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话是“守好心中所悟之道,见怪莫怪便是。”那么他昨夜一见鸣琴等人打扮妖娆,第一念就想岔了,对方还没怎么样他先耍怪了,哪里像个修行悟道之人?就算是钟离权的试探,他也是见怪已怪,已失坚守自我之心。

第三句话是“上师在与不在,并无分别。”假如孙思邈在当场,梅振衣能那样吗?当然不会!这句话换个角度来理解,假如不是钟离权的试探,而就是有女子路过询问,梅振衣能那样吗,也不会!如此说来孙思邈的三句教导,梅振衣一句都没做到。

有时候一句话的道理你能完全明白,但不一定随时随地都能做到,都能在无意中自觉遵守。师父把道理交给你,并不意味你已经“得道”,普通人的毛病常常就是如此,修行人修行的是什么,就是这个。有一个术语叫作“知常”,假如你做不到,那就是修行境界未到!

这一点也能印证庄子所言的“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

此时距离孙思邈离去已经两个月了,梅振衣修炼灵山心法迟迟突破不了“如神在”的境界,原因也是如此。

梅振衣为什么会错,是因为太聪明了,或者说太卖弄聪明了。他仗着穿越前所闻传说中的经验,一连破了钟离权三次试探法术,到第四次的时候还这么干,结果玩大了也玩栽了。其实他并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只是仗着穿越前对传说的记忆而已,却无形中真的自以为能先知先觉了。

在他初遇钟离权之后,孙思邈就曾说过:“你不受他的神通所惑,并不是因为你如今的修为已能破妄不迷,而是你早有察觉,所以根本没进去!”当时他老人家说的很透彻,但梅振衣并没有立时醒悟,此时经钟离权喝破,这才如梦初醒。

一念闪过想到了这么多,灵台一片清明,梅振衣上前以师礼下拜:“多谢前辈点醒,否则晚辈身在梦中还不自知,请受我一拜。”

钟离权看着他面露欣慰之色:“很好,这一念之间,你的修行已有进益,既然以师礼拜我,想必已早知我的来意,为何称前辈而不称我为师父呢?”他终于绷不住,主动把收徒的话说了出来。

梅振衣:“古人云一字可以成师,前辈的教导,我自当以师礼拜谢。但正式拜师,我心中还有两点疑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梅振衣心中确实还有疙瘩没解。想当初孙思邈开口收徒,他想都没想就拜倒了,今天在钟离权前面却不是这样。

钟离权似笑非笑:“噢,你倒把架子端起来了,说吧,还有什么疑虑?难道你认为我修为低微,不够资格做你的修行上师吗?”

“不是不是,晚辈心中还有一事不解,第一次路遇前辈是在万家酒店门外。说实话,前辈在万家酒店所行之事,弟子心中十分不喜。”他终于当着钟离权的面把实话说了出来,而且把后来自己对孙思邈说的那番话也讲述了一番。

钟离权轻轻叹了一口气:“徒弟还没入门,先教训起师父来了,少见啊!我当日所行之事,你心中别有感悟,也不算我白干了。世人若闻纪家之事,而有所悟,也不枉我一番点化。”

梅振衣微微吃了一惊:“前辈,你也知道把纪家折腾的够呛吗?您原来是想借此点化世人其中道理,但以那纪家为棋子,他们母子可没有得罪您老人家。”

钟离权微微一笑:“他们倒霉了吗?没有啊!你出现了,这便是收获。你有你的收获,我有我的收获,世人有世人的收获,只有执迷不悟者例外,纪家也没倒霉,你还想责怪我吗?”

梅振衣:“前辈所言所行,暗合玄机大道,我既然明白了,自然不会有怨念。但若世上其它有神通的高人不知,见前辈如此行事若竞相模仿,恐非世间之福。”

钟离权点点头:“你讲的也有道理,但其它人的事我管不着,自古以来仙人行走世间皆是如此。这样吧,你拜我为师,学习金丹大道,等将来有大成就之后再求你心中所悟之道。还有什么疑虑吗?”

梅振衣:“我已有修行上师孙思邈真人,若另尊上师,应向孙真人请示。”

钟离权:“这是对的,你尊师,我也喜欢,谁都喜欢收这样的弟子。可孙真人不在这里,你要去关中见他吗?”

梅振衣:“不必远行,我自有办法拜见师父询问。”

钟离权看着他面露疑问之色,似乎不太相信又有些期待的说道:“哦,你有这个修为吗?如果有就试试,等你请示了孙真人,我自会来找你的。今天的菜不错,谢谢了!”言毕提起酒葫芦飘然出门,等梅振衣再回头时已踪影不见。

钟离权说知焰过几天还会再来找张果,梅振衣特意交代张果,一见到知焰立刻通知自己。他不好责怪钟离权多事,但对知焰的遭遇总有些过意不去,想找她谈谈。然而梅振衣首先等来的不是知焰仙子,而是朝廷的封赏。

洛阳传旨,南鲁侯梅孝朗征战有功,被加封为右仆射,进爵南鲁公,不仅复居相位,而且权势更胜从前。其嫡长子梅振衣受荫,赐勋云骑尉,小小年纪就有了七品勋官身份,也算是朝廷格外加恩。

此番受封赏的当然不止南鲁公梅孝朗一人,程务挺被加封为平原郡公,裴行俭被加封为闻喜县公。一战封三公,看似皆大欢喜,可明白人都觉得不太寻常。裴行俭可是主帅啊,为何封赏明显偏薄?这多少是宰相裴炎捣的鬼。

大军还朝到洛阳面圣,乾元殿之上首先就是廷议军功,按说功劳最大的应该是主帅裴行俭,可是裴炎奏道:“裴将军率左路军马首战失利,次战又固守长城不出以金帛与敌结盟,而梅孝朗率右路军奇袭断突厥后路,先锋程务挺劫获敌方辎重,方奠定全胜之功。”

他这番话分明是在打压裴行俭,力捧梅孝朗与程务挺,特别是提携程务挺。裴行俭这个人立身清正,不好结党营私,与裴炎一直保持着距离,凡事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今立大功还朝,假如不设法排挤的话,裴炎首辅之位可能不保。

第049回、痴儿加封云骑尉,孝朗进爵南鲁公

熟悉征战的人都应该清楚,做为主帅要掌握全局,不能以局部之胜负来评判,没有裴行俭设计稳住阿史那伏念,哪有程务挺奇袭之功?况且现在廷议封赏,裴炎却开口诉说主帅过失,连梅孝朗都觉得奇怪。令他更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贬斥裴炎,下旨只封裴行俭为闻喜县公。

听封之后梅孝朗看了裴炎一眼,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些,恐怕裴炎早已得到过皇后的暗示,所以才会那样说话。裴行俭在军中影响太大了,有很多手握军权的大将都出自他的门下,这次出征获胜如果再加厚赏,威望无以复加,有功高震主之嫌。

目前皇上年高体弱,朝堂大位即将更迭,裴行俭如手握兵权,届时拥立新皇也需要得到他的支持。皇后不希望看见这样的局面,现在就想削裴行俭的权,只能让裴炎蹦出来,找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议完军功之后,又开始商议如何处置俘虏,果不出梅孝朗所料,裴行俭的意见被驳回。

这次征战大胜,主要是因为裴行俭设计让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两部自攻,伏念被逼无奈听从裴行俭的命令,突然倒戈将温傅擒获,一起到军中献降。如果不是这样,就算大军能获胜,那也至少要多付出上万将士伤亡。在回朝的路上裴行俭就已向伏念保证,届时留他一命,自大唐开国以来,还没有杀戴罪立功降将的历史。

裴行俭请皇上留伏念一命,结果裴炎又奏道:“伏念本无降意,只是被程务挺劫走妻子辎重,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况且他是反复无常小人,先前已用诈降之计败曹怀舜大军,今日不杀终为后患。那突厥作乱已久,正应斩其酋首以震慑,扬我天朝国威。”

皇上从裴炎计,将伏念与温傅一并处斩,这一番朝堂争斗裴炎占尽上风。伏念死了,裴行俭失信于人,对他的威望也是个很大的打击。事后据说他私下里叹道:“我欠伏念一条命,边关恐怕还有祸事。”裴行俭退朝之后就上表交出军权,称病不出,而程务挺被任命为右卫将军,与裴炎的关系变得十分亲近。

梅孝朗也觉得暗暗心惊,裴氏同宗尚且不能相容,这位岳父裴炎够狠的!如今联姻共进退,还不至于有大冲突,但同朝为相,将来如果有什么利益分歧威胁到对方的地位,恐怕裴炎也不会顾忌翁婿之情。从这时起,他对裴炎也起了疑忌之心。

退朝之后,梅孝朗还未及出殿,宫中传旨皇后召见。皇后擅招大臣于礼法有些不合,但近年来这对于武后却很常见,梅孝朗只得随着太监去了。

在凤仪阁中见到了武后,一番行礼已毕,武后摆手道:“南鲁公,请坐吧。”需要解释一下,在宋代以前,宰相与皇上议事是平起平坐的,在皇后面前自然也有座位,不像后来的辫子戏中那样跪着或站着。直到宋太祖赵匡胤有一次趁着宰相起身,突然命人撤走了宰相的座位,从此之后臣面君就只能站着说话了。

梅孝朗抬眼看清了武后,许久未见,发现这位皇后出落的更加妖娆明媚了,只见她眉含秋水,面若朝霞,宝簪高挑云鬓照人,身段婀娜容颜绝艳。论年纪,武后也是年近六旬之人了,比皇上还要大四岁,看上去却姿容不让盛年,而刚才在朝堂上见到皇上李治,五十出头就已面色晦暗老态龙钟。

宫里宫外早有传言,说这位武皇后是吸人元气精髓的妖魅,梅孝朗当然不会听信这种荒诞之说,但心中也暗自猜测皇后武氏是一位修行高人,而且修为深不可测。坐下后问道:“皇后特召微臣,有何懿旨?”

武后:“本宫并无特旨,南鲁公征战而回,为国立下大功,特当面慰问聊表心意。去年太子谋乱,公亦因此贬出长安,我知你无辜,心中可曾有怨念?”

梅孝朗在座上躬身答道:“不敢!太子坐罪,臣为长安留守亦有失察之责,此番戴罪立功,要感谢皇上与皇后的信任。”

武后笑了,笑声如少女般轻柔悦耳:“你这么想就好,没有让本宫失望。”笑声刚起转眼又成一声叹息:“自古帝王家事总多纠葛,比之世间百姓,父母忧心更甚啊。”

这句话让梅孝朗不好答,只能接着听她说,只见武后话风一转又问道:“我听说你有一子卧病多年,最近怎样了?”

梅孝朗:“那是亡妻柳氏之子振衣,患失魂症十二年,去年被神医孙思邈救醒,日前已无大碍了,多谢皇后挂念臣的家事。”

武后面带微笑,轻起贝齿:“那我要恭喜你了!听说你前妻亡故,又续娶了裴家小娘子,有几个儿子?”

皇后竟然和他拉起了家常,而且特意提到了他与裴炎联姻之事,梅孝朗心中疑惑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有三子二女,长子振衣远在芜州养病,次子振庭为裴氏所生,三子振冠为侧室所生。”

武后:“多子多福也多操心啊,此次南鲁公功勋甚重,应荫及子孙,三子之中,你希望本宫封赏何人?”

“当然是嫡长子振衣。”话一出口梅孝朗突然觉得不对,因为皇后问了一句废话,按唐律自然是嫡长子受荫,还需要问吗?而且皇后刚刚废兄立弟为太子,自己来一句“当然是嫡长子”,岂不是当面暗示难堪?

而且刚才那句话还有文章,皇后问他“希望本宫封赏何人?”这不是皇后该管的事,至少表面上不是,委婉一点应该说:“希望本宫建议皇上封赏何人?”皇后倒好,把建议两个字都省掉了,直接明示梅孝朗宫中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一念及此梅孝朗赶紧转口道:“吾其余两子年纪尚幼,而长子振衣生母早亡又病弱多年,因而心中难免怜惜更甚。皇后欲加恩,但听圣裁,臣不敢多言。”

武后坐在那里换了个姿势,一手托香腮道:“南鲁公多心了,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我知道你的次子是裴炎外孙。”

这话什么意思?肯定有所指,梅孝朗端正身姿答道:“我与裴炎皆为人臣,朝廷加恩福及子孙,无论是谁,只有称谢。”

武后点了点头:“好,南鲁公有正气,你与裴炎同朝为相,公私分明为国尽忠,也是天朝之福。”

梅孝朗告退时,武后赏赐十三节白玉带一条,次日接到宫中传旨,加封长子梅振衣为云骑尉。武后召见他唠的都是家常嗑,而在那种场合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的,拿梅振衣的话题做幌子,至少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梅孝朗两件事。

第一就是朝廷的事现在完全由她说了算。第二是她知道梅孝朗与裴炎关系密切,如今又同为宰辅,所以特意提醒,不管到什么时候,梅孝朗最好还是听她的。结党营私的嫌疑武后可以不管,她只管梅孝朗的队伍往哪边站。

此时南鲁公府已从长安迁来洛阳,梅孝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妻子裴氏,往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尽量少与娘家来往,以免给人私下交往过密的感觉。他本来对裴炎就有了疑忌之心,又经皇后提醒,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夫人裴玉娥心中就有些不乐意了。

搬到洛阳离娘家近了,可丈夫却要有意疏远裴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官做大了,用不着像以前那样借助她娘家势力了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梅府的贡献大、功劳多、跟着吃的苦受的累也更多,如今那个小白痴梅振衣受封,而自己母子什么都没捞着,让她尤其不是滋味。

偶尔有娘家人来访,裴玉娥也有怨言不经意中流露,也传到了裴府人的耳中,无意间给梅振衣又带来一场大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梅孝朗回府之后,裴玉娥告诉了他妙法门弟子前往芜州之事,还说自己写了一封家信给梅振衣,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就当一件小事轻描淡写的说出,梅孝朗闻言却有些担心,同时心中也有些生气——就算裴玉娥一个妇道人家不明白事情,那裴府没有明白人吗?竟然没有提醒裴玉娥事先派人告诉梅振衣,仅仅是写了一封家信交给知焰仙子。

那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情,现在再派人去已经来不及了,梅振衣聪明伶俐,自己应该能处理好。梅孝朗却没料到知焰仙子第一次见识人烟繁华,一路走走停停,此时刚刚赶到芜州。

安顿好府中杂务,梅孝朗又命梅毅赶回芜州。此时的梅毅也立了军功,加封游击将军,有衔无职仍在南鲁公府中听命。倒是那位程玄鹄最走运,裴家、梅家、程务挺三方面都能讨好,不仅加官而且补了个实缺,被任命为浩州司马,已经启程上任去了。

梅毅还没有赶到芜州,妙法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朝廷加封的诏令也到了,梅振衣正式受封就在知焰仙子等人离开齐云观的第二天。

这天晚上,我们的小侯爷,不,现在是小公爷、云骑尉梅振衣正舒舒服服的靠在卧室的大床上,身后的谷儿将他半抱在怀中,而穗儿用一个煮熟了去壳的鸭蛋,轻轻敷揉他脑门上的包,一边敷一边还鼓着樱桃小口吹气。

这个包是前天夜里从齐云台上跌落时砸的,脑门着地摔的可不轻,要不是他身子骨结实说不定当场摔出个好歹来。已经两天了,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昨天也是顶着包请人喝酒。

“少爷,还痛吗?那几个妙法门的修行人,也是女的,怎么就那么凶,一点都不像妇道人家!”穗儿心疼的问道。

“本来还有些疼,但被你们的小手一摸,就一点都不疼了,不仅不疼而且还好舒服。早知道这么舒服,我以前就应该多摔几下,让你们好好揉揉!…那些女人凶不要紧,只要我的谷儿、穗儿温柔可人就行。”靠在美少女怀中,幽香诱人享受温柔呵护,委实舒服啊。

谷儿扑哧一声笑了:“少爷千金之躯,可不能再摔着了,如果你喜欢,让我们揉就是了,喜欢揉哪就揉哪。”说完这话觉得语意暧昧,自己的脸先红了。

穗儿道:“今天听说有圣旨传来,老爷立了功,少爷也当官了,云骑尉是多大的官呀?”

梅振衣:“七品而已,芝麻大。”

谷儿低声惊呼:“七品还不大呀,柳老爷在宁国县当仓督,才只有八品呢!”

梅振衣:“无职的虚衔而已,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官?”

穗儿嗲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少爷虽然年纪小,可是身份尊贵呀。想当初柳老爷把我们姐妹送到梅府,真是这一辈子的福份,就不知道将来少爷的官越做越大,还能不能喜欢我们姐妹的伺候了?”

梅振衣伸手,将两个小丫鬟一人一只柔荑都握住按在怀中,笑道:“假如没有你们俩在身边,我做再大的官,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两个少女相对一视,红着脸嗤嗤浅笑,少爷快长大了,真的就快长大了!

在屋内与贴身丫鬟调笑一番,倒也没干别的,仗着年纪小,满足了一回愣充柳下惠的恶趣味,入夜时分仍然独自来到齐云台上修行。在孙思邈的调教下,梅振衣的各种修炼与学习是日日不辍,自从能够打坐之后,这夜间静坐只中断过一天,就是昨天。

梅振衣天资聪慧悟性极佳,就算他自己不这么认为,孙思邈与钟离权等高人都是这么评价的。另一方面,他学习任何东西时用功之勤苦、韧劲之绵长,都是非常少见的,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一点也曾让梅毅感到吃惊。

这些与他穿越前的二十年经历有关,从小可是尝遍苦难,在苦中长大已经不以为苦,自己过的还很有趣。更有意思的是,穿越后享受富贵奢华,无意中也不以为异,直到程玄鹄一言点醒。

任何一种修行,如果你有那个资质,也需要把日常的修炼功夫下足,这才是最终能够突破境界更上一层楼的根基,至于是否能够突破,最终还有一层窗户纸,就是心性上自觉的净化。钟离权问他前夜错在何处,梅振衣回想起孙思邈教导之言,突然醒悟,这就是修行中所谓的机缘到了。

这夜在齐云台上静坐,依然是引月华入体,省身一周天,锻炼医家易筋洗髓之法,随着内劲法力运转,周身神气相合,他脑门上那个淤青的包包也渐渐消去——神功妙法还是比丫鬟的温柔小手好用。行功至此,自然而然发动灵山心法。

神气相合,身意无别,身即意,意即身,此时元神呈现。如何形容这种元神呈现的感觉?梅振衣是第一次达到这种状态,但孙思邈早就说清楚了,一入境界他就能明白。寻常五官退位,神识清明呈现,呈现的是一种非常纯净且绝对清醒的自我意识。

眼前有光,定境精微再度深入,灵台豁然开朗,有一位须发浩然的长者面容和蔼就出现在神识所见的这一片灵台中,正是孙思邈。

“师父,我终于见到你了!”这是定境中以神念的对话。

孙思邈面带微笑:“腾儿,你的灵山心法终于突破了如神在的境界,为师虽离去,但也放心了。”

梅振衣:“弟子惭愧,师父的教导时常在耳边,所行却不能持之以恒,若非钟离前辈点醒,我还见不到师父。”

孙思邈:“你今日所悟,谓之‘知常’。以一贯之行而知常,这是修行必须达到的。往后不论你修炼任何法门,入门之后都要经历这知常一步。太上有云‘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今日你能悟透了吗?”

梅振衣:“有所感悟,再不能忘!…师父,今日见您老人家还有一事请示。”

孙思邈微微一笑:“是钟离权欲收你为徒之事吗?我早已说过,前日眼中之怪,后日未尝不能见其中真趣,你今日能突破如神在境界,也是东华先生点化之功,师徒之缘已有。”

第050回、妙法因人而用器,截取飞云好裁衣

这番话是孙思邈主动说出来的,看似老人家能未卜先知料到梅振衣会问什么,但眼前所见的孙思邈只是梅振衣灵台中的一道心印,与真人无二但也有所区别。梅振衣心里想的什么事情,灵台中显现的“孙思邈”自然知道,这就是此种沟通的神奇之处。

待梅振衣收功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识忽动感觉到附近有人,转身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位红衣绿丝绦的女子。她微尖的下巴,鼻梁很直稍微有点高,弯弯的细眉眉梢微微上挑,一双俏眼在月光下如辰星闪烁,表情淡淡的,窈窕而秀丽。梅振衣没回头时以为是钟离权来了,转眼一见竟是知焰仙子。

“知焰道友,你怎么又在深夜来此,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吧,为什么不叫我呢?”梅振衣跳下齐云台拱手打了个招呼。

知焰:“你行功正在紧要关头,我不想惊扰你。人世间的修士真是奇怪,你就在这种地方修炼吗?也不避入洞天之中,不怕被过路鬼神惊扰吗?”

梅振衣笑了:“人世间不比昆仑仙境,不是处处都可凿建仙家洞天,就算有合适的地方,人力物力也很难一时建成洞天。这齐云台,已经是整座齐云峰上最合适的修行之所,齐云观在山中很清静,夜间从来无人打扰,芜州满城鬼神也不会来骚扰我。”

知焰仙子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昆仑仙境随处都是仙家宝地,而且天材地宝很容易寻找,各大仙府大多是积千年历代弟子之功完成,弟子修行要比俗世间普通人方便多了。”

梅振衣:“那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但人世间也有人世间的好处。比如修丹道求长生,不知众生百态,又怎知如何从此生得超脱?”

知焰仙子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梅振衣:“是我师父。”

知焰仙子叹了一口气:“昆仑仙境中也有众生百态,但不像人世间这么玄妙纷繁,在那里修行,精进很快可得高强法力,但是修行境界到高深之时,越往上突破就越难。我已经脱胎换骨近百年了,至今未能领悟出神入化大神通,非道法不妙戒律不严,所缺就是一番历练。——那天钟离前辈在神念中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你的师父就是他吗?”

梅振衣:“不,我说的是我的传法上师孙思邈真人,至于钟离前辈,我尚未拜师。”

“哦?那他应该想收你做徒弟。”知焰思想虽然简单但也不笨,一下就猜出来了。

梅振衣:“知焰道友,昨天的事非常抱歉,你没有取回飞云岫无法回师门复命。钟离前辈执意那样,我也没有办法,过几天等有机会,我会请求他把飞云岫还给你。”

知焰:“修行如他如我,言出机缘已定,钟离前辈是不可能把飞云岫还给我的,我也不可能再找他索取。你可曾见过世上仙人为一件事反复纠缠不休的?如果那样,哪还能谈什么修为境界?”

梅振衣:“我若真有心归还,还有一个办法。”

知焰诧异道:“什么办法?”

梅振衣歪着脑袋,表情显得有几分可爱:“我若拜钟离前辈为师,依修行传法的规矩,入门时他会赐我一件法器,我可以请求他把飞云岫赐给我。如果是东华先生的宗门器物,弟子须守护不可随意处置,但飞云岫不是钟离前辈的宗门器物,我是可以送人的,到那时与今日的纷争就无关了。我再把飞云岫还给你便是。”

梅振衣虽然修为不高,但修行界的规矩也是很了解的,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巧妙的点子,要是换作知焰,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的。她闻言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很有道理,假如真有这一天,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能答应。”

梅振衣笑了:“好的,一言为定,如果有这一天,我们就这么办!你还有什么事吗?”

知焰一回身面朝齐云观后门方向喊道:“张果,你出来吧!…梅公子,我要传此人妙法门戒律,请你回避。”

张果咳嗽一声从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其实他早就在附近了,见到知焰仙子与梅振衣说话,他没有打扰也没有现身,此时被喝破行藏,表情很有几分不好意思。知焰言而有信,今天就是来找张果的,碰巧看见梅振衣在齐云台上修炼,暂时没有惊扰齐云观,商定归还飞云岫之事是意外所得。

知焰要传张果妙法门的戒律,梅振衣知趣的回避。各修行门派的核心戒律,一般是不外传的,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你去寺庙中也有一类典籍是“在家人”不能翻看不能请走的,就是讲戒律的。

知焰和梅振衣的交谈,张果当然也听见了,第二天张果找了个机会私下里问道:“少爷,你打算拜钟离先生为师,又打算在拜师时请求钟离前辈把飞云岫赐给你,却是要还给知焰仙子的,你就不怕钟离前辈生气?”

梅振衣:“当然不怕,他若真能把飞云岫赐给我,就能想到我要干什么,不会生气。”

张果:“老奴觉得少爷有点吃亏啊,上师收弟子入门传法器,都是修行人的大福缘,而你却打算把它送人。”

梅振衣:“张老啊,斗法打架,我还不行,和人打交道,她不行,假如真的把飞云岫还给知焰,你认为我会吃亏吗?”

张果嘿嘿笑道:“那也是,我还没见过少爷和人打交道吃过亏呢!照说我也欠知焰仙子一个人情,少爷还她人情,老奴也谢谢了!”

知焰走后,梅振衣就在等钟离权来找他,可没事总出现的钟离权这回却玩起了失踪,许久没有露面。眼看年关将近,菁芜山庄上下忙起了过年,少爷住在齐云观,于是这家道观的东跨院也热闹了不少。

古时的新年格外有气氛,操劳忙碌了一年的人们这个时间闲了下来,用各种方式享受辞旧迎新的时光,少爷年前得了朝廷封赏,下人们今年也得了不少赏钱,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年终奖发的都挺多,个个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现代都市中,很多传统习俗已经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年过的越来越没有年味,于是也少了很多乐趣。在传统中,无论大户还是小户人家,过年都有很多事。比如芜州人家,都要腌腊肉、灌香肠、做熏鱼,腊月二十三掸尘祭灶,大年夜炸圆子做蛋饺。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前挂上新灯笼,大人小孩做身新衣服。

过去的针线活称为女工或女红,那时候没有大商场和服装专卖店,人们穿的衣服大多数都是家里的婆娘做的,男人出门衣冠合不合体,一眼就能看出家里的女人手艺怎样。大户人家有专门做针线活的丫鬟媳妇,梅振衣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谷儿、穗儿两个丫鬟亲手缝制的,针角细密而均匀,裁剪的非常考究。

过年前这些天梅振衣也跟着下人一起忙,忙着做一种特产的腌菜。当地有一种特产蔬菜叫高杆白,看上去有点像普通的小油菜长得却要高大很多,绿叶下面的茎有一尺长,一寸宽,嫩白如玉,是制作一种腌菜的主要材料。

将叶子掰下来扎在一起,挂在杆子上晾的半干,最复杂的一道工序就是用小刀将长茎从中剖开成筷子那么细的一条条。然后再横切成两寸左右的细段,加上各种调料放入陶罐中腌制,吃的时候用香油拌一拌,微脆而香辛可口,是非常下饭的小菜,在当地被称为香菜。(注:不是现代菜市场见的那种蔬菜。)

梅振衣这段时间,白天没干别的,就忙着切丝呢。一尺长一寸宽的白菜茎,从中剖开成筷子细的长条,要用铅笔刀那么大的小刀在砧板上划三刀切成四缕。这是非常枯燥的慢活,普通人家腌十来斤香菜,需要干好几天,但在齐云观却整整切了一个多月,原因无它,因为是大少爷亲自主刀。

梅振衣用的是一把比匕首稍长的短刃,这把短刃也是一件法宝,名叫昆吾剑,是梅毅从战场上给他捎回的战利品。

梅毅是知焰走后第三天才赶回芜州的,等他到的时候,齐云观的一切麻烦都已经结束了。梅毅听说发生的事,立刻就要派人向洛阳南鲁公府回报,被梅振衣劝阻。大少爷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了,何必再节外生枝?报个平安就得了,让那边也清清静静过个年,出了什么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梅毅还是觉得后怕,给了梅振衣两样东西,一副护腕和一把短刃,护腕是他自己送的,短刃是梅孝朗托他捎回来交给儿子防身的,这两样东西皆非凡品。

护腕呈淡金色黝黑的光泽,表面镂刻着火焰状花纹,就像一个弧形的合叶,左右两片正好扣在小臂上。

梅毅特意告诉他:“这是一件法器,戴在手臂上觉得很硬是不是?如果你的法力够强大的话,运转内劲布满全身,它可以化刚为柔,随着手臂改变形状,对动作不会有任何妨碍。它是早年吴王杜伏威赐给我的,在吴王的贴身亲兵中我的年纪最幼,有一次受伤后王爷特意赐给我防身,就是遇剑仙行刺的那次。”

梅振衣推辞道:“吴王赐给你的宝贝,我怎么好意思收?”

梅毅:“送你就是送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有镂金剑,这护腕对我的用处不大,但是少爷你不同,你擅使长鞭,可鞭法及远不及近,遇到近身缠斗的时候就很凶险,而这双护腕近身格挡时非常有用,以我的功力,全力一剑也劈不开。我到芜州就是来保护少爷的,不能时刻跟随身边,这双护腕给少爷防身最合适不过。”

梅振衣还要推辞,梅毅又道:“这是一件法器,有很多妙用需要有大神通境界才能施展,当年吴王偶尔得到也没有琢磨的太清楚,放在我手里就更可惜了。既然少爷要拜东华上仙为师,将来此物有大用,给你就对了。怎么,本将军第一次送礼,小公爷就要驳我的面子吗?”

梅振衣只能笑道:“差点忘了你升官的事了,你是游击将军,我是小小云骑尉,官小四级啊,听你的,多谢毅叔了!”

收下护腕,梅毅又拿出一把壮如雁翎的短刃,说是南鲁公交给儿子防身的东西,只有一尺多长,刃身锋利而坚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梅振衣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梅毅告诉了他一段在战场上的厮杀经历。

梅毅赶到军中的时候,匈奴两部主力已经溃败,大军正在清剿流窜残敌。梅毅不好意思白领一场军功,于是主动请命率一路人马搜寻突厥残部,梅孝朗便命梅毅随他的兄长梅刚一起率领一队千骑左右的人马,在草原上收拢未及投降的残敌。

大草原一望无际往往根本看不见人影,突厥人追逐水草居无定所,如果分散逃窜还真不好找,只能根据马蹄、残草、灰烬等痕迹搜寻敌踪,率军转了三、四天,运气不错,还真碰到了一伙百余人的残部。

这伙人和普通的小部落不同,一看马匹、服饰、兵器,居然全是精锐的战士,似乎是保护着什么重要人物向西北逃离。梅刚见状立刻下令展开队形包抄而去,那伙战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分出大部分队人马回冲,竟然死死纠缠了很久,最后全部阵亡。

梅刚一看就知道这是断尾求生之计,分明是丢车保帅的做法,于是留出大部人马与对方断后的死士做战,自己和梅毅两名高手各率百名骑兵从左右包抄绕过战场,仍然直追逃走的敌方首领。眼看就要追上了,对方的队伍中突然飞出一人从空中扑击而来,是一名萨满大巫。

前文提到,大唐年间世间立道统的可不止佛道两家,在草原一带萨满教十分流行,也有特殊的修行人,据说他们膜拜天地万物并与之沟通,得到超越常人的神灵法力,修行有成者称为大巫。这位大巫法力强悍,一挥手在空中就是一片刀光劈下,竟然一刀斩落五骑,连头盔带铠甲都一劈为二。

遇到修行高手了,这就不是普通人之间的战斗了,梅刚梅毅拔剑双双而起迎了上去,与这位大巫斗在了一处。前文说过,以梅毅的修行还未达飞天之境,但他拔剑在手一身杀气,并不畏惧这世上剑仙,况且还有兄长梅刚在侧,兄弟两人剑气纵横配合的十分默契,也将将敌住这位飞天大巫。

斗法前梅刚下令手下骑士散开,轮番以强弓发射利箭辅助攻敌。普通的箭无法威胁到修行高人,但是梅刚训练出的亲兵可不一样,大多也是学过粗浅的御剑术,射出的箭时带着些许御物神通可以划出弧形微微转向,破空而来转找敌手的身形。

两百多人分批轮番发箭,空中飞蝗如雨,就算一时射不中大巫,等他神气衰竭法力耗尽之后,也一样会被射成刺猬。而梅刚、梅毅持剑占住方位,剑芒四射缠住大巫,让他无暇冲出战阵去杀伤射箭的军士。这一斗就是一个多时辰,军士们几乎都射不动箭了,大巫也终于力竭,被梅毅一剑斩杀。

这位大巫有飞天之能,本来还有机会逃命的,但是为了断后掩护,不得不与梅氏兄弟的纠缠,最后落了个殒身而亡的下场。等杀了这位大巫整军再去追击剩下的十余骑的残敌,对方已不知去向。梅毅到现在也不知道逃走的究竟是什么重要人物?因为突厥两部首领伏念、温傅都已被擒,梅孝朗事后听到报告也没有再去深究。

这把短刃就是那大巫手中的法器,后来作为一件战利品落到了梅孝朗手里。梅孝朗听说了当时斗法的经过也觉得心惊,对梅毅道:“此件法器看似普通毫不起眼,在高人手中却是那般厉害。你把它带到芜州交给我儿,腾儿年幼不便佩剑,跟你学御剑术,用这把短刃正好防身。”

第三卷:齐物论

第051回、周王西征昆吾剑,梅府门前切菜刀

短刃的手柄上有两个古怪的文字,梅毅不认识,等到星云师太来授课,梅振衣请她辨认。师太仔细研究了半天,推断是上古金文“昆吾”二字。在道家《清虚经》中有这样一段话“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烷之布。其剑长尺有咫,练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星云师太猜测它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昆吾剑,这个结论可够惊人的!

传说中昆吾剑能切玉如泥,是不是真的验证一下便知,梅振衣发现它确实锋利,但要看怎么去用。这把剑太轻不受力,用来切豆腐自然锋利,切木头就勉强了,但如果运用御物法力并以内劲催动,可以直接插进岩石中还不伤剑刃,果然是宝刃!

梅振衣调皮,用昆吾剑试过梅毅送他的那对护腕,发现以昆吾剑之利也伤不了护腕,可能是他的法力不足,另一方面也足见这对护腕确非凡品。传说中的昆吾剑怎么会落到一位萨满大巫手里?而且那位大巫带着这把剑断后牺牲,可见他要保护的逃走之人地位绝不一般。

梅毅听说星云师太猜测这把短刃来历非凡,心中也觉得很诧异,隐约觉得当时没有追上所有残敌是错过了一场大功劳,偶尔有一次对梅振衣叹道:“少爷啊,那天我们兄弟没有追上那最后的逃敌,现在想来有些遗憾,当日万一追上的话,我现在可能就不仅仅是游击将军了。”

梅振衣笑着劝慰道:“毅叔啊,立功劳也要有命去享啊!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天你们幸亏没追上,如果最后真追上的话,说不定今天我就没法陪游击将军过年了。”

梅振衣和他分析了一番,那天敌人残部还剩下十余骑,除了首领之外应该还有精锐手下,飞出一个大巫就如此凶悍难斗,假如再有高手呢?不需要太多,再来一个与那位大巫相当的高手,梅刚梅毅兄弟恐怕就危险了。

那些人可能并不惧怕梅氏兄弟的这支队伍,但不想过于暴露实力纠缠太久,万一惊动附近的大军主力前来包抄,那可真就跑不掉了,他们当时可能只想逃走不想力斗,所以才让梅氏兄弟拣了个便宜。

梅孝朗事后曾说了一句话“草原广袤,逃走数骑也属平常,你们兄弟也立了一场军功,人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最后一句说的有些突兀,似乎是为梅氏兄弟松了一口气,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听了梅振衣的解释梅毅也回过味来,想起了梅孝朗说的话,拍了拍胸口道:“我就是个武夫,在战场上想不了那么多,听少爷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走运了。回家搂婆娘好好过年罢,可怜的婆娘们,差一点就没见着男人回来。”

梅振衣笑嘻嘻的问:“毅叔,是不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想婆娘啊?别着那个急,天还没黑呢,你先告诉我,那大巫怎么能一剑斩落五骑呢?”

梅毅:“我看的清楚,那人挥手发出的七道剑芒,我与哥哥挡住了,旁边的五骑可没那么走运。这把剑不简单,我给你试试。”他从梅振衣手中接过昆吾剑,低喝一声挥出,只见剑身发出七片飞羽似的寒光,切在地上留下七道深深的裂隙。

梅振衣鼓掌道:“毅叔好厉害,原来你也会这手。”

梅毅:“这不算什么,我已用御剑术全力发动了,在三丈内击杀几个蟊贼还可以,但在五丈外斩落带甲骑兵,还是做不到的。你说的对,假如当日再来一位高手夹击,我和兄长两人可能都交代了。”

梅振衣:“毅叔也不必太谦虚,剑术如你,已经相当高明了,离世上御剑飞仙只差一线,我好生羡慕啊。”

梅毅一笑:“羡慕吗,那就好好去练,以你今日的修为,已经可以修练御剑术。”

梅振衣:“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

梅毅的笑容有些难得的调侃味道:“就现在,从切菜开始!”

说从切菜开始不是开玩笑,真的从切菜开始,切的就是高杆白菜。梅振衣如今的修为刚刚能够掌握最基本的御器法术,持昆吾剑在手,按梅毅所教的御剑术,可以发出微弱的剑芒。这剑芒是他的神识通过法器延伸而出,以法力凝聚而成,假如没有突破如神在的境界,假如没有在修炼易筋洗髓的途中,还真掌握不了。

梅毅的第一步要求,并不是让他在短期内拥有多强大的法力,首先是要学会以神识去精确的控制法器,达到与身心一体的精妙状态,这是能量与精神的同步训练。梅毅恰好看见齐云观的后院里有仆人们在用小刀切白菜茎,灵机一动想到了锻炼梅振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