,看的内侍打了个寒噤。

“我先回去复命。喻先生,你好自为之!”内侍气哼哼的说道。

“慢走,不送。”喻大爷声音冰冷。

内侍往外走,路上遇到两个点头哈腰的仆役,“大人,我家大小姐、二小姐已准备好了,您看是坐公中的车,还是我家派车送去?”内侍呸了一口,“妹妹患了急病,她们这做姐姐的还有心参选不成?”仆役被骂的低了头,不敢再献殷勤。

关氏把静嘉、静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把两个女儿也打扮好了,听说玲珑生了急病,内侍气冲冲的走了,不由的愕然,“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玲珑病了,和小嘉、小翕有什么相干?”话说出口后她才想到一件事,脸白了,发起呆。

“娘,您怎么了 ?”静翕关切问道。

关氏理理鬓发,苦涩的笑了笑,“娘那天替你和你大姐报名,管事的女官很斯文有礼,但是一开始不肯写下你姐妹二人的名字,‘明明一家子有姐妹三人,只报两个,最小的那个却不报,是何道理?’娘没办法,只好把玲珑的名字也写上,才报成了…”

静翕脸色也白了。

她嘴角困难的嚅动了下,小声问道:“娘的意思是说,有人看上了玲珑?”

关氏神色黯然,点了点头,“那天是那样,今天又是这样,应该是了。”

静翕不服气,“本城之中只有一位王爷,便是周王殿下。可是周王殿下我们没见过,玲珑也没见过!娘,我便是想不通,是谁一定要玲珑去选秀?”

“我也想不通。”关氏头疼,伸手按着太阳穴,神色苦恼。

她要苦恼的事还多着呢,不只这一件。她替三个女孩儿报名是瞒着喻二爷去的,虽说她为了两个女儿的前途宁可牺牲自己,可是喻二爷会作何反应她无法预知,现在想来心中也是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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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扬起一道道黄色的尘土,数十名骑着黑色骏马的骑兵盔甲鲜明,疾驰而来,马雄壮,人彪悍,虽然只有几十个人、几十匹马,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般。

居中的是位身穿紫缎华袍的昳丽少年。他面如凝脂,鼻若悬胆,清逸俊美,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袍把他皎好的面庞映得春花灿烂,秋月般明彻。此时他脸凝寒霜,一张俊脸如结了冰似的阴沉冷峻,隐隐含着杀气。

到了喻家大门前,少年蓦地带住马。在他身后,数十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同时勒住坐骑,静止不动。

喻家大门紧闭,少年咬牙,飞身下马,大步流星向门前走去!他身后的侍从飞快跑在前头,抢在他到之前把大门打开,少年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影壁前。

喻大爷独自一人,缓步前来。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颇有几分轻裘缓带的从容。

少年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凌厉,“喻先生,你把小铃铛怎样了?”

喻大爷微晒,“阁下所说的小铃铛,是指小女么?三少,你对小女的关心喻某心领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请三少今后休要提及小女,毁她清誉。”

80实非所愿

“大胆!”少年身后闪出一位身穿黑色盔甲的武士,大声斥责,“见了周…”

少年抬起手,那名武士剩下的话便不敢再说,躬躬身,又退回原处。

喻大爷静静站在那里,一袭银白底长袍映得他面色如玉,袍角绣着几竿青竹,碧幽幽,翠莹莹,挺拔刚劲,透着遗世而独立的高华莹洁。

“喻先生,小铃铛究竟怎样了?”少年忍气吞声的问道。

“昏睡不醒而已。”喻大爷口气淡淡的,“小女只是不能参选罢了,并无大碍。她是我唯一爱女,若她有个什么,我还能这般气定神闲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么?”

少年眼眸中的狠厉之色稍减,面无表情的说道:“喻先生,劳烦带我过去看望小铃铛。”

喻大爷不赞成的摇头,“喻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清白人家。小女闺中弱质,岂能让外人随意看望?阁下这个要求,未免无礼。”

喻大爷很从容,少年却已是怒火中烧。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贵府先前替她报了名参选,今天却又说卧病在床。在下奉命前来,必须要亲眼见一见她,证明真伪。”

喻大爷更加不赞成了,蹙起眉头,“为诸王选妃,多少有女孩儿的人家趋之若鹜,又何必盯住小女不放呢?”

少年耐性用磬,气的眼睛都红了,怒火在他眼眸中燃烧,目光灼热的仿佛能把人烫伤!他向前跨了一步,一字一字,咬牙说道:“这次诸王选妃,只为小铃铛而设!”

----言语铿锵,掷地有声。

他怒目看着喻大爷,喻大爷冷冷的回望,两双眼睛在无声交锋。

金色阳光洒在少年异常俊美的面庞上,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微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好像两只翅膀一样在空中翻飞不定,喻大爷眼前花了花,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年分明是只穷凶极恶的鹰隼,而自家的小玲珑就像只可爱的小白兔,她在草地上无忧无虑玩耍,这只鹰隼在天空盘旋,不定哪天就要抓起小玲珑,呼啸而去!

“不行,我女儿不能被这厮夺了去!做父亲的要保护她!”喻大爷母鸡护小鸡之情,油然而生。

“阁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何愁没有佳人陪伴。”喻大爷循循善诱的说道:“小女寒陋之姿,性情亦顽皮,着实不堪匹配。”

少年不由的摸了摸嘴唇。怎么不匹配了?我和小铃铛匹配的很…

“在下奉命前来,请喻先生莫要耽误公务。”少年打起官腔。

不只打起官腔,他还举起右手,果断的向下挥了挥。

他身后有两列武士应声向前,整齐的大声说道:“请喻先生莫要耽误公务!”一名头领模样、高大健硕的武士向喻大爷拱拱手,“喻先生是斯文人,咱们不愿对您动粗,。喻三小姐我们是必须亲眼见上一面的,也请您休要再拖延。再拖延下去,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话语中隐隐含着威胁之意。

喻二爷扶着喻老太爷匆匆过来了,喻老太爷上了年纪,走的太快了,气息便喘不匀。喻大爷面有忧色,“爹,您怎地出来了?”上前扶住喻老太爷,替他拍着背。

喻老太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指着眼前这拨武士,“这是什么人?”

少年略一思忖,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平静的说道:“喻三小姐是否真的卧床不起,在下职责所在,必须要亲眼见过方可。有喻老先生您父子三人在场,这是极光明正大的事,对么?”

喻二爷是见过他的,有些惊愕,“三少,你们王家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么?怎地又替官府办起差来?”

少年身边一名武士实在忍不住,躬身请示,“殿下,喻家这几个人实在太啰嗦了!属下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胡闹!”少年板起脸,“本王是来看望生病的待选秀女,不是来扰民生事的!”

武士盔甲在身,单膝下跪请罪,“是,属下失言,罪该万死。”

喻二爷惊呆了,“王家三少,殿下,本王?咱们这儿只有一位王爷,那便是周王殿下。三少,你便是…?”

少年镇静的点了点头。

喻二爷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一下子成了周王殿下呢?真让人想不通。”

周王淡笑,“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喻二先生,烦请莫再拖延,本王要看望小铃铛。”

喻二爷“哦”了一声,小声告诉喻老太爷,“爹,他说的小铃铛,就是咱们小玲珑。”喻老太爷不满,“小玲珑便是小玲珑,为什么要叫做小铃铛?小铃铛这个名字不好听,不配我孙女。”喻二爷唯唯,“是,不好听,不配咱们小玲珑。”

周王急着要看玲珑,又不好真把喻家父子三人抓起来,或是对他们动用武力,心中颇为烦燥。

他皮笑肉不笑,“有三位陪伴前往,我和小铃铛也不算私相授受了。三位,请。”

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喻老太爷和两个儿子商量了一下,“谁让关氏和你妹妹出了昏招呢?咱家自己报了名,说不得,只好让他看上一眼,去个疑。”喻二爷惭愧,嚅嚅道:“也不知小翕的娘是怎么想的?这不是害咱们小玲珑么?”喻大爷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不让他看大概是行不通的,走吧。”

“请!”喻大爷手冲内宅,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王精神一振,“喻先生,请!”

喻家父子三人陪着周王进去看玲珑,武士到了门外就全部停下了,原地待命。

玲珑静静躺在床账之中,乔氏坐在床前垂泪。

看到喻大爷进来,她无助的伸出手,“十一郎,你来了。”

她向来柔弱,虽然知道玲珑是吃了特制的密药,还是如万箭穿心般的难爱,眼睛都哭的肿了。喻大爷看在眼里,一阵心痛。

喻大爷缓步走过去,柔声告诉她,“莫怕,我来了。有人来看望珑儿,你先回避一下可好?”乔氏哀怨的摇头,“不,女儿都昏迷不醒了,我有什么好回避的?十一郎,我要守着女儿,我不能离开她…”

周王看到守在玲珑床前的乔氏,不觉呆了呆,“这是小铃铛的母亲么?堪称绝世容光了。怪不得小铃铛生的那般玉雪可爱,招人喜欢。”

“劳烦夫人略让一让。”周王语气非常客套。

乔氏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站在喻大爷身边,低了头。

周王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好像怕吓到了睡梦中的玲珑。玲珑平躺着,小脸只有巴掌大,看上去可爱可怜,“小铃铛。”周王低低叫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殿下请自重。”喻大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呢,见他想动手,咳了一声。

喻老太爷和喻二爷往前走了几步,瞪着周王。

周王被好几双眼睛盯着,讪讪的收回手。

“看也看过了,殿下请回吧。”喻大爷毫不客气的开口撵人。

“喻先生,小铃铛真的没事么?”周王低声问道。

喻大爷神情冷淡,“没事。除了不能选秀,一切如常。”

周王俊美的面庞上升腾起怒气,“只是为了不选秀,你又何必这么折磨于她?只要你说一声…”

喻大爷声音又冷又硬,冬天的冰刀一般,“我说一声,你便肯放过玲珑么?”

周王呆了呆,一言不发。

“请吧。”喻大爷坚持不懈的要赶他走。

周王低头凝视熟睡的玲珑,目光柔情似水。原来小铃铛也有不调皮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睡着了,恬净、甜美,像个小淑女。小铃铛,我本来想带你见我爹娘的,可是你爹爹他…

周王深深看了玲珑一眼,转身大踏步出门。

喻老太爷和喻二爷跟在他身后出来送客,“殿下慢走。”

周王带着大批武士亲临喻家,声势浩大,喻老太太和关氏自然也听说了。喻老太太很是愕然,“虽然老太爷和十一郎、十七郎都是本城名士,可是一位王爷亲至喻家,也未免太过礼贤下士了吧?”---她还不知道周王到喻家的目的,以为是来拜会喻老太爷父子三人的。可是她心中也奇怪,这周王到本城也有段时日了,为何偏偏今天才生出爱才之心?

关氏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盘算,“这恐怕不是礼贤下士,而是…”色迷心窍吧?

不给玲珑报名就全部不许报名,玲珑生了病不能参选,内侍便不肯带走静嘉、静翕;这会儿更是周王亲自上门了,若说和玲珑没有干系,关氏可不信。

“而是什么?”喻老太太关切的问。

关氏勉强笑了笑,“娘,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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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出了庭院,甬路上走来两名少女,一穿银红大袖衫,一穿淡雅的湖水蓝褙子,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眉清目秀,斯文得体。

“小嘉,小翕,你俩怎么来了?”喻二爷看到两个女儿,忙问道。

“都回去!”喻老太爷不满的训斥,“女孩儿家不在房中安生呆着,出来做甚!”

静嘉、静翕被祖父责备,温顺的低下了头,“祖父,我们是来看望三妹妹的…”

周王蓦然回头,“喻老先生,听您的话意,是不愿意两位孙女选秀了,对么?”

喻老太爷颔首,“实非所愿。”

“如此,两位喻小姐不必辛苦这一趟了。”周王说道:“本王会吩咐下去,把她们的名字从名册中划去。”

喻老太爷很高兴,“周王殿下,老朽万分感激。”

静翕手脚冰凉。不必辛苦这一趟了…把她们的名字从名册中划去…我连选秀的资格也没有了么?

81清醒

她很不甘心,本能的想要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利益大声疾呼,可是喻老太爷这一家之长就在眼前,她急切之间真是想不到要说出什么样振聋发聩的惊世之语,才能既不显得自己不敬祖父,又能让周王改了主意。

做孙女的要当众和祖父唱反调,还要让别人信服自己,太难了啊。

静翕向来自命为才女,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一向所引以为傲的的所谓才华,原来不过如此。周王就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就在喻家,她居然不能语出惊人,令周王刮目相看!

静翕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站立不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喻二爷爱女心切,本来是送周王往外走的,听到静翕的惊呼声赶忙回头,见静翕跌倒了,顿足,“这孩子,恁地不小心!”他胡乱向周王拱拱手,“殿下,恕不远送。”又请示喻老太爷,“父亲,孩儿过去看看。”不等周王和喻老太爷说话,已快步向静翕跑过去了。

静嘉板着脸,蹙着眉,“小翕你连个路也不会走了?有事没事?赶紧起来!”她向来以端庄自居,见静翕居然当然外人的面摔倒,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太丢人现眼了。

“小翕,怎么了?”喻二爷气喘吁吁的过来了,一脸惶急,“好好的怎么会摔倒?”

他真是心里挺担心的。玲珑忽然熟睡不醒,小翕这稳重孩子也摔倒了,姐儿俩真是流年不利啊。

静翕忍痛抬起头,眼中泪花闪闪,楚楚可怜,“爹,我脚下滑了滑…”喻二爷心疼,一迭声的问道:“崴着脚没有?摔疼了没有?自己能不能起来啊?”吩咐静嘉,“小嘉,快去告诉你娘,还有,让你娘请个熟悉可靠的大夫过来。”

静嘉曲膝,“是,爹爹,女儿这便过去。”带了侍儿,不慌不忙往里走,去找关氏。

喻二爷着急忙慌的走了,周王停下脚步,回头往静嘉和静翕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喻老太爷清了清嗓子,“犬子失礼了。殿下,老朽送您出去。”周王闻弦歌而知雅意,抬脚往外走,“哪里。喻二先生一片爱女之心,何来失礼之说。”口吻非常的客气。

喻老太爷捋着他稀疏的胡子,“十七郎这爱女之心若和十一郎比,又差着不少。殿下,十七郎有两个女儿,十一郎只有小玲珑一个,宝贝的不得了。”

“老先生说的是。”周王彬彬有礼。

喻老太爷举目望去,周王脸上挂着浅淡笑意,可是他的笑容中微有苦涩之意。

一个孙女昏睡不醒,一个孙女当众无缘无故摔倒,喻老太爷本来是有些烦恼的。可是看见周王这样,他心中莫名欢悦。

一直把周王送到大门前,喻老太爷正色说道:“当年先父被征辟入京,朝见太-祖皇帝过后,既驱车而返。太-祖皇帝性情刚正严明,还有这样的度量胸襟,今上宽厚仁慈,更是不会强人所难了。寒舍三位小孙女都没有参选之意,还请殿下把她们的姓名全部从名册上划去。”

周王刚提说了把静嘉、静翕的名字划掉,玲珑去没提。喻老太爷心中有顾虑,担心周王今后还会纠缠。

“大小姐二小姐随意,三小姐不行。”周王方才还是客客气气的,现在脸色却冷了下来,面凝霜雪,“这次选秀三小姐身体有恙不能参选,那便等到下一回。”

见喻老太爷气咻咻的开口理论,周王抬手止住他,“喻老先生,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必多说。”

武士带过他的坐骑,一匹体形健美、马毛闪着光亮的黑色良驹,周王飞身上马,“告辞,老先生请留步。”挥挥手,数十名骑士同时上马,声势雄壮,马蹄清脆,风驰电掣一般,片刻之后便消失了。喻二爷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飞扬的尘土了。

“爹,他走了?”喻二爷站在门前往远处张望。

喻老太爷哼了一声,“他祖父是开国皇帝,戎马半生才打下这片江山,性情够暴烈了吧?结果怎样,你祖父应征进京,还不是没几个月就逍遥自在的回了家?十七郎,他祖父拿你祖父没办法,他也拿咱们小玲珑不能怎样!”

“对,不能怎样。”喻二爷由衷的附合。

想到小玲珑居然要进京选秀,喻二爷很是气愤。她多聪明多活泼,让她跟一拨凡桃俗李、庸脂俗粉站在一起,太贬低她了!

喻二爷伸手扇了扇,好像眼前这飞扬的尘土能扇下来似的,一脸嫌弃之色,“这小子不是真心待咱们小玲珑好,爹,咱们不理他。”

“肯定不理他。”喻老太爷气哼哼的转过身,回家。

“你闺女怎么了?”喻老太爷一边走,一边随口问了句。

他对几个孙女向来不怎么在意,如果玲珑不是想要金文印章,他连玲珑也不会注意到的。

“无甚大碍 。”喻二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静翕今天穿的鞋子是新制的高底鞋,鞋底比她平时家常所穿的远游履(不是高底,相当于现在的运动鞋)要高出不少,大概是走路不习惯,所以崴着脚了。这个原因,喻二爷觉得很不好意思跟老太爷细说。老太爷要是知道孙女爱慕虚荣,在家里放着舒适的远游履不穿,一定要穿高底鞋,大概不会有好脸色。

好在喻老太爷并没细问。

喻二爷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