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焰:“你呀,竟然帮着自己的管家算计庵里的师太,菩萨不会高兴的!”

梅振衣:“菩萨高不高兴无所谓,就看他们自己高不高兴,也不碍别人什么事。这也不能说是算计,星云师太愿意和张果作伴,西海行游这一路,你还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他们能过得了奈何渊吗?”

知焰:“机缘已至,就算不去奈何渊,迟早也要历苦海劫,还是让他们去吧,若有张妖王那等高人护法,就算过不去,也不至于陷身其中。”

梅振衣:“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再给他们一件信物,好去见十大妖王。”

神念交流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商量完毕,梅振衣冲星云道:“师太心有所感,欲去奈何渊,这是修行机缘。但是穿越瑶池结界不太容易,行走仙境蛮荒也异常凶险,我不是小看师太的修为与勇气,但凡事还是考虑妥当比较好。”

张果问道:“少爷有什么好建议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梅振衣:“我有三件神器要交给二位,还有些事项要叮嘱,只要二位按我说的做,即可安然到达龙空山。”

知焰也说:“其中还有一件神器尚留在昆仑仙境,另一件神器暂时不便离身,二位能否稍等一个月,我与振衣从昆仑仙境接阿斑回来后再说?”

星云师太看了张果一眼,张果冲她微微点头,她起身道:“多谢二位费心指点,不在乎多等几个月时间,先祝你们此去一路顺风。”

知焰说有一件神器尚留在昆仑仙境,指的是妖王扣,而另一件神器暂时不便离身,指的是清风给的那个葫芦,也是他们要给张果的信物,葫芦里的药还没有全部炼入拜神鞭。在家中又留了数日,再次出发之前,知焰问梅振衣:“你去不去何家村,看一眼何幼姑?”

梅振衣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不去了,等我能救她的时候再去找她,若救不了她,就让她好好过完自己的日子,不再去打扰了。白牡丹虽已不在,我依然要炼制九转紫金丹。”

知焰:“你还有什么愿望?”

梅振衣:“白牡丹已去,物伤其类,我为另一位花神感慨,一定要帮波若罗摩找到韦昙居士。…临行之前,先去见清风仙童一面,有些事情要请教。”

“我不认识韦驮天,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熊老哥,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在敬亭山上,清风对梅振衣如是说。

梅振衣又问:“我还有一事不解,那韦驮天已是跳出生死轮回之人,怎会殒身重入轮回?”

清风:“我问你,长生久视超脱生死,是否就等于无敌无忌?”

梅振衣:“当然不是,假如人的天年百岁,也会在壮年死于刀兵,仙人长生不老,出入世间仍有天刑。清静无为自然无事,但若卷入争端,一样会身受劫难。这些我能理解,但我想问的是——‘各乘天’果位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韦昙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个问题清风也不好答,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修为境界或有相通印证之处,但佛门修行毕竟追求不同,果位不好简单比较。各乘天果位,可依附于佛国仙界开辟自己的佛国净土,灵台造化与佛法印证相通。但不似金仙有独立造化之功,别人也不可在他的净土中合力凿建与延伸开辟,毕竟未证宏愿心,净土只为我之净土。”

梅振衣:“这些我也稍有了解,不是我想问的。”

清风:“不讲清楚这些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比如佛家借古蓍那六道轮回之说,在你看来就很含混,地仙修为也可以视为天人,你却不是从轮回中入天人道,白牡丹无地仙修为,一样在天人道中经历五衰。而道家只说天、地、人三界而已,就没这些刻意分别。

在你看来,只要能出入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就算成就真仙。又譬如我说天刑雷劫,佛说世间业障,是一回事,但理解不同。所以,先分清你的修行次第,旁门的果位之说只要了解就行。各乘天境界在我看来,有金仙修为却未求证金仙成就,就如你当初脱胎换骨圆满却未历苦海一般。”

梅振衣:“我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则更多,所知愈多,所未知就愈多。说来说去,韦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风:“各承天境界再入轮回做众生,据我推演可能有三种情况。其一就像大乘天那样,发宏愿心证菩萨果,重入轮回为玄奘,如今已是大乘天菩萨。其二是在天刑中或与人相斗时被斩灭,在轮回中消业去了,若不历苦海他也不知道这段经历,但不论知不知道,他已不是当初之人。”

在《西游记》中,唐僧到了大雷音寺被如来封为“旃檀功德佛”,而清风却告诉梅振衣,玄奘人间圆寂之后,回到佛国求证了“大乘天菩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梅振衣道:“波若罗摩亲口所言,韦驮天是陨身入人世间吗?”

梅振衣点头:“是的。”

清风:“那就是第三种情况了,所谓殒身,是自愿入轮回,却又不得不入轮回。来到人间似化身又非化身,前世本尊法身已灭,他也不知自己是谁。”

梅振衣打断他的话道:“等等!据你推演?这么说你也并不了解‘殒身’的实情?”

清风:“我不是佛门韦驮天,怎知他如何殒身?我见过韦昙,根据金仙殒身之说推演,应是自愿入轮回,又不得不入轮回。”

梅振衣更诧异了:“金仙殒身之说?既然是‘自愿’,又怎么是‘不得不’呢?”

清风:“以你现在的境界很难讲清楚,可以想一想世间之人也有自尽而亡的,寻死自然是出自无奈,但也有人是从容自愿的,就这么理解吧。”

梅振衣:“世人之舍生取义我理解,但我不理解金仙殒身之说,修行已超脱生死轮回,有灵台造化之功可开辟愿望天地,就算有什么事情难解,斩出化身去了断也就足够了,哪用得着自我殒身呢?”

清风笑了:“你觉得不解,我也觉得玄妙,只是有这么一说而已,其实我也从未见过。…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与你的修行尚不沾边的玄机吗?”

梅振衣:“当然不是,只是顺便提起,我有一个问题倒是真想请教。我走过奈何渊成就地仙,苦海中却未经历前世种种,按师父教我的法诀,往后的修行只得阳神出现,却无法修成种种化身,这怎么解?”

清风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新奇的未知事物,好半天没说话。这眼神让梅振衣有些发毛,晃了晃手道:“仙童,为何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吗?”

清风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道:“梅振衣,你是否忘记自己是谁了?你非我座下弟子,你我有缘,我愿为你讲解修行境界之玄妙,但我不会直授法诀,你问错人了。”

梅振衣也意识到自己所求过多了,他供奉给清风一座山,但是清风也帮了他不少忙,包括那么多炼制九转紫金丹的灵药,自己也不能什么事都来麻烦清风。象这样的问题,应该问自己的师父钟离权才对,毕竟丹道修行法诀是钟离权所传,清风不必也不便开口。

想到这里,梅振衣深施一礼道:“今日多谢仙童指点,如果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定尽力去办。在乾元山遇到风清月与明,他们托我把这个葫芦还给你,还说多谢你当年的指点与所赠。”他取出一个雪白晶莹的葫芦递了过去,就是当年清风在乾元山留下的那个。

清风挥手道:“我当年说送灵丹与瑞草灵苗,却没说送葫芦,他们就把这葫芦还回来了,即然这样,就送给你了!…嗯,你怎么是这样一幅表情?”

梅振衣挠着耳根答道:“怪不好意思的,这神器葫芦你已经送了我一个,现在又送一个,拿人的手软啊。”

清风白了他一眼:“你在我这里拿的东西还少了吗?知道什么是神器吗?”

梅振衣:“知道,不论威力大小,妙用能随神念化形变幻的法宝可称神器,比如这个葫芦。”

清风:“我也不白给你,嘱托你一件事,你若炼成九转紫金丹,留下一枚给梅毅将来渡劫之用。”梅振衣不是清风座下弟子,但是梅毅的修行得自清风点拨,也算是清风的半个传人吧。

梅振衣怔了怔道:“仙童不提,我也自会照护梅毅,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梅毅不容易历劫?”

清风:“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梅毅杀业太重,他不怕伤神之念纠缠,但在天刑中炉鼎难保,有朝一日恐是带着神识转世重修的命数,你炼的九转紫金丹,下一世给他正好。”

梅振衣眨了眨眼:“仙童,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清风眼中光芒一闪:“什么更好的办法?”

梅振衣:“还是九转紫金丹,但却是原方所载,我换个名字叫它大罗成就丹。如有此丹,或可助梅毅历天刑。”

清风:“上哪里去弄?”

梅振衣笑的有些鬼祟:“我想打听一件事,五观庄中如今是否还有人身果?如果有,我就有办法炼成大罗成就丹。”

清风:“有倒是有,据我所知还有七枚人身果,但我不会帮你去找镇元子,这种东西他也绝不可能轻易给你,至于去偷去抢,你趁早别打这种主意。”

梅振衣:“有就好,我自然不会去偷去抢。不论镇元子有多高的修为,但我知道该怎么与他打交道,就有办法求得一枚人身果。”

清风:“你又改变心意要炼大罗成就丹了?这名字起的不错!白牡丹不在了,可是何幼姑与提溜转还在,他们不能服用大罗成就丹,难道你就不管了吗?”

梅振衣:“当然不是,如今这一炉还是炼制九转紫金丹,至于下一炉…我可是听明月仙童说了,你身上至少还有炼制两炉大罗成就丹的灵药,也听九灵元圣说了,一枚人身果可以炼制十二炉。”

清风瞪了他一眼:“你打我的主意也就罢了,还把心思动到镇元子头上,你真是什么都敢想,想了还真会去做!…这些事,等波若罗摩花开,你炼成九转紫金丹之后再说。”

梅振衣:“自然是到时候再说,仙童,我绝不会白拿你的灵药,只要炼成,其中三枚大罗成就丹归你,另外还有一枚给梅毅,剩下的我与镇元子再分。”

清风终于露出了笑意:“你想用炼成后的大罗成就丹为条件,与镇元子交换一枚人身果?好吧,我答应,只是再要一枚你此番炼成的九转紫金丹,届时给你灵药便是。”

梅振衣连忙点头:“好说好说,只是那药引仙人泪只能求仙童你了,否则我也炼不成那么多丹药。”

清风叹息一声:“你曾见过明月在天地灵根残枝前流泪,也见过我为她拭去泪水,但你怎么敢肯定,六十年后我指尖还有药引?”

梅振衣:“因为我清楚何为药引,也知道明月仙童丝毫不染凡尘俗气,所以多年之后,虽然泪痕早干,但药引还在你的指尖,却无法象平常炼药那么采用,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清风:“你没有办法,还是将拜神鞭给我吧。”

梅振衣取出拜神鞭递给清风,清风一挥袖,细长的鞭身如一道流水从他的右手指尖拂过。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梅振衣目不转睛的看着,彷佛就是一瞬间的事,但回过神来发现日头已西斜,而刚才分明还是早上。

“药引已化入鞭中,足够炼制十炉灵丹,你去吧。”清风将拜神鞭还给梅振衣,神情很少见的有几分落寞与疲倦。

梅振衣不敢再打扰,立刻躬身告辞,然而还没走出几步,清风又叫住了他:“你等等,还有一件事。”

梅振衣转身:“仙童还有何吩咐?”

清风:“不是吩咐而是提醒,你若分不出化身来,是无法同时炼制两炉大罗成就丹的,因药引之限,你又只能以拜神鞭炼药,无法找别的炼药高手同时帮忙。所以你算计虽妙,还是受此时的修行困扰。”问题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梅振衣不再问修行关窍,清风反而主动开口提起。

梅振衣:“这我知道,修行一步步来,先出神再入化,有机会我会去请教钟离师父。”

清风:“这是你自己特有的关口,他人修行中未遇,我与东华先生开口你恐怕感悟不深,等修行到了,你可以先去请教明月,再去找另一个人,或许能有堪破的机缘。”

梅振衣:“再去找谁?”

清风遥指芜州城:“就是九林禅院将来的住持,智诜所待之人,到时候你一定会有事找上他的,我言尽于此。”

第192回、再斗西海妖湟怪,初祭紫府神雷符

波若罗摩花还未开放,风清与月明告诉梅振衣,波若罗摩在乾元山药田中不会有事,空守在此也没必要,尽管放心离去办别的事情,两年之期将满时再来就可以了。

这两年梅振衣还真有事要办,首先就是帮波若罗摩找到韦昙,其次就是炼化九转紫金丹中其余的灵药,等到波若罗摩花开发,最终一次功成。清风交给他的那么多灵药,梅振衣炼化每一味都是小心翼翼,务求有十足的把握一次成功,丝毫不敢大意。

也许在外人看来,梅振衣如今的外丹饵药之术已是冠绝天下,炼化什么药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梅振衣的态度还是如第一次炼药那么仔细认真,这是孙思邈教他的恭谨之道,他老人家就是这么做的,身为当世神医,孙思邈哪怕是熬制最普通不过的草药,态度也是一丝不苟。

这既是孙思邈的言传身教,也是梅振衣从小养成的习惯,这里的“从小”指的是他穿越前。穿越前的梅溪曾跟随梅家原的三叔一家走江湖卖艺,江湖人学艺的旧规矩是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上了台失手后果就严重了。所以身为梅家大少爷,他能够老老实实的炼制一百零八扇吉祥软草蒲团,借以锤炼炼器之道的基本功。

以拜神鞭炼药,与炼器之道相通,同时也是在磨练一个人。当初梅振衣上丹霞峰,与丹霞三子比试炼药,靠着神龙百草鞭的神奇取胜,炼药之道的根基还是不如丹霞派的诸位长老。但如今再去比较的话,梅振衣自己心中有数,他已不弱于丹霞三子。

九灵元圣主持的乾元山金仙法会已经结束,十大妖王回龙空山了,临走前托风清传话,对梅振衣感谢不已。修行大派的金仙法会,给他们这些蛮荒深处的妖王特意发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好大面子也是好大的福缘,更难得讲法的金仙九灵元圣曾经也是一位“妖王”,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带着阿斑来到瑶池岸边的时候,梅振衣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假如没有妖王扣,他无法将阿斑带出昆仑仙境。能穿行瑶池结界至少要有飞天之能,脱胎换骨修为达到“知常”的境界,还要有足够的法力护身。但想带着另一个人穿行,必须要有化身修为。

这种“化身”指的倒不是金仙、菩萨的历世、轮转种种化身,而是一种“阳神分身”,梅振衣与知焰的修行都没到地步。幸亏有妖王扣,梅振衣御器扣住阿斑,将它与自己的神识感应连为一体,勉强能以自己的法力护着阿斑穿行瑶池结界。此神器的这般妙用,没有人教他,是他当年亲眼见到绝壁丹霞术,自己琢磨出来的。

出瑶池结界入昆仑群山上空,梅振衣感觉有些吃力,高空寒风也有几分凉意,知焰也放慢了速度与他并肩缓缓飞行,以神念劝道:“振衣,我们还是落下云头歇一歇吧。”

带着阿斑穿越瑶池结界,比平时多承受一倍的压力,消耗的法力则远不止一倍。有些事不能以简单的数量来类比,比如你挑五十斤的担子走十里路没问题,但绝不等于可以挑一百斤的担子走五里路,有可能你根本挑不起来或者走不了几步。修为境界的巧妙差别就是这样,梅振衣毕竟修为未到。

落下云头想休息的时候,下方恰好是西海,两人不约而同落在倒淌河口上次来过的地方。眼前所见竟是面目全非,记得去年这个地方是一片大草甸如巨毯铺开十分整齐,点缀着各色刺绣般的野花,风光秀丽怡人。而今日这一片湖边十里之处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坑坑洼洼布满泥泞,一片片杂草散落,像秃头上的癞疮一样难看。

梅振衣皱眉道:“这里怎会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知焰:“想必是那西海湟妖法更盛,能够挟浪上岸到十里之外了,时常出水猎杀,你没发现吗,只这一片地方不见人迹,就连草原牲畜也没有踪影,估计都避开了。”

梅振衣:“避得越远,西海湟冲上岸猎杀的范围就越大,这畜生的法力越来越强了。”

知焰问了一句好似不相干的话:“如果左游仙来拜你为师,又肯受‘大成十八戒’,那就不是一般的弟子了,你传他何法,又赐他何器?”

梅振衣:“他修为虽高,但我也自有法诀技艺传他,至于赐以何器,当然是与他大有渊源之物,就是那把昆吾剑。”

知焰:“昆吾剑已被西海湟夺去,你想把它收回来?”

梅振衣望着湖水点头道:“是的,既然又来到此地见到如此光景,这就是缘法。多日以来胸中积郁,正想找它再斗一场。”

两人说话时,阿斑正在湖边撒欢的跑,跳过水坑、钻过草丛,自己玩的很开心。跑着跑着就来到了湖滩上,站在一道道浪涌中嬉戏,突然间惊吼一声似是感觉到什么威胁。这小瑞兽如闪电般蹿上了岸,转身弓着背对着湖面低吼,像是想和谁比划一番。

远处的梅振衣看似漫不经心,但阿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感应之中,早察觉到湖中有异,见阿斑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和湖中潜伏的妖物较量,立刻施法,妖王扣的法力卷住阿斑往后飞回,同时以神念对知焰道:“隐去身形,退到十里之外,莫被妖物发现。”

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顺着地势飞速滑行到十里之外,阿斑也张牙舞爪的被拽走了。它刚离开原地,湖中就掀起一道巨大的浪涌,打得湖滩发出轰鸣之声,一条四丈多长的怪鱼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口冲出了水面,细长的身体直立如龙,带着一线浪花向着阿斑就追了过去。

这条怪鱼如今已能够离开地面飞击,离地五丈多高,一个前蹿能滑翔百丈多远,一线巨浪从湖中涌出就追随在它的身下。可惜阿斑逃得更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大草原深处,西海湟发出一阵咆哮,回声震动绵绵不绝。

“那只西海湟的法力比去年更强,不仅可以携浪上岸,已经可以御浪滑翔了,比当初难斗多了。”这是在远离西海边的一座山峰上,知焰对梅振衣说的话。阿斑趴在她脚边神情有点发蔫,亲眼见到西海湟跃出水面的凶险,这小畜生也不敢乱淘气了。

梅振衣微微一撇嘴:“我们二人的修为也比去年更强,况且还有紫青双剑合击之威。”

知焰神情有些凝重:“去年相斗,我们输了,要不是师父出手就凶险了。我仔细回想当时情形,就算此时我们以紫青双剑联手合击,也未必能取胜。况且师父也说过,不是不能入湖降妖,而是这样一来必定惊天动地,高原西海面目全非,代价太大不便为之。”

梅振衣笑了:“师父当时也悄悄对我说了一番话,要避免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可智取则不必力斗,只要手段巧妙,无非就是在湖边打一条鱼而已。他老人家的意思,还是要我们来除掉这只妖湟。”

知焰:“听你的意思,已经有办法了?”

梅振衣:“很简单,当初斗不过西海湟,无非因为它善用天时地利,在岸边的时候,梅毅一个人就可以与它独斗,等入了湖,我们两人联手也斗不过它。所以只要把它引上岸,就成功了一半,它如今更强,我也更强,正可与它放手一斗,你负责断其退路。”

知焰:“这是地利,还有天时。别忘了它还有绝招,能吐骨剑引天雷相击,最好选在晴空万里时出手,就算它能聚西海云气,引雷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梅振衣想了想:“要是别人应该这么办,可是我不必,如今我也会引雷之术又有紫电剑在手,互相劈击就是了。在湖中都被劈落自然是我凶险,可是在岸上却是我们占便宜,它毕竟是一条鱼,而且我还想试试一样东西。”

知焰:“你算计的更狠!以其所长回击,还能来个出其不意,那就挑个雷云密布的时候动手。你已经累了,歇两天再动手不迟。”

高原天气多变,这一天清晨还万里无云,接近午时有阵风从远处群山卷过湖面,西海上空飘来淡淡的云层。这云层越积越厚,却密云不雨,空中传来隐隐滚雷之声,气氛很是压抑。

湖岸边跑来一只雪豹大小的野兽,身上是黑白交错的虎斑纹,一条尾巴有整个身体那么长,是一只小瑞兽斑节豸。它在离湖边一里多远的地方停住,四蹄分开站得稳稳当当,摆好架势冲着西海发出一阵阵吼声。

这声音并不高亢,低沉沉带着很强的穿透力远远传开,随着吼声传出,波涛荡漾的西海湖面上叠加了一圈圈涟漪,从岸边一直扩散到西海深处,带着躁动的挑衅之意。远处偶尔飞过的鸟儿纷纷扑扇着翅膀避走,湖面上的气息令人不安。

吼声连绵不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随着一声响雷,远处湖面上突然掀起数丈高的浪花,这翻卷的巨浪如一条白龙朝着岸边疾驰而来。斑节豸看见了,却发出了几声高亢的吼叫,直到巨浪冲到岸边的时候,它才突然转身撒腿就跑,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与刚才挑衅的架势判若两兽。

巨浪中跳出一只四丈多长的怪鱼,腾身而起凌空扑击,一跃就是百丈之远,湖水被它的法力引上岸来,随之奔涌始终托住怪鱼的身形。瑞兽斑节豸天生擅长疾驰,虽然还不会飞,可四蹄腾空就像一溜烟,也不比凌空扑击的西海湟慢多少,加上二者之间本就有一里多的距离,西海湟追了七、八里也没追上。

眼看就要到了御浪上岸的极限,西海湟又一次落入浪尖再度腾空,口中吐出一道光华激射,这下斑节豸是再也躲不开了。

就在这一刹那,半空中传来一声断喝,一道凌厉的剑光斩下,截住那道光华,竟然将之磕飞不知去向。与此同时天空道道剑芒如雪片花雨席卷而落,灿烂缤纷煞是耀眼好看,场面虽然美丽,但每一道剑芒都带着杀机。

梅振衣终于出手了,他以逸待劳又是暗中偷袭,全力一击竟然击飞了西海湟吐出的昆吾剑,如果不是为了先解救阿斑,这一剑说不定就能伤了西海湟。

西海湟也意识到中了伏击,咆哮一声原地急旋,身下浪花飞起,无数水箭射出迎向漫天剑芒。同时一抖背鳍,十几支飞鳍梭射向天空,盘旋而下攻向梅振衣。这家伙全身都是天成法宝,难怪如此凶悍,它见梅振衣会飞,遂用飞鳍梭缠住不让他逃脱。

梅振衣也不想逃脱,持紫电剑放手一斗,而知焰却不在这里,并未与他联手合击。剑若游龙,与飞鳍梭缠斗,落芒如虹,与浪花水箭相击,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西海湟好似认出他来了,知道在远离湖边的地方难以取胜,开始向西海的方向退却。它很狡猾,向湖岸接近的速度不是很快,缠着梅振衣不经意中边斗边退,只要离西海越近,他能引上岸的浪头就越大,法术的威力就越强,等到梅振衣反应过来已无法再脱身了。

眼看离西海还有三里多远,梅振衣再次大喝,紫电剑发出风云激荡之声,剑势陡然一紧不再随着西海湟移动,同时缠住西海湟不让它退却。梅振衣刚才还留有余力,而西海湟也打了埋伏,现在它身下浪花比刚才要汹涌多了,此时一条条水柱卷向天空如一只只透明的怪爪抓向梅振衣。

半空的梅振衣周身突然霞光灿烂吞吐,击碎了一只只浪花凝聚成的怪爪。从远处看去,一条如龙怪鱼带着巨浪在平地上翻卷,半空中一条人影带着霞光飞旋,剑芒四射、飞鳍穿空、浪箭满天,战场中传出风云激荡声、巨浪轰鸣声、怪兽咆哮声,声声震耳。

久斗不下,一时又难以把对手引入湖中,西海湟终于沉不住气了,要使出它的绝招——引雷劈击。不知不觉中,西海上空的密云在飘移,已经来到一人一鱼激斗的战场上空,云层中还发出丝丝电闪,正在全力相斗的梅振衣似乎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变化。

西海湟也没有留意到,它今天施法汇聚雷云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引湖水掀成巨浪上岸比以前吃力几分,此消彼长,激斗中也不容多想。

天空一声霹雳,一道闪电击下,西海湟借着浪头掩护收回飞鳍梭,张口吐出一柄四尺长半透明的骨剑。闪电恰好击在剑身上,爆发出一个耀眼的光团突然改变方向,一道电光如金蛇般直冲梅振衣击来。

眼前这一幕,好似一年前的场景重演,但是梅振衣身边没有知焰保护,远处也没有钟离权护法,他会怎样呢?梅振衣早就有准备,甚至早就等着西海湟的这一招。

金蛇的电光劈来,梅振衣已经扔出一样东西,同时身形向后急退。这样东西不是法器,乍看上去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仔细看是一张用朱砂书写的黄绫。

电光劈在黄绫上,天地之间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黄绫突然炸开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近处云层中几乎所有的电闪都被引了下来,散成无数道电蛇四散劈击!

西海湟不知被多少道电光劈中,被劈了个跟斗把地面上的淤泥砸出一个五丈长、一丈多深的浅坑。坑中的泥水被炽热的电弧光化成蒸腾白气,还发出砰然的膨胀爆裂声响,地面露出的草叶也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焦灰。

梅振衣在扔出黄绫的同时已飞射而出,远远的避开了,跑得比阿斑要快多了,黄绫炸裂时他的身体一震,稳不住身形也远远的落在泥泞之中。

那张黄绫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是得自阿斑“收藏”的三道符箓之一,梅振衣虽不知其名,但他自悟的神宵天雷与符箓之术有相通之处,研究了这么多天,也基本弄清了它的妙用,这就是激引天雷的符箓,知道怎么去引发它。

但他毕竟没有学过真正的符箓之术,用起来也是个半吊子,仗着修为高深强行引发符箓,却不能精确控制,搞了一场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所以自己先远远的躲开了。

第193回、腥风箭雨腾戾浪,飞雪寒泽命催绝

制符与炼器有相似之处,威力越大的符箓制作起来越难,使用的要求也越高。当它被引发时,虽然是激引外物之力与制符者凝聚在上面的法力,但使用者也有法力消耗,引发符箓的威力越大,消耗的法力也越多。梅振衣很走运,他引发的符箓就是龙虎山弟子所制威力最大的紫府神雷符。

梅振衣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这张符箓,用的还是如指妖针那般激引外物之法,激引的是天空的雷电,他很难控制攻击的范围,所以干脆引下满天雷电散射而开,这样消耗的法力也是极大。符箓爆发时,他也浑身一震筋骨酸麻,控制不住身形落在地上,气血翻滚良久才调匀气息。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梅振衣使用这张符箓也巧妙到了极致,一举扭转了战局。符箓发挥的威力也要讲究天时地利,西海湟施法将西海上的雷云引来,知焰也在暗中以青霜剑凝聚云层,所以这一击才搞出这么大动静。如果一开始就扔出紫府神雷符起不到现在这种效果,反而使西海湟有了警惕之心。

西海湟被劈落在泥泞中,墨绿色接近发黑的鱼背上有十几道电丝吱吱作响,出现一片网状焦痕,然而却未伤其根本。它发出一声沉闷的牛吼,四野中的积水涌来将它的身形掩住,远处的西海涌起一道巨大的浪墙向岸上扑来,西海湟欲借迎面扑来的浪花逃入西海。

梅振衣这一击让它害怕了,心生恐惧不敢恋战,转身想逃走。这一击看似动静不小,但攻击方向是发散的,对西海湟的伤害并不大,打击主要是在心念上。西海湟最擅长的绝技发出却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被对方化解攻击自己,让它如何不心惊?再也不敢使用同样的一招。

梅振衣暗叹一声,这千年妖湟筋骨炉鼎真是强悍无比,同样的攻击,如果来不及施展护身之法打在自己身上,他绝对不能像西海湟这样安然逃走,剩下的事情就看知焰了。

西海湟裹挟着泥水向西海方向急速冲去,西海中也翻起大浪来接应,然而湖边巨浪涌起恰恰就在刚上岸的地方突然停顿,好似瞬间被定格。这只是一种错觉,原来不知何时湖边一带空气变得极冷,一片刺骨的深寒,扑来的浪涌被冻成了一道冰堤。

这是一道接近透明的屏障,浪花凝结成冰带着无数锋利的棱角,显得晶莹剔透,发出冷森森的光芒。冰堤上方半空中站着知焰,手持青霜剑,红色的衣裙就像一团火焰。

湖滩上发出一连串喀嚓的响声,是西海湟在撞碎一道道冰棱硬往前冲,一面发出咆哮,引来西海上更大的巨浪翻卷,企图吞没冰堤而过。

知焰在空中一挥青霜剑,云层中落下的不是电闪,而是一片片急速飞旋的雪花,每一片雪花的边缘都带着寒芒之光。

她是梅振衣的道侣,梅家的“切菜刀法”她也与梅振衣切磋过,此刻以青霜剑引来漫天雪花,妙处颇有相似之处,每一片雪花虽然不如剑芒那么锋锐,但是数量却多多了,纷然而落密密麻麻卷向西海湟的双眼。

西海湟钻入泥水中,激起无数水箭抵挡雪花,同时咆哮连连仍撞向冰堤,西海那边涌起的浪头也越来越高。但是它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涌过冰堤的浪头越高,这道冰堤也就越高,知焰手中的青霜剑挥舞,带着森森寒气,浪花在冰墙上不断凝结,渐渐成了一道六丈高的冰墙,西海湟冲不开也跳不过去。

西海湟终于不再往前硬冲,也不再继续引浪而来,它转身向后变换方向企图绕个圈子溜回西海,面前的冰堤再高宽度毕竟有限。它一后退转身,突然觉得周身的泥水渐渐变得粘稠,也越来越寒冷。

你有没有在北方极冷的天气下刨开冻土的经验?含水的土层结冰后几乎象铁一样坚韧,一镐刨下去往往只留一道白印。梅振衣与西海湟的那一番激斗,将周围几里方圆的地方几乎都翻了一遍,泥水混杂成了一片沼泽,此刻外围已经开始结冰成为了冻土。

西海湟再也翻不起多少波浪,陷在泥泞中越挣扎越艰难。此刻梅振衣也缓过气来,重新飞上了天空,举起紫电剑与知焰的青霜剑相应,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化成了一道道细长的电丝,滋滋不绝从天劈落,集中攻击在西海湟最坚硬的头顶部位。

西海湟终于吃不消了,这种打法几乎让它没有还手之力,发出最后一声巨吼,从越来越粘稠的冰冷沼泽中飞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骨剑急射梅振衣,这一次没有引雷相击,看去势就是要射穿梅振衣的身体。

梅振衣根本就没管骨剑,知焰的青霜剑飞来挡住,就在西海湟跃起的那一瞬间,它胸前那一块浅黄色的部位露了出来,梅振衣的紫电剑脱手飞出,带着电光正斩入其中,再一招手紫电剑飞回。

这一剑非常巧妙,没有杀了西海湟,却将雷电之力引入到它身体内部,让它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西海湟侧仰着身子摔了下去,四丈多长硕大的身躯砸落了无数冰碴,这下它再也动不了了。梅振衣与知焰落下了云头,彼此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这只西海湟的炉鼎筋骨顽强,简直是刀枪不入啊,这一番相斗虽是取巧,但也很是吃力。

大战之后松了一口气,只一个不留神,阿斑不知从何处如闪电般的钻了出来,跑到西海湟的身边,一爪子就掏进了它胸前的那一道剑伤之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梅振衣赶紧喝止道:“阿斑,别乱动,把昆吾剑给我找来!”

阿斑一溜烟跑走了,而西海湟眼见已经活不成了,梅振衣那一剑伤得虽重却没有要它性命,但阿斑这一爪子掏进伤口,那是连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梅振衣叹息一声收起紫电剑扔出了拜神鞭,拜神鞭化成一片白云,舒卷成一个漩涡的形状,西海湟伤口中的鲜血涌出都飞了进去,那片旋云却没有染成红色,仍旧在半空旋转。西海湟已经死了,鲜血从那个不大的伤口喷出,接近半个时辰才枯竭。

梅振衣收回了拜神鞭,空中一片红色的细末如雾一般落了下来,他取出一个白葫芦,将这些细末全部收走。这就是千年灵血啊,就算不用它作九转紫金丹的药引,也是难得的药材,只是这千年灵血一出,不能见风太久,要立刻炼化成血竭,否则无法保存药性。

千年灵血竭已收集完毕,满身泥水的阿斑从远处跑来,嘴里叼着在混战中打落的昆吾剑,晃着尾巴到梅振衣面前来表功。梅振衣摸了摸它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对知焰道:“没想到是这小畜生最后出手杀了西海湟,我只吩咐它若我们未胜不要跑回来,却忘了告诉它若我们已胜,它也不必再多事。”

知焰看着西海湟道:“杀了也就杀了,难道你还想收服吗?此物作孽深重,修行与凶性已成,是无法收服的。换而言之,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收在门下,你一时不察,就出了梅六发之事,何况西海湟这等凶性之妖?”

梅振衣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应当除此妖祸。”

知焰:“今天斩了西海湟,小葱该高兴了,它会很感谢你替它报仇的。”

梅振衣:“小葱该谢谢阿斑,是阿斑最后掏的那一爪子。”阿斑听懂了他的话,在一旁得意的仰着头甩了甩脑袋。

知焰又道:“天材地宝在眼前,若不想损毁过多,就要在一天内收集完毕。”

梅振衣:“我很累,先歇两个时辰再动手。”

这只西海湟修行千年不止,炼成一身天成法宝,可以说混身上下都是宝啊,但若不是炼器与炼药的大师同时在场,很多东西就会搜集不到而浪费,比如那千年灵血竭。偏偏梅振衣两者都擅长,在第一时间炼化了千年灵血,一番大战之后紧接着炼药他也累了,先静坐调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开始采集天材地宝,处理妖尸这种脏活自然不能让知焰仙子动手,而且是要以炼器之法分解,不同于普通的解剖。西海湟的皮简直是刀枪不入,连天雷劈上去就是几道焦痕,梅振衣将法力注入紫电剑上小心翼翼的剖下来,一边剖一边以文火炼化揉制,初步处理可以保存,以待日后根据各种用处加工。

西海湟全身几乎没有鳞片,只在胸鳍处有二十八片碗口大小的飞鳞,深黄色,可以像飞镖一样盘旋飞出伤人,正好护住它胸口那一片最软弱的地方,好东西,也先收起来。

西海湟背上有十八支飞鳍梭,威力梅振衣已经见过了,他发现这已经相当于初步炼成的法器了,看上去是十八支,实际使用时神识连成一体,是一件法器分了十八个部分。他以前擅长合器,紫电青霜剑就是可合击之器,这一器分击还是第一次遇到,收起来以后好好研究。

西海湟全身的筋骨包括口中的利齿都是天材地宝,梅振衣全部粗略炼化一遍去除杂质,变成相对纯净可以长久保存的材料。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去除内脏最后只剩一堆鱼肉了。

梅振衣笑着问知焰道:“你小时候,家里做过熏鱼吗?”

知焰瞪了他一眼:“我来自昆仑仙境妙法门,小时候哪有什么家,又哪见过家人做熏鱼?你要处理这些鱼肉,这也是天材地宝吗?”

梅振衣:“不是炼器的材料,但西海湟鱼的肉本身就是药材,可解毒排脓、调经养血,更何况这千年妖湟,药性简直好的不能再好,另有补益元气之功。但是我累了,我教你以炼器之法去炼药,我来切,你先施法引水汽微蒸再以文火培制,把它加工成可入药的熏鱼干。”

四丈多长的西海湟,得有多少鱼骨鱼肉啊?梅振衣炼化完鱼骨已经无力再以鱼肉炼药了,他只管切片,让知焰去炼化,就这么也忙到第二天,几乎筋疲力尽。知焰笑着问他:“这熏鱼干可入药,能不能就像寻常的熏鱼干一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