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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絮一直以暗器见长,连前任执法长老都被她打伤过,所以我有点草木皆兵,“小心点。”提示一下身边的男人,随手自袖袋里取出一粒丸药放于掌心——枭爱吃这东西,如果蓝絮想对我不利,它就不会过来食用,如果过来食用,便不是来寻我的晦气。

扑棱棱——枭自枝头飞下,停在凉亭的石桌上,啄去我手心的丸药。

就在它展翅离去的同时,一只黑漆木盒飞向我的胸口,“两粒回魂丹。”蓝絮的声音。

因木盒的冲力,我猛咳两声,只觉一嘴咸腥,但仍是忍着疼打开木盒,盒子里是只一寸多长的冰蚕——原来她是来跟我换药的,“回魂丹只剩一粒。”

“可以。”蓝絮一向不废话。

我伸手取下颈子上的银钥匙扔给她,她该知道去哪里取药。

接到钥匙后,蓝絮一闪而逝,枭也跟着消失。

我这才捂嘴吐出刚才那口血腥——这女人是在借机报复我昨日调开她们。胡乱在身上抹掉血渍,并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神情泰然,对蓝絮的出现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和紧张。

我暗叹一声,早上把治内伤的药都给了馒头店的老头,如今自己的伤却无药可救,可见好人不能随便做,这不就得到报应了?

整整咳了一夜,差点没把肺咳出来,直到次日早上才睡着,结果他又来烦我。

“把药喝了。”他杵在床头,示意一下桌上那碗黑浓的药汁,那是早上胡生送来的。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我会自己想办法。”游方郎中的药能有什么用!

他弯身坐到床前,将药碗端起来,“今天要启程赶路。”显然他是担心我会耽误行程才会好心给我治病。

不过我还是把药喝了,头一次喝这么苦的东西,不禁在心中暗骂那些庸医。

这之后,因为要赶路回京,没时间给我制药,不得不继续喝这苦东西,一天两次,从广陵到京城一路,喝得我连喘气都觉得苦。

到京都时,正碰上皇帝过生辰,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我依旧回了一品楼,他与我一道。

下车时,恰遇上他有访客——上次那个姓仲的瘦高个,颇斯文的一个人,年纪与他不相上下,模样没他好看,倒是神情看着比他谦和一些。

“明日便是陛下的生辰,你总不至于缺席吧?”

又是来找他进宫!那病皇帝若真那么离不开他,又何苦削他的兵权,削了权又让人来啰啰嗦嗦,好不烦人!

“明日我便入宫贺寿,仲兄勿忧。”他态度和蔼时通常会更让人觉得讳莫。

“孙太尉前日已在朝上进言,欲保晋王殿下为储,此事你不能不早作打算。”

李卒的手指微微敲两下矮桌,低眉,像是在思索对策,等再次抬眉时,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陛下怎么说?”

那姓仲的愁眉紧锁,忧国忧民般,道:“陛下只说再议,不过我瞧那态势,不大好。”轻叹,“孙太尉将你这次兵败的罪过都归到了敬王殿下的外祖头上,参奏他后方供应不利,以至粮草受阻,军心动摇,明日宴席间,他们恐怕又会旧事重提,你该早早想好对策,免得被人落井下石。”

“明白了。”李卒点头,嘴角仍挂着笑意,随即抬手招我过去。

招我去干吗?我不解。

“这位是仲更仲大人,来见过。”李卒难得这么隆重地介绍我——

“仲大人。”随他的意,我向客人微微屈膝拜福。

那仲更也愣一下,大概也没想到李卒会向他引见一个j□j。

“这是幻谷‘姬絮梓桑’中的桑,你可能没见过,但肯定听过,小弟得感谢仲兄,给我送来这么一朵解语花。”李卒语气温和。

气氛却因他这温和的介绍而变得诡异——

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难道说,眼前这个仲更就是我的背后金主?二皇子晋王的辅佐人?

视线一时间有些错乱,我看向仲更,仲更看向李卒,李卒先看我一眼,之后才转向对面的男人。

“这么多年来,仲兄为小弟呕心沥血,没有仲兄,就没有小弟的今天,大恩不言谢,他日有机会,小弟定然涌泉相报。”低眉浅笑,“不过——到了如今这副境地,小弟想,也不必再劳烦仲兄费心了,有些事还是小弟自己来吧,你说呢?”抬眉看向对方,笑得讳莫如深。

而仲更,在乍然的怔愣之后,也缓缓勾起唇角,与李卒对视——

良久之后,两人一同轻笑出来

唯有我没功夫笑,我在想,我到底该算是谁的棋子?李卒?还是这个仲更?

第六章 月革

李卒,年纪不过而立,却已封王三载,父,李玄,据说是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不过早死,还是被先皇帝赐死的。母亲柳氏,成柳府——李家的府院,据说就是根据李夫人的名讳所取,不过如今早已荒废不堪,我跟他这么久,还从未见他提过。

以前无聊时,偶尔我也会想,他这么年轻便能从父亲的罪过中崛起,封王拜侯,统领三军,是怎样的机遇令他如此成功?

如今,我明白了,原来他也一直做着别人的棋子,而且下棋的还是他自小的玩伴,他能重新回到魏国任职,据说一多半是这个仲更的功劳,仲家本是想利用他们李家的旧势力争夺兵权,谁知他竟这么争气,如此年轻便功勋卓著,反倒让仲家养虎为患,最终不得不私底下拆他的台。

我趴在软枕中仔细审视他那斧刻般的侧脸,忍不住轻笑——为他刚才那场温和的反击——他会是个好师父,也许我可以从他身上学学怎么为人处事,以后说不准能用来对付老妖婆。

“有功夫傻笑,不如想想怎么说服我留下你。”他盘膝坐在矮桌前写奏章,对我的笑不以为然。

“如果我想的理由能说服你,你不会留我到今天。”从软枕中爬起身,撩开颊下的长发,沿着木地板一路爬坐到他身后,胸脯贴上他的背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说吧,你想我做什么?”既然他能跟仲更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显然是想好怎么做了,“我如今是你手上的棋子,自然是跟着你的棋路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何?”

“不怕你那幻谷找你麻烦?”

“不怕,不是有你么?让我当棋子,总不能没好处吧?总会替我解决掉我解决不了的事。”张口咬一下他的耳垂,悄声问一句:“龙家人你应该保护的了吧?”龙家人的安危便是阿梓的安危,既然他能查到我的行迹,想必应该能保护的了他们。

“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想他们不死,得告诉我原因。”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下笔,丝毫不被我的骚扰乱神。

用指尖在他的耳上画圈圈,“阿梓拿了执法长老一个东西,如今那老妖婆正让紫姬和蓝絮捉她回去,阿梓的男人姓龙,我本打算杀了龙家人,免得他们成为她的累赘,不过可惜,没成功。”

“那个阿梓对你这么重要?”

伸手摸向他左胸前,“心对你重要么?”阿梓就好比是我的心,心死了,人还能活着么?

“我可以帮你护着那些龙家人的性命,不过——”合上已写好的奏章,一把将我扯到他腿上,“你的心从今天开始,不属于你自己,还有你那个阿梓。”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这么重视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我身边便可。”

双手在他的颈后合拢,“真得这么喜欢我?”他看起来可极不像是这种人,女人之于他,恐怕连调剂都算不上吧?

“不高兴被喜欢?”

说真话,还真是不高兴,这人的行为太过高深,被他认真盯住,可能会死得很惨,“怎么会,有王爷的宠爱,我还用怕什么?”

他伸指把我的长发撩到身后,遂又将我的身子扶正,低道:“把药喝了,休息去吧。”

觑一眼桌旁的黑色药汁,真是再也受不了这个味。起身到屏风后取来小药箱,一路上该配的药差不多都已配全,如今终于有时间可以制药。

推开窗,架起小炉,他做他的正事,我熬我的药,制药时,时间最容易过,也不易疲倦,有时三两天不眠不休都没知觉。

整整熬了一个通宵,终于萃出了我要的最后一味药,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观察着翠色琉璃瓶中的汁液,晶莹剔透,果然没有白费我一夜的功夫,攥着瓶颈摇晃两下才往铜炉中倒下半瓶,再熬上两个时辰,这药便成了——从今日开始,我就再不必喝那苦涩的药汁,心情因此大好。

转身看身后,他已经放下笔,正半倚着矮桌像在品赏我的周身,晨光洒在他脸上,把个坏模样硬生生照成了温和。

走上前,把剩下的半瓶萃液递到他面前,“喝了吧,增精补气,延年益寿,可以多在世上祸害几年。”

他倒也不客气,接过琉璃小瓶一饮而尽。

“咚——”琉璃瓶落地。

我的视线也跟着天旋地转,双手被定在头顶,身体也被压得不能动弹,与他上下对视良久后,他一个俯身,开始用牙齿撕咬开我胸前的衣襟,像是吃人的野兽。

乳色的长衫被扯开后,藕荷色的亵衣在晨光下显得清透异常我见过野狼捕食,就像他这样,将猎物压在地上,头贴着猎物胸前啃噬内脏,只等猎物再无反击之力,他方才放开她,继而抱住她的身子,方便食用——

欣赏着晨光里那对纠缠不已的影子,我差点忘记自己也是影子之一,终还是被那条狼发现了我的不专心——

他一把将我托起,将我的胸脯紧紧压着他的,“”那眼神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在这种时候走神,非常不喜欢。

我笑着伸开双臂,圈住他的颈子,脚丫子也盘在他腰上,打算专心致志做个好猎物——

“王爷,尤公公求见。”胡生却在门外低禀。

真是个会挑时间的来客。

顿一下后,他缓缓松开我,我也松开他。

“请他在楼下等。”他一边慢腾腾地穿衣,一边看着我,欲求不满和莫名不快的情绪溢满双眸。

好在今日是皇帝的寿辰,他没时间跟我瞎耗,否则非跟我杠到底不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拉好亵衣,心道从今天开始,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那仲更既然能陪他走到今天的位子上,定然不会轻易让他脱缰,多的麻烦等着他呢。

不过对我而言,他们谁能斗过谁并不重要,作为棋子,我只需做棵墙头草,哪方风大,我便往哪儿倒,让我忠诚?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一直到掌灯时,他都没回来,晚饭是胡生送过来的。

“你没跟他进宫?”这胡生一直附在他身后,像影子一样,难得今日影子会离开人,到是新鲜。

“王爷让属下留下来保护夫人。”眼眉低垂,从不轻易抬眼看我,相当守规矩。

“有人要杀我?还是他担心我在他背后捣鬼?”昨晚当着背后金主揭穿我的身份,今天就贴身保护我,真让人怀疑他的用心——这是想把我跟幻谷隔离开吧?

“属下告退——”

“等一下。”盘膝坐到矮桌前,拾起筷子,“我有话要问你。”既然他这么想隔离我,我也应该多了解一点他的事。

“夫人请讲。”

夹一根豆干入口,“昨晚那个姓仲的是什么职位?”我只知仲家是魏国的权臣,对这仲更到不是十分了解。

“仲大人官至左丞。”

官至左丞位子还不小,我居然不晓得有这么一号左丞相,可见此人必是行事低调,不轻易显山露水的。

“属下告退。”不容我多问,胡生低眉退了出去。

嚼着豆干,听着楼下的丝竹声,我想着李卒与这个仲更,到底谁更厉害一点?

亥时末,他喝得醉醺醺的,被胡生半搀着才跨进门来。

服侍人这种事我没做过,也不打算做,看着他仰躺在地板上,我好半天都没动弹,随即便转身继续磨我的药,任他躺在原处。

若非他吐酒,我真的不会过去看。

“胡生?”往门外喊一句,打算让胡生来伺候这个醉鬼。

可惜胡生没应,这家伙不会也怕伺候醉鬼吧?

满心想任他继续躺在秽物之中,可屋里到处都是酒气和秽味,实在难闻,忍不住用脚轻踢他一下,“喂——起来,你很脏。”再踢一下,“呀——”脚被抓了去,沾了满脚的脏东西,“你松手。”

噗通——使劲过头,反倒被他拽了下去,沾了一身他的呕吐物,忍不住抬手捶他几下。

“拿水来——”他攥住我的拳头,没好气的吩咐。

僵持了好半天,不得不臣服在他那身酒气下,起身倒来一杯凉茶,喂他喝下。

趁着灯光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脏东西,颇有些气馁。

又见他踉跄着起身想往被褥里爬,忍不住上前阻止——未免今夜跟他一道睡在秽物当中,不得不帮他换掉那身脏污不堪的衣袍——

哧——门板半开,胡生提着两大桶热水进来,见我帮他更衣,微有些怔愣,不过很快低头,把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中。

“哎?你别走——”等我转头时,胡生已经出去,只听见轻微的楼梯响动,跑得倒挺快,不禁回身戳一指地板上的男人,“连贴身的侍卫都不想照顾你这醉鬼!”

以为洗澡时他会乖一点,结果被他拉进水里差点呛死。

他是真醉了,见我也跌落浴桶里,笑得像个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十分稚气。

好不容易才将他洗好,从浴桶里拽出来。

“秦庄拨杨柳,城斜画角哀。”趁我帮他穿睡袍时,半眯着双眸,点着我的下巴说了这么一句诗词。

我哼笑:“醉了到比醒着可爱些。”仔细帮他系好盘扣,推他进被褥,“快睡觉,再闹就给你用睡香,那东西与酒混合,保准你明日头疼欲裂。”拉好被子,他到也不反抗,翻个身,真就睡过去了。

瞧着他的睡容,我这才垮下双肩,伺候人真是不容易,看来应该配一味解酒药来,免得下次他又喝醉来麻烦我

这么想着,当下就找来纸和笔,想了几味药方。

隔日,他酒醒了,喝过白粥后离开,丝毫没问及自己酒醉后的事,像是全无一点记忆,白白害我忙了一晚,连个“好”字都没得到。

“姑娘,有客人要见您。”他刚走没多久,老鸨便上来找我。

“客人?”我一不挂牌,二不露面,谁会来找我?

“是,说是要见秦王殿下的红粉知己。”老鸨晓得我是李卒的姘头,又是紫嫣(阿梓)的姐妹,平常并不敢让人过来打扰半分,连“驻桑居”的周围都无人敢近,难得今日敢来传禀有客人要见我。

“说是什么人没?”

老鸨左右张望一眼,遂悄声道:“老身瞧那衣着和派头,八成是宫里来得。”

宫里?“请客人上来吧。”我正无处可寻,到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管我与李卒是否有什么新约,如若能一举灭掉敬王母子,我便是彻底自由了,还与他做什么交易?

老鸨领上来的是两个扮男装的女人,其中一个便是敬王的生母安氏——以前易容成杜幺时,随李卒入宫时见过。

这安氏论容貌到不是十分出色,只是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大概男人就喜欢这样的长相吧,病皇帝、仲更,再附带一个李卒,似乎都与她有牵扯。

“白桑?”她一语命中我的真身。

天可怜见,二十多年来,并没多少人认识我,不过一两个月的事,好像天下人都知道我叫白桑,是我太渺小,还是他们太强?“随便找地方坐吧,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一边调铜炉上的火苗,一边招她坐下,“直接说来意即可,不必拐弯抹角。”将碾好的药粉倒进铜盅内,专心伺候我的药,懒得看那安氏的脸。

“你该知道我是谁,我今日来——是想请姑娘入宫。”

我的手微微一顿,炉火也跟着轻轻一跳,不得不转头看她,居然敢邀我入宫?可知我等着杀她们母子等得多辛苦?“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既然她能叫出我的名字,肯定知道我的来处,怎么会邀我进宫?

她大方点头,“知道,你是幻谷的杀手。”

“那你”

她笑笑,“正因为知道你是杀手,我才邀你进宫,我不想把危险留在他身边。”

“所以——你宁愿把危险留给自己?”真是好气魄。

“对。”答得清楚明白。

我终于转过身,正面对她,“你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我不管,男女情爱,我也不理会,我要的是条件,想让我听命做事,必须符合我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一眼便知这女人对李卒的私心,“他给我的条件是——帮我保护一些人的命,你呢?有这本事么?”

她笑笑,“没有的话,我不会贸然过来,除了替你保护广陵龙家人的性命,我想还有一样是你肯定拒绝不了的。”微微倾身,“你是仲更派来的杀手,目的肯定是杀掉我们母子,你留在阿卒身边这么久,应该也是为了接近我们母子,如今,我替你找了条捷径,如何?”

“”她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让我无言以对。

满以为是我在细作他们,想不到被细作的人却是我自己,难怪阿梓不让我再掺合京都的事,这里的水真是够深的。

“我今日之所以亲自来,就是想表示我的诚意,你好好想想,想通了,让胡生告诉我一声便可。”

莫名其妙的访客和莫名其妙的谈话,让我莫名其妙地茫然起来。

我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棋子,为什么进盘?他们这些人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过就一是把杀人的刀,他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居然个个都跟我讲条件。

奇怪呵——

等了两天,他才再次来了我这儿。

没有心情再陪他玩什么绕指柔,我只想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有价值,弄得这么多大人物都争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