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嘉卉和向馨宁都是心思细密之人,越秀县主眼中那抹喜悦之色没有逃过她俩的眼睛。换件衣裳而已,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而且,越秀县主以前可没有这么好啊,今天很是反常!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县主请稍等,我们也陪阿昙一起。”

越秀县主脸色滞了滞,嗔道瞎:“这是信不过我么?我亲自陪林姑娘过去,还能害了她不成?”山嘉卉心中愈发起疑,笑道:“县主若是都信不过了,我们还能信得过谁?不过是素日好姐妹,想多陪陪她罢了,县主莫要多心。”向馨宁不及山嘉卉耐性好,上前挽了林昙的胳臂,似笑非笑,“我和阿昙就是要好,就是想陪着她,县主嫉妒么,羡慕么?”话说的不大客气,却又是开玩笑的口吻,让人没法和她认真计较。

越秀县主脸上升起阵阵红云。

她要算计的是林昙,不是山嘉卉和向馨宁--------林家在安定只是外来官员,山家和向家可不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还真不是安平郡王府可以随随便便招惹的。再说了,她算计山嘉卉和向馨宁也没用,康王要的又不是她们 。

林昙冷眼旁观了片刻,微笑说道:“阿卉,阿馨,咱们是客人,越秀县主是主人,咱们客随主便,听主人家的安排便好。我随越秀县主前去更衣,稍后便回。”见二人还有不情愿的意思,冲她俩眨了眨眼睛。

“阿昙胆子傻大。”山嘉卉心中担忧。

“阿昙真爱息事宁人,像越秀县主这样的人,给她面子做什么?”向馨宁暗暗抱怨。

越秀县主笑容满面的对众人告罪,“诸位请慢用,失陪,失陪。”轻移莲步出了花厅,带林昙到她院中更衣。

院中并没有见到侍女的身影,很安静。

这是越秀县主是早已布置好的。

假山畔植有紫藤,特意修剪成了姿态优美的悬崖式藤架,繁花满树,老桩横斜,别有韵致。

越秀县主带着林昙走到花架之下,自己便悄悄退后两步,想要溜走。

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俊美青年含笑而来,紫花掩映,风姿楚楚。

“妹妹,你来了。”他轻启朱唇问候着,美目之中更是情意绵绵,深情无限。

林昙面色惊慌,失声叫道:“我是随越秀县主前来换衣裳的,怎地会有外男在此?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那俊美青年仿佛觉得眼前这一切很有趣,轻轻笑起来,柔声道:“莫慌,莫慌,林姑娘,我是二皇子康王,并非轻薄之人。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不会辜负你的。”他声音很温柔,眼神更温柔,温柔似水。

如果说康王在来之前只是想报复怀远王、激怒怀远王,那么,他在见到林昙之后,心情却有了变化。眼前这位姑娘实乃生平所未见过的绝色,这样的美女便是利用过了之后还是可以继续宠爱的,不是么?佳人难再得。

林昙惊慌的叫着,等他慢慢欺近自己之后,冷静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巧的、长圆筒形状的物事。

“妹妹,这是什么?”康王离她越来越近,闻到她身上怡人的幽香,心神荡漾,语气越发缱绻。

林昙微微一笑,“康王殿下,你很快便会知道这是什么了。”举起长圆筒至樱唇畔,轻轻吹了吹。

一阵白色烟雾徐徐喷出。

康王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昙,慢慢倒在地上。

林昙蹲下身子,冷冷看着康王,“你习惯以这样的方法来搜罗美人么?好不下作。”康王手脚已不听使唤,头脑还保留有最后一点神智,弱弱的替自己辩解,“不,不是,我只是报复高元燿,我平时不是这么下作的…”头歪向一边,完全失去了知觉。

林昙不屑的撇撇嘴。

“康王殿下,康王殿下你怎么了?”她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越秀县主走到院外,招手叫来两个丫头吩咐了几句,“…是山五太太,记住了么?”小丫头答应着,飞快的跑走了。

越秀县主本想先躲起来,过会儿再来看热闹,这时却听到林昙的叫声,蹙眉想了想,又折回头。

看到紫藤花下那躺着的人影,看到林昙蹲在他身边惊慌的模样,越秀县主大惊,忙跑了来,“怎么了?康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林昙抬头笑笑,“也没什么,晕过去罢了。”如法炮制,也举起长圆筒冲越秀县主吹了吹。

越秀县主软软的倒了下来。

林昙摸着下巴,打量着地上这一男一女,“嗯,蛮登对的,尤其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堂妹,那便更般配了,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她伸出手指放入口中,发出清亮的呼啸声。

不久,便得到了回声。

林昙笑了笑,先把越秀县主拎起来,走到房中,把她放到了床上,又从越秀县主腰间解下束腰丝绦,将她的外衣去了,只剩贴身里衣,顺手拿过一床被子盖好。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林开和怀远王站在晕倒的康王身边,孔阳手里提着个小包裹,脸色焦灼,左右张望。

见林昙出来了,孔阳眼睛一亮,“大小姐!”赶忙跑过来,“大小姐,替换的衣裙在这里,您赶紧换上吧。”林开面色关切,“阿昙,你没事吧?”林昙接过孔阳递过来的小包裹,低头道:“我没事。”

声音轻轻的,软软糯糯,有一种少见的娇柔。

林开眼角抽了抽,弯腰提起康王,“阿昙你换了衣服便回去吧,这里有我。”提起康王往屋里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怀远王殿下,请跟我一起来。”别盯着我妹妹看了,你也好意思,我这做哥哥的还在这儿站着呢。

怀远王无奈,只好跟着林开进了屋。

林昙由孔阳陪着进了另一间屋子,把湿裙子脱下,换了新的。

花青调上一点曙红,用水化淡,便是雪青色了。林昙换上的这条裙子便是雪青色地遍绣折枝花卉湖绉宽裙,安静详和,有一种冷艳的美和高贵。

出了屋子,只见紫藤花架下站着一个人,正是怀远王。

林昙缓步走过来,心怦怦跳。

方才经过这花架时,心中全是厌恶;这时再次经过,却觉得这些深紫色的花朵有一种异样的美丽妖娆,还有诱人的香气…

“害你受惊了。”怀远王声音低沉。

林昙停下脚步,轻声道:“你手里有对康王不利的证据,对不对?要小心,他不会就此死心,还会想方设法去抢、去销毁。”

怀远王神色温柔,“我会小心的。”

林昙欠欠身,带着孔阳,步履轻盈的走远。

怀远王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发痴。

林开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他这样,心里实在没好气,“殿下,此处不可久留。”催着他快走。怀远王“哦”了一声,和林开一起沿着林间小径快步离去。

第022章

林昙出了越秀县主的院子,察看过地形,挑了一个掩映在假山和银杏树之中的小巧亭阁,“我在这里坐坐。孔阳,你去大花厅悄悄把山姑娘和向姑娘叫出来,说我在这里等她们。”孔阳四处张望了下,很是不放心,“大小姐,这里太僻静了,您一个人在这儿哪行,我还是在这里陪着您比较好。”又不解问道:“回大花厅岂不是很好?安全多了。”林昙一笑,“回去了,还怎么看热闹?”孔阳是个聪明丫头,方才也是惊魂甫定才有些糊涂,听林昙这么一说,也便想明白了,“可不是么?这越秀县主把下人撵得干干净净,过一会儿大概便会有多事之人前来‘捉奸’,到时候岂不是…”想起房里那一男一女,掩口而笑,“大小姐说的是,是得看看热闹。您稍坐片刻,我这便请山姑娘和向姑娘去。”

孔阳才走出去不久,林昙便听她惊喜叫道:“山姑娘,向姑娘!”

敢情山嘉卉和向馨宁到底还是不放心,以更衣为名溜出来了,来找林昙。

孔阳把山嘉卉和向馨宁请到亭阁之中,山嘉卉奔过来拉着林昙上下打量,一迭声的询问,“阿昙你没事吧?没事吧?我怎么觉着越秀县主没安好心呢?从前她对你总是阴阳怪气的,可没喜欢过你啊,今儿个她是怎么了?”向馨宁在林昙对面坐下来,“阿昙你快老实说,这是怎么回事。”林昙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件宝贝,“阿卉,阿馨,快来看,这是我巧取豪夺,从寒大夫那里弄到的好东西。”嘴对着长圆筒的顶部,“呶,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有毒气喷出,对面的人非晕了不可。阿卉,阿馨,这件东西看着平常,实则非同小可,我给寒大夫抄了三个月药方,竭尽全力巴结讨好她,她才送给我的。”

“就是给你大哥治伤的那位神医啊?”向馨宁接过长圆筒看了看,啧啧称奇。

山嘉卉忙凑过去和她一起看。

“也是替我二弟接生的神医。”林昙笑吟吟。

说来这也是林家祖上积德,罗夫人生林寒的时候还在良原县城,很不幸是难产,接生婆急的满头大汗跑出产房问林枫,“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林枫心如刀割,备受煎熬,真是快要疯掉了,恰巧神医寒若拙路过良原,替罗夫人接生,林寒才能活着来到人世。

也正是为了表达对寒大夫的感激之情,林枫和罗夫人才为这历经磨难方来到人世的次子取名为“寒”。取这名字是要告诉林寒:如果没有寒大夫,这世间便不会有你,也是让林寒不忘本的意思。

向馨宁来了兴致,“哎,我可是听说,这寒大夫医术卓绝,可是她一向不肯跟官府打交道,也不肯替官府家眷治病。这之所以能请到寒大夫,还是你的功芝了?”林昙回忆起往事,不胜唏嘘,“苏伯伯驱车带我到了寒大夫下榻之处,请她赶快出门,说有孕妇难产,晚了怕是一尸两命,寒大夫二话没说,便背起药箱跟我们出来了。可是等到下了车,看到眼前是官舍,她便知道里面的孕妇是官府家眷,转身要走。苏伯伯冲她发脾气,没用;我爹闻讯出来百般哀求,也是没用;我那时才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跑到她跟前质问:‘官府家眷难道不是一条人命?官府家眷肚了里的难道不是无辜胎儿?做官的人难道不是血肉之躯,应该被你轻贱无视?’寒大夫被我问的楞住了,道:‘我生平最讨厌欺压百姓的贪官’。我爹反应很快,当场立下誓言,此生此世一定做好官、清官,永不欺凌百姓,并愿意拿出自己的私产在在良原买三百亩良田,良田所得用于设济众院,收留鳏寡孤独的老人、被遗弃的孩子。这么着,寒大夫才同意为我娘接生。”

她曾立誓不和官府打交道,但是,她也立誓对于任何一个平民都不会见死不救。林枫设立济众院定将惠及数千名甚至上万名孤苦无依的穷人,她答应救罗夫人,就等于救很多穷人。

凡事既然开了个头,就收不住了。为罗夫人接生下林寒之后,林枫和苏师爷又千方百计劝说她为林开疗伤,林昙更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仗着寒大夫对她有几分喜爱之情,胡搅蛮缠,死缠烂打,最后终是劝得寒大夫点了头。经过寒大夫的悉心治疗,林开的伤势才渐渐好转,近几年已与常人无异。林开的伤势痊愈当然是好事,不过,他伤好了之后,寒大夫也就和从前一样云游四方了。别说林枫和罗夫人留不住她,就连林昙亲自出马,也无功而返。不过,临分别时寒大夫送了林昙不少宝贝,这能喷毒气的圆筒,便是其中之一。

山嘉卉听的悠然神往,“这样的神医,莫说让她看病治病了,只要能见上一面,一睹她的风采,也足慰平生。”向馨宁抓着林昙审问,“阿昙,剩下的宝贝都是啥?赶紧的,说来听听。”林昙正要笑着解释,听到外面暄闹起来。

“这是不是大队人马来…那个什么来了?”几位姑娘一起向外张望。

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捉奸”这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好含混了过去。

“看热闹,看热闹。”虽然不好意思说,躲在暗处观看还是好意思,几位姑娘凑在一起,看的津津有味。

山五太太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姑娘许久未回,咱们做长辈的去看看岂不是应该的么?三嫂,你定要拦着我做什么?”三夫人声音暗沉,隐隐含着怒气,“她是和越秀县主一起过去的,越秀县主是主人家,周到的很,定能招待好她,五弟妹你是客人,就别瞎操心了。”罗夫人却是“咦”了一声,“五太太你有点奇怪啊,我家大丫儿和越秀县主一起出去的,两个人都没回来,你怎地绝口不提越秀县主,口口声声只提我家大丫头?这里头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山嘉卉又是羞,又是愧,又有几分惊奇,“阿昙,我五婶婶不知是发的什么疯,我都弄不明白她了,可是,罗夫人好似半分不为你担心啊。”哪有做母亲的不担心女儿的?罗夫人的声音当中可是一点犹豫、担心都听不出来,坦荡得很。

林昙拍拍她,微笑道:“咱们谁跟谁啊,这外道话便不必提了,三夫人的话我也听到了,心中感激的很。阿卉,我承她的情。”向外张望,看了看气势十足的罗夫人,不由的一乐,“我娘啊,她是从小到大没见我吃过亏,只有我捉弄别人的,没有别人捉弄我的;只有别人上我的当,没有我上别人的当。阿卉,我太精明了啊,我娘她是知道的。”

罗夫人对林昙很有信心。

向馨宁白了林昙一眼,“我看你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林昙一脸得意,“阿馨,你太了解我了。”

向馨宁嗔怪的打了她一下。

说笑着,林昙见外面吵的差不多了,叫过孔阳吩咐,“去悄悄告诉三夫人,由着五太太去吧。她呀,不到黄河不死心。”孔阳答应了,机灵的穿过树林,绕了路远路,趁着众人吵的正欢,悄悄溜到了三夫人身边。

三夫人疲惫的挥手,“我不管了,由着你们吧。”携了罗夫人的手,又叫上素日交好的几位太太,“咱们回去,为半日之欢。”缓步回花厅去了。

向馨宁奇道:“现成的热闹,为啥不看?”

林昙幽幽叹了口气,“三夫人是厚道长者。”她听到孔阳的话,知道林昙没事,便不想再搀和什么了,绝没有想看五太太倒霉或越秀县主倒霉的意思。不得不说,三夫人是厚道的,也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有些烂污内幕,能不看便不看,看了一点好处也没有。

可是,像她这样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人,偏偏在林昙消失不见、五太太敲锣打鼓要带着大家出来找人的时候挺身而出去阻止,又能看出来她并不是一味的回避是非,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样的长者,着实令人尊重。

五太太带着一众好事之徒大摇大摆、谈笑风生的往越秀县主的院子中走去。

“唉,康王殿下固然是声誉大损,越秀县主更是万劫不复了。”林昙远远看着这拨人,悲悯说道。

就算捉到康王的“奸”,安平郡王府也不敢将康王怎样的,更没办法让康王娶越秀县主------没有堂兄妹成婚的道理。越秀县主名声坏了,坏她名声的男人又实在嫁不得,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活该!她是怎么想害人的!”山嘉卉恨得咬牙。

向馨宁伸出手掌,仿佛眼前就站着越秀县主似的,恶狠狠的打了两掌。

这幸亏是林昙机灵,设法脱了险,如果粗心大意上了当,这会儿和康王躺在一起的便是林昙了----众目睽睽之下被发觉和康王同床共枕,林昙能怎么办?性子烈就自尽了,性子软就含羞忍耻嫁给康王,被一乘小轿抬入康王府,从此以后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总之都是毁了。

虽然明知越秀县主下场会非常悲惨,可是林昙、山嘉卉、向馨宁心里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越秀县主能毁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毁她。

这便叫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掘坟墓,自取灭亡,自作自受。

“接下来咱们将听到什么?”向馨宁眼睛亮晶晶,满怀期待。

“大概是尖叫声吧。”山嘉卉和林昙同时笑道。

“啊-----”院中果然传出凄厉的、吓人的尖叫声。

幸好是白天,要是晚上听到这样的叫声,能把胆小的人吓出毛病来。

“好戏开锣了!”三人同时精神一振。

第023章

“啊----啊----”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在安平郡王府上空,久久不绝。

林昙眼角直抽抽。

越秀县主果然是个草包,到了这时候只会拼命大喊大叫,你是嫌不够热闹怎么着?还是嫌知道的人不够多,想多招来几个好事者?丑事啊,县主姑娘,遇到丑事你得先遮掩,而不是用尽你所有的力气把这丑事摊开,让更多的人看到!

“草包。”山嘉卉和向馨宁俱是一脸鄙夷。

向馨宁其实好奇心挺浓,很想进去瞧瞧热闹的,可是明知道里边有个被放倒的康王,康王身边躺着个没穿外衣的越秀县主,再好奇也只能忍了,在外头干等着。

因为这个,她觉得很不过瘾,很遗憾。

不过,她的这个遗憾,很快得到弥补。

因为越秀县主拼了怀命在凄厉尖叫,这叫声传出去很远,把男客那些都惊动了。怀远王耳聪目明,最先听到这尖叫声,因为有他的提醒,安平郡王、世子等人侧耳倾听,也听到了。对,怀远王说的不错,确实有女子的尖叫声,很高,很尖,连续不断。

虽然安平郡王很看不起女子,也向来没将郡王府的女子放在心上,可是有这么多客人在,这尖叫声又如此刺耳,他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便向众人赔罪,“有扰诸位清听,本王实在抱歉。”又命世子高显,“ 快去看看有什么事,赶紧处置了,不得打扰宾客。”说到后来,语气已是异常严厉。高显唯唯,向众人告了罪,便要快步离开。

怀远王站起身,“本王坐的久了,腰有些酸,正待四处走走。”高显揣摩着他的意思,陪笑道:“那正好,要不大殿下和小弟同去?”见怀远王点头,心中一松,庆幸自己没猜错。

怀远王要去,自告奋勇相陪的人便不少,除了他的侍卫、侍讲,还有几位安定城的官员、林开、向氏兄弟、山家诸兄弟等,都声称要解酒、散散,跟在怀远王身后出了门,浩浩荡荡奔尖叫声传过来的地方就去了。

“哎,殿下怎地对内宅之事也这般有兴致了?”邓合悄悄问匡先生。

匡先生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等到了你便知道了。”邓合一头雾水。

高显陪着怀远王一行人往里走,见离妹子越秀县主的院子越来越近,心中忽然慌张起来,“殿下,那边风景不好,小弟陪您到桃林中散散,如何?”想把怀远王引到别处。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由得他?不等怀远王开口,自有一众侍卫、官员跟他打哈哈,“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咱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不由分说,簇拥着他往里走。

高显心中叫苦不迭。

他知道,越秀县主今天怕是要惹出什么大事了。

到了之后,果不其然,越秀县主赤着脚,披头散发,像疯了一样在房中乱跑,不停的凄厉尖叫,侍女、夫人太太们竭力想拦住她,可是发了疯的人力气格外大,哪里拦得住她?惶急不已。而凌乱的床榻之上,康王呆呆的坐着,和越秀县主一样只穿着里衣,发髻散乱,脸颊绯红,倒好像是刚刚…云雨过一番似的。

康王挣扎着想下床,不过他此刻浑身无力,而他身边有两名侍女模样的女子站着,稳稳的按住了他,他动弹不得。

众人全都傻了。

眼前这一切,任是再呆笨的人也能想得到,自然是康王和越秀县主…那个了,被发现了,越秀县主做下这等丑事自然无法见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会突然发了疯…

高显遍体冰凉,嘴唇啰嗦着,却说不出话。

“康王殿下怎么能这样呢?越秀县主可是他没出五服的堂妹啊。”邓合太正直了,目睹这幅情景,愤愤不平的嚷道。

“是啊,康王殿下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兄妹乱伦!”怀远王的侍卫们纷纷起哄。

怀远王是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能为,他们一个一个清楚得很。可是京城里为什么总有怀远王酷爱杀戮、一介莽夫的流言呢?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这些有心人是谁啊?还用问么,当然是怀远王的那些好弟弟们了。

怀远王的属下心里一直憋着股气,替他们的殿下抱不平呢,现在看到康王倒了霉,真是心里乐开了花,哪能不趁机寒碜几句?当下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恶心起康王,把他说的十分不堪。

康王无力的坐在床榻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越秀县主还在继续发疯。

山五太太等人都傻了。

她们本来是兴致勃勃来捉林昙的,谁知进来之后没看见林昙,却看见了康王和越秀县主这对堂兄妹并排躺在床榻上,一个一个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抓了康王和越秀县主的奸?这事可闹大发了啊。康王是皇帝次子,生母冯贵妃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虽然不是皇后,也可视为副皇后了。康王是她爱子,这样的一位皇子,地位自然也很尊贵,捉他的奸,怕是谁捉到谁倒霉吧!尤其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和康王在一起的是越秀县主,他没出五服的堂妹啊,这话传出来就愈发难听了,简直是兄妹乱伦!-----谁遇到这种事,谁也跟着倒霉!这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全都是人生大忌,官场大忌。一个不小心,连性命一起赔进去都有可能。

这拨原本兴高采烈的女人,此刻全是面色青紫,眼神涣散,心惊肉跳,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山五太太这个带头人尤其晕头转向,恨不得伸出手,狠狠抽自己的耳光。

如果世上有卖后悔药的,不管多贵山五太太一定会不惜重金购入,让时间回到今天早上,回到她还没有带着大家进来捉奸的时候…

“秀儿,秀儿!”郡王妃一脸惶急,跌跌撞撞奔进房中,口中呼唤着她的女儿。

越秀县主一直发着疯,看到郡王妃眼睛中却有了光彩,一头扎进了郡王妃怀里。

“不怕,乖女儿,不怕。”郡王妃安慰着爱女,流下泪来。

“还乖女儿呢,这都乖到堂兄怀里去了,乖到康王的床榻上去了!”人群中有人翁声翁气说道。

人多,也没看清楚是谁。

怀远王的另一名侍卫秦舞阳立即表示反对,“这关县主什么事?县主分明是被迫的,都是康王做的孽!”其余的侍卫纷纷附合,“就是,关县主什么事?县主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全是被康王逼的啊,看看,都把好端端的一位姑娘逼疯了!”异口同声替怀秀县主好说话,一致谴责康王。

这是一定的。怀远王的侍卫和怀秀县主无仇无怨,却早已看康王不顺眼了。这时候自然是火力全部对准康王,替怀秀县主开脱。

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知道集中兵力打一个敌人的道理。

郡王妃目光阴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诸位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小女不过是偶尔发癔症罢了,扰了诸位的清静,安平郡王府深感抱歉。宝珠,银珠,请诸位贵客回去,世子,还不快陪客人回席?”

高显苦笑着深深一揖,“是,母妃。”

秦舞阳等侍卫不干了,指着床榻上的康王笑问:“县主是发癔症,那么这位衣衫不整的康王殿下呢,是怎么回事?还请王妃明示。”

郡王妃轻轻拍着怀中身子发抖的女儿,向秦舞阳等人投过去怨毒的一暼。

那目光中含着太多的恨和毒,若是胆小的人,仿佛看一眼便会倒地身亡。

不过秦舞阳是久经沙战之人,身上煞气很重,郡王妃瞪的这一眼,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执意请问:“康王殿下在堂妹房里,而且衣衫不整,请王妃给个解释。”

郡王妃想替她的女儿开脱,秦舞阳等人是根本不会关心的。可是,要让他们轻轻放过康王,哪里能够。

郡王妃瞪了秦舞阳几眼,忿忿转向怀远王,生硬的问道:“大殿下,您说呢?”

你的部下不懂事,硬要把事情闹大,你不会也跟着和我们安平郡王府过不去吧?安平郡王府倾力招待你,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怀远王淡淡看了床榻上的康王一眼,沉声道:“本王的二弟居然会在越秀县主房里,这件事在场数十人全都看见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早晚会传扬出去。为了二弟的名声着想,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还本王二弟的清白。”

不同意郡王妃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殿下你…”郡王妃对怀远王怒目而视。

安平郡王也铁青着脸赶来了。

事情已经传到了他耳中。

看着眼前这乱遭糟的一幕,安平郡王气得浑身发抖,“逆女,逆女!”从一个侍卫腰间拨出宝剑,便要向越秀县主刺过去!

“不要啊,王爷!”郡王妃抱紧越秀县主,惊恐的大叫。

郡王妃是心疼女儿的,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看着她白白送死?安平郡王却是自私自利,胆小怕事,恨不得马上将越秀县主杀了,好了结了这件事。既不得罪康王,又不让怀远王拿住把柄。

人一死,许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此事尚未查清,叔父怕是不好这般草菅人命。需查明事实真相之后,再做定夺。”怀远王静静站在众人中央,如渊水深沉,如山岳屹立,“兄妹乱伦,兹事体大,越秀县主若是被强迫的,康王自应还她一个公道。越秀县主若是不知廉耻主动勾引堂兄、二皇子庄王殿下…”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