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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眼,看向殿外,“废话少说,带着那父子俩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一旦落进那老妖婆手里,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回幻谷受罚,这份情义,我都不知道怎么还给你。”握住我的手,“我拿走的并不是长老的东西,那是属于龙家的传家宝。”

“有功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离开广陵城,紫姬和蓝絮就在城里,她们不可能放过你。”

她笑笑,“总有那么一天,早晚而已,如果我逃不过这一劫,阿桑,你能帮我照看小辉么?”

“不能养,何必生!既然生了,就得负责到底,别把麻烦推给别人。”对于她生孩子这件事,我始终不能释怀,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守得住,还生个小的来作孽!

“也罢。”松开我的手,“这次分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阿桑,你听我一句,不要再掺合京都的事,我老觉得咱们像是被人安排好了结局一样。”

忍不住看向她,这段时间我也有这种感觉,很多事都太奇怪了,“别那么多话了,快走吧,紫姬她们到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撵走阿梓——

足足坐了半个时辰后,我才踉跄着起身,瘴毒这玩意比较难缠,入口鼻,亲鲜血,刚才割血救人,连累我又吸进不少,加上之前残存在体内的蛛毒,还真有点降不住。

手撑着祭桌,环一眼殿内那些凶神恶煞的罗汉像,想不到头一次见佛就流血,可见我当真是十恶不赦。

踉跄着跨出殿门——

山寺四月,桃花初开,满树缤纷,一路行人,行在络绎之间,竟有几分孤单。

走累了,靠在桃树枝桠旁喘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翻涌而来,抬头望去,不禁莞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他?相隔千里也能在这儿遇上

他又认出了我——

“拜佛?”他坐在马上审视我这身少年装扮。

“路过?”抓住他的马缰支撑身子。

我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驱毒,他身边就不错。

第五章 棋子

我没问他为什么来广陵,他自然也不会跟我解释,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泡过药浴,服下药丸,赤身裹着棉被,坐在床头等着解毒——

时漏滴过亥时,他方推门进来,环视一眼浴桶与床上的我,“被追杀?”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差不多。”真要多谢他能莅临广陵,否则蓝絮和紫姬绝不会轻易饶了我,“你呢?来拜佛?”

“差不多。”他用我的回答来敷衍我。

“有吃的么?”他和胡生不在,我就没饭吃。

他只管解下肩上的斗篷,毫不理会我的求助。

“怎么了?”他不高兴时,时常像这样神情漠然。

随手扔开斗篷,坐到茶桌旁倒茶自喝,仍旧不理会我的话,看来是真有问题。

他是金主,我该主动一点,至少这样可以赚得三餐温饱。

松开棉被,摸来床头那件肥大的中衣穿上,“谁招你了?”伸手搭上他的肩,“不会是因为我不告而别生气吧?我有那么重要嘶——”话没说完,搭在他肩上的手腕便被狠狠捏住,腕子上的伤口,因他的指压不停地往外渗血。

忍着疼看向他漠然的眉头——

下午见面时还很正常,怎么晚上回来就成了这样?

“至少让我知道哪里做错了吧?”我真想不出哪里得罪了他。

“大名寺,以后不许再踏近半步。”

大名寺?“佛也不能拜?”我到大名寺惹了他什么晦气?

“不要再让我知道你在大名寺杀人。”依旧捏着我的手腕不放,是非要听我首肯不可了。

持续对峙对我不利,不禁微微颔首,“知道了。”

因为首肯,他才扔开我的手,腕子上的伤口早已裂开,像朵绽放的梅花。

抽来屏风上的纱布缠住伤口,忍不住冷觑他一眼,他竟知道我在大名寺杀人,为什么?“你让人跟踪我?”

他回我一眼,仍然神情淡漠,可见是如此了。

这下倒好,平白又多了一条尾巴,幻谷加上他,还真是天罗地网。

这一晚,我不但没吃到饭,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他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整张床,丝毫没有分享的意思,我只能抱膝坐在椅子上安眠。

次日一早,外面细雨霏霏,昨日经过市集时发现药店有几味我正缺的药材,便打算去一趟,也没人来拦我。

途径路口的馒头店,见蒸笼上白雾散漫,这才想起从昨日起就没吃过东西——

“姑娘,这银子太大,我兑不开。”卖馒头的老头擎着我给的银锭叹息。

“兑不开就别兑了。”银子这玩意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

“哎?姑娘你等等——”老头放下竹笼追出来,“就两个馒头,你拿去吃吧,这银子不要了。”

咽下口中的馒头,觑老头一眼,真啰嗦。

老头见我不接,竟把银锭硬塞进了我手中——

等我自药店买药回经路口时,刚才那老头却已经吐血倚到门槛上,馒头被扔了满街,几个男人还对着店里的炉灶、蒸笼拳打脚踢——

我不爱管闲事,不过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不许我在广陵杀人,那我就不杀人,不过保证他们比死还难受。

把药材放到门槛处,低首看看地上的老头,腿似乎断了,胸口也有几只脚印,我身上还有几粒治内伤的药丸,本是给阿梓做得,抬手一并扔给老头。

“你哪儿来得!管什么闲事!”因我的介入,有人上来推搡。

我被推得踉跄一步,斗篷帽也落下来,淋了一头雨水。

“哎呦——这美人儿真水灵——啊呀——”抱着手嚎啕起来,惹来同伴和周围人的视线。

几个男人围上来,地上的老头喊着让我快跑。

我心道跑得该是他们才对!

只见一个男人挥起拳头,不过却打在了同伴的脸上。

一共五个地痞,除却那个还在哀嚎的,其余四人相互打得欢快不已。

“妖怪——”那个抱着胳膊哀嚎的地痞,看着我,吓破胆般往后退,他那条胳膊已经肿成了门闩粗,而且依旧在长,其余四个却已经相互打到头破血流。

周围围观的人见他们这般模样,也都看鬼似的看我。

“姑娘,您大人大量,饶了他们吧——”被揍的馒头店老头爬过来求我。

瞧,这就是当好人的下场!最后还是坏人。

心情更加不好,拾起蒸笼旁的水瓢,往那个抱胳膊的色鬼泼去——相信他的胳膊不会再长下去了。

“你们几个——”叫一声另外四个打得正欢的混蛋,在他们看过来时,集中注意力各自审视他们一眼——

这便是幻术,以幻药和眼睛迷幻人的把戏,我自姜老头那儿学来得另一个杀人本事——我没有拳脚功夫,遇上会拳脚的人要靠这个方法来自保。

拾起地上的药材,打算回客栈,拉风帽的手却没能动作,因为人群里站着一个人影很熟悉——李卒,他都看到了我刚才的所作所为?

出鬼了,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他!

他看过我一眼,微微侧首对身后示意一下,胡生上前来接过我手里的药材。

“我吃过了。”见他往酒楼方向,我不愿跟上。

“再吃一遍。”勿容置疑,可见我非去不可。

一大早,酒楼里空空荡荡,并没有食客,偌大的二楼只有我与他,以及窗外的霏霏细雨。

吃饭前,他将桌上的布巾扔给我。

看他动起筷子,我才拾起布巾,擦拭湿漉漉的发辫。

“刚才用得是幻术?”他夹一小条银鱼入口,缓缓嚼着。

“是。”

“你便是幻谷‘姬絮梓桑’中的桑?”

因他的话,我漠然抬头,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查到了,“是。”

他不再询问,只是递双筷子给我,我却仍等着他的下文。

“吃饭。”他不打算给我问话的机会。

这么下去不行,他对我了解这么多,我却对自己所做的事一无所知,“你的对手是谁?”至少我要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

“该知道的人是你。”他夹一条银鱼递到我脸前,示意我吃下去,显然是要我闭嘴。

吃完饭,他说要走走,这一走便不知走了多久。

停下来时,但见面前有山有湖,细雨蒙蒙之下,到与幻谷到有些相似。

踩着湿哒哒的石阶,一路来到半山的八角亭,那儿正等着一个白须白眉的光头和尚。

见我们进来,老和尚起身合掌,“一别数载,王爷别来无恙?”

“一切如常,方丈请坐。”正经的时候,他是相当贵气有礼的。

我挑了他身旁的位子坐下,得来那老和尚含笑点头。

暗暗撇开视线,平白无故的陌生人,没什么可寒暄的。

“王爷远道而来,折返寺院与别院间寻找老衲,可是为了旧事?”老和尚将念珠盘于手腕,也一起俯身入座。

他微颔首。

“前些日子,老衲已将当年的旧物托付宫里的来客转交于王爷,不知王爷此次前来还有何疑问?”

他沉默半天后,方才开口:“她们当真已经死了?”

老和尚蹙眉,继而点头,“大雨冲垮山坡,白骨展露,确实是一大一小的骸骨,阿弥陀佛,送给王爷的那只凤锁便是老衲亲手从那孩子的尸骨上取下得。”

因为挨着他坐,所以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此刻他安放于双腿上的双拳紧握,眉头深锁,杀气骤升,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未报。

难道老和尚口中那一大一小的骸骨与他有关?能让他如此震怒,不会是他的妻儿吧?不对,他说过不娶妻的,那会是谁?

“她们现在在哪儿?”

“阿弥陀佛,老衲已让人将她们的骨灰供奉在此地的别院,以便寺里僧人苦禅时可为她们诵经祈福,除去尸骨上的怨气,不至她们因积怨而堕于阿鼻。”

他的拳头缓缓松开,“劳方丈费心。”

在老和尚的引领下,三人一行来到供奉骨灰的大殿。

一大一小,两只黑釉瓷坛摆于案上,案下香烟袅袅。

他没有痛哭,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表情,只是漠然地望着案上的骨灰坛,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劳烦方丈先替她们立两块尊位。”

“不知两位贵人名讳为何。”老和尚抬手请他往偏殿。

偏殿的香案上有笔墨,他从笔架上取来一支细毫,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儿,因视线关系,我只瞧见其中一个——李城斜,像是个男人的名字,我知道他的父亲名叫‘李玄’,难道是他兄弟?

“回京后,我会派人送些衣冠之物,还劳方丈做场法式,为她们超度。”他拱手施礼。

作别老和尚后,我又随他一路下山。

期间雨势渐大,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因知道他心情不佳,也没再去招惹他。

“还记得家人么?”他背着手,步伐如常,像是要跟我谈心。

“不记得。”最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家人就没有负累,“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这样——”哼笑,“恐怕也不会希望记得我。”

侧首瞥我一眼,“你来广陵是为了那个叫白梓的女人?”

既然他连阿梓的名字都知道,那就不得不好好谈谈了,“你想怎么样?”

“你杀龙家人是担心他们成为那个女人的累赘?幻谷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的人?那女人做错了什么?”

“”我仰头盯住他的侧脸,“如果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他看着我良久,缓缓抬手,将我额前的一绺碎发掠于耳后,“什么好处都没有。”

推开他的手指,既然如此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也许我会比你们的人先找到那个女人呢?”

“你找她做什么?”阿梓与他毫无关系,找来威胁我?

“谁知道呢。”他再次将双手背于身后,“回京之后,不要再到处乱跑,胡生他们没工夫再给你做保镖。”

这么说来,从京都到广陵,一路上确实是被他的人跟着了,果然还是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李城斜是你家人?”在走了半个时辰后,我忍不住问出口——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实在不愿再陪他淋雨,想来他是不喜欢被人问及私事的人,一旦不高兴,铁定会轰我离开。

“她们本该是我的家人。”出奇的,他居然没生气,还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会死在这么远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仇人找到了么?”看他刚才在佛院里的神态,显然是大仇未报。

“还没。”

点头,“难怪你如此郁卒。”走得太累,快步上前挎住他的胳膊,“也许我能帮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各种死法到是见识不少,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杀人手法,所以死人也就有各种特点。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继续前行。

“杀手杀人,各有手法,善左善右,刀剑勾叉,暗镖毒气,各人有各人的方式,而且徒从师法,门派有别,说不准我可以帮你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仍旧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搭理我,直到走进一处草亭,他抬手在自己的心口比了个穿心的手势——

“”我略作思索,“专事杀人者,多半喜欢割喉,既快又准,手起刀落的空挡便可离去,穿心者也不少,但费力,一般来说都是男人爱用的,不过大人和小孩同等对待的倒是不多,不像是专事杀人的,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到这儿,眼前竟浮现了执法长老的那双阴毒眼瞳。

他撩袍坐到石桌前,似乎对我的言论很有兴趣。

我拉下风帽,也一道入座,“如果是专事杀人的,我到可能还知道些,不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你杀过多少人?”他问得莫名其妙。

“”我不太喜欢这个问题,摇头,“没数过。”

因这个问题,凉亭里寂静了好一阵——

直到一道尖锐的鹰叫声响起——

我暗暗觑一眼凉亭外的梅树。

那枝头停的正是蓝絮的枭,难道她来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