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被老总亲自送回了家,一路上平平安安,根本不像公司里的人传得那么邪乎。下车的时候他脸上一片滚烫,似是十分羞愧。

白幕笑着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加大油门,飞快把车开走。他的手掌已经痛到麻木,但他的心却飞向高空,与星辰一同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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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梵伽罗拿着那卷寒气透骨的钞票,不疾不徐地绕过10号楼,来到小区门口。他沿着景观区的一段碎石子铺成的小径走上一座凉亭,又踩着凉亭的栏杆登上一座假山,把卷成一个小卷的两千块抛到了山脚的草丛里,然后隐入黑暗静静等待。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吭吭哧哧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

“妈的,累死老娘了!你不是说梵伽罗住在这个小区的1号楼吗?怎么等了大半天还不见他回来?”画着浓妆的女人气喘吁吁地开口。

“这条路就是去1号楼最近的路,他肯定会经过这里!咱们再等等,说不定他很快就回来了。”一名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好声好气地安慰。

“都等了大半夜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妈的,这小区也太大了,找一圈像跑了一趟马拉松!”女人把一个沉甸甸的背包随意扔在地上,半开的拉链兜不住里面的东西,顿时撒了一地。

另外三人连忙围过来收拾,把长刀、绳索、乙醚喷雾、电击棍等违禁品一一塞回去。

他们压低嗓音说道:“庆姐你小心一点,别让人看见了。”

“放心吧,我刚才看过了,这里的房子都空着,连个鬼影都找不着,更何况是人。等抓到梵伽罗,我一定要找几个男人轮流把他办了,拍成视频放到暗网上去卖。他是个要脸的人,肯定不敢报警,届时咱们没钱了就去抓他拍视频,把他当成一个长线生意去做,他要是敢跑,老娘就打断他的腿!明星视频可比一般人的视频卖得贵多了。而且他名声那么坏,就算被人发现,那些人也肯定会认为他是为了挣钱自愿下海的,保管不会跟咱们扯上关系。”女人兴奋无比地撞了撞同伴的肩膀。

“你就只有这点出息?”同伴乜她一眼,诱.惑道:“知道一个肾能卖多少钱吗?”

“多少?”女人兴致勃勃地追问。

“一个肾至少能卖三十万,配型成功的**肾能卖六十万。你那些视频卖个几万块也就顶天了吧?”青年一边说话一边把乙醚倒在一块手帕上,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包好。

“六十万?”女人眼睛猛然睁大,别着指头数了数,又问:“那心脏能卖吗?”

“心脏比肾脏贵多了,还有肝脏、肺脏、胰腺、眼角膜等,都可以卖。我们在暗网上找好买家之后就抽几管梵伽罗的血寄过去,让那边做配型,配型成功了我们就赚大了。如果他身体足够健康,至少能卖七位数。届时我们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会有人帮我们善后。”青年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数目。

其余三人惊呆了,眼里全都迸射出贪婪的光芒。

女人狠狠唾了一口浓痰,改口道:“好,那咱们不拍视频了,直接卖器官!谁让梵伽罗不长眼害死我老公!我肯定要为我老公报仇的!”

就在这时,为了躲避她的浓痰而退后几步的一名青年忽然惊叫起来:“庆姐,四哥,这里有一沓钱!”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你们的爆更来了!

☆、第二十七章

青年一边怪叫一边跨进绿化带去捡钱, 然而, 当他的指尖触摸到那卷钞票时,不知为何,他竟硬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一股极迅猛、极强烈的寒气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却又悠忽不见,快得仿佛是一种错觉。

画着浓妆的女人和染着黄毛的男人也都围拢过去,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钞票,唯独那个自称四哥的男人不为所动, 而是认真摆弄着各种绑架工具。

“这么厚一沓钱啊?快数数有多少!”

“一、二、三、四……我靠,庆姐,有两千块!”

“这么多!果然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小区,随随便便就能捡到钱!”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两千块,四个人分, 正好每人五百块!”

“来来来,这是你的。哈哈哈哈哈,我最近正好手头紧, 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没想到一低头就能捡到钱!今天运气真好!”

“癞子哥你运气向来好, 你是我们的吉祥物啊!谢谢哥!”

“欸?为什么忽然觉得好冷?”

“阿嚏!我也是!”

“这个小区果然有点邪门啊!”

“废话, 不邪门,监控器能全部坏了吗?前几天我来踩点的时候你还让我把监控器破坏掉,结果我跟保安闲扯了几句才知道他们这儿的监控器早就坏了, 而且无论开发商调换多少次,过不了两天还得坏!”

“可能是有什么辐射或者磁场吧?”

“屁的磁场,就是撞邪了!”

“别吵了,快把钱给四哥。你拿着不撒手,莫不是想独吞吧?”

“哪有!我就是想再数一遍。四哥,这是你的钱。”

正用油布擦军刀的男人终于抬头瞥了青年一眼,冷淡道:“我不要,你们拿去分了吧。”

“真的吗?四哥果然够大方!”青年喜滋滋地缩回手,钱却被庆姐抢了去。女人红着脸说道:“四哥,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们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有福一起享,有钱一起赚,要不是你给我们出主意,我们哪里能找到这条发财的路子。”说着说着就把钱塞进了四哥的裤兜里。

即便隔着一层布料,四哥依然被一股极阴冷的寒气冲了一下。他心头一跳,立刻催促道:“行了,别磨蹭了,把背包捡起来,我们再去一号楼看看。”

“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十八楼没亮灯,梵伽罗应该是还没回来。”黄毛不情不愿地嘟囔。

“没回来正好,我们撬开门锁进去等他。再说了,进了家门更好办事。”四哥露出阴狠的笑容。

另外三人从来没干过这种脏活儿,只能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安排。庆姐把背包扔给黄毛,抱怨道:“这个包轮到你来背了。刚才老娘差点没被它压死!妈的,什么东西那么重!”

黄毛任劳任怨地接过包往背后背,却听撕拉一声响,竟是拉链崩坏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掉了满地。

“你怎么毛手毛脚的?”四哥狠狠皱眉。

黄毛一边捡东西一边连声道歉,慌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四哥为人豪爽,也爱开玩笑,但他就是很害怕对方。庆姐和另一名同伴连忙跑过去帮他收拾,其中有一卷绳子没捆扎好,全散了,越收拾越乱。

四哥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开黄毛,不耐烦地说道:“滚一边儿去,我来。”他把绳子从头到尾捋顺,然后一圈一圈环在手腕上。

庆姐捡起一把军刀,正准备塞回包里,却忽然鬼使神差地抽掉刀鞘,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另一个名叫癞子头的男人把手电筒、钳子、螺丝刀等东西一一塞回去,然后搓了搓手,低声道:“包里有放水吗?我怎么满手都是湿的?”

“嗯?”四哥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待想起什么,立刻便想站直,却又踉跄一下朝庆姐摔去,警告道:“不好!装乙醚的瓶子破了!快离开!”只可惜他吸入的乙醚太多,竟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庆姐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傻愣愣地拿着刀,锋利的刀尖正好对准四哥的胸膛。

噗嗤一声轻响,刀身入了肉。

“啊……呜呜呜……”庆姐的尖叫被四哥勉力捂在掌心。

“不、不好、电棍漏、漏电了!”癞子头拿着一根黑色的棍子,忽然像抽风一样抖起来。

“你怎么了?”黄毛去扒他肩膀,自己也跟着抖动,像一片被狂风吹打的落叶。

在这昏暗的假山一角,四个人瞬间就躺倒了三个,还有一个女人吓得满脸都是涕泪,却不得不听从四哥的吩咐,把三个大男人一一拖到远离破碎瓶子的地方。她一会儿牙齿咯噔作响,一会儿嘴里吚吚呜呜,像是得了癔症。通着电的癞子头和黄毛她根本不敢碰,只能用石头去砸他们,也不知砸了多少下才让癞子头紧握电棍的手松开。

好不容易忙活完,她瘫坐在地上,先是木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再去看胸前扎着刀已经陷入昏迷的四哥,最后又看看头破血流有进气没出气的癞子头和黄毛,顿时感到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我,我杀人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家!呜呜呜……”她抱着脑袋闷哭,哭了一会儿又用拳头去堵自己的嘴,因为她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来绑架梵伽罗的,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保安发现!

她缩在角落里抖了好一会儿才四肢并用地爬出绿化带去开车。幸好保安入夜之后也不敢在小区里走动,她的异常行为便也没被人发现。把车停靠在假山旁,她又去搬自己的同伴,三个大男人加起来足有四五百斤重,着实费了她一番功夫。

忙活完之后她已经累瘫了,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一会儿才发动引擎迫不及待地离开。毫无疑问,在她的人生经历中,没有哪一个夜晚会比今夜更糟糕,那些无措的尖叫、慌乱的补救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足够她牢记一辈子。

开得歪歪扭扭的面包车东撞西撞地出了小区大门,一道修长的身影才慢慢走出黑暗,来到昏黄的路灯下,眺望几人离开的方向。一张极温柔也极俊美的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唇角还挂着一抹戏谑的弧度,那是梵伽罗。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完全被黑暗吞没,继而成为谁也无法窥见的存在,也可以耀眼得彷如坠落的星辰。

夜风轻轻撩起他柔顺的发丝和单薄的衣摆,提醒他该睡觉了。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朝一号楼走去。他舍弃电梯,一层一层往上爬,半夜一两点了,这栋楼却仿佛刚刚苏醒,仔细听的话处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和悲泣。

爬到四楼,一男一女两道苍老的声音正交替地辱骂着:“这个快递是你的?”

“我儿子每天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你就舒舒服服躺家里花钱,你是哪里来的败家娘们儿?什么破快递,老子给你烧了!”

“要死了,你还敢顶嘴!老婆子,把我的皮带拿过来,老子今天抽死这个败家娘们儿!”

“抽她!狠狠抽她!尤其是这张嘴,给我抽烂咯!”

“嘿,你还敢跑!”

“哎哟,我的大孙子欸,我们正教训你妈呢,你快回房去,小心误伤你!”

“你们打归打,能不能小声一点,我这儿还连着麦玩游戏呢,让我朋友听见了多不好……你是我妈又怎么了?你乱花我爸的钱就该打!那些钱以后都是我的!滚一边儿去,几天没洗头,臭死了!你能不能像李阿姨那样好好打扮打扮,喷一点香水?我同学上次看见你去学校接我,差点没把我笑死。有你这样的妈真丢人!”

女人绝望的哭喊在楼层里回荡,又随着梵伽罗的上行而渐渐消失。

爬到七楼,女人的哭喊声再一次清晰起来,嗓音却与四楼的不同,显得更低哑也更无助。殴打七楼女人的男人很沉默,从头至尾没有一句谩骂,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家具碎裂的轰响却表明这种暴行比四楼更残忍。

梵伽罗始终一脸平静,上行的速度也未曾放缓,就好似这人世间的所有纷扰都与他无关。

到了十四楼,一名衣着奢华的男子正站在电梯前等待,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还冲梵伽罗友好地笑了笑。

梵伽罗礼貌颔首,浅浅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走到十七楼的时候,他终于停住了,只因一名瘦弱的小男孩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他拥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皮肤像瓷器一般白皙,却印满了交错的伤痕,于是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惊恐地看着梵伽罗,然后用力蜷缩起手脚,生怕自己占用太多楼道。

梵伽罗对他满身的伤痕视而不见,也没询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三明治,柔声道:“吃吧。”

小男孩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然把脑袋缩进臂弯,那模样与躲避猛兽的鸵鸟无异。

梵伽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这个三明治摆放在台阶上,然后继续攀爬。等他完全消失在楼梯间,小男孩才飞快捞起三明治,手忙脚乱地剥掉包装纸,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二十八章

梵伽罗回到家之后就躺进灌满水的浴缸, 沉沉睡了过去。若是近期无事发生, 他这一睡便会睡足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更久,直到某种预感将他唤醒。弥漫在小区四周的, 肉眼看不见的黑气仿佛受到吸引,正渐渐在一号楼上空凝聚,然后似江海倒灌一般汇入小小的浴缸。

不知过了多久,浴缸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色,且徐徐冒着白色的雾气, 屋内的温度迅速跌破正常数值,而那些蛇虫鼠蚁、鸟兽飞禽早已远远避开黑气凝成的漩涡,并隐藏在暗处,发出不安的嘶吼或鸣叫。

聚在保安亭里打牌的几名保安小声议论道:“这是什么动物在叫?怪瘆人的!”

“好像是猫头鹰。”

“猫头鹰的叫声哪有这么恐怖!”

“是噪鹃。我已经好多年没听见噪鹃叫了。他们都说夜里噪鹃一叫,附近不是死人就是出祸!”

“快别说了,我们这个小区出的祸还少吗?”

“真邪门!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几天咱们这个小区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我汗流浃背地来上班, 进了小区却还得加一件外套。”

“是呀是呀,我也感觉到了!我晚上睡觉都得加一床被子!”

“这又是什么在叫?嘶嘶的,像蛇吐信子。”

“把电视声音开大点, 咱们继续打牌!”

“好好好,打牌打牌!打累了你们就在值班室里和我挤一挤得了。宿舍离这里远, 你们也懒得再跑一趟不是?”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打牌, 我叫地主!”

几人硬撑着打了一晚上的牌,第二天早上出了太阳才各自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回宿舍睡觉。而梵伽罗这一睡竟是没了动静,也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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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幕到家的时候不早也不晚, 刚好夜里九点。看见他又一次自己驾车回来,管家李叔吓坏了,一叠声地央求他下回别再冒险。

“我没事。”白幕换上拖鞋大步朝二楼走去,一边走一边扯掉领带,脱掉外套,露出沾满血迹的衬衫。

看见他的惨状,李叔又是一阵大惊小怪,连忙通知住在别墅副楼的医生赶紧过来处理。最近少爷遇见的危险越来越多,吃饭、走路、工作,甚至是睡觉的时候,都能遇见常人难以想象的莫名其妙的灾难。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少爷的安全,李叔不但雇了保镖,还把医生和一整套医疗器械都弄到家里来了。

白幕对他唠里唠叨的劝说感到很无奈,却也十分温暖,于是一句话都没反驳,而是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医生来包扎。他环视客厅,发现李叔再一次把别墅内的装潢做了大改造,所有带锐角的地方都用柔软的棉布包裹起来,易碎物品也都移走,刀具更是不见踪影。为了保护他,李叔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否则他可能早就死了几百次。

“少爷,我把厨房门锁了,钥匙在我这里,你要是饿了就跟我说,我帮你去拿食物。健身房我已经撤掉了,那些器械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身材好不好的咱们无所谓,活着才最重要。你卧室里的落地窗我给你加装了栏杆,这回保证你摔倒了不会翻下楼。对了,我还在每层楼的窗外都安装了防护网,就算你掉下去,网兜也能接住你……”

白幕极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答应,内心却充满了悲凉和荒诞感。原来他已经活到这个份上了吗?如果世界上真有死神,想必他的名字一定排在第一位。祂潜伏在暗处,时时刻刻为他排布致命的陷阱,而能不能活下去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主题。他感觉不到快乐,也无法拥有希望,唯余无边无际的担忧和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白幕真的觉得很疲惫,心想我还挣扎什么呢,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何意义,不如死了干脆!然而下一秒,一张白得发光的脸和一双黑得望不见底的瞳却忽然闯入他的脑海,令他猛然清醒。

他打开钱包,发现里面果然只剩下七十五块,于是便愉悦地笑了:“幸好不是在做梦。”他低不可闻地叹息,内心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恰在此时,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一条短信浮出屏幕:【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跪下向我求饶!和我比耐心,你有那个资本吗?】毫无疑问,这是白林发来的,他绝不会放过白家的巨额财产,而他坚信白幕一定会妥协。

李叔瞥见手机上的短信,一肚子叮嘱全都化作了翻腾的怒气,“小幕,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咱们不一定要用阳谋,直接把祸根铲除……”

白幕忽然握住李叔枯瘦了很多的手,慎重道:“白家的家训是什么,李叔你还记得吗?”

李叔沉默了很久才回复道:“立身持正,不入歧途。”

白幕点头:“所以即便我已穷途末路,也要堂堂正正的。输了顶多一死,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我现在未必会输。”

白幕现在的确有说这种话的底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头脑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比巅峰状态更好,身体更强健,思维更清晰,即便在外面忙了整整一天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困顿。

包扎好伤口后,他走进书房处理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大量公务。再如何冗长复杂的文件,他只需看一遍就能完全抓住重点,并给予相应的指示。他甚至修改了很多自己早已做好的决策,又召开了几个国际会议,对设立在海外的子公司的最新投资项目进行了整改。

他原本就是一个商业奇才,扫除了霉运缠身的障碍,自然做什么都顺。他敏锐地感知到,今天这场“纸壳安全帽事故”带给公司的改变不仅仅是换一个施工单位那么简单,如果操作得当,不仅月亮湾小区能起死回生,就连鼎盛集团也可以顺利度过这场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他凝神细思片刻,然后一一给心腹或朋友打电话:“叶唯,你去市里各大工地暗访一下,看看他们用的是哪个厂家生产的安全设施,给我做一个统计表出来。”

“方主编,最近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钱总,我向你打听一个事……”

白幕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五点半,而曾经那种浸透了每一个毛细孔,逼得他无法思考任何事的疲惫感和窒息感却迟迟未曾出现。他正值盛年,平时又有健身和早睡早起的习惯,身体状况理应是很强健的。偶尔熬一个通宵,对他的影响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所以他现在的感觉才是正常的,而以往那种迟暮老人一般的濒死感才是怪异的,反常的。

这才是真正的我吗?白幕走到窗边,望着远山的缺口处冒出的一点晨曦,无比轻松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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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京市忽然爆出一条重磅新闻,鼎盛集团竟在自家工地搜查出大量的假冒伪劣安全设备,其中有比纸壳还薄的安全帽,比尼龙绳的承重力强不了多少的安全网,螺丝钉忘了装的安全梯等等。发现情况后,鼎盛集团非但没隐瞒,还当场进行了自查自纠,并与施工方解除了合作关系。

但事情还没完,鼎盛集团发现京市绝大部分工地都在使用这一黑心厂家生产的安全设备,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水利枢纽工程和几座跨省大桥,而这些工程又吸纳了数万名建筑工人。

也就是说,这起事故不仅仅损害了鼎盛集团的利益,更攸关数万建筑工人的生命!鼎盛集团立刻把这一情况反映给了相关单位,消息被媒体披露后,京市最高领导人立刻下达了严查指令,并派遣专项调查组进行突击检查。

那黑心厂家能垄断全京市的生意,背后自然有所依仗,而里面的门道早已被白幕摸得一清二楚并加以利用。涉事官员当天就被双规了几个,还有几个商人缩起脑袋不敢冒头。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官商恰恰是力主打压甚至瓜分鼎盛集团的那一批人。

事情还在继续发酵,而鼎盛集团也已经迎来了转机。外界对月亮湾小区为何频出事故的疑问终于获得了解答——原来不是风水不好,是黑心建筑商害的!鼎盛这是给人背了黑锅了!

一时间,月亮湾小区的口碑获得了逆转;施工单位赔偿了一笔巨额违约金,瞬间填补了鼎盛集团因耽误工期而造成的损失:没有心怀叵测的官员卡脖子,几笔银行贷款也都批下来了,立刻补足了集团即将断裂的资金链。这艘眼看就要沉底的商业巨舰竟因祸得福,重新起航。

正喜滋滋地等着白幕来跪求自己的白林看着手机上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利好于鼎盛集团的消息,差点没气得当场爆炸。他把手机狠狠掼在地上,不甘地低吼:“为什么白幕能翻盘?为什么?他不是扫把星转世吗?”

一名身穿道袍的老者坐在白林身边沉吟:“是啊,为什么?按理来说他撑不了多久就会死。上回我见到他的时候,霉运已经把他的身体全都包裹了,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被霉运包裹?你看看,他这是倒霉的样子吗?啊?!”白林声嘶力竭地怒吼,被他拿在手里的平板电脑正推送一条消息——鼎盛集团位于墨国的勘探公司发现了一片储量非常丰富的海上油田,如今已与墨国达成了合作开发的协议。

新闻刚出来没几分钟,鼎盛集团本就呈上扬趋势的股价立刻蹿升了一大截,这直接导致了白林的收购计划破产,而他从白家挪走的数十亿资金全都赔了进去。

谁是扫把星,谁是幸运星,如今真说不准了。

☆、第二十九章

当鼎盛集团逆风直上时,负责调查高一泽死亡事件的专案组也取得了重大突破。他们在几千份学生档案中筛选出了一百多份进行重点摸排和调查。这一百多个人均住在赵开和毛小明家附近, 有可能与二人产生交集。这样的调查虽比不得大海捞针, 却也相去不远, 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大家的记忆都已经模糊。

连续排查了四五天都毫无结果, 专案组差点就放弃了。也是他们运气好,在调查到其中一个人时, 庄禛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见过你们学校还有别的学生在这附近活动?”

那人想了想,一拍脑门说道:“我记得低我一届的一个学妹好像来过几次, 有一回她自行车的链条坏了,还是我帮她修好的。她说她姥姥住在我们小区附近,她来看她姥姥。”

庄禛的眼神锐利起来:“那个学妹叫什么名字?”

“叫软妹子。”

庄禛:“……”

再要追问,那人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学妹的真名了, 毕竟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 大家只是一个学校, 又不是同届,更不是同班,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庄禛带着此人回到学校翻看所有档案上的照片,这才把“软妹子”挖出来。她真名叫阮叶,相熟的人叫她叶子, 也有人叫她软叶子,传来传去就成了软妹子。

她学习成绩非常优异,考上了华国排行前三的大学,修满学分提前一年毕业, 如今在一家跨国企业供职,并且一边上班一边攻读MBA,工作能力非常突出,人际交往能力也很强,再过不久便能升职加薪,堪称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连履历都在散发着光芒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赵开、毛小明扯不上关系。但是经过调查,专案组却发现,阮叶的姥姥和赵开住在同一个小区,也就是说,她和赵开算得上半个邻居,两人有可能认识。而毛小明经常去找赵开玩耍,自然也有结识她的机会。

学生档案只记录了学生的家庭住址,并不记录他们的旁系亲属的家庭住址,如不是被调查的人偶然提起,专案组根本无从得知这一讯息,因为阮叶的姥姥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小区的房子也早已卖了,而小区里的人多为租户,流动性极大,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即便被警察问到门上也想不起阮叶这号人。

能在万千线索中找准这一条,不得不说庄禛的运气很好。

专案组立刻对阮叶进行了调查,然后愕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失踪了五天。如不是警察突然来找,阮叶的男朋友还一直以为她在外地出差,因为她的微信每天都有正常联系,偶尔还会发一条朋友圈。这下专案组可以断定——阮叶正是凶手的第五个目标,而且TA或许已经得手了。

当天晚上,专案组抽调了阮叶从公司到家里的所有监控,试图找到她的踪迹。他们以为凶手肯定会像上几次作案那样谨慎,却没料对方在绑走阮叶时竟忽然抬头看向监控,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正脸。

“是他!飞翔录音室的修音师!”小李惊呆了。他万万没料到找了那么久的凶手竟然一直隐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经历了专案组不止一次的盘查。但对方始终未曾露出破绽,简直比无辜者还镇定,又有监控视频做他的不在场证明,于是顺理成章地骗过了所有人。

“抓人!”庄禛斩钉截铁地下令。

专案组开着飞车去抓人,而原本料想中的早已逃逸的修音师,这会儿却坐在自家书房里,不慌不忙地操控着一台电脑。

“阮叶在杂物间。”他指了指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