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办公桌上、椅子上、沙发上的队员们连忙爬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嫌疑人的!”科长把报告拍在桌上, 沙哑的嗓音里饱含惊奇:“那断手是他的!小李,你今天去找样本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他身上还有手吗?”

小李忙不迭地点头:“有, 当然有,而且看上去和我们的手一样正常,不然他哪里还能工作。他是帮厨, 专门负责切菜的。”

科长点头道:“这就对了, 我们还发现, 用来斩断那双手的锐器正是斩骨刀,而且手法非常干脆利落, 失血量很少, 是专业人士所为。这就跟嫌疑人的职业对上了,那双手应该是他自己砍断的, 藏进四喜饭店的垃圾桶里, 埋在一堆堆残羹剩菜之下,被绿意垃圾厂回收了。”

“嘶!”这是闻讯赶来的局长发出的抽气声。孙正气和胡雯雯站在他身后, 脸色苍白如纸。经由科学验证的事实就摆放在他们眼前, 由不得他们不信。

众人盯着这张鉴定报告,表情僵硬, 眼神恍惚,像是在盯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倒是年龄最大的局长率先反应过来,勒令道:“还愣着干什么, 抓人啊!”

“哦!对,证据有了,咱得实施抓捕了!快去穿戴装备!”刘韬手忙脚乱地收拾地铺,其余人这才呼啦啦地散开。

抓小偷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找证据,因为他们往往偷了东西就走,处理赃物的渠道也很隐秘,并不会留下多少把柄。而且经验丰富的小偷还知道怎么躲避监控摄像头,于是留下的罪证就更少,上了法庭往往会无罪开释。

所以在业界,抓小偷也算是一项技术活,讲究的是人赃并获。别看抓捕的时候很多警察一涌而上,手到擒来,似乎很容易,但其实为了这一刻,他们不知道跟踪了这个小偷多久,又偷拍了多久,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过程。

而这桩案子目前还没法做到人赃并获,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只一条遗弃人体残肢的控诉就足够把嫌疑人送入监狱,哪怕那残肢是他自己的。

大家伙儿忙着出发时,廖芳却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局长看见她磨磨蹭蹭的样子,不由斥责:“小廖,你干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还打什么电话?你这是违规啊!万一案情泄露,我第一个找你!”

廖芳连忙捂住话筒解释:“局长,我这是在给梵先生打电话,他说嫌疑人很危险,让我一定要在抓捕前告诉他一声。”

局长严厉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改口改得特别快:“哦,那你打吧,好好问问他嫌疑人到底有多危险,得准备些什么。”

廖芳一边点头一边走到安静的角落,大家停下准备工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少顷,一道极富磁性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懒洋洋的,带着酣睡后的余韵:“你们准备抓人了?”

“是的,是的,我们准备抓人了。梵先生,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你之前说他很危险,我就想问问他有多危险,他还是人吗?”

哗啦啦的水声从那头传来,过了三四秒钟梵伽罗才再次开口:“你们把能带上的装备都带上吧,人多点,最好都穿防刺服,抓他可不是容易的事。他当然是人……”

“他真的是人?”廖芳对这句话表示严重的怀疑。

“是的,他和你们是同类,只不过他被**驱使,沦为了**的奴隶,从此迷失了本性。你把他的地址发过来,我和你们一起行动。”梵伽罗理所当然地下着命令,然后挂断了电话。

廖芳想也不想就把地址发送过去,完了才惊呼道:“哎呀,不好,我怎么傻了?”

“你傻什么?梵伽罗怎么说的?嫌疑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局长代表大家问出了最急迫的问题。

“我,我把嫌疑人的地址发过去了,梵先生说他也会去。这可怎么办呀,抓捕行动是很危险的!”廖芳哭丧着脸说道:“他还说让咱们把能带上的装备都带上,最好是穿上防刺服,因为嫌疑人十分危险……”

“他想去就去吧,我们让他在车里等着就行了。你还没说嫌疑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刘韬急得撧耳挠腮,大家的心情也跟他差不多,这会儿正全员看着廖芳,眼珠子一个个地闪着焦躁的光。

“梵先生的原话是——他和你们是同类,只不过他被**驱使,沦为了**的奴隶,从此迷失了本性。”廖芳收起手机,催促道:“行了行了,别问了,再问我也不知道,梵先生就是这么说的,你们带枪了没有?穿防刺服了没有?”

大家伙儿见问不出什么,便都匆匆跑去装备库拿东西。局长担心他们的安危,特批道:“我记得前一阵刚来了一批新式防爆武器,你们一样带一个吧,有备无患。”

一阵忙乱后,全副武装的众人已坐上警车风驰电掣而去,如此浩大的阵仗,路边的百姓看见了还以为警队是去端哪一座特大制毒窝点,而非逮一个窃贼。

快抵达嫌疑人的小区时,车队已关掉警笛,变得悄无声息,而梵伽罗早已在嫌疑人的楼下等待良久。他站立在声控灯早已损坏的黑暗的楼梯间里,路灯散射的光芒经由雪白墙面投在他身上,令他像一点微弱的星辉,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却又牢牢吸引着同样处于黑暗中的旁人的视线。

廖芳尚未走近便看见了他,于是忐忑的心便安定了。梵先生在啊,真好!

梵伽罗竖起细长的食指,抵住自己殷红的唇瓣。

廖芳连忙闭紧嘴巴,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又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同伴,最后指向楼上。

梵伽罗点点头,拿着钥匙转身朝警车走去。

廖芳这才彻底放心了,让物业公司的管理员走在前面,默默爬上七楼。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电梯早就坏了,来往人员十分复杂,环境卫生也非常糟糕,所以房租特别便宜。入夜之后,这栋楼里常常会传来争吵、摔打、谩骂的声音,生活的不如意总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人们宣泄出来。

管理员抖着手敲响了嫌疑人的房门,里面没有反应,但灯光却亮着,电视机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来。

管理员看向躲在走廊两旁的警察同志,表情有些慌乱。

廖芳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然后蹲下身,代替她敲门,嘟嘟嘟,嘟嘟嘟,一直敲了大概一分多钟。

里面的人终于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开口:“敲什么敲,你他妈有完没完?谁啊?”

管理员对着猫眼,勉强摆出蛮横的表情,“你今天是不是又往楼下扔烟头了?下面都是晒衣服的阳台,你知不知道你一个烟头扔下去有可能会引起火灾?你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天天如此!大家都受不了你了,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的:你不能再在我们这儿住下去了,明天就得搬走!”

“臭婆娘,你说什么?”本还戒备万分的嫌疑人立刻拉开门,气势汹汹地质问:“老子每个月都按时交房租,你凭什么赶老子走?谁他妈敢投诉老子……”

在这一瞬间,刘韬忽然从视线死角里窜出来,一把推开管理员,又一脚把嫌疑人踹进屋里,举枪大喊:“不许动!”

众警员一涌而上,准备生擒嫌疑人。

嫌疑人瞪大眼睛,惊骇万分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枪管,却并未被吓得僵硬,反而猛地往刘韬身上撞去。刘韬哪里料到他会这么干,于是被撞了一个踉跄,而周围全都是他的同事,令他根本不敢去扣扳机,若是不小心打中谁,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很显然,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所以即便人人有枪,却也形容虚设,只能一边躲避刘韬的枪管一边去拦截。反应最快的还是孙正气,他牛高马大,手长脚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往走廊外跑的嫌疑人,将对方的双手反剪,按压在墙上。

他深知这人有多么诡异,所以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嫌疑人的脸都快被他按进墙体里去了,双手的骨头也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仿佛快要脱臼。

“快给他戴手铐!”孙正气高声呐喊,完全不敢松懈。

胡雯雯连忙去解自己腰后的手铐,却在此时,嫌疑人的左腋下竟钻出一只青灰色的细臂,枯枝一般的五指紧紧握着一柄尖刀,往孙正气的腹部捅去。孙正气只觉得腹部被狠狠戳了一下,顿时有些闭气,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胡雯雯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尖叫道:“小心!他还有一只手!”

什么?!孙正气连忙低头,却见另一只青灰色的细臂由嫌疑人的右腋窝里钻出,直直抠向他的双眼,那短而锋利的指甲仿佛淬了毒,正闪烁着青幽的光芒。

孙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办法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做出思考,所幸他在警校接受的是最严苛的训练,只凭本能就避开了这猝不及防的暗袭,却也顺势放开了对嫌疑人的钳制。

嫌疑人甩开四只手疯狂奔跑,却被楼道里埋伏的几名警员堵了个正着;他想也不想便转身改道,却又被牛高马大的孙正气、刘韬等人堵住。前后无路,他的表情却只有狰狞,没有恐惧,试图挥舞尖刀杀出一条血路。

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他的四只手分别握着四把刀,刀刃寒光烁烁,显然有经常打磨。但最令人恐惧的却不是这些凶器,而是他莫名长出的,彷如来自地狱的两只手。它们十分细瘦干枯,却又异常强健。由于楼道狭窄,他挥舞尖刀时难免磕碰到墙壁,那正常的两只手会颤抖,麻木,继而松懈停顿;那青灰细瘦的两只手却能直接把墙皮和墙砖都刮下来。

“站远点!后面的人躲开!我要开枪了!”面对这样的怪物,刘韬只能拿出热武器。

站在射程内的警员连忙躲入楼梯口,紧接着便是砰砰两声巨响,刘韬打中了嫌疑人的两条大腿。

这人也是个硬骨头,两只腿都断了竟也没吭一声,嗖嗖嗖地扔出手里的刀,往旁边翻滚。只在这一瞬间,他那件黑色t恤便被撕成了碎片,更骇人的景象发生了——从他的肋骨两侧,腰腹两侧,甚至臀部和大腿两侧竟长出几十双青灰色的细臂,它们挥舞着、撕扯着、抠挠着、蠕动着,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一条巨大而又丑陋的蜈蚣。

刘韬等人吓得肝胆欲裂,即便这可怕的景象就在他们眼前真实地发生,也依然无法令他们相信自己的所见。

胡雯雯已经吓傻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那人形蜈蚣飞快蠕动着数十根细臂,顺着墙面爬上了走廊的天花板。细臂上堪比刀尖的锋利指甲深深嵌入墙砖,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溅起一片飞屑,可以想象若是有谁落在他手里,定会被瞬间撕成碎片。他的杀伤力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快开枪,别让他跑了!”发现嫌疑人顺着天花板钻入出租屋,又轻而易举扭断防盗网,准备往楼下爬,刘韬不由高喊。

廖芳连忙举起枪,瞄准了对方的脑袋。是的,他们不准备生擒了,他们必须把这只怪物杀死!

她射中了,而且还是要害,但嫌疑人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挤开早已扭曲变形的防盗网,迅速消失于昏暗的阳台。枪击对他造成的伤害似乎很有限。

刘韬跑到近前一看,却见一条人形黑影在竖直的楼体外游走,就像游走于平地,这场面简直比科幻片还匪夷所思。

“追追追,决不能让他跑了!”刘韬深知让这人跑掉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民众会因此而陷入恐慌,社会会因此而产生动荡,城南分局将承担所有责任。

大家连忙顺着楼梯追下去,却根本追不上那飞快蠕动的数十只细臂。没有人能抓住那样的怪物,没有人!

恐惧、焦急、慌乱、挫败纠缠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拼命地跑,拼命地追,终于在三分钟后望见了那人形蜈蚣的身影。他的细臂虽然强健,但他的身体却还是人类的构造,没有蜈蚣那般灵活的节肢,所以在拐角处总会产生磕碰,这大大影响了他的速度。

“他跑去停车场了!快快快!快包抄!”孙正气气喘吁吁地高喊,却又猝不及防地跪倒。眼前的景象让他愕然,只见梵伽罗坐在一辆敞开的警车里,手中拿着一把枪,朝不断靠近的人形蜈蚣射去。

“没用的!子弹伤不了他!你快躲开!”孙正气连忙爬起来,奋力朝前奔跑。不管那怪物有多危险,他都必须阻挡对方,因为保护无辜市民是他的责任。

然而下一秒,他便再次跪倒,表情是全然的不敢置信。

却原来梵伽罗拿着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把防暴网枪;射出的也不是子弹,而是一张钢丝网,瞬间便把那飞快窜动的怪物捕获了。别人冒死忙碌了一整晚,却抵不过他闲散的守株待兔。周围发生的一切——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九十七章

为了抓捕这只怪物, 所有人都在拼命, 却没料最终他竟轻而易举落入梵伽罗的网里。孙正气跪在地上,心情别提多复杂。他培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和自信心, 今天全都毁在这人手里,但他很服气, 真的服气,因为梵伽罗根本就不是人!

孙正气原本想坐在地上喘喘气,三分钟内从七楼跑到一楼, 又跑到几百米开外的停车场, 他的肺都快爆炸了。但是他歇不了, 那怪物还在剧烈挣扎,指甲划拉着钢丝网, 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撕拉撕拉的声响。

这哪儿是人的指甲啊, 这分明是一个个小刀片!

“不好,网格好像被他崩断了一根。梵先生, 你快离开那里, 危险!”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孙正气的心情已经麻木了, 这怪物总能摧毁他对人类极限的认知, 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类的话。

然而不等他跑近,梵伽罗已不紧不慢地走到怪物身边, 伸出一只手,覆住了对方的脑门。这个动作似乎带着强烈的安抚性,那疯狂挣扎的怪物不知怎的竟安静下来, 然后慢慢躺倒。

等孙正气赶到时,梵伽罗已经收回手,垂眸伫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孙正气仿佛看见梵先生的掌心在离开怪物的脑门时泄出一丝灰光,不过那钢丝网格同样反射着银光,很快就打消了他的怀疑。他没有深想,从警车里找出一捆绳子,准备把怪物绑个严严实实。这么多双力大无穷的怪手,上多少层保险都是有必要的,若非有网格包裹着,限制了旁人的触碰,他还想给怪物再戴几十副手铐。

梵伽罗柔和的嗓音让他急促的喘息都平复了不少:“不用绑了,他现在很虚弱。”

“他可一点儿都不虚弱,他刚刚徒手拧断了防盗网,从七楼垂直爬到一楼,中了三颗子弹还生龙活虎……”孙正气一边说话一边去掰怪物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然后吓得低呼了一声。无他,只因这怪物现在软得像一坨面团,随便摆弄一下,身体的物件就被揪掉了。

是的,孙正气掰断了他的一只细臂,这会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梵伽罗别开头,殷红的唇瓣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往上勾。

体力稍差一些的警员终于赶到,一涌而上,摁住怪物,然后纷纷惨叫:“艹!我好像把他的手碰断了!”

“我也拧断一根!”

“这他妈是什么?掰玉米棒子吗?怎么一掰就断?”

年纪一大把的刘韬最后赶到,却是最沉稳可靠的,一脚踹向孙正气的屁股,呵斥道:“瞎嚷嚷什么,没发现附近的居民楼都亮灯了吗?赶紧把这东西抬上警车,别让人看见!快快快!”

孙正气竟然丝毫也不介意被人踢了屁股。经由此事,他心中的傲气已是半点不剩,反而满满都是对这些老干警的钦佩和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他和段小舟辈分最小,自然而然就抗下了这个重活,各自拎着网兜的一端,吭吭哧哧地把人抬上面包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少顷,廖芳和胡雯雯也互相搀扶着跑来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让我们缓缓,先缓缓!”又累又惊又惧之下,她们的心脏一揪一揪地疼。

“有人受伤没有?”刘韬高声询问。

“我胳膊被他的指甲划破了,伤得不重。”

“我腿上好像被划了一刀,我得看看伤口在哪儿。”这人竟连自己受伤都忘了。

“我也是胳膊被划了。”

“我好像看见孙正气和杨哥分别被捅了一刀,没事吧?”有人关切地问询。

孙正气和杨哥连忙脱掉防刺服,查看被捅的地方。那细臂看着瘦弱,力道却大得诡异,被它扎了一刀之后竟留下一大团淤青,轻轻一碰就疼得直抽气,不难想象若是大家今天没穿防刺服会造成怎样的伤亡。孙正气和杨哥是死定了,其余人也绝不仅仅是手脚被划伤而已。

看见大家都没什么事,刘韬这才感到一阵后怕。

而孙正气却偷偷瞥向站在人群外的梵伽罗,心中满是敬畏。他记得临出发前,廖芳一遍又一遍地说“梵先生让我们都穿防刺服,大家一定要穿防刺服”,于是他这才忍耐着炎夏的高温,穿上了厚重又不透气的防刺服。若是廖芳不提那一嘴,他肯定不会做任何防护,他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信了。

原来这就是灵媒啊,总是先人一步,料事如神……

孙正气这边正思忖着,廖芳那边已带着哭腔说道:“梵先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的行动组肯定会伤亡惨重。”

刘韬满脸羞愧地说道:“我刚才还怕你碍我们的事儿呢,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你抓住了这怪东西。”

梵伽罗摆摆手,表情淡然。

段小舟打开车窗小声说道:“刘队,他的手全断了,流了很多血,这个怎么处理?我给他用衣服包扎上了,但是好像不太管用!”

“送去医院!我给局长打电话,看他怎么安排。”刘韬挥手道:“都上车,咱们走!”

众人哗啦啦地上了车,梵伽罗却倒退两步,笑着颔首:“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家里还有小孩需要照顾。”

想起孤零零待在家的许艺洋,廖芳连忙说道:“梵先生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等以后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要请客就大家一起请,梵先生,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们烦啊!”刘韬一边点燃引擎一边伸出头来热情地发出邀请。他是真的很佩服这个人,也很渴望与对方交上朋友。你想想,梵伽罗这样的人是什么级别的朋友,市长、省长赶得上吗?赶不上的,没得比!人家根本就不是凡人!

梵伽罗笑容温和地应承下来,身上丝毫不见大牌明星或世外高人的傲慢脾性。眼看着车队走远了,他才摊开掌心,垂眸看去,只见一点灰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隐隐闪耀,仔细观察竟是一枚鱼形玉佩,与崇明体内的那枚一模一样,却更小一些,只有芝麻粒那么大,但雕工却精而又精,美而愈美。最好的微雕师大约也没有这样的功力。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便玉佩只有芝麻粒一般大,那鱼的吻部却还钻了一个极细的孔,像是用来穿绳的。试问这么小的玉佩,除了拿来欣赏还能干嘛,钻一个栓绳的孔有必要吗?什么样的绳子才能穿过去?

常人会产生的疑惑,在梵伽罗这里是统统没有的。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合上掌心,朝自己的座驾走去。上车之后,他把这星点的微光置于指尖,摁入眉心,隐匿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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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军区总医院的某个特殊病房内,一群面容肃穆的人正围着一张病床,仔细查看着什么。他们的肩章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显耀身份,而城南分局的局长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病房外头,等着传唤。

少顷,一名长相英挺,气质不凡的男人率先走出来,他年纪最轻,级别却最高,一群四五十岁的人到了他跟前还得低头叫一声首长。他戴上军帽,言简意赅地下令:“把所有警员的执法记录仪都收缴上来,视频全部删除,这桩案子已经正式移交给我们特别安全部。”

“是,我马上让他们把东西上缴。”局长一眼又一眼地朝病房里瞥,却不敢多问。

浑身都包扎着止血绷带的嫌疑人正躺在床上,痴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数十只细臂仿佛断了根的树苗,早已尽数从他体表脱落,留下一个个血洞,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做出解释。

城南局长怀着遗憾的心情走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得知真相,但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直至现在他才能体会到孙正气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憋屈感,就是很想打人有没有?

他前脚刚走,宋睿后脚就到,哪怕是深夜,他也穿着一套极奢华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还浸染着一种极淡雅的迷迭香的气味。

“找我做什么?”他走到特殊病房前,隔着视窗往里看。

穿军装的男人略一摆手,那群面容整肃的人便都安静地离开,只留下一名体格高大的貌似保镖的男子守在一旁。

“今天怎么没有血腥味?你没给自己上刑吗?”男人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余韵,戏谑道:“看来你今天心情格外好,还洒了香水。打扮得这么隆重是要干嘛?约会?总不至于是来见我的吧?温暖说你最近转型走男模路线,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孟仲,你想多了,我最近都是这样穿。”宋睿瞥他一眼,直言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孟仲面容一肃,指着视窗内的人说道:“他叫李友德,四喜饭店的帮厨。你应该认识他吧,你昨天才亲口指出他是嫌疑犯,以至于他今天被抓。他伤得很重,医生说他的器官正在全面衰竭,随时都会死亡。目前,他的神智还很清醒,但无论我们问他什么,他都拒不回答,我想让你从他嘴里套话,让我们搞明白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那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宋睿平静地说道。

“你跟我来。”军装男人,也就是特别安全部门的部长,指了指隔壁的病房,那里面摆放着一整套监控器材,几名分析人员正坐在监控器前观摩着什么,表情十分专注。

宋睿走近了才发现这是城南分局抓捕嫌疑人的视频,镜头晃动得非常厉害,却也拍得很清楚,那些惊险万分又匪夷所思的画面若是流传到外界,足以惊爆所有人的眼球。

在视频的最后,一张俊美至极的脸缓缓浮现,于夜色的掩映下散发出辉光。他手掌轻覆于嫌疑人的脑门,让对方由狂暴瞬间陷入昏迷,从容的姿态与狼狈不堪的警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此同时,一名分析员指着他的掌心说道:“就在这里,他从李友德的脑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视频被定格,一点灰光从俊美青年的掌心乍然流泻。

孟仲盯着屏幕,询问道:“能放大吗?”

“放大了也看不清楚,就是一团光。”分析员依言而行,却只能无奈摆手。

宋睿盯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监视梵伽罗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孟仲拧眉问道:“你就不想弄明白这怪物是怎么形成的吗?我记得你对这种未知事物向来非常好奇。”

“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宋睿冷笑道:“我反而更希望那怪物立刻死亡,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入地狱。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

孟仲举起手,语气十分无奈:“听温暖说你最近对梵伽罗很在意,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放心,我对梵伽罗没有恶意,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与他合作。我们特别安全部非常需要他,所以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宁愿盘问一个垂死的人都不愿把他抓起来调查,就足以表明我们的友善态度。别的我不能再说了,那属于机密,而梵伽罗的秘密也将永远成为秘密,我们不会探究,我们只想弄明白李友德异变的原因。”

宋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青年,一语不发。

孟仲又道:“如果我们想对付梵伽罗,哪里会等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行动。他都能让死人复活,这种堪称禁忌的力量我们不也没追究吗?”

宋睿猛然看向他,而他也直勾勾地望过去。两人锐利的目光撞在一起,互相厮杀着。

少顷,两人各退一步:

“好,我帮你问清楚。”

“好,我绝不会私下接触梵伽罗。”

宋睿把执法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反复看了几遍,又翻了翻各种口供和笔录,这才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而孟仲则默默跟在他身后,准备当一个不言不语的旁观者。

李友德还清醒着,身体的各项机能却在不断突破死亡线,令医疗器械发出滴滴滴的警鸣。医生给出的体检报告显示,他大概只有几个小时可活,他没有病,那些血洞也早就缝合,但他的器官却莫名开始衰竭,就像被人源源不断地抽走了生气。

他始终注视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被梵伽罗拿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问问他。”孟仲附耳低语。当然,类似的话他已经旁敲侧击地问了几百遍,但是这人都没有回答过,只一径装傻。身怀诡秘的人是绝不会向外界吐露半个字的。

宋睿不愧为心理学家,一张口就吸引了李友德的注意力:“你只有不到四小时的寿命。”

李友德:!!!

宋睿看了看手表,改口道:“不,刚才我们在隔壁交谈了一会儿,所以你现在只有三个半小时。如果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在临死之前见那个人一面。”

李友德死死盯着他,没有反应。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宋睿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瞬间被点亮的屏幕上跃出一张垂眸浅笑的脸,俊美,温柔,却也静谧,冷清,正是夺走宝物的那名青年!李友德至死都记得这张脸,于是呼吸渐渐加重了,与此同时,他的心脏监控仪正发出尖锐的嘶鸣,由此可见他的心率有多乱。

只两句话,宋睿就戳中了他的死穴。

“你们要问什么?”

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于是没过多久,李友德就妥协了。由于一次性长出太多手臂,他体内的生气早已被抽空,若是没有宝物的支持,他一定会死!

这一点他明白,而宋睿似乎也猜到了,所以正勾着唇浅笑,目中是全然的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九十八章

交易达成之后, 宋睿便拿出纸笔开始询问。在业界, 他素有人形测谎仪之称,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起初,他只问相当简单的问题, 譬如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什么籍贯、作何职业等等,这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也是为了建立一个真假话的基准, 有了这个基准, 无论对方编造多少谎言, 他都能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