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吃着莲蓉糕,摇了摇小脑袋。

“不会哭啊。”罗简有些放心了。

晋江侯常年带兵,性情严厉,要是有小孩子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跟他耍赖不依,罗简真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

“我才不哭。”林沁吃完莲蓉糕,一脸的严肃认真,“我这么可爱,外祖父不理会我哪行?必须改正!”

“啊?”罗简手颤了颤,手里的点心滑落到了桌面上。

林沁玩了半天,大概是饿了,又拿起一块绿豆饼塞到嘴里,鼓着小脸颊吃的很香。

罗简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点心,呆呆愣愣。

必须改正?必须改正?阿沁,你…你是没见过你外祖父,不知道他有多凶…

哎,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林昙面带微笑从里间出来,“舅舅,您来了?有失远迎。”罗简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阿昙,舅舅来了。”罗纾伸手抓住一旁的林开,低声笑起来,“阿开,你看看你舅舅的样子。”林开瞅了罗简一眼,见他很是忐忑不安,面对着阿昙不像长辈,倒像俯首听命的晚辈,不由的微微一笑。

“那个,阿昙,你说的都灵验了…”罗简不好意思,声音低低的。

“我再告诉你明天萧澜会做什么。”林昙把一张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笺交给了罗简。

罗简打开看过,脸色变幻不定,“她竟然会这般心狠手辣么,我真是不敢相信。”

林昙明亮美丽的眼眸中闪着冷洌光芒,“舅舅,明天我和良叔也会过去的…”

“阿昙,哥哥去便是,你是姑娘家,在家里呆着。”林开打断了她的话。

林昙语气温和却又坚定,“哥哥,我一定要去!我要亲眼看看,良民在郊外遇到山贼劫杀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林枫和罗纾脸色一齐变了。

这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阿昙到底还是放不下那段悲惨往事,定要设法查出实情,查出幕后主使之人。

林枫和罗纾的手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

林开身受重伤,林昙夜夜从恶梦中惊醒,那几年对于他们夫妻二人真是地狱一般难熬的日子。忆及这段入事,两人俱是心潮澎湃,思绪起伏。

“舅舅,你明天要亲临现场,自己亲眼看清楚。放心,我带的人手足够,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林昙交待道。

罗简讪讪的,“怎么你倒像是长辈,舅舅倒像小孩似的?”话说出口后,怕林昙误会他在抱怨,忙补充了一句,“阿昙,你都是为了舅舅好,舅舅是知道的。”

林昙笑了笑,“您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为了您好。当年我外祖母不幸离世的时候,舅舅才只有两岁,我娘刚刚出生,一个两岁的孩子,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真是毫无抵抗能力,任人搓圆揉扁。多年以来,萧澜便是利用我娘去激怒舅舅,再利用舅舅来打压诋毁我娘,让至亲兄妹自相残杀。舅舅,您是萧澜手中一件利器啊,若是萧澜拿您当前锋向我林家挑衅,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却也不便无情还击,左右为难。所以,为了避免以后陷入两难境地,我还是先让您明白萧澜到底是什么人,您也就不走弯路了。舅舅,我这是为了林家,为了我自己。”

罗简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有必要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么?就不知道含蓄一点。”

林昙微笑,“你这些年来听到的谎话实在太多,真话实在太少,我是一片好心,这便给你补补,哪怕残酷无情,让你听到的全是真实。”

“补补。”林沁仰起小脸甜甜笑,“舅舅,补补。”

她反正也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可“补补”她知道是好的,便鹦鹉学舌般的学给罗简听。

她一脸甜蜜笑容,纯真无邪,要冲这样的孩子发脾气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罗简本来一肚子气,这会儿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沁,还是你对舅舅好。”罗简蹲下身子,对林沁说道。

林沁点头,“那当然了,舅舅是归我说的嘛,大白和小灰也是归我说的。”

罗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声哀叹,双手抱头。

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外甥女言语如刀,小外甥女倒是甜甜蜜蜜的,可她总是拿舅舅和一只鹅、一头驴相提并论!

罗简从琳琅轩出来的时候,弯着腰,垂头丧气,简直连路也走不好了。

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着,见罗简从琳琅轩出来,飞快的回荣安堂报信去了。

萧氏命人把罗简叫了去。

罗简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罗纾这几个儿女,两个大的本事大,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看不起我这没用的舅舅;小儿子是个小夫子,正经八百的,觉着我这做舅舅的不学无术;只有小女儿最好,甜甜蜜蜜,聪明可爱,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着,很亲热…”

罗简喜欢罗纾的小女儿?萧氏眉尖跳了跳。

那可不行,罗简不能喜欢罗纾的儿女,不能和罗纾过从甚密,尽释前嫌。

“那岂不是很好?”萧氏柔声说道。

“好什么呀。”罗简少气无力的摇头,“这小丫头她…她…在她眼里,我和大白和小灰是一样的…”

“大白和小灰是谁?”萧氏纳闷。

罗简哀嚎,伸手掩面,“大白是一只鹅,小灰是一头驴啊,拿舅舅跟驴比啊。”站起身,哈着腰,失魂落魄的走了。

过门槛的时候,扶了下门。

出去到院子里,时不时的要扶下树。

他已经走路都走不稳了。

萧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快意的、胜利的笑容。

第055章

罗纾的儿女个个和罗简不对付,最小的女儿还把罗简气成了这样么?甚好,甚好。

次日天气睛朗,有几个素日和罗简来往密切的中年纨绔约了罗简一起到郊外打猎。他向有花花公子之名,要和朋友一起打猎也是常事,萧氏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慈爱交待了他几句,“阿简,不可杀生,最好捉活的;不过,猎物到底是小事,你自己万事小心,这是至为要紧的。”罗简从小习惯了她这样,漫不经心的答应过后,呼朋唤友、气势昂扬的从晋江侯府出发了。

他虽然属于很没用的那一类人,但是毕竟生长在晋江侯府,身上流着罗家的血,来往的又全是贵族子弟,经常会一起打猎、打马球、比赛射箭等,所以骑射功夫还是过得去的。到了郊外之后,射到了不少野鸡野鸭子兔子之类的猎物,意气风发。

“罗世子好臂力!好准头!”同行的几个中年纨绔笑着为他叫好。

罗简得意洋洋。

正得意着,他眼前浮现出浮现出林昙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含着讥讽的眼眸,想起正经事了,便笑着招呼众人,“秦世子,苏兄,赵兄,梁兄,再往前便是十里堡了,听说这里有家小店,野味烧制的极妙,咱们过去歇息片刻如何?正好试试这家的手艺。”凉国公府的世子秦密大喜,“咱们不是猎了许多野味么?让店家现杀现烧,岂不新鲜得很?”众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约齐了人,一起往十里堡方向去了。

十里堡地处偏僻,来往行人极少,和郊处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格外安静。

路边有家孤零零的小店,店前挂着“酒”字招牌,一行人到了店门前下马,登时这小店便热闹起来了。店主是位五旬老者,见有这么多贵客上门,战战兢兢的出来招呼,罗简命小厮把野鸡等猎物抛给他,“现杀现烧,若味道好,重重有赏。”店主听到重重有赏四个字,眼睛亮了,殷勤点着头,“是,是!”和两个童儿拿起野味,下厨收拾去了。

这店很小,只有罗简和秦密等人进去了,还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另外的仆从都在外头等着,连口水也喝不上。

有两个小厮闲着无聊,知道主人这会儿也用不着他们,东西、马匹也不用他们看守,便溜溜达达的,在附近闲逛。

林昙身着男装,和林开、良栋隐藏在山坡后,向下张望。

“他们会在这里动手么?”良栋心存疑问。

“会。”林昙笃定道:“从庄子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这里是最好的设埋伏之处。良叔,黄云寨那拨匪徒若袭击大队人马,往往会挑选这样的地形,先埋伏在暗处用箭射杀,然后骑着马,挥着长刀逐一砍杀,相当残暴。”

良栋目光冷厉,“这样的匪徒,实在该千刀万剐!”

林昙却道:“匪徒固然凶残,背后主使之人,更是该死。”

林开握住了妹妹的手,“阿昙。”林昙面色倔强。

良栋知她这是想起往事了,不由的叹了口气,“可惜当时我不在,要不然也不至于…唉,侯爷也是心痛,才会奔袭数百里一口气将匪徒全歼,又把我留在了林家。”林昙转过了头,闷闷道:“我最生气的,便是外祖父将匪徒全数歼灭!良叔,换做是你,会一个活口也不留么?会不想将这起劫案追查到底么?”良栋默默无语。

半晌,他方低声道:“或许侯爷是气急了,杀红了眼。”

林开侧耳倾听,“良叔,阿昙,有马蹄声。”

良栋和林昙凝神静听,“对,有人过来了。”

山坡下来了长长一个队伍,前边是两个骑马的人,后面是五六辆马车,马车后还有四五个骑马的人。一则路不好,二则马车上载的人和东西应该很多,走的并不快,慢悠悠的。

车厢里传出来大人的说话声,孩子们的嘻笑声。

林昙一阵心酸,“若是我们毫无防备,外祖母留下的这几家陪房很快便会遇劫,大人被利箭穿胸,孩子被长刀砍杀,人伢不留…”林开和妹妹并肩站着,遥想当年全家人遇劫的情景,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嗤---嗤---”下面传来激烈的破空声!

“动手了。”良栋站起身,“阿开,阿昙,你俩在上面看着,不许下去。”

林昙不理会他,身子晃了晃,已经快速的奔下山坡。

“阿昙!”良栋和林开同时大惊,撒腿便追。

林昙奔到半中间,却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给拦住了。

“怀远王殿下。”良栋和林开大喜。

奔到近前一看,却都有些哭笑不得。只见怀远王也不敢看林昙,林昙也不敢看怀远王,两人脸上都有害羞之意,眼神避开对方,低头看脚,一个比一个规矩守礼。

“你回去,这里有我。”怀远王低声道。

“我想亲自下去…”林昙声音比平时温柔多了。

“刀枪无眼,回去。”怀远王声音低沉而柔情。

“嗯。”林昙轻轻答应了一声。

还是怀远王说话好使啊,良栋和林开交换了一个眼神。

“畅之兄也请回去。”怀远王也不许林开下去。

林开知道既然怀远王在,他那些侍卫肯定也在,还真用不着自己动手,便微笑答应了,一拉林昙,兄妹二人回到了山坡上。

山坡下面这会儿哭喊连声,乱成一团。

“匪徒共有三十六人,殿下放心,这回定将他们全部抓获,一个也不会放跑的。”邓合身披铠甲,向怀远王报告。

怀远王目光幽深,“留些个身手普普通通的给罗简抓。”

邓合笑着答应,“是,殿下,属下这便去命令放跑几个人,一定挑几个身手不佳的、容易捉的给罗世子!”躬躬身,英姿飒爽的走了,按怀远王的吩咐行事。

那两个出来闲逛的小厮发现附近有匪徒抢劫良民,吓的魂飞魄散,忙飞奔着回去禀报,“世子爷,不好了,有匪徒抢劫啊,咱们赶紧跑吧!”罗简抬起一脚便将小厮揣倒在地上,口中骂道:“你家世子爷是贪生怕死之人么?遇到劫匪便逃?妈的,拿老子的腰刀来,老子要上阵杀敌!”秦密等人见罗简来了劲,也笑着说道:“区区几个劫匪,何足为虑,拿刀来!”要一起过去看看。

他们虽是没用的公子哥儿,可是从人众多,所带的仆役之中颇有几位身手好功夫不错的,哪会怕几个山贼。再说了,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怕被人说无能,这些公子哥儿可不能落荒而逃,落下笑柄,被人说遇到山贼匪徒便吓的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罗简雄纠纠气昂昂的骑上马,让两个小厮带路,行侠仗义去了。

去了之后一看,更是气愤的不行,“这些人是亡母留下的陪房!敢劫我的人,活的不耐烦了!”很英勇的亲自上阵,擒获了数名歹徒。

“抓活的,抓活的。”罗简高声命令,“侯夫人心性仁慈善良,临行之前还吩咐过我不可杀生,最好捉活的。母命不可违,儿郎们,抓活的!”

晋江侯府的仆役、小厮齐声答应,几个对付一个,还真是又替罗简抓了好几个活的。一边抓一边还口中唠叼,“咱们侯夫人心地真善良啊。”“咱家世子爷真孝顺啊,这般听夫人的话!”

----萧氏要是看到这情形,听到这议论,大概能气死过去。她不过是例行公事吩咐罗简不要杀生,谁知罗简活学活用,用到匪徒身上了,给她活捉了好些人。这些人若是活捉回去,详加审问,那可就热闹了。

怀远王带的手下人数众多,而且全是精锐之师,这些人在战场上是杀过无数北胡骑兵的,几十名匪徒对于他们来说算什么呢?不过,因为是要尽量活捉,还要精挑细选些身手不好的故意放给罗简,所以还是费了番功夫的。

“殿下,三十六名匪徒全部抓获!”邓合大声报告。

林开也从山坡上下来了。

匪徒在挣扎,孩子在哭叫,罗简在炫耀,场面颇有些混乱。

良栋不爱凑热闹,快步上了山坡,和林昙一起往下面看。

秦密等人满口谀词赞美怀远王,“今天全亏了大殿下,大殿下不愧是我朝最著名的将领,神力惊人啊。”“全歼匪徒,一个没跑掉,这也就是您了,换个人可不成!”怀远王并没有传说中的暴戾之态,谦和的说道:“本王今日偶然兴起至郊外围猎,谁知便遇上了这起劫案,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秦密等人见他态度好,颂扬的更为热烈。

林开浅笑,“将匪徒击败不难,三十六人全部抓获,这便不易了。”

怀远王道:“畅之兄过奖,虽然只是数十名匪徒,本王也并不敢轻敌。”

说着话,他不由自主的往山坡上看了一眼,目光痴痴的。

林开眼角抽了抽。当着我的面你倒是收敛些啊,这也太大胆了。你是不是想说,虽然匪徒对于你来说不堪一击,可是有我家阿昙在,你还是不会轻敌的对不对?你啊,眼下也就只能远远的看看阿昙,这些话等你迎娶了王妃之后,再慢慢说给阿昙听吧。

罗简今天救了母亲留下的陪房,又亲自捉了数名匪徒,得意的不行了。

尤其是老葛、老鲁他们带着妻儿、孙子孙女拜谢他的时候,罗世子真是飘飘然。

老葛、老鲁以前哪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过他?之前总是见了面就想唠叼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啊。

罗简这一得意,态度格外好,对老葛、老鲁这几家人大人孩子都和气的很,逐个慰问,“辛苦了,孩子没吓着吧?放心,咱们这便回到晋江侯府了,这便回了。”

秦密夸赞道:“罗世子勇救亡母留下的陪房,这真是一桩佳话啊。”

“哪里,哪里。”罗简笑容可掬的拱手,谦虚推辞。

邓合见了罗简这个样子,摸了摸鼻子。罗世子呀罗世子,你不错是捉了几名匪徒,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要是我们直接捉倒容易多了。要把这些匪徒放给你,还要挑那些个身手不好、为人不机灵性情不狠悍的放给你,我们费了多大功夫,世子爷你知道么?

怀远王命人把匪徒五花大绑,严加看管。

回城的时候,前后左右是雄纠纠的骑士,中间是几辆平平无奇的大马车,后面跟着几十名五花大绑的匪徒,这阵势别提多吸引人了。

每过一处都有士绅百姓围观,非常轰动。

“晋江侯府的罗世子今天大显神威啊,本来是到郊外打猎的,无意中救了亡母留下的陪房,好几十口子人呢。”“不光救了他母亲留下的陪房,还抓获了几十名匪徒,抓的还是活的!”这消息不径而走,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后来这几十名匪徒硬是从三十多个变成了五十多个、八十多个、一百多个,最后变成了三百多个。

晋江侯府世子罗简成了英雄。

荣安堂内,萧氏也得到了回报,霎时脸色惨白。什么?那些个陪房不只没有横遭惨死,罗简还立了大功?匪徒竟被活捉了?

“娘,我听您的话!”罗简容光焕发的从外头进来了,高兴的告诉她,“您让我不要杀生,我就想您说的很对啊,所以,遇到那帮歹徒的时候,我没有一刀杀了他们,而是费劲扒拉的一个一个活捉了!”

“你----”看着罗简那兴高采烈的面孔,萧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简精神奕奕,喜上眉梢,大声道:“方才我亲自将歹人送到顺天府,顺天府尹答应我,定会尽快审理,大刑伺候,让他们吐露真言的!”

萧氏怒目看了罗简片刻,“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第056章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怎会吐血了?”侍女们惊慌起来。

罗简茫然站在厅中央,浑身冰凉。

他的好继母、好姨母,听到他把山贼活捉了扭送顺天府,要求顺天府严加审讯之后,竟然吐了血,竟然吐了血…

“娘,您怎么了?怎地竟会这样?”罗箴从外面飞奔进来,脸色焦灼,“您没事吧?没事吧?”

萧氏面如金纸,虚弱的道:“娘没事。”罗箴心痛,“您看看您,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还说自己没事。”他看着萧氏虚弱的模样,气往上涌,忍不住大声指责道:“大哥,你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把娘气成这样了?”萧氏想要制止他,可罗箴正在气头上呢,哪里肯听。

罗简奇怪的笑了笑,“二弟这是哪里话,谁说我气着娘了?娘明明是高兴成这样了啊。”

“大哥你----”罗箴被他气得头都要昏了。

谁会高兴得吐血?罗简你说糊涂话也不能这么没边儿没沿儿的,胡扯的太过了!

“你…你胡说!”罗箴怒发冲冠,脱口而出。

罗简笑的更怪异了,“二弟,你问问娘,她是不是太高兴了才会这样的?我方才跟她说了件大快人心之事,她不是高兴的,难道是生气的不成。”

“娘,您是不是高兴成这样的啊?”罗简向前走了几步,问萧氏。

萧氏扶着罗箴的手坐直身子,硬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阿简今天这么能干,娘这是开心的很了,开心的过了。”她心中忿恚不已,语气其实是咬牙切齿的那种,不过她才吐过血,气息衰弱,不留心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是啊,我今天真是能干极了,秦世子他们都夸我呢。”罗简得意,“不光秦世子他们,现在怕是全京城都传遍了我这个晋江侯府世子勇救敬孝夫人陪房的故事,我也算美名远扬了!”

萧氏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可是当她听到“敬孝夫人”这四个字,还是脸色大变。

罗简和罗纾的生母萧滢是晋江侯原配,她去世之后,晋江侯命幕僚替他写了篇非常感人的奏章,把嫁入晋江侯府只有三年的萧滢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庄敬自强,贤孝无双,晋江侯这道表章上过之后,朝廷追封萧滢为“一品敬孝夫人”,当时曾传为美谈。在没有关系的外人看来这可能是一桩佳话,可对于萧氏来说,这却是嘲讽和奚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娘,我厉害吧?”罗简笑着问道。

“厉害,厉害。”萧氏口不应心的夸赞。

罗简哈哈大笑。

他是被萧氏捧大的,相当的没有自知之明,但凡大笑之时,总会带有让人很不喜欢的无知和狂妄之态。平时萧氏看到罗简哈哈大笑的蠢态时总会心怀怜悯和厌恶之意,怜悯罗简的无知,厌恶罗简的狂妄。今天,罗简的笑容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萧氏的心境却已是天差地远。

她的怜悯已换成了忌惮,而她的厌恶,渐渐被恐惧代替。

这个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晋江侯府世子,这个自幼失母的罗简,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罗箴看着这样的罗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几回想冲出去痛斥他一番,却都被萧氏硬拉住了,罗箴不由的又气又急。

偏偏罗简还不走,啰啰嗦嗦手舞足蹈的说了两箩筐话,街上的百姓是怎么夸他的,秦世子那拨人是怎么夸他的,老葛和老鲁那些人有多么的感激他,自卖自夸,没完没了。

罗箴肺都快气炸了。

好容易熬到罗简吹牛吹够了,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罗箴已是气得脸色蜡黄。

“罗简这便得意上了,好像顺天府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似的。”他恶狠狠说道。

萧氏神色恹恹的,“咱们又没有直接和那拨人打交道,中间还隔着好几道手呢,就算严刑审问,也问不到咱们头上。官吏倒无需惊慌。”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罗箴不服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