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郎,去把你哥哥叫来见我。”喻老太爷板着个脸,“你祖父没有屈服于他祖父,你们也不能屈服于他!”

“是,爹,我这就去。”喻二爷赶忙答应。

喻老太爷甩甩袖子,回金石斋了。

“爹,您这是跟他抬上杠了?”喻二爷觉得老太爷的背影之中都透着赌气的味道,不由的有些莫名其妙。您对这小子竟是这般反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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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回到王府,余怒未息,“命叶医正去到喻家探病,看看喻三小姐究竟为什么会熟睡不醒?”

他王府是有良医所的,医正姓叶,名知秋,是位名医。

叶知秋得了周王的命令,欣然去了喻家。他是医生,是位对于医术非常痴迷的医生,得知有不寻常的、罕见的病例,第一个念头是兴奋,第二个念头还是兴奋。

去苏家接苏胜春的内侍已回来了,大家都知道王爷心情不好,没人敢拿不紧要的事去烦他。于是,苏胜春被送去和一拨待选秀女一起,住到了王府别院。

“表姐和表妹呢?娘不是说我一定会有伴,不会落单的么?”苏胜春到了别院,见秩序森然,管事嬷嬷、宫女都很严厉,静嘉、静翕、玲珑不见踪影,不由的心中惊慌。

她是娇养在父母膝下的女孩儿,胆子并不大。眼前没有熟人,她便害怕起来,当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宿,蜷缩着身子,可怜极了。

第二天,苏胜春凄凄惶惶的,跟着众人上了路。

陛下寿辰在即,周王要赶回京城为他的父皇陛下贺寿,日程早已定好,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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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一直昏睡了五天五夜,方才睁开了眼睛。

“珑儿,你醒了?”眼前先是出现母亲乔氏惊喜交加的面庞,然后父亲喻大爷也探过头,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玲珑有些眼花,父亲和母亲的面庞有些飘,有些虚幻,看上去很不真实。

“我是在做梦么?”玲珑喃喃着,嗓音有些沙哑。

“可怜的珑儿。”乔氏滴泪,“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嗓子也不像从前似的清脆了。十一郎,这个药真的很烈,很坏,以后再也不要给珑儿用了,好不好?”

“莫哭,以后再也不用了。”喻大爷柔声安抚。

“爹,您扶我坐起来。”玲珑头昏,伸手胡乱拉了把喻大爷,“我要坐起来。”

喻大爷小心翼翼把玲珑扶起来,让她靠在乔氏身上,“女儿,靠着你娘。”乔氏抱着玲珑哭,“女儿,娘快吓死了,你睡了五天呢,五天昏迷不醒。”

玲珑靠在她身上,习惯性的安慰她,“娘,我这不是醒了么?别哭了。”

玲珑朦朦胧胧看到屋里还有个人,一个男人,看身形是个陌生人。

他站在窗前上下打量自己,眼神热烈又兴奋,好像…好像眼里闪着绿光,但是,又好像并没有恶意。对了,是兴趣,是极为深厚的兴趣。

“他是谁?”玲珑努力抬起手,指了指那陌生人。

“是位名医。”喻大爷镇定的告诉她。

“哦,名医。”玲珑有点明白了。

“在下叶知秋。”那陌生人向前走了两步,洒脱的拱拱手,“已在三小姐床前守侯五天了。”

玲珑整个人都靠到了乔氏身上,乔氏无比怜惜,“可怜的女儿,五天五夜没进食,这会儿已经轻的像片树叶了。”抱紧玲珑,又流下眼泪。

叶知秋三步两步走过来,捉起玲珑的小手细细为她把脉。乔氏紧张的看着他,“叶先生,小女如何了?身体有无受损失?”

叶知秋凝神把过脉,抬头看喻大爷,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喻先生,您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奇药,能让三小姐昏睡五天,醒来之后便如同常人,身体并不曾受损?”

乔氏别的都不曾注意,只听到“身体并不曾受损”,心怀大慰,在玲珑小脸蛋上亲了亲,“女儿,你没事便好。”玲珑却不像她那么天真,心中警铃大作,这叶知秋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便逼问起药的来源了?喻家的男人全是隐士,怎么会有这种药?是个人都会有疑问的!

“你是谁?”不等喻大爷答话,玲珑先不客气的问道。

叶知秋笑道:“方才大概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三小姐没听到。在下姓叶,名知秋,任周王府良医正,奉周王殿下之命前来。”

原来是王小三派你来的。

玲珑疲倦的仰起小脸,努力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爹爹,陈哥哥有没有来看过我?”

不能让王小三怀疑喻家。喻家是良民,被王小三这位周王殿下怀疑清白,那就完蛋了。

喻家唯一一次的意外就是喻二爷被土匪抓走,喻大爷进山寨营救,其余的离奇经历就再也没有了。要想撇清,只在往这拨山匪上推。算了,反正陈峻岩是陈王的后人,和王小三不共戴天,这件事还是推到他身上吧----他都已经逃到大漠去了,王小三要抓也抓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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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哥哥?”喻大爷的不由的怔了怔。

玲珑埋在乔氏怀里,冲他眨眨眼睛。

叶知秋支楞起耳朵准备听下文,一脸兴味。喻大爷神色却更加困惑了,目光很是迷茫。玲珑伸手牵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爹,我头怎么会有些昏呢?我想再歇会儿。”喻大爷和乔氏都慌了,“头昏么?快躺下。”

乔氏小心翼翼扶玲珑躺下,好像她是细瓷做的,手下略微用力便会碎了。待玲珑躺好,她便求助的看向叶知秋,“叶先生,小女头昏,劳烦您给看看,可好?”

“叶先生,有劳。”喻大爷也温言央恳。

“问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奇药你们又不说,这药有什么遗患,难道你不知道么?”叶知秋口中不满的嘟囔着,蹙着双眉过来替玲珑重又细细把脉。

喻大爷和乔氏眼巴巴的看着他。

“好好的,一切如常。”叶知秋板着脸说道。

他脸色很不好。

玲珑脸色更不好,“普普通通的头昏罢了,你都看不出来是什么原由?叶先生,这里用不着你了,你请回罢。”

叶知秋生气,“我不走!殿下命我守着你,直到你身体完全康复…”

“你方才不是说我好好的,一切如常?”玲珑蓦地问道。

叶知秋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玲珑现在好了,身体完全康复,按说他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可是现在要他走,不知道玲珑所服用的究竟是什么奇药,如何甘心?

喻大爷温声道:“医者父母心,叶先生对小女的关切之情,愚夫妇铭感五内。叶先生,您请回王府稍事歇息,如何?若您不弃,请明日复来。”

同样是请叶知秋离开,他就比玲珑客气多了。

叶知秋蹙眉交待,“她才醒过来,饮食必须清淡,只能是稀粥之类,知道么?我拟了食单,请两位务必照着做,不可胡乱给她吃东西。”喻大爷满口答应,叶知秋瞅了玲珑好几眼,不才情不愿的走了。

“娘,您去告诉祖父祖母,说我好了。还有舅舅、姨母,也让人说一声去。”玲珑笑着推乔氏,“娘,我好好的,头并不昏,我是不喜欢有个不认识的人杵在眼前,好不碍眼。还有,我肚子好像有些饿了,您让人替我熬粥好不好?”

乔氏自然依她,柔声答应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玲珑和喻大爷父女二人。玲珑也不躺着了,依旧坐起来,“爹,我有话跟您说。”喻大爷扶她坐好,不放心的问道:“能坐得住么?头昏不昏?”玲珑吐舌,“我哪有头昏?爹,我好的很,方才我是看圆不了谎,才会说头疼的。”

喻大爷见玲珑神情活泼灵动,不由的微微一笑,想到玲珑的话,眉宇间却又有了忧色,“女儿,你提到什么陈哥哥,是何用意?”玲珑不在意的笑了笑,“王小三知道您让我服了药,肯定会追查这么奇怪的药是从哪里得到的。与其让他想方设法的查证、猜疑,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他呢。爹,你不用管了,王小三御下甚严,这位叶大夫回去定会一五一十禀报给王小三。王小三听说之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玲珑有些沾沾自喜。

她对王小三也算有些了解了。王小三最初对她和陈峻岩之间是何关系很有疑问,陈峻岩承认是因为幼年之时便有婚约,王小三对喻家的怀疑便差不多打消了,剩下的只是处心积虑要赶走陈峻岩,毁掉喻大爷兄弟二人当年的城下之盟。现在,叶知秋把消息报给王小三之后,王小三只会怀疑陈峻岩那拨人早早的就给喻大爷留下了药丸,而喻大爷为了信守诺言,定可让女儿服药,也不许女儿去选秀。喻大爷这种做法或许会让王小三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而已。毕竟喻大爷是文人,文人重信守诺,在王小三看来迂腐归迂腐,但也是文人常态。

玲珑正在得意,却见喻大爷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不由的呆了呆。

喻大爷凝视玲珑,缓缓问道:“女儿,听你的话意,你和王小三已是非常熟悉了,对么?”

玲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那个,爹,我和王小三也算不上很熟,还行吧,一般,一般。”

喻大爷静静看着她,责备之意更深。

玲珑硬着头皮一一历数,“爹,我在咱家遇到过他,在周王府遇到过他,打秋千的时候他救过我,还有…他追捕陈峻岩的时候我遇到过,爹您还记得我问您是否将我许配过人家?那便是因为陈峻岩说,您和叔叔之所以会被放下山,是因为您把我许给他了。”

喻大爷听的很是惊奇,“闺女,你有多少事瞒着爹和娘?”

玲珑小声嘀咕,“您不是也有很多事瞒着我?您当年怎么会被放下山的,陈峻岩的父亲为什么会放了您,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陈峻岩所说的话如果是真的,确实可以解释几十年来只有喻大爷和喻二爷兄弟二人活着下了山寨。可他说的是假话呀,那玲珑就想不到了,自己的父亲、叔叔何以会如此幸运。

喻大爷闷闷的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讨好的笑,“爹,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老老实实告诉您,好不好?”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说话声,“小玲珑,你醒了?快让叔叔看看。”是喻二爷的声音。

“丫头,你觉着怎样?”喻二爷声音最大,不过最先进门的却是迈着四平八稳步子的喻老太爷。

喻二爷和喻敞、喻敄紧跟在他身后,都是一脸关切。

“祖父,叔叔,大哥,二哥,我很好啊。我就是睡了一觉,睡的时候长了一点。”玲珑嘻嘻笑。

喻老太太、关氏、静嘉、静翕也过来看玲珑,屋里一下子热闹的很。

喻大爷和玲珑的谈话,自然就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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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思柔、郑氏等人知道玲珑醒了,也亲来看望。

庞氏、乔致俊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行人先去拜见了喻老太太。喻老太太客套了一番,“玲珑小孩子家家的,倒劳动你们做长辈的,真是过意不去。”关氏也在,陪笑致谢,又道:“玲珑已是能下地了,气色看着也好。”乔思柔和郑氏见她神色如常,心里都稀奇的很,和喻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去看望玲珑。

玲珑很害羞,“我嘴馋,偷喝了爹爹珍藏的陈年佳酿,谁知道竟一连睡了好几天。为着我调皮还惊动了舅母、姨母,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呀。”

乔思柔见她轻描淡写的,把自己昏睡的原由归为偷喝了父亲珍藏的酒,不由的很有几分唏嘘,“我为什么没有女儿呢?若有个珑儿这样的闺女,于愿足矣。”

玲珑不好意思,“我都这么淘气了,姨母还想有我这样的闺女呢?”

“当然想。”乔思柔微笑。

郑氏叹气道:“莫说你姨母,便是舅母也想有你这样的闺女呢。”

“舅母,莫这么说。”玲珑推推郑氏,冲乔致俊努努嘴,“您若定要这么说,也好歹挑个表姐不在的时候是不是?”

逗的众人都笑。

这里都是乔家自己人,乔思柔便也没藏着掖着,纳闷道:“小妹,我方才在老太太那儿看到关氏,她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么?”喻家不许三个女孩儿去参选,关氏瞒着众人偷偷去报的名,喻大爷无奈之下才会出此下策。关氏做了这样的事,难道喻家对她没有任何惩罚,还任由她管家理事、主持中馈?

“婆婆年事已高,我又身子弱,只有弟妹才能管家了。”乔氏柔声说道:“况且,弟妹说她并不敢违背公公的命令,那天她和阿惠本是到银楼打首饰的,打完首饰,路过报名的地方,弟妹和阿惠迷迷糊糊的就走进去了,说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自己全然不记得。妹夫不是在兵马司么?当即拍案大怒,‘竟然敢有人对我娘子用迷香!’我们这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坏人,对人用迷香,让人失去心智,听其命令行事。”

关氏在喻家、喻温惠在苏家,本来都是难以交待的,但是苏又庭信誓旦旦说她们是中了迷香,还振振有辞的告诉喻家二老、苏家二老,他曾亲手经办的几起离奇案件,“…都是中了迷香,听人命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关氏、喻温惠也一口咬定,“借给我几个胆子,我也是不敢违背公婆的命令的。我…我那会儿就是失了魂魄一般,有人冲我招手,我就直着眼睛进去了,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身不由己。”

乔思柔听的目瞪口呆,“就这么着,这两个人便毫发无伤、一切如常?”

郑氏和她的儿媳妇庞氏、女儿乔致俊,也觉得不可思议。

乔氏温柔道:“也不是一切如常吧。苏家二老说,既然出了门就中迷香,那以后便不要出门了。我家老太爷、老太太也是这么说。”

玲珑津津有味的听着,差点乐了出来。

玲珑前世曾有位爱贪便宜的阿姨,她坐了一次长途车,途中遇到一位长相憨厚老实、很村气的年轻男人拿出厚厚一叠美金和车上的人换人民币,一对一换,“这是个乡下人,他不知道美金有多值钱。”车上有人率先踊跃去换,一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模样。车上的人纷纷找掏钱包,争先恐后去换,阿姨动心了,也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换了所谓的美金。

呸,什么美金,那是不知道南美哪个小国家的货币,币值低的不行。

后来阿姨怎么解释这件事呢?她说她中了迷香。

她说那年轻人给她闻了闻迷香,之后,她便不由自主了。

哪有所谓的迷香?不过是阿姨不愿承认自己的愚蠢罢了。

真没想到,原来早在这个时代,也有拿迷香来遮羞的说法了。“源远流长啊。”玲珑心中感慨。

乔思柔很不服气,“这般轻轻放过了她。”乔氏柔柔的笑,“也不算轻轻放过,不许她出门了啊。”乔思柔和郑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无奈之意。

玲珑清清嗓子,“我得好好养身体,到时候好喝喜酒去。姨母,恭喜您快要荣升为婆婆了。”

宋长青和徐传捷婚期将近,鹤庆侯府就要办喜事了。

提起宋长青的婚事,乔思柔喜上眉梢,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欢快起来了。郑氏、和乔思柔说着聘礼、嫁妆等事,乔氏和庞氏偶尔插个嘴,连乔致俊和玲珑这两位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也凝神细听,极为关注。

“皇后娘娘会赏赐嫁妆的吧?”乔致俊猜测。

“应该会吧。”玲珑嘻嘻笑。

徐传捷是皇后宠爱的外甥女,她要出嫁,皇后当然少不了要赏赐妆奁。

外甥女要出阁,姨母送嫁妆,很正常。

侍女过来禀报,“鹤庆侯府苏夫人差人送了补品过来,是给三小姐的。”乔思柔接过礼单看过,笑了笑,“是些补品、药材,虽不合珑儿这样的小姑娘用,倒是够名贵的了。”

乔氏温柔说道:“大姐,你回去之后,替我和珑儿谢谢苏夫人。”

乔思柔微笑,“那是自然。”

王夫人、常夫人和镇远侯府的文夫人等,都有补品送来。

庞氏打趣,“咱们小表妹真是个小红人呢,这么多家送礼的。”她是无心之语,话出口之后,乔思柔和郑氏却都装作没听见,和乔氏说起家常。

乔致俊忽然死死盯了玲珑两眼。玲珑不解,“表姐,怎么了?”乔致俊好像跟生谁的气一样,神情冷冷的,“没事。”

玲珑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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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思柔回到鹤庆侯府,苏夫人命人请了她去,“这是聘礼单子,太夫人已看过了,侯爷也点了头,你和二弟再斟酌斟酌,若要添减,量力而行。”

苏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也就是鹤庆侯府只出这么多聘礼了。乔思柔若是嫌少,嫌不气派,自己私房再添,太夫人、鹤庆侯、苏夫人是不管的。

乔思柔接到手里,却没打开看,淡淡说道:“我回去和二爷看过,再和大哥大嫂商量。”

鹤庆侯府给的聘礼大概不会很丰厚、很好看,不过,若是想要公中再增添聘礼,乔思柔可不会自己去冲锋陷阵。儿子是两个人的儿子,不是她乔思柔一个人的,这回她决定逼着宋勇出面。

苏夫人见她没有当即打开来看,眼中闪过丝兴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悉听尊便。”

乔思柔和她话不投机,略坐了坐,便要告辞。苏夫人留她喝茶,“弟妹若闲,再坐会子。你方才是到喻家去了吧,喻家三小姐身子可大好了?弟妹,说起来令甥女也是个人才,从京城到本城,多少名门淑女虎视眈眈的周王殿下,独独对她青眼有加啊。弟妹,以喻家的门第,令甥女应该能做个王府侧妃吧?夫人之位,似是委屈了她。”推心置腹的语气,可是其中的讥讽之意,傻子也听的出来。

乔思柔怒火蹭蹭蹭往上蹿,霍的站了起来,怒目瞪着苏夫人。

苏夫人一脸无辜,“周王殿下亲至喻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弟妹,如今城中流言四起,都说周王殿下倾慕令甥女,只等她及笄之后便要纳入王府的,你就不用谦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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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好教养。”乔思柔怒极反笑,“捕风捉影的,这便诋毁起亲戚家小姑娘的名声了,真不愧是苏家的好女儿,鹤庆侯府的好儿媳!大嫂,你不光诋毁了亲戚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还大胆非议周王殿下,说他贪图美色,意图强占良家幼女…”

苏夫人看着乔思柔变了脸色,心里真是舒畅极了,“乔思柔你也有今天!你儿子争气怎么了,搁不住你有喻家这样的亲戚,亲戚不给你争脸,你在我面前就别横了!”她正好整以暇的坐着,笑吟吟看着乔思柔,准备欣赏她的急怒交加、口不择言、气急败坏、风度全无,谁知乔思柔怒归怒,却不是胡乱发怒,更没有胡言乱语,反倒是言辞犀利尖锐,句句诛心。苏夫人不由的慌了神,“我什么时候非议周王殿下了?弟妹,这话可不是混说的。”

苏夫人和乔思柔已是翻了脸,对乔思柔的亲戚自然也没好气。她确是听到城中有这样的流言,只顾着打击乔思柔、恶心乔思柔,这些含着龌龊肮脏的话语她就说出口了,却没想到乔思柔很是敏锐,并不和她斤斤计较别的,却一口咬定她“非议周王”。周王是什么身份?是她非议得了的人物么?苏夫人被乔思柔冷冰冰的看着,坐都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站起身和乔思柔理念,“弟妹,你说话可是分清轻重,不可胡乱攀咬。”

乔思柔眼神凌厉,“我说错了么?你口口声声说周王殿下倾慕玲珑、对玲珑青眼有加,只等及笄之后便要纳入王府,你这不是在诽谤周王殿下贪图美色、迷恋良家幼女么?你还敢否认?大嫂,周王殿下亲至喻家究竟所为何事,又不曾知会你,你怎知他是为了玲珑?怎敢这般妄加猜测?”

乔思柔这一连串的问话很有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苏夫人猝不及防,被她问的张口结舌,“弟妹,我…我并没有恶意,都是城中的流言…”

“谣言止于智者!”乔思柔厉声道:“你是鹤庆侯夫人,一品命妇,不是乡下的无知愚妇!听到流言,你就信了么?”

苏夫人被乔思柔一再喝斥,恼羞成怒,发作道:“我是你大嫂!乔氏,你这是尊敬大嫂的礼数么?”乔思柔连连冷笑,“你若以礼待我,我自然敬你是大嫂;你若随意诋毁我的亲戚,又和无知妇人一样随意非议朝中的亲王大臣,我还敬你是大嫂么?你配么?”没给苏夫人留面子,直问到她脸上去。

苏夫人色厉内荏,“乔氏,你给我等着!我这便禀明太夫人…”

“你赶紧去。”乔思柔轻蔑的打断她,“我呢,也要和我家二爷,还有侯爷说道说道。我要问问侯爷,这般污蔑我的亲戚、非议亲王大臣,他究竟意欲何为。”

苏夫人气的头昏,坐回到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乔思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苏夫人喘过这口气,便向太夫人诉苦去了,“…城中有这样的流言,我好心提醒弟妹,她倒恼了。娘,您说我冤枉不冤枉。”太夫人是个没主意的老人家,很是茫然,“周王殿下去喻家,是看喻家小姑娘去了?将来要纳入王府?那,那老二媳妇不是要和周王府做亲戚了?”苏夫人见太夫人还迷糊着,忙说道:“娘,喻家上上下下连个八、九品的小官都没有,喻家的闺女就算进了王府,又能尊贵到哪去?顶多是个侧妃,说不定运气差些,只能做夫人或是妾侍。弟妹想和周王殿下做亲戚,怕是不能够。”

“如此。”太夫人很随和的点头,可神情还是很迷惘。

宋长庆和宋长琴姐妹两个谁也不甘落后,都在屏风后头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透过屏风中的菱形小孔,拼命想看清楚太夫人和苏夫人神色如何。当然,她们更是支起了耳朵,要听清楚太夫人和苏夫人在说什么。

这姐妹两个虽不是同一位母亲,可同在太夫人身边长大,性情颇有相像之处。太夫人待人慈和,但是不大管事,这姐妹两个从小便知道祖母靠不住,想要什么得自己出手,故此,遇事从不等、靠、要,都是勇往直前的。

乔思柔是气冲冲从苏夫人那儿出来的,苏夫人不久之后就找太夫人来了,还摒退侍女婆子,那当然是要和太夫人说私房话,告乔思柔的状了。这么热闹的事,宋长庆和宋长琴怎能不关心呢?都打探消息来了。

见到太夫人好脾气的点头,宋长庆不由的撇了撇嘴。她说这个话您也点头,您耳朵根子也未免太软了。什么叫“弟妹想和周王殿下做亲戚,怕是不能够”,大哥要娶徐家千金,她现在已经和周王是亲戚了好么?不过,如今的亲戚,和喻玲珑若是真进了周王府之后的亲戚,亲疏大不相同。

苏夫人一直在强调她不过是听了流言,出于妯娌之间的情份才好心告诉乔思柔的,并无恶意。太夫人同意,“就是,大家伙都在说,你也随口说说罢了。喻家小姑娘进不进周王府,你又不当家。”

宋长庆听着太夫人不疼不痒的话,眉头紧皱。

宋长琴眼珠转了转,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喻家那讨厌的玲珑要进周王府做妾了么?活该。阿弥陀佛,但愿周王娶位厉害的王妃吧,那我就更高兴了!她年纪不大,定性很差,既是心中喜悦,免不了手舞足蹈,不小心碰到了后面挂着的风铃,发出急促的响声。“谁?”苏夫人皱眉,低声喝道。

宋长庆反应奇快,风铃才发出声响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挪动脚步,轻手轻脚的走了。宋长琴发了会儿呆,见苏夫人那张长长的、肃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谄谀的陪着笑脸,“大伯母,方才我和大姐一道过来,想陪祖母玩牌的…”苏夫人眼中闪过丝厌恶之色,“偷听大人说话,这是谁教给你的?还要撒谎骗人,越发可恶了。”

宋长琴到了这时才发觉,原来宋长庆已经撇下她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