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拿起帕子拭泪,“今儿可把我急坏气坏了,不光为着你的事,还为着些流言蜚语。唉,不知是哪些没良心没王法黑心肝的东西,竟说这件事是我设计你的,是我想趁着你爹不在京城除掉你!我,我是那种心如蛇蝎的继母么,我是么?”

“谁敢这么胡扯?谁敢?”罗简大怒,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要找造谣的人算帐。

“算了,都是我命不好。”萧氏掩面而泣。

罗箴也假惺惺的劝道:“大哥,才听着这流言的时候也是气得发抖,恨不得将那造谣之人掘地三尺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我这会儿已是好多了,唉,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反正咱们的娘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昧着良心诬蔑她的人,那些造口业的人,是会有报应的,天会收他。”

罗简脸涨得通红,嚷嚷道:“从小到大都是娘护着我!太夫人对我已是无微不至了,娘比太夫人更胜几分!这些造谣的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太可恶了!”

萧氏那方辣椒帕子后劲挺大,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泪如雨下,“阿简,你是我堂妹的亲生儿子,跟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差什么了?我和你亲娘都姓萧啊,我二叔不幸去的早,只留下堂妹这一点骨血,二婶守了十几年的寡,不知历经多少艰难辛苦才将堂妹抚养成人,我能待堂妹不好么?能待堂妹留下的儿子不好么?”

“娘,您待我比二弟还好些。”罗简惭愧的说道:“小时候我和二弟一起淘气,您总是骂二弟,罚二弟,却好言好语安慰我。我做了什么错事您能瞒着太夫人,便瞒着太夫人,一则怕太夫人知道了生气,二则怕我挨罚,父亲面前您更是替我不遮掩了多少,免我挨了多少责罚打骂。我知道,这都是您心地良善,心疼我自小没了亲娘…”

“可怜的阿简,才两岁便没了亲娘啊。”萧氏一把抱住罗简,哭的泣不成声。

人到中年的罗简,也不禁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罗箴在旁看着,心里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估摸着萧氏和罗简哭得差不多了,罗箴便上去劝解,“娘,大哥,你们哭什么啊。今天大哥有惊无险,虽然倒霉摊上件冤枉案子,这冤屈如今不是已经洗清了么。快把眼泪收起来,咱们摆席酒,好好为大哥庆祝庆祝,再洗洗身上的晦气。”

“阿箴说的对。”萧氏有些不好意思了,“瞧我,光顾着伤心,竟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咱们得为阿简庆祝,还要替他洗去晦气,以后不能再遇着这种事了。”

罗简很感动。

他的继母兼姨母、他的二弟,对他都是很好很好的。

罗简向萧氏和罗箴道谢,“娘太惯着我了,还有二弟,虽然没我大,也一直替我着想。唉,我这做大哥的真是…我还比不上弟弟呢。”萧氏慈爱的嗔怪,“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也和亲生的不差什么了,还跟我说这客套话呢?”罗箴笑,“大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三人十分和乐。

说着话,罗简面上现出犹豫的神色。萧氏眼尖,柔声道:“阿简,至亲母子兄弟,有什么话你可不能憋在心里,要告诉我和你二弟啊。”罗简挣扎许久,方嚅嚅道:“林昙笑话我来着,说她的外祖母生前留下数名忠心耿耿的陪房,她娘亲出阁时带走了一半,给我留下了一半,如今跟着她娘亲的陪房都好好的,跟着我的陪房却一个接一个犯下大错,被贬去了庄子里。这臭丫头,她说什么‘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嘲笑我无能没用,跟着我的人都变坏了…”说到后来,罗简很气愤,又有些羞愧,脸色非常难看。

萧氏眉头跳了跳。

她不过略一迟疑,马上便换了幅笑脸,柔声道:“阿简,这事容易。”

“娘,您的意思是…?”罗简满含希望、又惊又喜的看过来。

萧氏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微笑道:“那几个被贬去庄子里的陪房,有两个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帐上的银子,我一气之下便告诉你了,你生性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便把他们撵到了乡下。还有两个是爱唠叼爱啰嗦,仗着自己是陪房,原比寻常的奴才有些体面,在你这世子爷面前也不恭敬爱说教,你想图个耳根子清净,不就把他们远远的放逐了么。爱啰嗦的那些个,不是大事,你忍耐些便是,至于手脚不干净的那些个么…”她沉吟片刻,温柔道:“想来他们在乡下这么些年,也受到教训了,往后定会痛改前非。”

“娘太宽厚了。”罗简大喜。

他搓着手,喜上眉梢,“那,我便命人把这些个陪房全叫回来?省得林昙那丫头没个尊卑长幼,见了面便笑话我无能没用。”

萧氏笑着点头,“好,叫回来吧。”

罗简容光焕发。

萧氏见他这样,原本心里有些疑虑的,也烟消云散了。

罗简根本就是个头脑简单没心计的人,他能开口要这些个陪房,无非是被林昙用言语激的。唉,可恶的林昙。

罗简想要回房沐浴更衣,萧氏却把他叫住了,“阿简,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一边挽留罗简,一边用犹豫的眼神瞟了罗箴几眼,罗箴笑,“知道娘要跟大哥说私房话,我是个多余的,我很有眼色的,这便走,这便走。”笑着退出去了。罗简过意不去,“娘,有什么话二弟听不得的?他是我亲弟弟。”萧氏幽幽叹气,“亲兄弟,也搁不住有心人挑拨离间啊。阿简,我得了你的信儿便魂飞魄散,已命人给你父亲送了信,他应该很快会回来了,等他回来,定会有人在他面前进谗言的…”罗简拍胸脯,“娘,您放心,谁敢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我饶不了他!”萧氏大为安慰,“阿简,娘知道你能分清谁好谁坏,不会听信谗言的。”

她招手叫过罗简,面色诚恳,推心置腹,“我出阁之前你外祖父外祖母教过我,但凡发出了非同寻常之事,只需看最后到底是谁得益,事情便是谁做的了。娘在晋江侯府这几十年来,经过的事多了,还真应了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话,最后谁得益,事情便是谁做的。阿简,这句话你要劳记。”

罗简唯唯答应。

萧氏温柔看着他,“阿简,今天的事最后是谁得益,是谁无辜被冤枉,你一定心中有数,对不对?”

罗简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娘,这事到最后我没吃亏也没得益,您没得益,咱家没一个人得益,晋江侯府自然是没人能得着好处的。那,会是谁呢?”

萧氏心中暗骂罗简笨,却也知道他已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只好无奈提醒,“阿简,今天这件事,你不觉得是怀远王殿下大放异彩么?他未来的王妃在养宁宫侃侃而谈,令得皇帝陛下都另眼相看啊。”

罗简迷惘,“难道这竟是朝堂之中的相争么?娘,我迷糊了。”

萧氏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却也没有完全说透,留了些余地,“阿简你想想,你那件事出来之后,若是不知内情的人,会不会以为这事是针对怀远王的?当然会啊,你是林昙的亲舅舅,林昙是未来的怀远王妃,当然会以为是有人是对付怀远王、削弱怀远王的势力。但是最后怎样?未来的怀远王妃临危不惧,应对自如,听说连太后、襄阳长公主都对她赏识的很呢。怀远王不只没有任何损失,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你要知道,在这件事之前,朝臣大多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这件事之后,却都知道他有位出身文官之家、德才兼备、应对敏捷的好王妃,对他好感大增。”

“不会,不会。”罗简失神的喃喃,“不会,我是她亲舅舅…”

萧氏见他这样,不由的微微笑了笑,放罗简离开了,“阿简,你快回去沐浴更衣,娘给你洗尘。”罗简答应着,脸上还是迷迷糊糊的神色,和萧氏告辞,快步出去了。

罗简出了荣安堂,在月光下独自站着发呆,眼神痴痴的,“罗纾,你是个笨蛋,闺女却聪明的很啊,什么她都料到了。”想到萧氏竟然有可能真的是装出来的好继母、好姨母,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咬牙道:“再看看,如果真和阿昙预料的一模一样…我不信也得信了!”

罗简离开之后,萧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冷酷无情。

罗箴在耳房呆着呢,见罗简出了荣安堂,他便又回来了。

“娘,真的把那些陪房全叫回来么?老葛老鲁他们可是固执的很,拉拢不了。”罗箴有些忧心的说道。

萧氏冷冷哼了一声,“拉拢不了,那便打压下去,让他们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是,您不是已经答应把他们全叫回来了么?”罗箴困惑不解。

萧氏淡淡道:“如今这世道乱的很,庄子处于远郊,贼人匪徒就更多了,是不是?如果万一他们不幸遇上了,也是命中应该有此一劫,让人无可奈何。”语气轻描淡写的,却蕴涵着无限杀机。

罗箴打了个寒噤。

“您也是萧家的姑娘,不知老葛老鲁他们为什么恁地死心眼。”罗箴低声道。

“是啊,我也是萧家的姑娘。”萧氏咪起眼睛,“我还是萧氏家主的嫡长女,在萧家是何等的金尊玉贵,一呼百应。我二叔去的早,二婶守寡把堂妹养大,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唉,我二婶她老人家命苦啊,好容易养大了女儿,嫁给少年将军罗起为妻,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因为生孩子送了命。堂妹这一去,二婶伤心欲绝,没多久也过去了。我二婶和堂妹这一对母女,真是很可怜啊。”

罗箴呆了呆,“是很可怜。”

萧氏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肠硬些手段狠些便是,心慈手软又有什么好处了?”

罗箴被萧氏说破心事,讪讪的低下了头。

萧氏语气温柔,“二婶没有儿子,又怕过继来儿子会和堂妹争家产,故此坚持不肯过继,我二叔那一房已是断了香火。如今这世上还能念及我二婶好处的,便是罗简方才提到的那几个陪房了吧?可惜,连这几个陪房,也要到九泉之下陪我二婶和堂妹了呢。”

罗箴胆寒,“母亲说的是。”

萧氏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罗简便差人到庄子里叫人去了。

难得他这位晋江侯府的世子爷忽然很通人情,“老葛、老鲁、时树和言松这四家加起来也得有好几十口子人,这次回来算是举家搬迁,也别太赶了,给他们些功夫收拾行李、安顿亲朋,你们三天之后回来即可。”

交待好这件事,罗简跟没事人一样,还是每天走马章台,寻欢作乐,不务正业。

朝堂中却是热闹的很。

先是罗简误杀一案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反转,接下来,便是肃州知州方德山贪墨案有了重大进展。怀远王府的侍卫在公堂上出示了肃州真正的粮册、税册,和方德山伪造之后的进行对比,数目相差巨大。不光有帐本,还有方德山和两名下属往来的秘密信函,信函谈及的正是贪污税银一事,非常要命的证据。

康王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下子便跳起来了,“怎么可能?账册明明已经被烧了!”他爆跳如雷,命人叫来他的舅舅冯国胜,“舅舅,你不是说证据已经烧毁了么,怎地又会出现在公堂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国胜脸色本就是黄的,这会儿更是蜡黄蜡黄的,看着有些吓人,他声音沙哑的认错,“现在回想一下,那账册烧的实在是过于轻易、顺利,我应该是被人骗了…”

康王脸色铁青。

冯国胜惭愧不已。

“难道本王便这般折损了方德山不成?”康王眼眸中怒火熊熊,“若是这般任人捉弄,非但折了一名地方大员,还让高元燿立了大大的功劳!本王不甘心!”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亲自跑了趟外州外府,结果一件事情没办成不说,还弄得自己白送出个宅院,还弄得自己被皇帝处罚,每天到奉先殿罚跪思过,想想能不恼火么。

更令他郁结于心的是,他那持掌六宫的母妃亲自出马对付林昙,竟然也被林昙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罗简什么事也没有,林家什么事也没有,怀远王什么事也没有,有麻烦的是他,二皇子康王殿下。

冯国胜失手办了件愚蠢之事,心中很是懊恼,脸色阴沉的说道:“殿下若想扳回一局,便请贵妃娘娘设法快些把和沈家的婚事定下来吧。沈家的孙女若做了康王妃,沈相自会效忠于殿下,到时殿下若想一步一步击败怀远王,并非难事。”

康王不悦,“难道册妃旨意不下,沈相便不肯相助不成?”

冯国胜无奈,“迟早总要这么道旨意的,对不对?赶早不赶晚。”

康王眉目间满是郁愤之色,勉强点了头,“便依舅舅。”

冯国胜蜡黄的脸上有了喜色,“如此,我这便让人给贵妃娘娘带个话,请她尽快设法。”

康王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忍气道:“也不知母妃说了话,会不会管用。”冯贵妃因为他到奉先殿罚跪思过的事不止一次面见皇帝为他求情,都被皇帝冷冷的拒绝了,“愿赌便要服输,身为皇子没有担当、不守诺言,还得了。”康王也到太后面前装过可怜,周太后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好好的和你大哥打的什么赌,看看,把自己搭进去了吧。”虽然也答应为他说好话,却要趁着皇帝心情好的时候方才开口,可皇帝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康王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

冯国胜随着康王的目光看到他膝盖上,不由的怒道:“殿下,你当时完全是上了怀远王的当,被他激的,才会在陛下面前和他打起赌!”康王无比烦闷,不耐烦道:“这会儿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

内侍小心翼翼的来提醒康王,“殿下,时辰到了。”

----康王该到奉先殿罚跪思过的时辰到了。

康王百般无奈,只好进宫去了。

跪在奉先殿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康王苦不堪言。

他在心里把怀远王骂了一遍又一遍。

回忆起安定州之行,眼前出现林昙那婀娜的身姿,秀美绝伦的面庞,又觉神魂颠倒。这样的美人竟然要嫁给高元燿那性情冷酷的武夫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康王想着想着,身体不知不觉后倾,屁股坐在了脚跟上。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这道明黄色非常醒目,康王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忙挺起身子,直挺挺跪在那里。

皇帝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康王头皮发麻,身子越发笔直。

“朕命你在祖宗面前思过,你也跪了这几天了,可反思到了什么?”皇帝问道。

康王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来看他,突然发问,心里有些发慌,“我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才会合父皇的心意?”心里急速的打着转,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回父皇,儿在祖宗牌位前苦思冥想,忆及祖先创业艰难,觉得自己身为皇子,实在太不争气了,愧对列祖列宗…”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官话、套话,越说越心慌。

皇帝不由的皱起眉头,“前几天贵妃来向朕求情,今儿个太后也提起这事,朕便想着,若你已知错,朕便看在太后份上饶了你这一回。可是,朕命你在此思过,你竟是这般反思的么?”声音严厉起来。

康王吓的连连叩头,“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康王磕了无数的头之后才意识到皇帝已走了,坐直身子,眼神茫然。思过?我哪里错了?我…我不就是和高元燿打了个赌么?他赢了,我输了,输了便要受这种折磨?

因为怀远王年纪不小了,太后一直催着皇帝尽快为他筹办婚事,让他早日迎娶王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太后这是很正当的要求,皇帝无话可说,便下口谕命钦天监择吉日,命礼部筹办婚礼。钦天监的差使好办,反正怀远王给了他们好日子,只要推算一番便可。礼部接到皇帝手札之后却很是为难,“这是大皇子,封的却是郡王爵位,咱们按什么礼仪来办婚礼方才合适?”为了这个,礼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几位郎中商议了又商议,几乎愁白了头发。

林沁小姑娘却快活的很。

她收到了襄阳长公主府的请贴,是单单给她的,林家二小姐。

生平头一回受到这样隆重的邀请,林沁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快要飘起来了。

“娘,给我的。”拿起请贴,到罗纾面前炫耀。

罗纾故意拿在手中看了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恭请林二小姐莅临啊,哎呀,林二小姐只有四岁芳龄,便有襄阳长公主府的请贴了啊。”

林沁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姐姐,给我的。”从罗纾手中拿过请贴,她又得意的走到林昙面前。

林昙认真的看了一遍,道:“襄阳长公主府的宴会是很挑剔客人的,有好多小姑娘想去都去不了呢,我家小阿沁却单独得了请贴,可见是多么的招人喜欢。”

林沁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颊,陶醉的嘻嘻笑。

小孩子的快乐是这样的纯粹和容易,一张请贴,便能让林沁小姑娘乐上好半天。

“我要和纶哥哥玩过家家,还要和小胖子高元煜吵架!”林沁兴致勃勃。

林枫回家之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林沁更是高兴得蹦了起来。

她的外祖父晋江侯就要回来了。

第054章

林沁欢欣雀跃,兴奋不已。

“阿沁,你似乎失态了。”小冬烘林寒见妹妹高兴成这样,觉得她仪态有所欠缺,便一本正经的提醒。

“二哥快来,一起失,一起失。”林沁殷勤的笑着,拉起林寒,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失态”。

林开和林昙在旁鼓励,“阿寒,一起失吧,你年纪也不大,无需这般老成。”

“阿寒,一起失。”林枫和罗纾都笑道。

林寒不大乐意,觉得这样有失风度,不过爹娘和哥哥姐姐异口同声的鼓励,妹妹又冲他笑得在分外讨好,他也不好拒绝,但脸色严肃的陪着林沁转了几个圈儿。

林枫见宝贝小女儿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欢呼的,不禁微笑,“你外祖父是我朝名将,常年镇守边关的。我家小阿沁一到京城,他老人家便要回京休整,这可真是巧极了,祖孙二人有缘份啊。”

“有缘份!”林沁扑到他怀里,笑靥如花。

林枫一边逗着林沁玩耍,一边笑着告诉罗纾,“夫人,怀远王今天和我一起拜会了国子监的蘧祭酒,蘧祭酒当面考过阿开,已是同意他入学了…”

“真的么?”罗纾又惊又喜。

林开才十六岁,这个年龄的少年还是应该读书的。国子监是国朝最高学府,名师云集,入学的要么是名门子弟,出身不凡,要么便是各州各府从秀才中选送上来的正途监生,才华出众,林开能到国子监读书,当然是求之不得。

“真的。”林枫微笑。

罗纾笑咪咪,“我还以为三品京官以上人家的子弟才能入国子监读书呢,原来你这四品官也可以把孩子送进去啊。”国子监收学生是很严格的,除各州府选送上来的正途监生外,还有交趾等国送来天朝求学的学子,另外就是三品京官家的子弟了。林枫是四品京官,差着两级,便不够资格。

林枫怀中抱着甜甜蜜蜜的小女儿,笑得很是舒心,“夫人,为夫的品级虽然不够,这不是还有夫人你么?夫人你可是一品呢,很高贵的。”罗纾恍然,“可不是么,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呢。虽然你是四品,低着两级,可我是正一品呢,高了许多。这么一中和,一平均,咱们阿开资格可不就够了么。”

“很够了。”林枫等人都笑。

林寒不失时机的教给妹妹,“阿沁,娘的品级高,是正一品,爹的官职略低一些,是是四品,平均一下,是几品?哥哥来教给你。”林沁纳闷的伸出小手,“不对呀,明明是四比一多。”一只手数了四个,一只手数了一个,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品会比四品高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林枫乐了乐,故作深沉。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咩----”

她眼睛大大的,很灵动,小脸蛋雪白粉嫩,圆鼓鼓的,便是做起鬼脸来也很漂亮,赏心悦目。

林昙忍不住过来亲了亲她。

林开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林寒有事没事都爱学哥哥,也过来捏了捏。

“会玩坏的!”林沁伸手捂住双颊,瞪大了眼睛。

林枫忙护住小女儿,把林开和林寒的魔爪全部拨开,“不许再捏了啊,谁也不许再捏,不许欺负我们小阿沁。”林沁开心的笑起来。

说笑了一阵子,林枫才告诉罗纾和儿女们,“其实是陛下有口谕,特许的,所以阿开才能入监读书。不过蘧祭酒这个人很方正,虽然陛下特许了,还是要带阿开见过他,让他亲自考上一考,知道咱们阿开并非纨绔子弟。”

“原来如此。”罗纾这才明白了,满意说道:“皇帝陛下对咱们林家很好啊。”

“当然了。”林枫答应得自然而然,“亲家嘛。”

屋里有片刻沉寂,稍后,暴发出一阵狂笑。

林昙捂着肚子,悄没声息的躲了出去。

她再大方,也是害羞的。

“笑什么呀,笑什么呀。”可怜林沁小姑娘没听懂,急的她扒着林枫的肩一迭声问为什么。

她的爹娘、哥哥姐姐笑的更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林沁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老爷,夫人,世子爷来了。”侍女进来禀报。

林枫等人还在笑,林沁闷闷看了他们一眼,跳下地来,清脆的道:“我去接舅舅!”跑出去迎接罗简去了。

拉着罗简的手热情让他进到屋里,林沁吩咐着侍女,“上茶水,上点心。”侍女笑着答应,“是,二小姐。”不多时便把茶水和点心端了上来,给林沁的却是清水,并不敢让她喝茶。

林枫等人笑的软了,招呼了罗简一声,“当自己家里一样,请自便。”罗简哼了一声,“我脸上、身上都吃过你家的点心了,不会客气的。”顺手拿起块水晶糕吃了,赞道“嗯,味道不错。”他吃着点心,四处张望了下,没见着林昙,未免有些失望。想问林昙去哪儿了,又拉不下面子,只好继续喝茶,陪林沁闲聊。

林沁叽叽咕咕和他说着话,“…溱溱和攸宁很好的,我可想她俩了,舅舅,溱溱家有好多好多亲戚呢,攸宁也是,我可没法和她们比亲戚…”小脸蛋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罗简抿了口香气怡人的毛尖茶,漫不经心说道:“亲戚么,你爹家里是没什么亲戚了,什么祖父、祖母,你想都不要想;你娘亲还是有不少亲戚的,有你舅舅我,有你表哥表姐,你外祖母虽然不在了,还有外祖父。”

“外祖父一定是个大好人,对不对?”林沁连点心也不吃了,两眼亮晶晶的追问。

罗简干笑两声,“他老人家…”他觉得腿肚子有点抽筋,用力伸了伸腿,迎着林沁期待的目光,说道:“他老人家有些严厉,不大理会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林沁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罗简,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只有一个外祖父!”

罗简愕然。

林寒替她解释,“阿沁的意思是,她没有祖父祖母,也没有外祖母,只有一位外祖父,还不肯理会小孩子,多不好。”

罗简白了林寒一眼。什么叫“她没有祖父祖母,也没有外祖母,只有一位外祖父”,你和她难道不是一样的?

不知怎地,罗简看着林沁认真的小脸,竟发不出脾气来。

“那个,说不定他会理你呢。”罗简讪讪的说道。

林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高兴起来,“就是,说不定他会理我呢,我这么可爱,是林檎果呀!”

她小手掌抓起一只莲蓉糕,喜笑颜开。

罗简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她,“阿沁,假如你外祖父不理会你,舅舅说的是假如啊,不一定是真的,那你可怎么办?你…你不会放声大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