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一愣,不解的道:“怎么会是李毅…”

“他要我把大人的玉玺和这白玉铃铛偷给他,我已经把玉玺给他了。”

“李毅不愧是狐狸郎君,原来想坐收渔人之利。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不会再追随浪腾嵬了,他们谁生谁死,我都不在乎。”青风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糟了,要马上走才可以。”

说着,青风一把拉起了纯…

“爱卿,你总算醒了。”

微微的睁开眼睛,凌袖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皇上,阿良…”凌袖由梅暄扶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爱卿你是不是病了,朕给你传御医好吗?”皇帝怜惜的抚着凌袖的脸,如此说道。

“不要,千万不要传御医,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晕倒的事。”

“可是爱卿你的脸色很差啊。”说着皇帝看向站在一旁的梅暄,“你去御膳房端杯参茶过来吧。”

“是的,皇上。”梅暄鞠了个躬,正想离开的时候,去被阿良拉住了。

“参茶只是提气,阿凌已经用不上这个了,他要得应该是血。”阿良淡淡的开口。

“不要说了,阿良!”

“阿凌,在隐瞒下去也没有意思了吧。那时候在破庙之外,我拉住你的手时就发现你没有脉搏了。梅暄是你的贴身丫环,不可能不知道。而皇上就算不懂医术,夜夜与你共寝,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听了阿良的话,凌袖看着皇帝,发现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

凌袖自嘲般轻笑,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爱卿,朕从来不在乎你是什么。凌袖就是凌袖。”皇帝说的温柔,一往情深。

谁会不喜欢甜言蜜语,即使是假的又何妨?

“要怎样做,你才可以康复?”阿良问道。

轻轻的摇了摇头,凌袖笑道:“多点休息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皇帝和阿良对视了一眼,便说让凌袖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梅暄为凌袖盖好被子,轻声问道:“主子,要不奴婢去给你端碗血来。”

“不用了,现在已经不用了。你下去吧。”

梅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凌袖疲倦的闭上眼睛,其实,他不愿意睡,因为睡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

次日一早,浪腾将军府的管家代浪腾嵬进宫求见皇帝,禀告茵公主的死讯。死因非常简单,是上吊自杀的,早上被丫鬟发现,茵公主留下遗书说无法忍受异国的身活而寻死的。

皇帝大怒,想命人将浪腾嵬抓回,却被凌袖阻止了。

“爱卿,浪腾嵬太过分了,朕不能再放任他!”

无视皇帝的怒火,凌袖先遣走了御书房内的宫人,再和皇帝说道:“皇上,浪腾嵬要起兵了。”

闻言,皇帝愣了一下。

“以茵公主的性格,她是不会自杀的。现在她死了,很明显是被浪腾嵬所杀的。浪腾嵬杀了她是要我国与南国交战,他即可趁乱起兵。此刻皇上应该做的是不让南国的人知道公主的死讯。”凌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皇帝的书桌前,将那茵公主的遗书撕了,“我早已经让云将军调动南北两营的士兵在帝京布阵了,不会让浪腾嵬那些在帝京外的士兵进来的,但是帝京中的禁军不一定能抵御浪腾嵬。”

“那爱卿有何办法?”

“皇上先修书到南国,请南国皇帝或者其得直系亲属来我国。”

“南国的太子莹殿下如何?他是公主的亲哥哥,一直想来看看茵公主。”

“可以,皇上让莹殿下来我国,我们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南国一定不敢轻易出兵的。”

“爱卿的意思是要人质?”

“皇上英明。”凌袖微微的福了福身,“现在事态紧急,不得不兵行险仗了。浪腾嵬公然叛变,必定是有备而来。近几个月在朝上与皇上顶撞,官员里竟无人敢上前责备他的无礼,显然是对浪腾嵬有所顾忌。所以此时朝上的官员已经无用。”

皇帝叹了口气,跌坐在龙椅上:“想不到朕会落得如此田地…”

凌袖走到皇帝身旁,跪了下来:“请皇上放心,凌袖会永远追随皇上的。”

皇帝轻笑,扶起了凌袖:“那么爱卿,你追随的是龙腾王,还是浪腾漓?”

“皇上,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凌袖,若我不再是皇帝,你是不是不会留在我身边…”

“皇上!”凌袖打断了皇帝的话,“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现在国事重要。”

皇帝顿了一下,苦笑的点了点头:“朕现在就先给南国修书。”

“那么微臣去安排宫中禁军…”话还没有说完,凌袖身子一软,竟直直的倒了下来。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在天亮不久以后,城门就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会有大量的士兵交替,所以守城门的士兵没有审查来往的人,青风带着纯混在来往的人群里出了城。

出城以后,青风片刻也不敢停留,带着纯就上了鬼山。

已经快是夏天了,地势不高的鬼山却依旧被白雪覆盖着,在阳光下,那雪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在山中走了一段路,青风和纯在一棵树下生火取暖。

“冷吗?”见穿着单衣的纯脸色苍白,青风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纯的身上,“想不到都快是夏天了,鬼山竟然还有雪。”

拉紧了身上的衣服,纯低头不语。

“现在浪腾嵬正调动士兵进城,我们在这里等到下午,今天的士兵都调动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一定要远远离开帝京,被抓住了就死定了…”

“为什么?”纯突然开口打断了青风的话。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出来?你不是大人的副将吗?你这样做是背叛了大人,要杀头的。”

“没错,青风是浪腾嵬大将军的副将,可是我也是暮城,是你的哥哥。”青风伸手拍了拍纯的脑袋,小时候他也常这样做,“当年我是进了将军府后才知道你被卖了,虽然爹和娘都不说把你卖到了哪里,但我至少知道,若有一天我掌握了权势就一定能把你找回来,所以我才会那么努力的当上浪腾嵬的副将。现在找到你了,我当不当副将已经不重要。再说浪腾嵬要对你不利,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你回去吧。”纯看着面前跳跃的火光,神色平静,“那么辛苦才当上大将军的副将,大人他若作了皇帝,你也一定会飞黄腾达,没必要为了我放弃一切,那太不值得了。”

“暮烟…”

没有理会青风,纯自顾自地说着:“那时我虽然还小,但我记得爹爹带着我走了很远,去了好几户大户人家,可是没有人愿意买我,他们说我太小,干不了活。后来爹爹把我卖到了柳巷。爹爹说我不像哥哥那样强壮聪明,哥哥不管什么一学就会,而我什么都不会做,像女娃儿那样动不动就哭,所以除了当小倌,还能做什么?”

爹爹说得没错,除了当小倌,我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青风僵硬的神情,纯笑了:“爹娘当然不会告诉你把我卖到了哪里,征夷大将军的副将可是三品的高官,他怎么可以有个当小倌的弟弟。所以在爹把我卖了以后,一次都没有来看我。我在柳巷里整整十年。那些官人看不起我们,却又要玩弄我们…”

当爹把我卖进柳巷以后,那个总爱跟在你身后,总爱向你撒娇的暮烟就已经不在了。

“不要再说了,暮烟。”青风一把将纯搂进怀中。

“我没有比任何人低贱,我只是出生没有他们好,他们却那样的对我…”

“不要再说了…”

“我不再是暮烟了,也配不起‘纯’这个名字。我卑鄙无耻爱慕虚荣。知道浪腾大人是一品大将军,我便死缠着他,为了独占大人,就算夫人平日代我如亲人,但我知道浪腾大人早就对她起了杀意后,我也不曾提醒夫人。”

“不是这样的,暮烟…”

“我恨死爹娘了。他们怎么可以抱着一个孩子在笑,就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孩子在火炕里哭?”在青风的怀里,纯哭了。

他小声的抽泣着,爹说的对,他真的爱哭。

一开始,他想当个好孩子,却被爹娘卖了;然后,他想好好的生活,却不得不出卖身体供人玩乐;接着,他拼尽一切希望被爱,却被人利用到尽。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连想好好的当一个人都不可以,他永远是别人的玩物、工具。这样的他,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对不起,暮烟。”青风一向朴实,也不懂得安慰别人,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兄弟情深可真是感人啊。”声音刚落,一个黑色身影翩然而来,正是李毅。

青风连忙将纯拉到身后,拔出佩剑作出防卫,他根本看不清李毅的身法,李毅刚才的身法完全不像轻功,而像鬼魅。

“纯,把白玉铃铛交给我,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李毅似笑非笑的看着躲在青风身后的纯。

李毅话音刚落,一群士兵尾随而至。

“你向浪腾嵬借兵是这样用的吗?”环视李毅身后的士兵,青风知道这是西营的士兵。

没有回答青风的话,李毅笑道:“他们已经成为我的兵,青风大人你即使拿出了兵符,他们也不会听命于你。所以…”收起笑容,李毅再看着纯,“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

纯摇了摇头,擦干了眼泪:“我不会给你的。”

虽然他已经一无所有,但凌袖的教育之情他无法忘记,所以他不能背叛凌袖。

李毅挑了挑眉,语气冷淡:“看来以前对你的调教是白费了,你没有学乖。”

李毅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蜂拥而上。

“走!”青风拉着纯转身就跑,一边护着纯在身前,一边将靠近来的士兵击退。

青风带着纯跑了好一段距离,青风的身手好,那些小兵竟无法近身。

李毅看了一下天色,低喃道:“时辰快到了。”

语毕,李毅转身夺过身旁一个小兵手中的长矛,一甩衣摆,直向青风他们飞跃而去,霎那间已追上了青风和纯,李毅用力将长矛向纯抛出。

青风毫不犹豫的将纯搂紧了怀中,用背挡下了长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纯的白色单衣,也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哥!”纯含泪的抬头看着青风唇边僵硬的笑容。

“哥哥以前就说过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你谁也保护不了!”李毅一个掌风扫出,长矛便刺过青风的背,刺穿纯的身体,直直刺进了雪地之中。

“对不起,暮烟…”青风搂着纯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

泪滑过了脸颊,纯伸手紧紧地抓住青风的衣服。

哥,我从来没有恨你,也没有恨爹娘,因为卖了我以后,你们的生活就过得很好了。暮烟我很没用,能做得就只有这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可以看到我的家。娘做了满桌的饭菜,爹从市集里买了松子糖回来,哥哥你马上挑了最大的一块放到我的口里,然后娘就在一旁唠叨,说我吃了糖就不吃饭了…

李毅走到纯的身边,从纯的身上找到了白玉铃铛。

这由明黄丝带系着的白玉铃铛。

“大人。”一个士兵走了过来,“要处理尸体吗?”

回眸看那已经死去,却依然站在那里的两人,李毅淡淡地说:“就这样烧了他们。”

“是!”

片刻过后,火光冲天。

李毅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往那火扔去:“卖身契还你。你不死不行,不甘心的话下辈子就来找我报仇,我等你。”

当火将要熄灭的时候,鬼山的天空开始下雪,冷风迎面吹来。

李毅闭目片刻,睁开眼睛时便发现已置身于一片梅林之中。

梅林之中传来筝声,有人弹唱起一曲《金明池》。

李毅笑了,这曲怎么像纯和青风的送葬曲?

那人的声音宛如天籁,柔声唱着:“天阔云高,溪横水远,晚日寒声轻晕。闲阶静,杨花渐小,朱门掩,莺声犹嫩。悔匆匆,却过清明,旋占得,余芳已成幽恨。却几日阴沉,连宵慵困,起来韵华都尽。 怨入双眉闲斗损,乍品得情怀,看承全尽。深深态,无非自许,厌厌意,终羞人问。争知道,梦里蓬莱,待忘了余香,时传音信。纵留得莺花,东风不住,也则眼前愁闷。”

第十三章:南浦

缓缓的睁开眼睛,凌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鬼山梅林。他无奈的谈了口气,看来肉身又陷入了昏睡之中。现在政局混乱,正是紧急的时候,他又要昏睡上多少个时辰?

一棵梅树下摆着琴桌,上面置着一把筝。

凌袖上前细看,发现筝身侧刻着“浪腾漓”。

凌袖轻笑,想不到此刻他竟无意识的将皇帝赐的筝带在身边,这是不是代表他已放不下他?

坐在琴桌前,凌袖突然有了弹唱的冲动,于是调好筝,弹唱起一曲《金明池》。

没由来的想弹这首曲子,凌袖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压抑着。

琴音刚止,掌声响起。

凌袖抬头看去,一抹黑色的身影依在梅树旁,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映出了那身影“红”的感觉。

一身黑衣锦袍,却让人看出了“红”的颜色。

“凌袖,每次见你,你唱的曲都那么悲伤啊。”没有理会凌袖的惊讶目光,李毅笑着向凌袖走来。

“李毅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的,这里是他的世界,没有他的带领,谁也进不了这片梅林。

李毅走到凌袖身旁,伸手轻抚上他的脸:“你还是这么美,美得让我几乎窒息。”

打开李毅的手,凌袖的纯白衣袍一甩,他已经跃出十步之外。

见凌袖戒备的看着自己,李毅毫不在意,他坐到了琴桌前,竟弹起了一曲《湘江曲》。

“你还记得这首曲吗?”李毅弹完一曲,抬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旁的凌袖,“当年,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指十三弦,捆将幽恨传。当庭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凌袖疑惑的看着李毅,犹豫了很久,心里依旧没有答案:“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曾经用《湘江曲》…”

不待凌袖说完,李毅一把拉住凌袖,拉倒他压于身下:“纪师岚嵬带你入宫,当天你一身纯白舞袍,在一群红衣舞娘之间跳了《入破》。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看着凌袖错愣的表情,李毅笑着在他额上留下一吻,“那个晚上你就住进了皇帝的寝宫。第二天纪师岚嵬入宫面圣受封,你就在他和皇帝的面前弹了《湘江曲》。”

“这些事你怎么可能知道…”

“凌袖,你的心理应该还是很恨纪师岚嵬的吧,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凌袖睁大眼睛看着李毅,良久,才说出两个字:“皇上…”

“嗯,是朕。不过蓝伽皇朝已经灭亡千年,我早已经不是皇帝了。我现在叫李毅。”语毕,李毅放开了凌袖。

凌袖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邪俊如鬼魅的男人,他根本找不到千年之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帝的影子。

“我变了样子你就不习惯了?”

“不是。”凌袖移开了视线,李毅是蓝伽皇朝的皇帝,那为何会给自己那种恐惧?

李毅笑着将凌袖搂进怀里:“如果我不是有这容貌,早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也不会有办法救你。”

“救我?”

“你还没有发现,你的肉体已经不行了吗?”

听了李毅的话,凌袖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他早已经猜到自己时日无多,可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和浪腾嵬决战的时候。

李毅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秘色瓷做的小瓶子:“这瓶子里的是魔蛊,巫国的秘宝,不仅可以让人不老不死,更能让人起死回生。当然,也可以让你的肉体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