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当然了,还有调理脾、肺之效,寻常人身体虚热者不可多服,修行人若服之,有补益元气、疏通血脉的用处,虽比不上你们妙法门的生元丹,但也算很不错了。”

知焰:“看你累成这样,又炼了这么多熏鱼干,自己怎么不吃,现在正好合适。”

梅振衣一拍脑门:“聪明人也犯糊涂,只顾看你炼药竟然忘了自己的状况,一会就服用,反正多的是。”

知焰一指旁边睁着眼睛看稀奇的阿斑:“那阿斑能不能吃?”

梅振衣:“你别看它长的像只小豹子,其实是吃素的,而且一般的东西根本不吃,嘴挑的很。…但这些熏鱼干已炼去血肉荤腥燥气,是一味灵药,可以喂阿斑。”

知焰一招手:“阿斑过来,给你块鱼干吃。”

阿斑啪嗒啪嗒走过来,吃了一块熏鱼干,觉得滋味不错咂咂嘴,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知焰还想再要。知焰一连喂了它十几块,最后梅振衣道:“够了,一次只能喂它这么多,这毕竟是药。…阿斑,我教你最简单的省身行功之法,到旁边坐着运转元气去。”

鱼肉全部收拾完了,知焰不解道:“怎未见到千年妖丹玄牝珠?”

梅振衣拿出最后剩下的那柄四尺长的骨剑:“这就是,所谓玄牝珠未必是珠。这柄骨剑是这妖物千年修行的精华所聚,并以天雷淬炼多年而成,此物元神已散,只留下了这一柄骨剑,是炼制一等一神器的材质。”

这根骨刺有四尺长,剑形,一端有尖带细长双刃,另一端还有天然形成的手柄形状,通体半透明坚硬的骨质,手感却如白玉一般光润。拿在手中以神识感应,脑海中隐隐有雷鸣之声,神识变得非常的清晰延伸的范围极广,甚至隐约与周围的草原、湖泊、云层产生一种玄妙的共鸣。

这种感觉,梅振衣也只在使用指妖针这种法器时才体会过,绝对是异常珍贵的天材地宝。知焰也拿过去研究一番道:“单以此剑之妙用,若不论紫青双剑合击之威,它已不亚于紫电剑,已经是一件成形的法器,却不是能随神念化形变幻的神器。”

梅振衣:“是一件成形法器,也是一种可以继续炼制的材料,据我推演将它彻底炼制精纯之后,应该是一件威力强大的神器,只是炼制起来太难,普通的炼器之法加工不了,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两人在西海边又歇了两天,养足精神这才带着阿斑重新上路。有神器葫芦就是好,那么多东西一葫芦全装走了。清风给他的这种白葫芦,能装多少东西本身也有极限,使用它也受自身法力的限制,以知焰今日的修为还发挥不了葫芦的极限妙用,却恰好能装走从西海湟身上得来的材料与灵药。

这一次出门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玉真等人见他们这么快就安然而回自然欣喜,齐云观中众修士听说了他们斩杀西海湟的经过,也觉得惊心动魄。青漪三山中添了一只小瑞兽阿斑,正好可与小葱做伴,平时也归提溜转的管束,把这小鬼高兴的够呛。

小葱也有灵性,听人说是阿斑最后出手杀了西海妖湟,对它很亲密,两只小兽虽物类不同却相处的如兄弟一般,假如他们化为人形开口能言的话,估计都有可能拜把子。

梅振衣与知焰回来三天后,命张果将星云师太请来,在承枢峰随缘小筑的西花厅内,梅振衣拿出了几样东西:紫电、青霜两柄神剑、一对妖王扣,一个雪白晶莹的葫芦。

他对两人道:“龙空山在昆仑仙境蛮荒深处,一路凶险未测,这几样东西二位带着,若一路小心善知趋避,应可安然到达,遇事也能找人求助。”

第194回、慷慨投桃知报李,欲取先与不多言

妖王扣自然是一人戴一支,神识相通好配合紫电、青霜剑联手合击,白葫芦是信物,有事不仅可以去找乾元山风清、月明,也可以去找乔散人,更重要的可持此物去见十大妖王。龙空山如今已被十大妖王彻底盘踞,不是想进奈何渊就能进去的。

紫电、青霜剑要演练纯熟,以自身的修为结合神器的妙用,才可以御器相合,梅振衣与知焰毫无保留的讲授了两人合器的心得感悟,让张果与星云师太一定要在入昆仑仙境之前将这两柄剑的妙用以及配合掌握纯熟,这比他们自己摸索要方便多了。

张果走了,家中的琐碎俗事都交给菁芜山庄的管事赵启明打理,生意、田庄等事务有梅氏五兄弟负责,大事则由玉真公主作主。玉真如今不经常住在齐云观,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青漪三山的随缘小筑,谷儿、穗儿也常住随缘小筑,有什么事提溜转来回传讯。

如今的随缘小筑规模相当不小了,除了前厅与两边的侧厅之外,后面又修了中庭、跨院、后院。这里相当于梅振衣的私宅,后面是平时的清修之地,前厅是待客之所,中庭还可开筵席供多人饮宴。

承枢峰对面的法柱峰脚下,绿树掩映中修了一所“听松居”,是专门供访客留宿的地方,此时的青漪三山还没什么访客,那是为将来准备的,静室客房有数十间之多。另外梅毅、立岚、张果等人各有修行居所,散落分布在法柱峰中,规模都不小。

修行居所不是仅为一个人准备的,比如梅毅平时修行的地方叫藏剑庐,两进很大的草堂院落,中间还有演武场,梅氏五兄弟练剑学艺就在这里,全住下绰绰有余。反正梅振衣不缺钱,梅家也不缺物力与人力,建造规模全按照长远筹划。

梅振衣甚至在法柱峰的另一侧,山脚下临青漪湖边的缓坡上修建了一座五湖山庄,目前只是雏形还未建造完毕。这里是给大官湖中胡龙腾等几个妖怪准备的,钟离权已经预先替他收了这五个徒弟,时间还要再等九年。

在梅振衣凿建青漪三山洞天的蓝图中,这个洞天福地有两处门户,一个是从齐云峰方向,就对着齐云观的后院,供自家子弟出入,另一处从青漪湖中的方向,迎门就是五湖山庄,供来访外人出入。这两处门户都挺有意思,从齐云峰过来先要跳过断崖,从五湖山庄进来后要翻过或绕过法柱峰。

张果刚刚离去没多久,青漪三山就迎来了第一位修行界重要的访客,龙虎山掌门张士元的嫡长子张修。

几个月前梅振衣派梅毅去了龙虎山,梅六发之事处置的不仅让张家,也让天下修行各派无话可说。梅六发是该死,但那张侥的举止也不善,仅回一封信道歉是不够的,做为往来礼数,张士元派自己的儿子亲自登门了。

张修与梅振衣同岁,今年都是二十二,但梅振衣是十月生辰,他是四月生辰,比梅振衣大了半年。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打扮看上去像个书生,谈吐很有几分出尘之气,与梅振衣很是投缘。

张修来此无非三个目的,一是向梅振衣通报张家如何处置张侥,并表达歉意;二是对梅家的处置表示感激,上门结交修好。另外还有一个私人的请求,就是向梅振衣求药治疗一个人的伤势,这个人居然就是得罪梅家的张侥。

提及龙虎山处置张侥,不可避免的就谈到了门中戒律,一般修行人的戒律是不对外人公开的,但道友之间交流时可以相互借鉴。龙虎山的戒律与东华门的内容大体区别不多,但做为流传数百年的大派,其体系更加详细复杂。

按张侥的举止,与梅六发动手并不算违戒,在龙虎山“子弟离山二十八戒”中有一条“十三出”,规定了十三种可以与人动手斗法的情况。遇到梅六发这样拔剑拦路,并率先出手的情况,张侥不施法术难以自保,是可以出手的。

但张侥犯了另一戒,是龙虎山“子弟入门行止九戒”中的“口恶”,他不该恶言嘲笑与讥讽梅六发,更不该说什么你不配和我说话,叫你家梅公子来之类的,这显然就是一种挑衅了。如果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张侥违戒可能会受面壁思过的惩处,半年内不得学习门中更高深的道法,这在修行人中叫作“禁受”。

但张侥造成的后果很严重,事情的起因也不光彩,他随行的三名家人送命,虽然梅六发是主犯,但他也有责任,还可能导致龙虎山与芜州梅家无端交恶,应该加重惩处。张士元打断了他的腿,并罚他思过三年,同时禁受三年,三年期满后师长认为他的心性已经有所改变,才会继续传他道法。

也许是因为张侥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一些,或者张士元盛怒之下出手实在太重了一些,当时可不是用棒子敲的,而是直接一挥袖,以法力将他的双腿卷折。调养了这么多天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张侥已能下地走路,却发现留有遗患,筋骨已恢复,但经脉运转凝滞竟暗带残疾。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双腿还可以用,但不能飞奔负重,对于修行人来说这双腿就等于废了。这种伤势是很难医治的,因为有内损暗伤没有及早发现,等筋骨长好痼疾已成。张士元也有点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了,这是个意外。

前文说过张侥的父亲早亡,寡母将他养大。张侥的母亲经常伤心啼哭,担心这孩子双腿终身留有残疾。

张修见叔母伤心也有不忍,见到梅振衣之后,找了个机会私下问道:“听闻梅真人是孙思邈前辈的衣钵传人,可有法能医治张侥的残疾?医案与脉象诊断我都带来了。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张侥毕竟是开罪梅家之人,只是私下一问。”

这不算求情而是求医,张修亲自上门私下里说出这番话,梅振衣不好拒绝。他答道:“母怜其子,人之常情,难免失于溺爱纵容。希望张侥道友经此三年之罚,日后行止有所收敛,说实话,此事的起因主要在我平日未能多加管束门下,也有责任。道友将医案和脉象给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梅振衣看了医案之后说道:“此非伤势,寻常手段难以治愈,需用特殊的外丹饵药才行。我亲手配制需要一段时日,道友若无急事,可在青漪三山中多盘桓几日。”

张修一听张侥可治,而梅振衣也肯赐药,当即起身行礼道:“多谢梅真人,张某甚是感激,非为张侥,而是为我守寡的叔母道谢!…这青漪三山的风景气象我很喜欢,能有机会参观正在凿建中的仙家洞天非常难得,更难得的是能向梅真人请教切磋,尤其是炼药之道。”

龙虎山是历史悠久的修行大派,门中高人怎能不会医治内伤?假如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张侥的伤势有异及时处置的话,也不会留下今日的隐疾。但拖到现在,张侥的内损连张士元都治不好,所以张修才会试探着向梅振衣求助。

梅振衣只看了一眼医案,连张侥本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说有药可医,这让张修很是佩服。像张修这种世家子弟,看上去谦和但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傲气,要想让他佩服需要有镇得住的手段才行。张修也算是个虚心好学之人,当即就起了请教之心,愿意在青漪三山多留一段时日。

梅振衣擅长炼药,而龙虎山弟子擅长符箓与阵法,梅振衣也正想向张修请教呢,他当即笑道:“请教不敢当,同道交流而已,我可一边炼药一边与张兄解说。其实我也有事要请教张兄,这是我在昆仑仙境偶得的几张符箓,还有这十三枚阵符,你能看得出来历吗?”

得自阿斑的三张符箓已经在西海用掉一张,剩下的两张与那十三块玉牌都放在桌上,张修看见是大吃一惊:“这就是紫府神雷符,向来以我龙虎山所制为正传,而这十三道阵符是布置引雷阵所用,制符所必须。”

这些东西应该是某位前人的遗物,张修判断符箓制成的年代已经很久远,大约在三百年以上,非常有可能出自于龙虎山,但龙虎山自古传人不少,到底是谁离山之后行游昆仑仙境在蛮荒中留下这些东西,连阿斑都不清楚,已无法考证。

那十三块玉符能布成一种阵法,叫做“引雷阵”,制做紫府神雷符时需要用到,此符的制作难度极大要求也很特殊,画符的时候要在引雷阵中动笔,才能施以激应紫府神雷的妙用。

梅振衣并没有着急当场请教符箓之术,又闲聊几句互发了一番感慨,当晚设宴款待,张修就留了下来住在听松居中,随行的还有五名张家的下人。接下来的日子梅振衣有很多事要忙,再度处理得自西海湟的那些天材地宝,这不是一、两天能够完全炼化提纯的东西,同时他还要炼制灵药,就当着张修的面。

修行人之间的交流印证是很有讲究的,像他们这种情况,是不会说明门内师传法诀的,但可以交流自身修行中境界相通的感悟印证。

这一天,梅振衣将张修请到自己的炼丹房中,没有用拜神鞭,取出一个药鼎,要当面炼制治疗张侥内损的灵药。张修问道:“梅真人以何物炼制灵药,能治愈张侥的内损?”

“共三味,千年灵血竭,千年妖骨粉,段节化润丹。”梅振衣轻飘飘的说出这三味如雷贯耳的药名,面色平淡的就像在说普通的甘草、菊花一样。

张修嘴张得老大,半天没说出话来,梅振衣几天前答应的很轻松,张修也没想到用的药会如此贵重。这不仅是价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根本难以寻觅,假如他事先清楚的话,估计都不好意思张嘴,这个人情太大了,梅振衣轻飘飘的就送了给他。

“梅真人,你怎么不早说?如此贵重的修行灵药,张侥承受不起。”张修说话时都快出汗了。

梅振衣微微一笑:“灵药不谈其贵,只论其用,我手里恰好有,而你又恰好开口,这与张侥无关,是我与张修兄的缘法。…况且我还有事要请教道友呢,关于龙虎山符箓之术我一向仰慕也很好奇。”

张修:“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说,无不尽言。”他没想到所求的灵药,梅振衣要花这么大代价才能炼成,此时这份人情还真不好还了。

梅振衣一挥手:“不急不急,先把灵药炼成再说,张兄不是对炼药之道感兴趣吗,有什么疑惑之处尽管开口。”他很能沉得住气,根本不主动请教什么,将江湖八大门中摆场子“兴岗抬门槛”的手段运用的是炉火纯青,欲取之必先予之。

有梅振衣这样一位炼药大师现场演示并随时讲解,炼制的还是天下难寻的珍奇灵药,这样的机会上哪里去找?张修收摄心神不再有杂念,一边仔细观看梅振衣炼药的每一个步骤,有疑惑随时发问。

张修问道:“段节化润丹我听说过,也知道它的功效,可助修行人突破易筋洗髓关口。这本已是定性成药,梅真人还能以它与千年灵血竭和千年灵骨粉再度相配炼化吗?”

“张兄果然是内行,熟知炼丹与普通的药方配伍不同。”梅振衣已经启炉炼制千年妖骨粉,不再开口说话而以神念回答,先赞了张修一句,接着解释道:“我此刻炼药之术,与御器、炼器之法同源,以多味药材炼制丹药,相当于以多种天材地宝合成一器。段节化润丹相当于成形法宝,我再以千年灵血竭与千年妖骨粉合炼,更添其妙用。”

张修叹道:“若法器已成形,很难再添加天材地宝合炼,稍不小心一损俱损,如此类比炼药,火候实在要掌控的相当精妙。”

梅振衣:“我也要很小心才行,先将千年妖骨完全炼制成纯净的粉剂,再以千年灵血竭合炼成骨血断续膏,最后以法力散开段节化润丹吸附,一次成药。…我一步步慢慢来,得有几天时间,会让你感应到每一步的手法与火候。”

梅振衣一连炼制了七天,炼药时间是从每天午后到黄昏,也不完全是炼制那一味灵药,比如碎妖骨就炼制了不少,还有其他用处,主要是为了给张修演示清楚,一边炼药还向他讲解各种外丹药性与施用方法。只有最后一步只演示了一次,因为以法力将段节化润丹散开后要一次吸附骨血断续膏完成。

最后炼成的灵药是淡雪青色的粉末,异常细致还有相互吸附之力,在药鼎中就似流动的水银形状,自动聚合在一起并不散开,收集之后装满了巴掌大小的一个玉瓶。

梅振衣将这瓶灵药递给张修道:“灵药已成,使用时既不内服也不外敷,以御器之法将之化开为无形,让药力直接沁入周身穴位,每日午时用药,每次用指甲盖这么大小的一点就可以。此药不仅可以治张侥的症状,还有洗炼筋骨炉鼎辅助修行之功,张侥用一小半大约就可以痊愈了,剩下的大半瓶,就算我送给张修兄的一点心意。”

张修称谢接过,又问道:“如此灵药,不知叫什么名字?”

梅振衣:“初次炼成,我还没起名,既然此药炼成的机缘与张兄到来有关,想请你给起个名字。”

这句话是给足了张修面子呀,同时手段也很巧。这么难得的灵药请张修起名,那么以后别人用到或提到这味药时,自然会想起这段典故,甚至可能传为修行界一段佳话,无形中梅家与龙虎山之间就好似亲近了不少。就是起个名字而已,惠而不费,讲究却很深。

张修很高兴,想了想道:“就叫凝炉散,如何?”

“好名字,就这么定了!”梅振衣笑了,笑容中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

第十一卷:雷神剑

第195回、居必择乡游就士,善假于物莫伤行

(题记:荀子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凝炉散炼成,轮到梅振衣向张修请教阵法与符箓了,他却没有着急直接请教什么,而是请张修在九连山各处、万家酒店、芜州城中饮游闲话,有空就谈论阵法。张修是远来贵客,这样也算是好好招待,一同饮酒闲谈的不止梅振衣一个人,曲振声、立岚、积海真人、梅毅、梅氏兄弟、提溜转也经常同席陪坐。

阵法的基础要从奇门术谈起,这不是一两天能够说完的,而且奇门布阵之术对仙家洞天的凿建也很有帮助,张修在一种很轻松舒适的饮游中,为诸位同道讲授奇门玄理,这方面梅振衣在穿越前就有些研究,原以为只是江湖人蒙钱糊弄人的手段,听张修这么一位行家说出口,才领略其中玄妙真的是博大精深。

梅振衣经常开口主动与张修讨论,并不时的请教夸赞两句,并不是完全一边倒的讲授,这种交流让张修觉得很自然。立岚与曲振声对奇门术也有些根基,提问更多的是他们俩。张修在参观青漪三山各处时,结合地气与地形讲解奇门与堪舆,巧合的是,梅振衣也擅长堪舆之道,话题就更多了,越聊越投缘。

这些基本玄理在修行人中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但让一个真正的大行家讲来,外人不了解的玄妙就多了。一行人众星捧月般的陪着张修四处参观行游,他的兴致很高,讲解的非常详细,青漪三山中众人都有所得,连提溜转都学会了看风水,收获最多的自然是梅振衣。

当然了,这种交流也并不是张修一个人在讲授奇门,立岚介绍如何培植灵药,曲振声介绍如何诊断与治疗各种伤势,梅振衣甚至还介绍怎么去酿酒,五花八门都是张修很感兴趣的话题,看上去各有所得。

张修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欠梅振衣的人情很大,把那十三枚玉符拿了过来,专门教梅振衣如何用它们布置引雷阵,这时候梅振衣就趁机请教关窍了。

张修虽然健谈,但开口也是有分寸的,奇门术的基本玄理可以讲解的很详细,但龙虎山秘传的各种阵法他是不会具体传授的,而这些阵法恰恰是制作各种符箓的基础。可是梅振衣手中已经有引雷阵符,张修总不好意思不教吧,只破此一例,回去也好向父亲解释。

一开始张修只教了梅振衣怎么用这十三枚玉符布阵,梅振衣很机灵,结合自己所学的奇门术,在布阵的同时又向张修请教引雷阵的原理,能不能以其它的方式布阵等等?张修一想反正阵法都教了,还是教全了吧,也不想别人说自己是半吊子,于是把整个引雷阵的原理与布阵之法尽量详细的传授给了梅振衣。

至于其它的法阵,张修就一样都没教了,但对于梅振衣来说已经足够了。奇门阵法的底子掏的差不多了,梅振衣又开始请教符箓之术,先不问秘法,只是请教其中的讲究,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的东西——

龙虎山所制符箓有很多种,用处各不相同,其中与人斗法或降妖除魔的符箓,威力最大的就是紫府神雷符。这东西看着好用,其实使用起来也很凶险,消耗的法力也非常大。龙虎山弟子以能否使用紫府神雷符为衡量修为的一道坎,就像东华门考核弟子的“元神现”,以能否制成紫府神雷符又是一道坎,就像东华门考核弟子的“紫金丹”。

能否使用与制成,不在于符箓本身,而在于“五雷天心正法”的修为境界,而制作紫府神雷符的条件不仅在于道法修为,同时还要掌握引雷阵。张修是绝对不会将五雷天心正法传给梅振衣的,当然也不会传授梅振衣制作紫府神雷符的方法。

但梅振衣已经有两道符,为了以后使用时不出意外,张修总得教他怎么用吧,他在西海用紫府神雷符攻击妖湟,要不是事先闪得快,差点连自己都给劈了。反正引雷阵已经教了,再教怎么施用紫府神雷符也是顺理成章。

教完之后需要演示的时候有一点小麻烦,张修身上也没有紫府神雷符,梅振衣主动提议用自己手里的符箓演示,让青漪三山中诸位修行同道都见识一番龙虎山紫府神雷符的威力。这么有面子的事情,张修当然答应了。

就在方正峰上那个巨大的广场平台中,张修当众演示了紫府神雷之威,众人是惊叹不已称赞连连。趁热打铁,梅振衣取出另一张紫府神雷符,也当众演示了一次,威力当然不小,可是相比张修的手法,控制的还不够精妙。张修安慰他不要太失望,第一次施用就能如此已相当不易。

演示完了,又出了个新问题,梅振衣手里已经没有紫府神雷符了,学会施用又有何用?他没提这个茬,张修则主动对梅振衣说,等回到龙虎山之后,会派人送来几张紫府神雷符。

青漪三山风水与风景一流,主人有待客之雅量,另有种种灵丹妙药与美酒佳肴,张修在这里待的挺开心,一直住了小半年,直到快五个月后龙虎山掌门张士元来信催他回去,这才收拾行装准备告辞。

临行之前张修主动提出来,要和梅振衣结为兄弟,梅振衣当然立即答应。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是世系传承,张修是张士元的嫡长子,只要他没犯什么大错,修行还算出色的话,不出意料将来就是下一代龙虎山掌门。从真心而论,梅振衣与他的交情也是极好,此人温良敦厚,是个可以结交的兄弟。

两人结拜,自然在随缘小筑中庭设宴庆祝,席间大家兴致都很高,酒也喝得不少。张修的脸红扑扑的,使劲拍着梅振衣的肩膀说:“兄弟,打扰这么长时间了,哥哥终于要告辞了,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到龙虎山来作客。”

梅振衣端杯道:“一定一定,喝酒喝酒。”

张修:“我回去之后,就派人多送几张紫府神雷符来,你以后使用这种符箓一定要注意,只在关键时刻克敌制胜,绝不能太为依仗,紫府神雷符可不是好玩的。”

张修又讲了不少龙虎山弟子使用紫府神雷符的注意事项,使用时一定要时刻小心不能勉强出符。曾经就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有一位龙虎山的长辈与妖魔相斗,一连发出几十道紫府神雷符,后来自己送命了。

这位前辈不是被妖魔所杀,而是摔死的。怎么回事呢?使用紫府神雷符也消耗法力,而且是突然间一次性的,这和斗法时逐渐的神气衰竭不一样,那位前辈扔出最后一张紫府神雷符时,恰好神气耗尽,施展不了任何法术神通,从天上掉下去了。

梅振衣趁机问什么样的修为一次可以使用多少道紫府神雷符?张修也说不太清楚,但他告诉梅振衣,自己的父亲张士元修为通玄,一次可以连续发出九九八十一道紫府神雷符,那威力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梅振衣闻言在心中暗自推演了一番,假如像在方正峰上演示那般,以自己的修为也可以发出七、八十道紫府神雷符。假如是在与西海妖湟相斗的那种情况,有满天的雷云增势,他一次最多只能发出十几道,使用符箓要借助天时地利,威力越大法力消耗也越多。

酒到酣处,梅振衣第一次明确的提出了一个请求:“哥哥,小弟已经见识了紫府神雷之威,但还一直没有领略制作符箓之妙。哥哥离去之前,能不能现场制作一张紫府神雷符,让小弟开开眼界?”

这句话问的妙,会用不等于会制作,制符比用符难多了。在龙虎山传承中,能够制作紫府神雷符,就意味着可以传法收徒了。如今张修的修为勉强可以制作,还没有通过门中正规的考核,但他自信有此把握。

年轻人都有好胜之心,席间有那么多双期盼与赞赏的眼睛都看着他,张修怎么好拒绝呢?当即点头道:“制作紫府神雷符一定要诚心正意,这样吧,我晚走几天没关系,今日酒喝的不少,明日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后天就在方正峰上画一道紫府神雷符。”

第二天张修休息,梅振衣特意送来了一匣“熏鱼干”,让张修补益元气。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方正峰广场平台的正中央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铺平的黄绫与调好的朱砂,却没有放笔,画符的笔也是一种特殊的法器,梅振衣没有。

张修用那十三枚阵符,围着这张桌案五丈方圆亲手布置好了一座引雷阵,然后走到桌案前提笔画符。

玉符只是死物,需要施法引出它的妙用才能成阵,张修站在阵中施法,梅振衣在远处小心以神识体会,发现此阵引来的是天地灵枢中的锋锐之气,却引而不发,全部凝聚在张修的笔尖。张修神情凝重,这道符画的很慢,你如果不连续观察,几乎怀疑他是一座不会动的雕像。

这道符一共画了两天一夜,从第一天的清晨画到第二天的黄昏,一张紫府神雷符才大功告成。画成这张符有几个方面的要求,首先是画符者本身的修为,修为越高当然画得越快,修为不到连笔都提不起来,张修的修为恰恰在门槛上。

其次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多少,如果在满天雷云密布时是最快,但这并不意味着越多越好,一定要在法力可控制引而不发的范围内,缓慢的通过笔尖释放到符箓上。

梅振衣就在方正峰的巅峰坐了两天一夜,收摄心神仔细看着张修,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笔的步骤与玄机,都印在心中。有些玄机是能看见的,比如张修用笔,有些玄机是能感应到的,比如引雷阵的微妙变化,但有些玄机是看不到也感应不到的。

梅振衣毕竟没有学过五雷天心正法,也没有学过制作各种符箓的根基法门,他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划出一道紫府神雷符来。他再聪明,也不可能表面上看一遍就会了,否则张修也不会答应当场演示。

但梅振衣却另有收获,他心中考虑的是自己所悟的神宵天雷术。张修布置引雷阵,并用手中笔将天地万物中的锋锐之气凝聚到笔尖,梅振衣的神宵天雷完全可以借鉴其运用之妙。张修没有指妖针,用了一个阵式和一支笔,就发挥了类似的神通,而且法力消耗要舒缓得多,他可是接连不停的画了两天一夜啊!

张修放下笔的时候撤了法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耗尽,他也累的几乎走不动路了,是两个仆人用轿子把他抬下方正峰的。回到听松居中,自然还有大补元气的“熏鱼干”可服用,在梅振衣这里就有一个好处,不缺各种辅助修行的灵药。

张修虽然筋疲力尽,但兴致却很高,人也显得格外的兴奋。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梅振衣,他虽然学过如何制作紫府神雷符,也自信有把握制成,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亲手制成了紫府神雷符。这一张紫府神雷符他可舍不得送给梅振衣,要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同时也拿回去向父亲表功,自己在青漪三山这五个月可不是白待的,成功制出了紫府神雷符。

张修第二天就要告辞离去了,回到听松居休息几个时辰,稍微缓过乏来,人仍然很兴奋,派仆人到随缘小筑去请梅振衣,一定要与义弟秉烛夜谈。谈就谈吧,梅振衣命人制作了几样药膳点心,跑来与张修夜谈。

张修终于说了实话,向梅振衣承认这是自己所画的第一张紫府神雷符,梅振衣向他道贺,张修呵呵直乐。天南地北的闲聊间梅振衣问道:“哥哥能将所施法力凝聚到一道符箓中,然后一次引发,威力当真不小,此法的使用是否有极限呢?”

张修笑道:“当然有极限,如此施法控制起来非常艰难,一张符箓的承载也有极限,从修行而言,制作紫府神雷符已经到了极致,如果运用过度,反而偏离了修行的本意。…兄弟,我问你,画符是为了什么?”

梅振衣:“我想有三点,一是为了施展法术妙用的方便,二是为了给弟子防身,三也是自身的一种修炼。”

张修一拍桌子:“说的对,就像前几天你说的炼器之道,炼器也是炼人,你看我的画符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修炼过程,虽然很累,但也有助于修行。如果超出这个度,就会伤损自身,我们既然是修行人,没有必要因外物符箓而损及自身吧?”

梅振衣:“不错,符有所用,而制符之道修的却是身,与炼器御器之道相通,不能沉迷于外物之用而忘了修行本意。…哥哥,我还想问一句,有没有人只是为了制符而制符,却偏离了修行的原意呢?”

张修:“当然有了,其实修行各门道法只要涉及神通妙用,弟子都容易出现此类偏差,传授符箓之道,师父首先就要提醒弟子这一方面的问题。…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有的教派只为制作符箓而制作,只求其用,甚至耗损自身元气来画一张难得的符箓。”

梅振衣:“哪门哪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修:“非我道家,景教修士有此一说,但他们画的符箓不叫符箓,而叫卷轴,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这些人也有意思,他们信仰唯一的最高的神,一切荣耀归主。”

梅振衣听说过卷轴没有?当然听说过,但那是在穿越前看玄妙小说,穿越到大唐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张修提起。所谓“唯一的最高的神”,现代汉语中称为“上帝”,但在西文原意中就是一个很原始的词“神”,因为在景教的教义中,上帝就是唯一的至尊神灵,没有必要用什么特别的名词。

近代史西方传教士将《圣经》中的“神”翻译成“上帝”,因为在汉语语系中神太多了,以示区别。实际上这是个误会与窃名,如果你在道家修士中提上帝这两个字,没有人会以为是耶和华,传统汉语中的上帝指的是随先生——玄穹高上帝,这是他在天庭的专有称号。

大唐盛世风气,怀柔致远胸襟开阔,关中一带有各教修士立足,其中就包括景教。景教修士也有跑到龙虎山一带去传教的,当地老百姓不待见,张修倒私下里接触交流过,了解一些底细,当作一段见闻说给梅振衣听。

梅振衣很感兴趣的问道:“他们所做的卷轴威力如何?”

张修:“威力也就与一般的符箓差不多,通常也不至于伤及自身,但也不排除他们以耗损自身精元的方法,专门加工极少数威力极大的卷轴。如果威力过大超出一人所能承载,制作和使用过程都可能伤及自身,而且十分难制成,只是纯粹为了追求物用之极。但根据我对符箓之道的了解,再怎么穷奢物欲,卷轴本身也有承载的极限。”

梅振衣:“这种威力极大,接近于承载极限的卷轴,比紫府神雷符如何?”

张修笑了:“紫府神雷符的威力可大可小,你自己也用过应有体会,一看天时地利,二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这与御器之道是相通的,不完全在符箓本身。要是弄一种威力最大的卷轴来相比,它可能不如,也可能更强,所以说紫府神雷符已经是符箓之术的极致,指的就是这种境界,而不是某一道符运用时的威力。”

梅振衣拱手道:“听兄一席话,胜读千年书啊,有一件事情我终于明白了。”

张修:“兄弟你太夸张了,哪能用‘千年’二字来形容?”

梅振衣:“夸张就夸张吧,我的确是真心感慨!”

次日,在尚未完全建成的五湖山庄门前,张修登船离去,出青漪湖入青漪江沿水路而走,梅振衣领着众人挥手告别,直到帆影消失于天际。

众人准备转身离去时,提溜转飘过来道:“梅公子,你什么时候去龙虎山作客呀?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想出门看热闹,就像上次去丹霞峰一样。”

梅振衣哼了一声道:“就想出门看热闹,也不想好好修行吗?你早日凝聚成实形,出门也方便啊,否则也不好自夸三山大总管的威仪。”

提溜转缠着梅振衣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有更高明的道法教我。”

梅振衣:“你想学吗?先去青漪湖边给我弄一大碗沙来,送到齐云观厨房里。”

“梅公子要我弄一碗沙送到厨房干什么?又不能做菜。”提溜转很是不解,旁边的其它人也非常好奇。

梅振衣:“我就是要做一道菜,至于怎么做你先别问,把沙子弄来就是了。”他的嘴角微翘表情颇有几分神秘,心中暗叹恍然有时光轮回之感,今天的提溜转好似当初的梅溪,而他却成了梅溪眼中高深莫测的梅太公。

第196回、踏转三山神宵步,引剑凭空画雷符

大少爷要亲自下厨做菜,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所有人就连知焰仙子都好奇的一起来到了齐云观,把厨房里的米缸团团围住,把梅家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少爷怎么突然对米缸来了兴致?

提溜转没有用碗,施法从湖边凌空捧着湿漉漉的沙子来了,弄的可不少,梅振衣说一大碗,它至少弄来了一脸盆。常人看不见提溜转的身形,只能看见一大捧沙子漂浮在半空,湿漉漉的却不往下滴水,这要在别的地方可是会把人吓坏的。

“沙子来了,梅公子要我怎么办?”提溜转急不可待的问道。

梅振衣:“先捧着吧,还缺一样东西。”

齐云观东院的厨房不是梅太公家的小院,没有抄虾的网,梅振衣吩咐下人去找,过了半个时辰,梅二南送来一个渔民用的,带手柄的兜网。

梅振衣接过兜网,吩咐提溜转把沙子都倒入米缸中,紧接着插入兜网顺手向上一抄,沙子和米粒都从网眼中漏了下去,抄上来的却不是河虾,而是满满的一网青漪湖中特产的银丝鱼。这种银丝鱼细长半透明,一般只有三寸长,肉质异常鲜嫩,可以做汤羹也可以煎鸡蛋,是当地的一道特色菜。

众人齐声惊叹,提溜转叫道:“这是什么法术,我想学!”

梅振衣:“想学吗?把我教你的阴神炼形之术习练纯熟,然后才能教你这些。现在嘛,把这缸米里的沙子挑干净,再施法把米粒里的水气都弄干了。”

提溜转:“我知道了,梅公子以后一定别忘了教我,这叫什么法术?”

梅振衣:“神宵天雷。”

知焰在一旁掩嘴笑道:“龙虎山张道友真没白来,你自悟的神宵天雷术已可传人了,只是方才看你施法,并不是圆转无碍。”

梅振衣点头道:“这里你的修为最高,看的也最明白,我需要闭关静思,将以前所学种种与自己所悟融会贯通,也到时候了。”

修行人“闭关”分为两种情况,一种就像知焰曾在随缘小筑中定坐三年,元神退守断绝一切外缘,不历苦海不得出关,往往需要有人护法。这种闭关要有相当高深的修为与定力才行,一般人定坐三年是不可想象的。

另一种闭关并不是完全断绝外缘元神退守而枯坐,而是归隐于山林或静室,不见外客,专心做一件事或思索什么问题,不希望被其它的纷扰打乱。其间可能有短期的定坐与灵台推演,其它的时间还是能与人交流的,只是其它人不能主动去打扰他,出关也是自愿,未必就是解决了问题。

梅振衣在方正峰那个广场平台的尽头,面临巅峰的绝壁下,开凿了半间石室,将将只容安身定坐。他带着一只白葫芦在此静坐,往往一坐就是好几天,偶尔回随缘小筑与谷儿、穗儿等家人见面,并到书房记录下什么,过几天又去方正峰独坐。

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梅振衣正式搬出了居住了十年的齐云观东跨院,隐居入青漪三山中。玉真、谷儿、穗儿、梅毅等人也居住在青漪三山。

梅振衣刚刚闭关,就在方正峰独坐了一个月,除了知焰仙子之外,其它人都不得进入方正峰打扰。阿斑和小葱奉命守在方正峰山脚下,成了一对镇山瑞兽,这是提溜转的命令,其实也用不着它特意发号施令,整个青漪三山中只有这一对小家伙会乱跑,其它人都不会去打扰梅振衣。

一个月后知焰仙子与梅振衣在方正峰上来了一场斗法切磋,两人整整斗了三天三夜,整个青漪三山都能听见天空传来的鼓乐与风雷之声,斗法的结果当然是不分胜负,这只是一种印证并不是真正的相斗。知焰用的法器是穿云梭,梅振衣用的法器是得自西海湟的鱼骨剑。

然后两人一起下山,梅振衣又在随缘小筑中住了七天,白天在书房中与玉真公主还有两位夫人谈论诗词歌赋,也不知他都了悟了什么。

七天后他又回到了方正峰,将十三枚玉符围绕着终年云雾飘渺的方正峰绝顶布置了一个引雷阵。梅振衣擅长炼器,却很难炼制鱼骨剑,于是想到了西海湟曾用过的办法,引天雷淬炼。

玉符布成的引雷阵需施法方能发动,梅振衣不可能总是站在方正峰顶上引天雷来劈自己,他把法阵布置在这个位置,就是利用九连山地脉的灵气来成阵,这里恰好是整条地脉的灵根所在。

在张修那里学来的奇门术,结合自己所悟,梅振衣将指妖针就放在了方正峰最高处做为阵枢,借九连山地脉灵枢之气激引天雷,鱼骨剑就安置在指妖针上方,剑尖向上凌空而立,就似有看不见的力量扶持,远看上去像一根引雷针。

利用天然的力量来淬炼鱼骨剑,这里也不可能每天都打雷,但方圆数百里之内只要有雷云生成,都会向这一带汇聚,雷电之力会被指妖针引下来击在鱼骨剑上,尤其在雷雨季节,方正峰上的雷声滚滚最为密集。

后世的《芜城州府志》记载:“自大唐载初年间,青漪湖中隐隐有惊雷,一年四季断续不绝,再十余年,湖中三山一夜不见,疑为神迹。”这一段其实是记载梅振衣淬炼鱼骨剑以及最终将三山形迹隐去的过程。

引雷阵布好后的三个月,梅振衣仍坐在方正峰绝壁下的半截石室里,在滚滚惊雷中安稳定心闭关修行。三个月后,他把梅毅叫上了山,向他要过镂金剑,当场演示与讲解了一套剑法。

只见梅振衣披发持剑,剑尖直指天空,身形急转脚步交错在地上滑过,尘埃中没有留下半点足迹,但九连山地气涌动,天空随之发出共鸣的雷音。当他停下脚步时,问梅毅道:“毅叔,刚才的感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