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重回京里那个花花世界,风无方当然愿意。虽然内心有些舍不得自己带出来的兵,但他很清楚朝廷的规矩,自己在这里呆了已经差不多五年,是该换个人来了。“等这道旨意我算是等了很久了,出头的日子总算来了。”风无方感慨道。

“方哥,这也是你报那倭寇之仇的好机会不是吗?”风无痕忍不住取笑道。

“好你个小子,竟是算计得如此清楚,你以为我不想打那些扰边的倭寇?若是我轻易动了手,朝中的那些人不会把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来才怪!未奉旨意私自动兵,我可不是边将,没那个权力。现在可好,有你这么个钦差撑着,事情就好办多了。……”

风无痕无可奈何地听着这位安郡王唠叨,心中清楚这军营里怕是没有什么人敢和他谈天说地,因此也就只能陪着磕了一阵牙。不过,事情最终办成了,仅仅这一点就值得高兴。和风无方商议好到时的联络和发动等细节,风无痕又带着两个侍卫在城门关闭前赶回了福州城。

第三卷 长击 第十四章伏击

“成田君,就快到了。”一身戎装的明川野休望着不断接近的陆地,心中战意高涨,“你看,就是那块地方,他们号称天朝,统治着比我国大上几十倍的国土,可还不是一样任我们横行?今次你就好好开开眼界吧!”

成田兵一脸赞叹地望着那片祥和的土地,“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明川君,要在这里进行掠夺,是不是太煞风景了?”他此次前来,是奉了父亲的严令,准备好好看看天朝的河山,只不过正好有劫掠的船顺路,贪着方便,因此也就一起来了。

明川野休面露不屑,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恐怕连血腥气都没见过,真是侮辱了武士这个光荣的称号。不过,他的父亲可是堂堂大名,自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成田君,话不是这么说的,等你看到了那堆积的金银财宝和眉目如画的美人,你就知道劫掠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扫了一眼兴奋的部下,沉声喝道,“加快速度,天黑前务必上岸!”

“嘿!”一众部下哄然应道,仿佛看到了银子和美女在向他们招手。

入夜的陈家庄寂静无比,忙了一天的乡民们早早上了床,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然而,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时辰,夜半时分,一队队身着黑衣的人将这个不大的村庄团团围住,为首的人眼中,狂热和兴奋显露无疑。

“冲进去,男的一律格杀,女的统统绑起来,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走了一个。中原的军队不是好惹的,如果你们想活命,就收起那点子好心肠。记住,挨家挨户的搜,把值钱的东西通通拉出来!”明川野休看着黑漆漆的村庄,一字一句地下令道。

“嘿!”一群武士顿时如同恶狼一般狠狠地向庄子里扑去,财富,女人,一切都是他们最渴望的东西。在战乱的本土,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但是在这里,他们可以享用到连将军大名都梦寐以求的金银美女。

“成田君,很快你就可以听到天底下最美妙的声音了。”明川野休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血腥味,“那些男子们临死前的求饶,那些婴孩们的哭泣,再加上那些美女疯狂的叫喊,汇集成了我最喜欢的东西。”

成田兵微感尴尬地别过脸去,使劲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很不喜欢这个开口财富闭口美人的家伙。在他看来,天朝这地方比起自家那弹丸之地要强大的多,如果惹火了那位拥有中原的皇帝,本国无疑要遭到灭顶之灾,只可惜无论是父亲还是幕府将军,对自己的这种论调都是嗤之以鼻,什么叫目光短浅,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足足几百人涌进了小小的陈家庄,然而,许久之后,明川野休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反应,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难道……他并不愚蠢,带人在福建沿海劫掠多次,让他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他望着黑暗得有些诡异的庄子,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恐惧。

他吹起一阵响亮的呼哨,然后尽力喊道:“所有人都退回来!小心埋伏!”话刚刚出口,四周就响起一阵山摇地动的呐喊,一圈亮晃晃的火把顿时燃了起来。

“糟了,这群混蛋,竟然使诈!”明川野休失声呼道。站在他身边的成田兵面带恐惧地望着一群又一群手持利器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用充满敌意的眼光扫了两人一眼,大声喝道:“派人喊话,让里面的倭寇都出来,否则就用火攻!王爷有令,不得放走一个!”

明川野休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大嗓门的士兵随便应付地喊了几句,就匆匆跑到那将领前报道:“大人,那些倭寇压根没反应。反正他们不是我朝子民,还请大人下令剿灭,还我福建百姓一个公道!”

“好,就让这些倭人见识一下我天朝军队!”那将领怒容满面,不怀好意地盯着明川野休和成田兵看了两眼,随即令道:“所有弓弩手准备!”

几队弓弩手立刻掣出了早已准备妥当的火箭,齐齐站成了一个大圈,箭头直指对面惊惶失措的倭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复仇的气息,那漆黑的箭头和红色的火光让成田兵一阵颤抖,他压根就不敢瞧那将领的脸。

“射!”将领厉声喝道,“一个不留!”

一团团火光顿时向村内飞去,本就已失了方寸的倭寇更是一阵大恐,人人乱喊一气地四处乱窜,奈何那将领本就不打算让他们生还,一轮火箭过后又是几轮,完全是斩尽杀绝的意思。再加上陈家庄内早就准备好了易燃的稻草和火油等物,熊熊火光下,只见一条条发疯似的人影拼命向外逃逸,但预先伏下的弓弩手早就等在那里,一阵乱箭下,仅剩的几个幸运儿也被射成了马蜂窝。

明川野休不禁捏紧了拳头,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部下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堆尸体,他实在是不甘心。可是,谁要自己不小心中了人家的埋伏,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别人?身边的成田兵就更是不济了,他从没上过战场,哪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早就趴在地上吐了个淅沥哗啦的,连两人身边的士兵都不由退了几步,鄙夷地看着这个懦夫。

龙游海呆呆地瞧着那火光,心中感慨不已,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他跟随风无方已有多年,深知这位天潢贵胄心中的苦闷,平日行止只要稍有过失,就会有人往皇帝那里打小报告,只是为了王爷的父亲曾与皇帝有过夺嫡之争。就连这肆虐福建的倭寇,王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剿过一次。正因为这样,那些朝廷上的高官和皇帝反倒是放下了心,眼看王爷就要一事无成地返京,那位钦差却带来了让他欣喜若狂的旨意。

“留下百人镇守,等火势灭了后进去收拾一下。”龙游海吩咐道,“将这两个倭寇带回去审问!”他冷冷瞥了明川野休和成田兵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之色。

黑暗的地牢中,明川野休和成田兵仿佛是度日如年一般,似乎没有任何人想起这两个倭寇,连一滴水,一粒米都没有。“不,我要去告诉他们,我不是强盗,我是奉命前来学习的倭国贵族,他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贵族!”成田兵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三两步窜到铁门前,隔着栅栏声嘶力竭地叫道,“放我出去,我是前来觐见皇帝陛下的使节,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

“丢人现眼!”明川野休不屑地吐出四个字,“身为贵族,居然向别人求饶,你的父亲将以你为耻!”他沉声喝道,“身为武士,不得贪生怕死,你连这一点都不懂,成田大人怎么会派你出来?他真是瞎了眼了!”

成田兵突然回转过头来,怨毒的眼神连明川这样深沉的人都不禁为之一颤。“要不是你一定要劫掠,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什么武士道,什么求饶,若是当初天皇陛下他们都像你这么想,我们能攀附上中原的天朝这棵大树?那些天朝商人给我们带来的才是真正的财富,若是真的激怒了他们,不用他们的兵将打过来,只要两国贸易一停,你们这些人就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明川想不到这个公子哥似的少爷也会有这样的见识,心中已是惊疑不定,但嘴上却仍是不服:“他们不和我们交易,我们的船只武士也可以在这里抢,我就不信没有他们,我国就会过不下去!”

“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武士祸害了国家!”成田呸地啐了一口,“劫掠,你没看到天朝兵将的实力么?就看今天那些人的狠劲,你还想再来几次?那是送死,哼,居然连我也赔进来了,你才是我国的耻辱!”

隔壁的风无痕听了身旁通事的翻译后,不禁悚然动容,留下几个倭寇的意思,就是想找一个人来指证罗家,只不过龙游海做事太过干净利索,竟然真的只留了两个活口。他早就听说倭人有切腹自杀的习惯,因此很是担忧了一阵,不过,那位龙大总兵却很不屑地提及两人之中有一个极为懦弱,肯定不会寻死。只要把他们关在牢里饿上两天,到时让他们做什么都行。不过,风无痕还是放不下心,因此才带了冥绝干起了听壁角的活计,却偏偏听到了这么一番有些意思的谈话,看来这个懦夫还是有些见识,对付一个聪明人远比对付一个莽夫容易,他心中想道。

明川和成田又呆呆地坐了许久,似乎两人根本就被遗忘了,没有人来注意他们的死活。终于,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兵卒手持火把走了进来,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为首的便当头喝道:“将他们带走!”

成田犹自愣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卒就拿着绳子冲了过来,一五一十地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他倒是相当老实地一动不动,只是那些人手脚颇重,绑得他呲牙咧嘴,只是不敢放声。明川就没这么走运了,他死命地挣扎着,累得那几个兵满头大汗,到后来还是首领模样的人给了他一记狠的,这才将他捆了起来。

成田忐忑不安地被几人推搡进一间不大的屋子,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命运,然而,悲哀的是,一向自命不凡的成田少爷,此时的生死却掌握在别人手中。

第三卷 长击 第十五章 审问

模糊的灯光下,成田可以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漠然地端坐于主位上,神情中似乎还是带着一丝丝厌恶。“跪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随即是膝弯处一阵刺骨的疼痛,成田不由自主地伏跪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明川,只见那个一直趾高气昂的明川也被踢得跪下了,似乎还是有几分不服的样子。

“报上名来!”头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含着一种奇怪的威势。

成田连忙答道:“小的成田兵,家父乃倭国成田大名,……”

“本王只问你姓名,并未问你家世!”风无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心中却不禁一跳,此人居然是倭国大名之子,看来真的是捡到宝了。若是能将他收服,到时他的话可比普通倭寇要有说服力的多。

成田兵吓得连忙闭嘴,刚才少年自称本王他可是听清楚了,一位天朝的王爷,天哪,他不禁哀叹起自己的命运不济起来,撞到一个王爷手里,自己一个小小的贵族之后能得到什么待遇,他已经不可想象了。

“难道另一个是哑巴吗?”风无痕犀利的目光又扫向了明川,“本王问你话竟敢不答?”

明川倔强地回视着座上的少年,心中却不屑得很,不过是又一个和成田差不多的角色,仗着身份高人一等,哼,我堂堂一等武士,岂能容你呼来喝去?他故作鄙夷地扭过头,就是死板着脸。

“大胆!”徐春书喝道,“竟敢藐视殿下,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责四十军棍,看他还敢如此狂妄!”

“不用拖下去,就在此地行刑!”风无痕阴寒地一笑,“本王倒要看看,倭人中有怎样的汉子!”

四个身材健壮的彪形大汉立刻行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朝风无痕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冲着明川就是狠狠一脚,让他仆倒在地。其中两人各执一条军棍死死抵住明川的后背和腿部,另两人操起军棍立刻依数打了下去。

明川起初还能咬着嘴唇不放声,然而,这几个军汉都是从大营的军法处精挑细选出来的,下手极为有分寸,存心是要让这个倭寇吃些皮肉之苦,因此下手都是拣肉多之处,内伤是不会有,但是痛楚却是极为厉害。终于,十几棍之后,明川再也忍不住了,他只觉得臀部如同火烧火燎一般,每一棍下去似乎都要沾起一些皮肉,比起国内那些乱打一气的贵族家臣,这些军汉简直就是专职的酷吏。“啊!”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心中早把那什么王爷的祖宗八代诅咒了个遍。

成田心惊肉跳地听着明川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又瞥见那粗大的军棍上下飞舞,早就吓得魂都飞了,趴在地上战栗不已,唯恐也惹怒了座上那位王爷。他可不像明川皮粗肉厚的,不消四十军棍,只要来个十下,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三十棍过后,明川早已痛昏了过去,可是那些军汉都是铁石心肠的人,哪管他的死活,竟是一五一十照打不误,风无痕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容易打完了那四十军棍,领头的军汉躬身道:“启禀殿下,行刑完毕,犯人已晕了过去,请殿下处置。”

“哼,没想到如此不经打,连四十军棍都喊成这样,平时安郡王治军,无论刑责多少,有谁敢如此大呼小叫?没用的东西,拿水将他泼醒!”风无痕吩咐道,“本王倒要看看,他是否还有先前的硬气!”

一个军汉毫不客气地将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凉意立刻让明川醒了过来。他挣扎地蠕动了一下身子,这才感觉到一阵剧痛。耻辱啊,真是武士的耻辱,他心中的恨意熊熊燃烧了起来,直到此刻,他还是无法忘记本属于自己的荣耀。

“说,你叫什么名字?”风无痕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冰寒。

“回,回王爷,他叫明川野休。”成田兵抢着答道,虽然明川的嘴脸可恨,但毕竟是本族人,成田还是不忍心看他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他,他不懂天朝的语言!”急中生智,成田不禁迸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有问你的话么?”风无痕嘲讽道,“化外之民,不通我天朝正统,居然还敢劫掠我国海境,实在是罪不容赦!”他偏头看着身边的师京奇,硬邦邦地问道:“绪昌,依凌云法令,劫掠乡里者,该当何罪?”

“启禀殿下,罪当斩首示众!”师京奇正容答道。

“那属国子民劫掠我国百姓,纵火烧屋,以至民众死伤者,又该当何罪?”

“凌云属国之百姓,隶属我国辖下,自当一例处置。致民众死伤严重者,依律可判腰斩!”

“很好。”风无痕点了点头,“你等二人还有何话说?本王奉父皇天子剑,可先斩后奏,就是处你们极刑也无人敢有二话。来人,传本王钧旨,三日后将他们押解福州,当众腰斩!”

成田兵已是吓得浑身哆嗦,见两名军汉前来拉他,连忙拼命磕头道:“王爷饶命,小的是奉了天皇旨意前来天朝学习,并非匪类,只是误与这些人乘坐一条船。求王爷开恩啊!”他汉语本就流利,因此话倒是说得极为利索。可后面两个军汉哪吃这一套,一个心急的一把拉了他的头发,直接就往后面拖去。成田绝望地向明川瞧去,只见同伴已是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任由两个军汉扯住了脚,如同死猪一般向后拖去。

“住手!”风无痕突然出言阻止道,“先放了他们。”

成田感到头皮一松,整个人又被重新扔在了地上,立时松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座上那位王爷似乎喜欢服软的人,随即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大声嚷嚷着:“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武士,武士的脸都被你,被你丢尽了!”明川挣扎着吐出一句话,“你,你配不上成田,成田这个高贵的名字!”

“你懂我国的语言?”风无痕缓缓立起身来,几步踱到明川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本王的话?”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倭寇过境的惨状,但听别人描述了多次,风无痕对这些海对面的人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憎恨。死在这个明川手中的百姓数以百计,他实在是不想让此人就这么便宜的死去。

明川死命地瞪着眼睛,却依然不肯答话,他试图记住这个仇人的样子,以期待将来的报仇雪恨。风无痕看着他桀骜不驯的眼神,心中无名火起,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头上,“难道你们的天皇就没有管教你如何对待上位者的问话么?”

明川感到自己的头正和青石地狠狠地撞在一起,“天皇,天皇只教了我们如何贯彻武士道精神!”他竭尽全力地喊道。若是在平时,像风无痕这样的少年他对付十个都没有问题,但手脚都被捆得紧紧的,又刚刚挨了四十军棍,此时的明川就连病人都不如,哪有劲反抗?因此饶是嘴上叫得起劲,一个头却被死死地踩着。

“很好。”风无痕气急而笑,倒是放下了脚,脸却转向了身边的通事,“本王贵为郡王,倭国的属民对本王不敬,我朝是否可下旨切责他们朝廷教化不利?”

通事官一头冷汗地答道:“是,王爷,这确是倭人的朝廷教化无方,我朝可依例下旨切责,依倭国律例,蔑视皇族者,其家属均需杖责后流放边地服苦役。”

“卑,卑鄙!”明川忍不住叫道,他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虽然天皇积弱,但若是中原朝廷真的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幕府也绝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和凌云起冲突,到时自己的家人一定会和通事官说得一样,落得个苦役的下场。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风无痕如同看死物般瞥了明川一眼,“将此人押下去仔细看管,防着他自尽,三日后将其在福州腰斩示众!那些被烧死的倭寇尸体一律曝尸海滩,以为警示!”

成田见明川被拖了下去,心中不由连连叫苦,唯恐自己也是一例处置,那就真的死定了。他谄媚地伏下身去,唯恐这位王爷因为自己有什么不敬而大刑伺候。

“你叫做成田兵?”风无痕又欣然落座,刚才的阴沉之色仿佛无影无踪。

“是。小的和那个明川不是一起的,小的……”成田巴结地还想继续说,却被风无痕一个手势打断了。

“本王就信你一次!”风无痕的神色缓和了些,“你和那些匪类同行了这么久,可知道他们是否和本朝子民有勾结?”

成田身躯一震,小心翼翼地仰头瞥了座上人一下,随即立即垂下了脖子,脑袋飞快地计算起风无痕的用意来,要说本地人和明川勾结,他还真的知道一点内幕。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小的,小的怕说出来大人也不相信……”

风无痕暗赞此人识趣,冷冷地环视左右,“你们都退下,本王要单独审问此人。”能在这里的都是精细人,哪个不懂这位皇子的意思,顿时退得干干净净,只有冥绝面无表情地行到门口,牢牢把住了大门。

第三卷 长击 第十六章 震虎

闻听要对一个倭寇处以极刑,整个福州都轰动了,毕竟往年只有倭寇欺负他们的份,官兵剿灭时往往也只是全部屠尽,像今天这样公然处刑的还从未有过。福建的百姓们都对倭寇恨之入骨,加以人都有那么点凑热闹的意思,因此也就一窝蜂地全涌了去,叫臬司衙门忙得晕头转向,唯恐出了什么差池。

离刑场不远的一处高楼上,此时已围满了禁卫,不用说,他们守护的正是钦差大人。风无痕悠闲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仔细地品着杯中之物,似乎根本没发现身边的成田瑟瑟发抖的模样。风无痕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刑场杀人,心中未免忐忑,可是,为了镇住身边这个倭人,他也不得不亲自前来。对于聪明人,一次震慑远远不够,一定要不停地敲山震虎才行。毕竟此次之事过于重大,一个不慎,自己先前的功夫就完全白费了。

“囚车来了!”观刑的人群中顿时喧哗起来,时不时有人拿着腐烂的菜皮和瓜果向明川掷去,就连押送的士兵也差点遭殃。高楼上的成田可以清楚地看到,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明川,面对死亡还是禁不住露出了一种极为恐惧的神情,脸孔已经完全痉挛了。徐春书得意地瞥了成田一眼,心中暗暗庆幸在牢中时,自己闭住了明川的穴道,否则这个力气不小的倭寇说不定会撞墙,若是他死了,今天这场好戏就演不成了。

明川如同木头人一般被人赶到了刑台上,一眼就看见了那雪亮的大刀,虽然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还是打了个寒噤。这三天在黑牢中,那个什么王爷为了报复他的蔑视,没少对他用刑,而且每次都让成田在一旁看着他辗转哀嚎,那个胆小鬼还吓得尿了裤子。可是,自己的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起初还自认为能硬挺,可是,熬刑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到了第二天,他就忍不住求饶起来,也几乎说出了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可是,那些心狠手辣的用刑老手根本不理睬,只是不停地拷问着,痛昏了再用冷水泼醒,醒了又再次痛昏,竟是旷世未闻的惨刑,如今,终于要解脱了。

雪亮的大刀如同闪电一般砍下,鲜血淋漓中,成田看到已经成为两段的明川,多日来受到的惊吓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他只感到两眼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风无痕早在行刑开始时就不着痕迹地将头偏转了过去,正好避过了那血腥的一幕。“将帘子拉下来。”徐春书知机地吩咐道,他也发现成田已经晕倒,因此说话也就没了顾忌“别惊着了殿下。”

外间民众山呼万岁的声音仍然不断传来,风无痕满意地看着自己预料之中的结果,示意徐春书将成田弄醒。徐春书哪会和这等人多费功夫,随口含了一口凉茶,劈头就朝成田脸上喷去。

成田这才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瞧见那张恐怖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禁慌得蹦了起来。“王,王爷!”他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连忙垂手而立,一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样子。明川的死给了他太大的刺激,自己这个在国内还算有些势力的贵族公子,在天朝真正的贵胄面前,还不如一条狗自在。

“成田,本王吩咐你的话都记住了?”风无痕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已经足以震慑这个犹如惊弓之鸟的倭人,“明川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虽说你父亲是倭国大名,但此次你却夹在一群倭寇中间,纵是有嘴恐怕也难以辩白。届时倘若父皇一怒之下,恐怕不要说是你,就连你那父亲能否保全也无从而知。”

“是,小的一定不会说错任何一句话。”成田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唯恐对方认为他不够恭敬,“小的一定照王爷吩咐的去办。”

“七殿下竟然调兵平了倭寇!”罗允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来,倭寇行动如风,始终扰得福建沿海一带不得安宁,朝廷虽说剿过几次,但很少有什么太大的收获。罗家也就是趁了这种机会,暗地里和倭寇勾勾搭搭的,好处也捞了不少。“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当街处死的倭寇,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罗家和倭人的生意已经是做了多年,因此自上到下,对倭人倒是恶感不大,更何况倭寇也聪明地从未劫掠与罗家有关的地方,各执事也默认了和倭寇互通消息之事,毕竟他们所得的也不是少数。风无痕突如其来的剿倭之举,着实让他们乱了方寸,思量再三,一个执事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听说剿倭之事乃是七殿下和安郡王亲自议定的,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那个被处死的倭寇听说是唯一的活口,其他人都被屠杀殆尽。”

“你敢确定没有其他活口?”罗允文身子前倾,满脸肃然地问道,“事关重大,若是有人被擒,然后把我罗家捅出来,后果如何你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只是稍微对越家伸了伸手,风无痕就闹得这么一出,他实在是怀疑对方的用心。

几个执事不禁面面相觑,谁敢担保那位皇子钦差是什么心思。可是,罗允文可不像罗允谦这么好说话,他这个代理家主只当了不到一个月,家中的上上下下就被他狠狠清理了一遍,现在连半点反对声音都没有,辈分最长的罗士杰索性辞了执事之位,安安心心地在家中养老。几人都知道此时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因此都闭口不言。

罗允文狠狠地一掌击在桌上,心中懊恼不已,原本想先将福建的局势搅乱,然后再让那位大人重新运作,使朝廷委任一帮站在罗家一边的官员,可是,现在全泡汤了。闽东大营里都是些什么角色,他这个地头蛇是清楚得很,那个安郡王什么时候擅自出动过,他完全可以肯定风无痕怀着皇帝的密旨。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立即派人去打探消息,确实可靠的消息,明白了吗?”罗允文狠狠盯着这些位高权重的执事,“现在是紧要关头,你们不要吝啬那些银子,一个个都搂了那么多钱却一毛不拔!朝廷只要真的抓着了我们的小辫子,到时就什么都晚了!”

几个执事的脸色全都异常难看,罗允文此时的话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留,但是谁还有功夫计较这点小事,代理家主最后的那句话无疑是对他们的当头一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因此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一种人等退得一干二净,全都去想法子钻营去了。

越家上下却是笼罩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先是越千节经过陈令诚的精心救治,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然后就是风无痕一下子剿灭了数百倭寇,连盘踞在福建沿海几个小岛上的倭寇都吓得望风而逃,罗家一下子就犹如焉了的黄瓜般没了气势,也让这一个月来险情不断的越家生意有了好转的趋势。

“起烟,看来殿下确实要对罗家下手了。”对于目前的局面,越明钟很是满意,没想到风无痕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身怀皇帝密旨居然到这种时候才拿出来,无疑是为了给自己增添更多的筹码,然而,只有和这样的人合作,越家才会真正再上一个台阶。

“家主,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越起烟沉静地说,“我们要准备的,无非就是如何履行诺言,然后是帮助七殿下掌控福建的大小势力,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朝廷是否要重新委派官员,但依我之见,七殿下恐怕并不希望他人接收自己的胜利果实,因此很有可能借着打击倭寇之名上书皇上,要求重新设立福建总督一职。若真的能够侥幸成功,那从此福建就相当于七殿下的领地,我们越家的声势更会如日中天。”

越明钟看着孙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苦涩不已。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自己怎都不会将其作为利益的附赠品交换给风无痕,可惜,越家女儿中,能上得了台面的仅此一人,其他的要不是弱质纤纤的闺秀,就是骄横跋扈的刁蛮女子,没有一个配得上那位皇子的。否则,自己尽可在今后立了家主后,为越起烟保留一个执事的位子。唉,真是天意啊!

“起烟,若是真的嫁了七殿下,你有何打算?”虽说此事还远得很,越明钟还是想明白孙女的真正心意。

“爷爷很想知道么?”越起烟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改了称呼,“起烟的夫婿,一定要能够不落人后,虽然殿下曾说过绝无夺嫡之心,但是那只不过是对皇上的一种承诺。皇上百年之后,七殿下一定会有一个辅政的名分,若是可能,起烟倒是想看看七殿下如何将未来的储君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样子呢!”

越明钟大恐,尽管此地只有他们两人,但越起烟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实在是太过骇人。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训斥不下去,孙女此时神采飞扬的样子,犹如可以将一切握在手中。唉,自己真的老了,就看这些年轻人如何折腾吧。

第三卷 长击 第十七章 先机

虽说民不与官斗,但罗家毕竟曾经掌握了福建大部分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家主罗允文见风无痕有先动手的架势,连忙示意心腹将其中一部分送到了京城,一时之间京中的大员们又将福建之事摆到了台面上。

砰——,风无痕重重地将一叠纸片扔在桌子上,眼神冰冷地瞧着身前的三个地头蛇。郭汉谨和卢思芒谁都没料到罗家的下手如此之快,然而,更骇人的是风无痕的情报之速,谁都知道这位皇子很少交结中枢大员,可是,现在他竟然连刚刚发生在朝堂上的事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实在是神通广大。

“郭大人,卢大人,你们可以向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风无痕冷笑道,“现在可好,御史们弹劾你们贪污的折子居然都快堆成山了,虽说父皇还未表态,但这么下去,你们两个的位置恐怕要挪动一番了。”

卢思芒恨恨地瞟了瞟同僚,连忙离座跪下,头上的乌纱帽也取了下来。“殿下,这些事都是福建的积弊,一向无法根除。先前聂大人在此时,我们这些官员便有不少把柄落在了罗家手中,而后郭大人为了争取罗家的支持,更是主动与他们同流合污,导致罗家手里掌握了更多东西。下官虽然有心清廉,无奈已经不可挽回了。”他硬是挤出几滴眼泪,一脸沉痛的样子。

这下连郭汉谨也坐不住了,他哪还会不知道卢思芒是乘机报复他那次要挟的事情,但这事确实有一多半要怪他。若不是他看好罗家,也不会贸然将好友出卖,如今新主子和罗家一开战,自己竟是首当其冲倒霉的那个。“殿下,下官当时是一时糊涂,现在已是悔之晚矣,还请殿下为下官指一条明路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交加道。

宋峻闲厌恶地转过头去,这等龌龊官员,真不知这位七殿下是看中了他们的哪一点,居然几次三番地保下了两人。不过想及自己的处境,他也有些黯然,上次造成福建商民不满的旧事,又被那些言官翻了出来,再加上眼前这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有些不明不白,他一个巡抚怎逃得了干系?

“你们知不知道,仅仅这几天,本王得到了多少不利消息?”风无痕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倒好,给本王来了一盆透心的凉水!现在京城的那些人全都在看这边的笑话,如果真的照原来的计划将罗家摁下去,还不知要搅出多大的乱子!”

三人全都默然不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如果现在让那个倭人出首告罗家勾结倭寇,心怀叵测,还不知罗家会干出点什么来。犹豫许久,宋峻闲方才建议道:“殿下,若是能证明罗家手中的东西全是假的,那事情应该会有转机。”

“假的?”风无痕轻哼了一声,“你问问他们两个,罗家手里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郭汉谨突然叫道:“殿下,当初下官交给罗家保管的那些往来信件,罗家也交出了不少和倭寇以及朝中重臣的往来信件作为交换,为了防止两方私拆,还上了封条。如今他罗家既然毁约在先,是否可以……?”

“仅仅成田一个人证和从他们的船上取来的物证就可以证死罗家的罪名,你那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风无痕有些不耐烦了,突然,他的眼前一亮,“等等,汉卿,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和倭寇的往来书信外,还有一部分罗家和朝中大员的书信?”

郭汉谨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了过来,“殿下是说用这些给朝中的官员施加压力?属下听罗允谦略微提起过,罗家在朝中的势力,比之越家要强悍多了。”

“有一利必有一弊,他背后的靠山越强,若是罗家有事,那人受的牵连也就越大。”风无痕微微一笑,已是没了忧虑之色,“丢卒保车,如果那位大人物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他就等着倒霉好了!”他已是有些兴奋,“汉卿,本王现在派人跟你回府,速去将那些东西取来,我们得尽快将流言传到京城才行。”

虽说已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些书信的内容时,风无痕还是感到一阵晕眩。虽然为了避免事端,每一封书信都省去了称呼,称兄道弟是里面最常见的,但从字里行间,风无痕还是猜到了那一个个在朝廷呼风唤雨的名字。“很好,有了这些,事情就好办多了。”风无痕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注意身后的宋峻闲已是满头大汗。可怜这位本属老实的巡抚大人不得已地掺和进这么麻烦复杂的事情里,只能不停地祈求着心中唯一的救星至圣先师能保佑他度过难关。

继福建官员贪赃枉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京城里又开始流传开了八闽豪门罗家勾结倭寇的传言,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又转了风向,倒使得达官贵人没了方向。虽说本朝向来对商贾有着诸多禁令,但朝中官员和那些大商贾们却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为过。

萧云朝和何蔚涛就是其中之一,两人本就是此次叫嚣得最起劲的人,罗家的好处也没少拿,但是一听得罗家勾结倭寇这个消息,他们全都失了方寸。还是之前两人密会的怡情苑,此时的他们谁都没了上次的悠闲,早早地将所有伺候的女子赶了出去,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萧兄,这一棒可真是够狠的,若是坐实了罗家勾结倭寇的罪名,那牵连可是相当不小啊!福建那几个人似乎是动了真格的,你那外甥实在是够狠!”何蔚涛眉头紧皱,一杯杯酒地往肚子里灌,丝毫不在乎那是价值数百两的佳酿。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萧云朝似乎对外甥这个名词很是不满,“别说我这个名义上的舅舅,连宫里的那位主儿都不知道那位殿下在想些什么!再说了,那些地方官那个是好惹的,他一个小孩子家,节制得了那些如狼似虎的主?”

何蔚涛只是发发牢骚而已,风无痕剿了倭寇的消息并未传到京中,罗家当然也不会宣传这位皇子的“丰功伟绩”,因此对于风无痕在福建的作为,两人并不是很清楚。“算我多嘴就是!”何蔚涛自嘲道,“如今该当如何处置,萧兄可有定计?”

“什么定计!”萧云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福建那些家伙的意思明白得很,要么把他们撇干净了,要么人家就来个鱼死网破,一举把罗家做了,然后想方设法把大家都拖进去陪葬,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何蔚涛也沉默了,能把流言传到京城来,证明对方已是胸有成竹,己方竟是碰不得那些人,一想到这些,他就是一肚子的火。可是,萧云朝这个有后宫娘娘撑腰的人都选择了退让,自己还能怎样,总不能真的为了罗家来个玉石俱焚吧?

“不谈了,好容易出来,老何,我们还是去消遣消遣,这些天我都快憋出火来了。”萧云朝随手捞起酒壶,咕咚咕咚地狠灌了一气,“温柔乡在此却不知享受,只谈这些煞风景的事情,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是叫几个美人进来去去火的好!”由于先前的郁闷,他的酒也没少喝,此时酒意上涌,已是有些醉了。

“好,萧兄有此雅兴,我自当舍命陪君子!”何蔚涛也有些摇摇晃晃的,此时的他早忘了此地一夜风流的代价。上次他俩看中了两个清倌人,结果一夜风流后,一人多了一房姨太太,已是成了坊间美谈,不过也闹得两人许久未曾再来,今天却显然又要借美销愁了。

何蔚涛醉醺醺地用金槌敲起了旁边的金钟,转眼间,几个衣着清纯的妙龄少女便自那边的小门缓缓行了出来,人人的脸上布满了婉约的笑意。一缕柔和的音乐隔着围墙悠悠传来,颇有几分瑶池仙境的意味。

何蔚涛和萧云朝都是烦透了的人,此时哪还管什么风度,两人竟如同恶狼般地朝众女扑去,一点情调皆无。那些女子都是见惯了色鬼的人,一个个娇笑着东躲西藏,虽然脸上都有些惶然的神色,但奔跑之间,往往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媚态,引诱得两人更是心动。

“夫人。”一个女子匆匆走进内室,恭敬地禀道,“那两人正在与逢佳她们狎玩,刚才似乎已经定计,不再对福建那些官员穷追猛打。”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吩咐道,“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美酒,最妩媚的美人,总而言之,付出去多少就要收回来多少,你懂了吗?”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轻盈地转过身来,双目光芒大盛,“怡情苑的一切都是代价不菲的,包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派人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明白吗?”

“是,奴婢记下了。”女子立即低下头去,竭力控制自己微微发颤的身子。

“好了,你退下吧。”翠娘得意地看着属下远去,总有一天,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都要为你们的轻薄付出代价,她心中暗暗发誓道。

第三卷 长击 第十八章 宫变

中枢官员仿佛是一夕之间达成了共识,连着几天的朝会上,没有任何人再不知趣地提起福建之事。原本最可能大加弹劾的监察院也因为左都御史鲍华晟的沉默而放弃了紧抓不放的初衷,倒是让皇帝感觉耳根清净了不少。

“卑职叩见皇上。”风绝在福建兜了一大圈后,终于回到了皇宫。

“嗯,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皇帝食指轻轻叩着扶手,丝毫没有叫起的意思。

“回皇上的话,卑职罪该万死,事情只完成了一半。”风绝连连碰头道。

“那你还敢回来!”皇帝的声音骤然提高,本就积攒了数天的怒气全都发在了这个心腹的身上,“朕让你去保护无痕,你倒好,人还没呆几天就让他遭遇了一次刺杀。那些地方官拿几个小贼抵赖没关系,你居然也抓不到一点线索?朕养你们这些饭桶是做什么吃的!”怒极之下,皇帝的目光中杀机乍现。

风绝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杀机,与之相比,那些诛心的言语反倒算不了什么。看来皇帝已经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他自嘲地想道,即使自己并没有露出一丝不臣之心,那个多疑的君主也放心不下自己这个手握着一支精锐的心腹。既然如此,那就把本来想当作筹码的东西扔出来好了,想必可以让皇帝发一下愁,风绝几乎贴近地面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卑职罪该万死,确实没有查出第一批刺客的来历,但是,对于第二批刺客,卑职却得到了一些线索。”风绝再次重重叩首,朗声报道。

“第二批刺客!”皇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朕怎么没听说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实报来!”

风绝一五一十地将之前的经历报上,随即双手呈上了自己捡到的东西。皇帝从石六顺手中接过那似乎不起眼的小玩意,又瞥见风绝已经乌青得有些发紫的额头,对他的话已是信了八分。然而,当他仔细打量了手中之物后,脸色立刻大变。

“此事可有其他人得知?”皇帝的声音已是微微有些颤抖。

“回皇上的话,事情重大,卑职本不敢擅专,但虑及天家脸面,已将当时见过此物的数人全部灭口!”风绝利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