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千户决定为包氏隆重发丧,也算和她夫妻一场,有个交待。

官寿生居然没反对。

官家忙里忙外,办起丧事来。可怜宋长庆,本来第三天是应该回门的日子,可是宋长庆“婆婆”新丧,已穿上了孝服,这种情形下哪能再遵循老规矩呢?连回门都没有。

“可怜的庆姐儿,才过门一天就没了婆婆,才过门一天就要披麻戴孝…”太夫人很为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伤心,哭泣不止,眼泪快成河了。

鹤庆侯领兵去了咸平,宋勇是个没担当的人,见了太夫人泪流满面的样子他不知是惭愧还是不耐烦,躲到卫所两天没回家;宋长青和宋长春余怒示息,还在为庆姐儿算计玲珑的事着恼,面沉似水,脸色很难看;宋家男丁之中,唯一能劝慰太夫人的也就是宋长林了。

太夫人喜欢燕云卿,也一向偏爱燕云卿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肉,宋长林。

有宋长林安慰她,太夫人哭哭、说说,心情似乎好多了。

宋长琴好像被吓破了胆子,这阵子格外乖巧听话。

“她如果一直这么清清静静的,到她及笄那年我替她挑个清白人家,妆奁从丰。”乔思柔见她省事,心里的厌恶之感打消不少。

到了官家要为包氏出殡的那天,本来鹤庆侯府应该有人上门吊丧的。但是苏夫人、乔思柔自矜身份,都不肯出面为包氏这样的女人致哀。徐传捷说起来倒是晚辈,应该去的,可她新婚不久,房里还到处贴着大红喜字呢,让她到办白事的人家去,岂不是很不吉利?太夫人虑着宋长庆才嫁到官家,立足未稳,倒是想让徐传捷这做大嫂的去为她撑撑门面,“大郎媳妇,还是你辛苦一趟吧。”

崇山侯和王夫人为了这件事亲自登门。崇山侯性子温良和善,耐心的跟太夫人讲道理,“舍侄女还是新婚,让她去吊孝,似乎不妥。”王夫人傲慢多了,盛气凌人的质问:“就凭包氏那样的女人,也值得我家阿捷亲自去吊唁?无论身份,还是人品,哪一点她配?”太夫人被问的没话说。

包氏确是身份低微,也确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奸,声名狼藉。

苏夫人不服气,有些生硬的说道:“大郎媳妇嫁到宋家便是宋家的人了,宋家儿媳妇应该做的事她躲懒不愿去,把娘家伯父伯母都搬出来了,这是她做人儿媳妇的本份么?”

王夫人性子急,拍案大怒,“如此,她便不做宋家儿媳妇!阿捷我带回去,不在你家受这个窝囊气!”崇山侯脾气好,到这时候还是不紧不慢的,和善的提醒苏夫人,“阿捷是二夫人的儿媳妇,是苏夫人您的侄媳妇。苏夫人,您先听听我家阿捷的正经婆婆怎么说,如何?”他语气异常和缓,苏夫人听在耳中,却是羞的面皮成了红紫色。

太夫人不经吓,听到王夫人说要把徐传捷带回去,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她先慌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对不对?”崇山侯话中本是暗含讽刺的,可太夫人正心急,听了之后大喜,赶忙堆起一脸笑问乔思柔,“徐侯爷这话说的有理,你是正经婆婆,你来说说。”

苏夫人气的差点背过去。

乔思柔温雅的笑了笑,慢条斯理说道:“谁家的孩子谁心疼。我没亲生闺女,拿儿媳妇是当亲闺女的,谁舍得让新婚的闺女给人吊丧去?更何况那过世之人并非老亲旧戚,更非德高望重的长者,不过一失德妇人罢了。”

苏夫人脸上火辣辣的。“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乔思柔你是在说我不心疼你儿媳妇,不拿她当人看了?好,乔思柔,你娶了崇山侯府的千金做儿媳果然是和以前大不一样,敢当面讥讽于我了!

太夫人有些踌躇,“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其实我也舍不得阿捷这孩子去官家吊唁。可,咱家总得有堂客出面啊…”

苏夫人、乔思柔都不去,徐传捷再不去,难道官家办丧事,鹤庆侯府一位女客也不到场?亲戚的情面上,未免看不过去。

“贵府不是还有位二小姐么。”崇山侯微笑。

太夫人很是彷徨,“琴姐儿?琴姐儿还是个孩子呢…”

让宋长琴代表鹤庆侯府的女眷,太夫人觉得太怠慢了,过意不去。

“琴姐儿这阵子听听说说的,我还舍不得她去做这种事呢。”乔思柔淡淡道。

太夫人听到乔思柔话语之中对宋长琴很有关爱回护之意,大为感动,一迭声说道:“好好好,那让琴姐儿去,让琴姐儿去。”

“太夫人英明。”崇山侯诚挚的称赞。

“太夫人真是明理之人。”王夫人皮笑肉不笑。

客厅中总共有太夫人、崇山侯、王夫人、苏夫人、乔思柔五个人,四个人都已经同意了,只剩下苏夫人一个,势单力薄,孤家寡人。

苏夫人眼看大势已去,气的两眼冒火,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最后鹤庆侯府派到官家吊唁的总共两个人,男客是宋长林,女客是宋长琴。

其余的人都没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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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表妹,你说宋长庆以后在官家会不会日子更难过了。‘婆婆’过世,娘家只有弟弟妹妹出面吊丧,摆明了是不待见她呀。”乔致俊来看望玲珑,津津有味的跟她八卦讨论近日的本城时事。

“也不见得。”玲珑笑道:“官寿生再恨宋长庆,也不敢真的将她如何了。宋长庆可是鹤庆侯府的姑娘,再不济鹤庆侯、侯夫人也是她爹娘,官寿生若将她凌虐太狠,宋家难道都是死人么?总有为宋长庆出头的那一天。便是宋长庆,她这个人心术虽然不正,也不是蠢笨之人,不会由着官寿生作贱,坐以待毙的。”

乔致俊悻悻,“可是吃些苦头,总是难免的。”

从宋长庆把玲珑折腾进周王府开始,她已经烦宋长庆烦的不行了。现在看到宋长庆倒霉,心里只有高兴的-----其实同为女子,偶尔她也会同呢宋长庆的遭遇,可是想到宋长庆那歹毒的心思,那点同情会马上烟消云散。

“一定难免。”玲珑叹了口气。

官寿生如果存心要折磨宋长庆,宋长庆很难躲得过他的摧残。

有娘家的支持会很不一样,可是宋长庆现在哪有娘家的支持呢?

玲珑今天穿了件香妃色的绣花襦裙,海棠花般清新美丽。乔致俊下死力气盯了她两眼,没头没脑的说道:“小表妹你快点长大吧,越快越好。”

“表姐你怎么了?”玲珑纳闷。

乔致俊得意的扬起眉毛,“你长大之后,一定是本城最美丽的少女,可以亮瞎所有人的眼!到时候,我这做表姐的也面上有光啊。”

“就为了这个?”玲珑有些疑惑。

乔致俊往四下里看看,玲珑会意,让唐小鸣带着侍女都出去了。

乔致俊凑近玲珑小声说话,眼中闪着快活的光芒,“我一想到京城众多名门淑媛虎视眈眈的周王殿下要落到你手里了,就高兴的很!小表妹,你以后一定要做周王妃啊,我要听周王叫我表姐!”

“表姐你----”玲珑瞪大眼睛瞪了乔致俊半天,仰面倒在美人榻上。

“怎么了,你不高兴啊?”乔致俊跟着也倒在玲珑身边,兴致勃勃的问道。

玲珑少气无力的,“表姐,这个话你跟我悄悄说过就算了,千万莫让我爹娘听到,好不好?我…我曾外祖父是被太-祖皇帝杀掉的…”

“可怜的小表妹。”乔致俊头回听说这样的事,大为同情。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玲珑小声嘟囔着,头埋到了柔软的纱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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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差不多天天有信过来,有时字体讲究,措辞优雅,描述沿途的景色、风土人情;有时却是廖廖数语,字迹也潦草的很;“王小三你怕你爹生气,在着急赶路对不对?可是还记得每天写信给我。”玲珑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心情复杂。

她没给周王回信。

周王没有责备的话,还是天天写信给她。

“我到金陵了,平安,勿念。”

“你曾外祖父姓关,名渊毅,宏初十五年涉广陵王谋反案。金陵曾遇战火,许多卷宗已找寻不到。小铃铛,我会命人查清楚的,为你曾外祖父平反昭雪。”

玲珑大为心动。我爹不喜欢王小三,就是因为曾外祖父的遭遇,如果王小三真能为曾外祖父正名,我爹该不会再固执己见了吧?

“王小三,你回去的那么晚,你爹有没有骂你?”玲珑挣扎良久,还是提起了笔。

“没有。”周王回信很快,得意的告诉她,“今年闰六月,知道么?我爹六月初六出生,他出生的那年也是闰六月。我回来的正好,不早,却也不晚。”

很快

“噗,王小三你运气还真是很好。”玲珑不由的一笑。

“你不会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你爹出生在闰六月吧?以前没弄明白?”玲珑很好兴致的写信打趣他。

“嗯,以前不知道。”周王丝毫也不害羞,“反正每年到了日子便会有人提醒我,我画幅画、写幅字做寿礼便好,别的并不在意。今年我一路疾驰回京,不早不晚正好赶上我爹的千秋节,才知道有闰六月之说。”

玲珑抿嘴笑。这世上做子女的不知道父母生日,真还是挺常见的。痴心父母多,孝顺儿孙少,男孩子粗心,对父母生日粗心大意,更是在所难免。不过,王小三你爹是皇帝,你居然也不知道他生辰是在闰六月,真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你是皇子,不是应该处心积虑要巴结讨好你皇帝爹才对么?”玲珑嘻嘻笑了笑。

信的最后,周王抱怨了几句,“我爹也真是的,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要是他说明白了,我便不必急着返回京城,可以等你醒过来,带你一起走。”

玲珑无语。

这个王小三总是想要拐走良家少女,真是讨厌。

“我表姐也到金陵了吧?她好不好?王小三你让人照顾照顾她,她很胆小的。”玲珑想起被送去选秀的苏胜春,免不了要交待王小三几句。

苏胜春一向被喻温惠娇生惯养,进入选秀那么严苛的程序,不知会吃什么苦呢。

“还有,别把我表姐胡乱嫁人啊。”玲珑把信送走之后,想起句要紧话,紧接着又寄走一封。

“你表姐很爱哭,到金陵之后我没让她住在宫里,命人把她送去楚国公府交给我舅母。”周王告诉玲珑,“我舅舅、舅母的小女儿阿密性情活泼,她常和阿密在一起玩,乐不思蜀。”

过了小半个时辰,又来了一封信,“小铃铛你知道我八叔么?我爹的弟弟,先帝第八子,被封为寿王。我平时叫他八叔,淘气的时候也会叫他姨父----寿王妃兰氏是我娘的表妹,从我娘这边论,他是我表姨父。八叔脾气好,他第四个儿子阿玢和他性情很像,前年才被册封为咸平郡王。”

“什么意思?”玲珑纳闷,“王小三这是在夸奖他八叔---表姨父---家的四儿子么?没头没脑的,他要说什么。”

“难道是---?”电光石火间,玲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王小三的意思是说要把我表姐嫁给寿王的儿子么?这可真是…我姑姑知道了不得乐晕了啊。

她舍得把表姐送去选秀,为的不就是让表姐攀龙附凤嘛。

寿王的儿子,咸平郡王,脾气还很好,姑姑的乘龙快婿啊。

“我姑姑会很高兴的。”玲珑嘴角噙着笑,写了回信。

写好之后歪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甜甜蜜蜜的话,“王小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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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清亮透彻,水中央是一座轩朗的高亭,青砖青瓦砌成,在这炎热的夏天看起来分外凉爽宜人。亭畔有几个大水车,把湖水推向亭项,再从亭顶喷泄而下,飞珠溅玉一般,更增清凉之意。

站在亭中举目望去,四周树木郁郁葱葱,触目皆是悦目的翠碧之色,令人心旷神怡。

通向这湖心亭的道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守得异常严密。

宽大舒适的凉椅上坐着位中年男子,他身穿便服,随意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意态闲适从容。

他面前放着茶几、茶壶等物,一位白衣少年跪坐在对面,专心致致的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动作优美娴熟。

中年男子相貌极好,挺秀的双眉斜飞入鬓,眼睛细长,眼尾上翘,一双眼眸并不如何黑白分明,却清幽如两汪寒潭,深不见底,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会溺于其中。

他很美,但是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清贵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美”,第二感觉便是“威”。

白衣少年和他脸形相似,便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也知道这两人是父子。

少年分好茶,捧起茶盏递过去,“请。”

茶汤碧绿鲜翠,茶香馥郁如同兰花,中年男子接过茶盏含笑抿了一口,赞道:“你泡的茶滋味果然与众不同,好味道!”

少年得了夸赞,脸上并无喜色,问道:“就因为我茶泡的好,所以您才不放我走,是么?”

中年男子笑了笑,矢口否认,“是你外祖父外祖母舍不得你。”

少年闷闷看了他一眼,起身到亭边一张乳白细润的席子上躺下,顺手从水中折了片大大的荷叶,盖在脸上。

“这小无赖。”中年男子莞尔。

“陛下,奴婢有事禀告。”一名身穿绯色长袍的内侍沿着镶嵌汉白玉栏杆的石桥自外走来,跪在中年男子面前说道。

“说。”皇帝淡淡的命令。

内侍有些为难的看了白衣少年一眼。

白衣少年脸上盖着荷叶,浑然不觉。

皇帝冲内侍招招手,内侍会意,膝行两步过去,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奴婢才从外头回来,三殿下的一个侍卫在外徘徊。奴婢多嘴问了句,那人说有三殿下的信过来,三殿下吩咐过,但凡有信过来必须立即呈给他,片刻不得耽误。但是三殿下如今在您这儿呢…”皇帝眼中闪过丝笑意,冲内侍点点头,内侍满脸堆笑,出去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内侍回来了,身后跟着名黑衣侍卫。到了湖边,内侍命那侍卫停下,“把信交给我。”侍卫犹豫了下,远远的看见皇帝陛下坐在亭中,周王在地上躺着,不敢违抗,从怀中取出信,交给了内侍。

内侍大概是太能体会皇帝陛下的心情了,快步走过石桥,进到湖心亭,把信呈给了皇帝。

皇帝把信拆开看了眼,嘴角缓缓勾起,似是忍不住要笑。

“你们都下去。”他挥了挥手。

亭中的内侍、宫女潮水般退去,没多大会儿功夫,湖心亭只留下了他和周王两个人。

皇帝强忍住笑,轻声念着信,“我姑姑会很高兴的…王小三,你真好…三郎,你什么时候成了…”

他话音还没落,周王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到他面前,自他手中把信抢了去!

“您,您怎么能…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他拿起手中的信大略瞅了瞅,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脸气愤的质问。

皇帝再也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大笑出声。

周王有些慌张的拿起信又从头到尾看了看,心中略略安慰,“还好还好,除了‘王小三,你真好’,别的话都没什么。”

“这是九五之尊应该做的事么?”他心里有底了,把信折好准备收到怀里,义正辞严的指责着皇帝。

皇帝板起脸,“朕的儿子都变成王小三了,难道朕不应该关心过问此事?”

皇帝也是人。他并不会随时随地自称“朕”,和家人在一起,和亲近的大臣在一起,他说话也是随意的,经常以“我”自称。不过,如果在后宫他自称“朕”,那多半是心情不好。

周王把信收到怀里,溜到皇帝身边跪下,一边替他捶腿,一边低声下气的解释,“爹,是这样的,那年我不是一个人悄悄跑到北边去了么?我一路追着刺客的行踪到了顺天府,不想暴露身份,便以王家三郎的名义行事。”

“便是那时候认识她的?”皇帝微笑。

“是。”周王低下头。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说起爹听听。”皇帝吩咐。

“我也说不清楚。”周王眼神迷惘,“她有时候挺招人喜欢的,有时就很可恶,我真想…”

“真想怎样?”皇帝低下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周王被看的脸上发烧,硬着头皮说道:“也没想怎样。爹,她跟阿璎差不多大,比我小好几岁,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跟阿璎差不多大,那可不行。”皇帝板起脸,神色严肃,“才这么小,至少过上三年才能成亲,到时候你都多大了?不行。”

皇帝道貌岸然,看上去可不像是开玩笑。

周王心慌,央求的看着他,“爹,也用不了几年…”

“不行,爹不喜欢。”皇帝一本正经的摇头。

“她长很快的…”周王还不死心。

皇帝嘴角翘了翘。

他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断然道:“不行,寸金寸光阴!”

正色庄容,说的跟真的一样。

周王呆了呆,试着跟皇帝讲理,“可是,爹,二嫂年纪也不大,二哥也等了她两年…”

“你二哥孝顺,听话。”皇帝轻飘飘的说道。

周王如梦方醒,浅浅而笑,“爹,孩儿也孝顺、听话。您让孩儿做什么,孩儿一定从命。”

皇帝摸摸下巴,“是真的还是骗爹的?”

“当然是真的。”周王信誓旦旦。

皇帝靠在椅背上,惬意的咪起眼睛,“那,你还急着走么?”

“不了。”周王违心答应着,在皇帝腿上重重的捶了两下。

“如此甚好。”皇帝脸上洋溢着欢悦的笑容,欣慰说道。

惊愕

他高兴了,周王却心里发闷,面色不悦的说道:“您是老人家了,爱喝热茶,我可不行。爹,我要喝冰水。”

皇帝见他故意贬低自己是“老人家”,分明是心中烦燥却没有发脾气的地方,只当他是发小孩子脾气,微笑道:“这有何难。”伸手摇了摇挂在亭边的一串风铃,铃声清脆,亭外的内侍、宫女听到铃声,知道是皇帝召唤,井然有序的沿石桥走回湖心亭。

“取冰水来。”皇帝吩咐。

宫女捧上水晶杯,杯中是冰水,连杯子也凉凉的。

周王接过冰水,一饮而尽。

“这杯水有没有浇息你心中的怒火?”皇帝笑吟吟问道。

皇帝和颜悦色的,周王倒不好意思了,“哪有?我这两年都没有在爹娘膝前尽孝,正不想走呢。爹,我游手好闲的也不好,到刑部去行么?替您办几件大案要案,显显我的本事。”

“甚好。”皇帝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周王脸上有了笑意。

“喝冰水不利养生,还是像爹这样喝热茶,才是养生之道。”皇帝温和说道。

“爹说的是。”周王很随和的点头。

一边的桌案上摆有各色瓜果,大多是南方进贡来,有金边凤梨、山竹子、蜜望子、胥余、龙珠果、荔枝等,或黄或红,颜色鲜艳可爱。周王顺手拿过一块龙珠果放入口中,漫不经心的赞了一句,“这果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