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禁全部侧耳倾听。

怀远王环视众人,无情的吐出一个字,“死。”

第024章

屋里鸦雀无声。

连郡王妃怀里的越秀县主都忘了哭泣。

她和众人一样,全都惊呆了。

怀远王这话说的很堂皇,“不好这般草菅人命”“还她一个公道”“需查明事实真相之后,再做定夺”,可话语背后的含义却很残忍,分明是在告诉在场所有的人,这件事不能善了,要么把污水全往康王身上泼,要么越秀县主死!

对于安平郡王府来说,这件事实在太难以决断了。把污水往康王身上泼,他们真没这个胆子,可如果不把责任往康王身上推,越秀县主便摘不出来。她再不争气也是安平郡王和郡王妃的嫡出女孩儿,难不成安平郡王府能承认她德行有亏,故意勾引堂兄?这不单意味着安平郡王府会死位县主,而是整个郡王府将名声扫地、声誉狼藉啊。

越秀县主吓得魂飞魄散。怀远王这是要逼死我么?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他明明知道我父王和哥哥不敢得罪康王的,宁肯牺牲我也不会得罪康王…我,我是什么时候冒犯了他的,他定要置我于死地?越秀县主好像大冬天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全身冰凉,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如果说一开始被山五太太等人“捉奸”在床的时候她是愤怒、惊恐、装疯,这会儿她便是真的要疯了,绝望的要疯了。

“娘,您救救我,快救救我!”她语无伦次的央求着郡王妃。

郡王妃心如刀绞,“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救你的!”谁要杀她的女儿,除非踩着她的尸体过去!她就不信了,身为堂堂安平郡王妃,这世上会有人随随便便要了她的性命!

郡王妃怒目看着怀远王,眼光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快要把她自己给点燃了。是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所谓的大皇子殿下,把安平郡王府逼到了难以取舍、进退维谷的地步!把她的女儿逼到了危险的地步,濒临绝境!

“大殿下此话何意?”郡王妃硬邦邦的说道:“还要查什么事实真相,事实真相不就是康王殿下为人所设计,误入我女儿的闺房,被有心之人肆意污蔑了么?这件事我女儿没有错,康王殿下更没有错,错的是那么居心叵测、存心构陷之人!大殿下,这是我安平郡王府的家事,与大殿下无关,您这便请回吧!”

越秀县主躲在郡王妃怀里瑟瑟发抖,这时真是满头雾水。郡王妃前几天还教训她不许看不起怀远王的,怎么现在郡王妃自己却毫不客气的就跟他呛起来了呢?越秀县主哪里能想到,彼时郡王妃心平气和,理智还在,现在爱女被逼入绝境,郡王妃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郡王妃口出不逊,还没等怀远王的侍卫、侍从出面驳斥,安平郡王先翻了脸,“有大殿下和二殿下在,有本王在,也有你开口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本王滚下去!”郡王妃被他训斥的灰头土脸,心中悲苦,忍不住泪流满面,抱了越秀县主痛哭,“我苦命的女儿,你是被人害了啊,谁要害你,到底谁要害你…”

安平郡王对怀远王道歉,“大殿下,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您大人有大量,莫和她计较。”怀远王微晒:“我堂堂皇长子,自不会和郡王妃计较这些口舌之争。”安平郡王又说了好几句对不住之类的话,再三赔罪。

他不想得罪康王,他也不想和怀远王闹翻。朝中这些皇子们只管争他们的,安平郡王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一点是非也不想沾上。今天这事虽然说起来很没脸,可是若依着安平郡王也省事,把罪魁祸首越秀县主悄没声息的结果了,不了了之,不就行了么?人一死,万事皆休。

风言风语什么的,安平郡王并不在意。他只要安宁,只要郡王府的安宁,他自己的安宁。

至于其他的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安平郡王命令世子高显,“丢人现眼的还不够么?快把这无耻的丫头拉出去,乱棍打死!”郡王妃听他这话已是判了越秀县主的死刑,魂飞天外,尖声叫起来,“不要,王爷不要!越秀她是你的女儿啊,是你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你要亲眼看着越秀死?不要,救救越秀,救救越秀…”死命搂紧了越秀县主,两只手像铁钳子似的,任是谁也掰不开。

人到了要紧关头,往往会暴发出平时根本不会有的力量。

高显面有不忍之色,把安平郡王请到一边,小声为郡王妃、越秀县主求情,“父王,是不是查清楚了再做定夺?越秀死了是小事,母妃岂不是会伤心欲绝?”安平郡王脸上全是憎恨之色,“你母妃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一味娇惯女儿!看看她把越秀惯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让我查,你睁大眼睛看看,怎么查?她的院子,她的地盘,下人被撵得干干净净,她和…她和康王…唉,若说她不是存心勾引,谁信?阿显,你不必再说了,父王心意已决,今日之事,这黑锅越秀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可是…”高显还是犹豫。

“可是什么?”安平郡王横了他一眼,“难不成让康王背黑锅?阿显,你不怕是非,父王可是怕的很呢!”

高显不由的苦笑。安王郡王不敢得罪康王,他又哪里敢?那可是冯贵妃的爱子,二皇子康王殿下。

若是把二皇子拉下水,影响了二皇子的美名,冯贵妃会怎样,冯家又会怎样…高显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果能既不得罪康王,越秀又不用死,便好了。”高显低叹。

安平郡王头都疼的,压低声音斥责道:“你没听怀远王方才的话么?要么越秀死,要么就是康王对越秀用强,唉,你说咱们这是倒了什么邪霉,搀和到了这兄弟二人的争斗之中?”高显面容苦涩,“是啊,他们兄弟二人要斗,生生把无辜的安平郡王府扯下了水。怀远王也不是针对越秀的,分明是要康王好看。咱们便是牺牲了越秀,怀远王也不会满意,康王也是已经丢了颜面,父王,咱们不管怎么做,总之在两位皇子面前都讨不了好啊。”父子二人商量了又商量,头大如斗。

飞来横祸,这真是飞来横祸。

林开一直在冷眼旁观,见康王脸色虽然变幻来变幻去,却始终一言不发,不管众人如何议论、讽刺挖苦,都能保持沉默,眼中闪过丝讶异。

这人定力竟然不错,还知道在情势于己不利的时候,免开尊口。

虽然今天轻而易举的便设计了他,可是眼前这衣衫不整的男子,着实不可小觑。

“让开!”外在响起军士的呼喝声。

安平郡王不由的皱眉,“本王已命人把这院子团团围住,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谁敢乱闯?”

一个中年人沉着脸站在大门口。

他中等身材,面色微黄,五官也不见得生得如何出奇,可一双眸子却是湛然如神,甚有光彩。

“国舅爷,您来了!”安平郡王看到这中年人,跟看到了救星似的,含着热泪踉跄两步迎上前,“您可来了,这里就等着您来主持公道了!”

这人是冯贵妃的哥哥,冯国胜。

冯国胜用阴郁的目光打量过屋里的众人,抬了抬手,“把人带进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批头散发的被带了进来,五花大绑,脸上青紫,伤痕累累,显然才被严刑拷打过。她被军士粗野蛮横的扔在地上,痛苦呻吟着,许久抬不起头。

冯国胜用厌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大声道:“此女乃越秀县主房中大丫头春瀛,凡县主院中一应大小事务,皆由此女把持。前日县主因为一件小事责骂了她,春瀛心中怀恨,遂设计陷害越秀县主。今天的事是由她一手促成,不杀她,难消我心头之恨!”自腰间抽出佩刀,迅疾狠辣,便要向春瀛当头砍下!

他这一刀如果真把春瀛砍死了,再把春瀛签字画押的口供拿出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令得在场诸人承认康王和越秀县主都是被陷害的,大概不是难事。

他快,怀远王比他更快,顺手拿起桌上一个黄铜烛台,挡住了他明晃晃的长刀!

两相对峙,冯国胜的眼神阴冷彻骨,怀远王却是冷静、幽深、不动声色。

“冯大人未免太性急了。”怀远王缓缓道:“为查明事实真相,还二弟的清白,还是把这丫头交有司衙门审理,把她为何构陷县主、如何构谄县主,查一个水落石出为好,冯大人你说呢?”

冯国胜的话语仿佛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似的,阴森无比,“怀远王殿下何必苦苦相逼,你明明知道,康王殿下是被人冤枉的!”

“被人冤枉,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怀远王神色淡淡的道:“本王自出生起至今日,不知被人冤枉过多少回,陷害过多少回,不也太太平平活到了今天?冯大人,凡事看开些为好。”

第025章

冯国胜拧起两道浓眉,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他和怀远王一样清楚,这件事就算闹大了,康王也不会因此受罚-----以太后的护短,以冯家的权势,以二皇子的身份,这么一件风流小事,没人会追究到底-----可问题是,这件事越是闹腾,对康王的声誉便越是不利,之前冯家的种种苦心经营,说不定都是白费了心血。

对于一个有志于夺储的皇子来说,声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康王身边原来站着的两名侍女,见到冯国胜进来,便悄没声息的退开了。屋里人多,她们也不引人注目,没多大会儿便踪影全无。

康王披衣而起,来到怀远王和冯国胜面前,深深一揖,朗声道:“大哥,舅舅,我高元炜问心无愧,请大哥和舅舅用心调查,还我一个清白!”

一脸的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

“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家秀儿勾引的你么?”郡王妃尖声叫道。

她忧心女儿的生死,现在已经有些情绪失控,连平时她不敢开罪的怀远王、康王,都敢面对面叫板了。

康王和冯国胜同时皱眉。

冯国胜方才已经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侍女春瀛身上,摆明了并没有为难越秀县主的意思,并不想因为要替康王开脱便把越秀县主推入深渊,郡王妃却呆呆傻傻的在这时候冲康王发难,简直不知所谓。

“怀远王殿下,不如请郡王妃、越秀县主和一众女眷先行回避,如何?”冯国胜忍气和怀远王好言相商,“便是要查清真相,也不在一时一刻,横竖她们也跑不了。”

怀远王却是摇头,“之前二弟神色反常,一言不发,本王这做大哥的自应当仁不让,替他出头。现在二弟已大好了,神智清醒,他行事向来妥当,这件事便由他亲自处理,本王不便置喙。”

----刚才他还咄咄逼人,现在却温良恭俭让起来,全推给了康王。

“狡猾!可恶!”冯国胜心中不知把他骂了多少遍,面上却只能装出幅笑脸,“大殿下英明,友爱弟弟,国胜佩服,佩服。”

康王一脸坦诚,“小弟俯仰无愧,这件事便交给地方官审理吧。大哥,安定州的知州是…”

怀远王打断了他,“不巧,安定知州林大人身体小有微恙,州中事务暂交几位通判、州同处理。”

这件官司难审的很,倒不是事实有多么的难弄明白,而是到最后怎么断案也不合适,左右为难。故此,怀远王先就把林枫摘了出去,不让他接手这等烦难的案子。

康王暗暗咬牙。

“那便由几位通判、州同审理好了。”他大度的说道。

怀远王无可无不可,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你既然好了,此事由你自己安排便是。”

他不管了。

怀远王带着他的侍卫、侍从,扬长而去。

其余的官员们大多畏惧冯国胜的权势,也悄悄的溜了。

山五太太等人倒是想走,走不了-----她们得留下来,等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写出来,供通判、州同等官员审案使用。

冯国胜望着怀远王的背影,咬碎钢牙,“这番竟吃高元燿这厮算计了!他方才一直苦苦相逼,唯恐事情闹得不大,现在故意又交给你全权处理,分明是等着看你的笑话,咱们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分寸实在很难把握!”

康王惭愧的低下了头。

冯国胜忍不住责备道:“我在陛下面前费了多少唇舌,才替你争到这和怀远王共同查办贪墨案的机会,你不办公事,却在内宅瞎折腾什么?你,你竟然和越秀县主…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唉…”

康王愈发羞惭,“舅舅,我也是为了办公事才会…唉,我大意了,轻敌了。”想到林昙的绝色姿容和狡黠聪慧,又是爱,又是气,又是怨,又是恨,转念一想,又觉舍不得怨,舍不得恨,舍不得生她的气。

他虽然是外甥,却也是皇子之尊,冯国胜并不敢多加斥责,说了两句也就罢了。

“怀远王城府深的很呢。”冯国胜目光重又阴沉起来。

“那是自然,否则他能活到现在?”康王笑道。

冯国胜哼了一声,“眼下先把你惹下的这件事摆平了,之后便要设法毁去证据,让怀远王没法回朝交差!康王殿下,这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不必去想它。”康王干笑了两声,“舅舅说的是。”并没有分辩什么。

“林昙呢,林昙呢?”外面传来越秀县主疯狂的叫声。

康王皱紧眉头。

冯国胜是他舅舅,知他甚深,见状不禁低声问道:“你原本要算计这林昙的,是不是?康王殿下,你要把持住才好,万勿为女色所迷。”康王洒脱一笑,“本王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竟会为女色所迷?舅舅太小看我了。”冯国胜虽觉他的话不能尽信,也略略放心。

越秀县主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是冲出去了。

康王借口屋里闷,要出去走走,快步出去,顺着越秀县主的声音追了过去。

“林昙,是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越秀县主恶狠狠的冲林昙扑过去,状若癫狂。

郡王妃紧张的追过来,见越秀县主冲着林昙发疯,也投过去怨毒一暼。

林昙冷笑,“我害的你么?越秀县主,我是怎么害的你啊,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么?我洗耳恭听!”

山嘉卉和向馨宁异口同声替林昙说话,“林姑娘换了衣裳之后便与我二人一起在此闲坐了,越秀县主,她是如何害你的?”

越秀县主红着眼睛嚷嚷,“你们别替她开脱了,就是她害的我!”伸出染着丹蔻的指甲,拼命冲林昙脸上挖去!这要是被她得了手,林昙美如花树堆雪的面容便会被划破,留下疤痕!

山嘉卉和向馨宁大惊失色,“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林昙利落的把她俩推开,“阿卉,阿馨,我能应付,你俩看看热闹便好。”迎着发了疯的越秀县主,轻巧的扭住她双手,把她按在了桌子上,“越秀县主,敢做便要敢当,愿赌便要服输,你说是不是?不过输了一局,你便发起疯来,也太没风度了吧!”

康王匆匆赶到之地,正好看到林昙扭住越秀县主的秀美身影,不由的发了痴。

这么美,又这么能干;这么冷静,偏又这般迷人…

越秀县主被众多侍女上前“扶”住,“送”走,已经“走”出去很远,还挣扎着回头,大骂林昙。

直到她的嘴被填上了什么,这个世界才终于清静了。

郡王妃怨恨的看了看林昙,紧着照顾她的女儿去了。

康王看着林昙那清丽绝俗的面容,忍不住向前跨了两步,想离她更近些。林昙轻轻笑了一声,“才和堂妹有了瓜葛,又想冒犯安定州的名门闺秀么?康王殿下,恭喜你,你这怜香惜玉的美名,会很快传遍天下。”

康王生生的停顿下了脚步。

林昙轻蔑一笑,携起山嘉卉和向馨宁的手,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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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林寒和林沁都没去安平郡王府,林寒在家里读书写字,林沁逗她的大白,摘她的野花,还和珊姐儿一起在花园里看小鸟、喂鱼,玩的不亦乐乎。

林开林昙陪着罗夫人回家之后,林沁便欢呼着扑到罗夫人怀里,可着劲儿的撒娇。

罗夫人抱着她亲了又亲,娘儿俩好像八百辈子没见过面似的,亲热极了。

其实就分开了半天而已。

林枫也早早的回来了,“其实我是很尽职尽责的清官,不过,怀远王殿下既然说我身体微恙,我也乐得偷偷懒。”颇有兴致的拿起林寒的书本,亲自教他读书。

林沁搬个小凳子在旁边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她是听懂了呢,还是瞎凑热闹。

林寒跟父亲说着他的学习心得:“爹,虽然王文公名声很大,可是他不近人情,我便不爱读他的文章。”林昙在他身边坐下,循循善诱的说道:“阿寒,从前在登州有一位姑娘叫阿云,很早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十五岁的时候母亲也病逝,孤苦无依。她叔叔不想养活她,又贪恋财礼,把她许给村里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韦阿大。”

林寒莫名其妙,不知姐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昙一笑,“阿云嫌韦阿大又老又丑,不愿嫁给他,可她的叔叔做主让她和韦阿大定了亲。阿云不服,趁韦阿大夜间独自寝于田舍之地去杀他,由于力气太小,人没杀死,她自己逃了。之后官府抓到她审问,她立即了招认了所有事实。”

林寒听的入了迷。

林沁明明没听懂,但是看看父亲、母亲、哥哥都听得很专心,她也装出幅深沉模样。

林昙详细跟弟弟解释 ,“登州知州判阿云死刑减二等定罪,报到朝廷之后,刑部却以为应该是死刑。之后朝中展开辩论,一派以王文公为首,一派以司马温公为首,以王文公一首的认为阿云不该死,以司马温公为首的一派认为阿云该以恶逆判处死刑。单从刑律来说,他们的争议在于两点,一个是阿云和韦阿大究竟算不算夫妻,另一个阿云究竟算不算自首。阿寒,你觉得这位阿云姑娘应该被判死刑么?”

林寒仔细想了想,“杀人、伤人都是不对的,可是这位阿云从小没了爹,娘又去世了,好可怜…姐,我也说不好应该怎样,就是觉得她可怜…”林昙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你才只有八岁,当然会这么想,王文公当年在朝堂上和司马温公辩论激烈,经过一年多的争执,终于保下了阿云的性命。他的想法当然和你不同,也有他的目的。不过,他没有执意要杀死阿云,对不对?说他不近人情,会不会有失公允?”

林寒若有所思。

“姐姐好厉害!”林沁在旁拍起小手掌,热烈的为姐姐叫好。

“姐姐很博学。”林寒冲林昙拱拱双手,表示很佩服。

林昙一笑,“阿寒,你活了一个八年,我活了两个八年,我自然比你知道的多些。”话语中带着调侃之意。

林寒转头看林沁,“阿沁,你活了一个四年,我活了两个四年,我自然比你知道的多些。”语气和林昙一模一样。

林沁忽闪着大眼睛,讨好的嘻笑,“二哥,什么意思?”

她没听懂。

林寒取出十六根算筹放在桌上,教给林沁,“阿沁你看,这是多少个?二哥教你数,一,二,三…十六,这总共是十六个,十六,便是姐姐的年龄了。”又把这十六个算筹分开,八个在上面,八个在下面,“十六分成两半,每一半是相等的,都是八。阿沁你数数,是不是八?八岁是二哥的年龄。”之后再分,“八分成两半,就是四了。阿沁,这是你的年龄。”

林沁趴在桌上看来看去,伸出小手把四分成两半,上面两个,下面两个。

“二!”她高兴的叫道。

“阿沁分的太对了!”她的父母兄姐都过来看,替她叫好。

林沁瞅瞅看看桌上的算筹,回过身往自己身后瞅,踮着脚尖,很卖力气。

“阿沁这是看什么呢?”大家都纳闷。

林沁瞅了半天啥也没瞅着,生气的转过头,“二呢?二在哪儿?我要说他!”

什么意思?她的父母、哥哥姐姐一时间都没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林沁更加生气,“姐姐说二哥,二哥说我,我要说他!给我二!”

------林昙调侃了林寒,林寒调侃了她,她不愿意了,冲父母哥姐索要“二”,索要她可以调侃的人。

“原来咱家二小姐是这个意思啊。”林枫恍然大悟。

罗夫人乐的眉花眼笑,温柔哄她,“ 阿沁乖,二是不会有的了,你换别人说说好不好?孔阳,小宛,要不把应该给你找回来?”

林沁坚决摇头,“不,就要二!”

把大家乐的。阿沁,这会儿上哪儿给你找个二?来不及的,就算真的给你添了弟弟妹妹,他也不可能是两岁啊。

林沁执意要二。

小孩子固执起来很难哄,林沁把一家人弄的没了办法。

这个难题最后是由怀远王想法子解决的。

他给林沁弄了头年方两岁的小毛驴。这小毛驴生的呆呆笨笨的,很可爱,但是个头比寻常的驴子要小的多,只有两尺高,比林沁还要略矮一点。

“它两岁了,真的。”怀远王告诉林沁。

林沁快活的打量着迷你小毛驴,兴高采烈,“以后姐姐说二哥,二哥说我,我便可以说小灰!”

小毛驴是灰色的,林沁便叫它小灰了。

第026章

从此以后,林家二小姐在家里玩耍的时候,身边不是跟着大摇大摆的白鹅,就是跟着呆头呆脑的小灰。

林开和林昙若是说了林寒,林寒便会转过头原装不动的说林沁,林沁果断挥挥小手,“带小灰!”自会有人把小灰带到她面前,林沁便义正辞严的说它,“你才活了一个两岁,我却活了两个两岁,知道的自然比你多些,明白么?”

小灰是头好脾气的小毛驴,“嗯昂---嗯昂---”的叫着,跟小孩子认错似的,令得林沁很有成就感。

“今天先说到这儿。”她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