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纾向自己身侧看了看,见林昙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走了,看不到人。

她冲着自己身边的空座位指了指,面带骄傲之色,“不是我夸口,我这个大女儿的胸襟气度,实在远胜许多名门闺秀。她若连一时的委屈也不能隐忍,哪里还是她。”想起林昙的懂事、明礼,又觉欣慰,又觉心酸。欣慰的是闺女这么出色,心酸的却是她太懂事了,其实她也不过十六岁芳龄,若是没有经历过艰难困苦,应该还是一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姑娘吧。

襄阳长公主笑道:“瞧我,说话总是辞不达意,什么叫要受委屈啊,罗夫人,其实我的意思是,令爱这位皇长子妃将来大概会因为怀远王受到些刁难,让她不要在意方好。”

罗纾言辞爽快,“长公主放心,不会的。”

她们俩人在客厅说着话,梁纶早带着高元煜、林沁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到了东边的院子,院中的空地上放着白色大雁、五彩锦鸡、白色山羊、黑色绵羊、白色小鹿、白色小象等活物,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就是大雁呀。”林沁伸出胖呼呼的手指戳着笼子里白色的、肥肥的大鸟,“蛮神气的呢。纶哥哥,阿煜,它有翅膀,是在天上飞的,燿哥哥怎么捉到它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高元煜怕被人抢了去的、热心的告诉她,“是我大哥拿箭射的!”

说到“我大哥拿箭射的”,高元煜真是与有荣焉,头不禁昂得高高的。

林沁板起小脸,清脆道:“是给我姐姐的!”

是你大哥射的又怎么了,还不是殷勤的来送给我姐姐。

梁纶见这两个人好像又要吵架,笑着给他俩做和事佬,“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许吵架。阿煜,阿沁,表哥不只送了大雁,还有小鹿和小象呢,你们看到没有?”说到小鹿和小象,林沁眼睛便亮了,一迭声问道:“在哪儿,在哪儿?我还没见过呢。”颠儿颠儿的跟在梁纶身后,看小鹿和小象去了。

高元煜赌气,“我看小羊!”跑到一只黑绵羊身边,前后左右打量它一通,觉得实在没啥好看的,便翻身骑到了羊身上。别看他身材略有些丰满,身手却挺利落,一下子便骑上去了。

“驾,驾!”骑上去之后,高元煜兴奋起来,催着黑羊快跑。可这是羊,又不是马,哪里肯听他的?黑羊没被人骑过,无辜的“咩--咩---”着,惊慌极了。

“纶哥哥,我也要骑羊!”林沁瞅见高元煜骑到了羊背上,连小鹿和小象也不看了,坚持要骑羊。

“拦住十四殿下。”梁纶皱眉,命令跟在一旁的侍女。侍女心早就悬着了,巴不得听到这一声,忙答应了一声,便三五成群的冲着羊背上的高元煜过去了,“十四殿下,羊是骑不得的,您快下来,快下来。”高元煜哪里肯听?学着大人骑马的样子,哈着腰,一手装作挥舞马鞭子,“驾,驾!”催黑羊快跑。

羊胆子小,已经被他吓傻了。

有一个侍女很机灵,见高元煜不听众人的劝,不肯从羊背上下来,她便出去叫侍卫去了。

侍卫可比她们力气大,要把高元煜从羊背上弄下来,并非难事。

虽然这只羊看样子也挺温顺的,可万一受了惊吓要疯跑起来呢?若是高元煜摔下来了,这些侍女全都担当不起。

侍女出了东院,却见一位高大威严的老将军从对面过来了,看门的婆子满脸陪笑叫他“侯爷”,便知道这是皇长子妃的外祖父晋江侯罗侯爷了,大喜,忙迎上去曲膝行礼,“侯爷,十四殿下硬要骑羊,奴婢们劝不下来,还求侯爷援手!”晋江侯脚步不停,“骑羊?”侍女一路小跑紧跟着他,“对对对,骑羊,十四殿下现在骑在羊背上!”

“我小外孙女呢?”晋江侯问。

他步子越发大了,侍女要跑得很快才能跟上他,气喘吁吁,“林二小姐,林二小姐也想骑…”

晋江侯一阵风似的进了院子。

可怜那只黑羊被高元煜又是催促,又是踢打,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咩---”的一声,奋蹄疾奔,却是冲着院墙扑过去的!

“阿煜!”梁纶大惊失色。

黑羊若是撞在墙上,高元煜铁定得从羊背上摔下来,说不定会受伤!

说迟时,那时快,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黑羊和高元煜同时得救了。

就在可怜的黑羊要扑向院墙的那一瞬间,晋江侯及时赶到,一手轻轻巧巧的将黑羊拨向旁边,一手轻轻松松的从羊背上抱下高元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毫无阻涩之感。

“外祖父!”林沁见到晋江侯,欢呼着跑过去,“外祖父是英雄!”

晋江侯如岩石般坚硬的面目间露出笑意,蹲下身子将高元煜放下,“十四殿下,你没事吧?”象征性的慰问了高元煜一下,张开双臂,将兴冲冲扑过来的林沁揽在怀里。

“外祖父是英雄!”林沁在他怀里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欢呼。

“罗侯爷英勇无敌,羊背救人!”梁纶也走过来,笑着说道。

一边恭维着晋江侯,一边拉过高元煜上下打量,“阿煜,你没吓着吧?”高元煜勇敢的摇摇头,“没有!我胆子大,不怕!”口中说着不怕,其实他脸色也还白着,惊魂甫定。

“真没羞。”林沁用小手指在鼻子上捏了捏再丢出去,对高元煜表示鄙夷,“都这样了还说不怕,没羞。”

“就是不怕。”高元煜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到她面前,大声宣布,“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是不怕!”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咩-----”。

“我外祖父救的你。”林沁转身搂住晋江侯的脖子,小脸蛋上满是骄傲之色。

高元煜犹豫了下,也往晋江侯跟前凑,“外祖父,谢谢你啊。”

“去去去。”林沁急了,“去,这是我外祖父。”把晋江侯的脖子搂得越发紧了。

高元煜不死心,“林沁,我跟你换一个,我四个外祖父呢,我拿…”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三外祖父最爱笑,最好欺负,便好心好意的跟林沁说道:“…我拿三外祖父跟你换,他可好说话了,真的。”

“去,我外祖父千金不换。”林沁生气的推了他一把。

晋江侯听到“我外祖父千金不换”,眼眸含笑,心中舒畅。

梁纶为林沁喝彩,“阿沁小小年纪,千金不换这个词用的可真好,恰当极了!”

林沁大为得意,“那是。”

“不换,那就借给我用一会儿。”高元煜口中嘟囔着,用力掰开晋江侯的手臂,自己也挤了进去。

他是皇帝幼子、爱子,晋江侯不便跟他拗着,也便由着他了。

“走呀。”林沁见高元煜要和她抢外祖父,瞪起眼睛,生气的打了高元煜一下。

“我祖母都借给你了呀。”高元煜不服气的嚷嚷道。

“那是我抢的!”林沁又打了他一下。

高元煜气咻咻的,“小气死了!林沁,我借一下用用,过会儿便还你。”也去搂晋江侯的脖子。

可怜晋江侯空有一身本事,却拿怀里这两个软绵绵的小人儿没什么办法,只好一个一个的劝,“阿沁,不许闹了。”“十四殿下,莫抢,莫抢。”梁纶过去给他俩拉架,“阿煜,你借完也该还了。什么,换外祖父?这是没办法换的。阿煜听话,莫和阿沁抢了,她只有一位外祖父。”正在闹腾着,旁边有一机灵的侍女陪笑道:“方才林二小姐不是要骑羊么?现在有罗侯爷在,莫说要骑羊了,便是要骑小象也是可以的呢。”林沁两眼放光,“骑小象,骑小象!”指着白色的小象,“外祖父,我要骑它。”

“外祖父,我也要骑。”高元煜不甘落后。

晋江侯让他俩都下了地,比了比个子,“阿沁小,便让她无骑,好么?”客气的跟高元煜商量。

梁纶搭上高元煜的肩,亲热说道:“阿煜,咱俩是哥哥,要让着阿沁的,对不对?”

高元煜用恋恋不舍的目光打量着小象,“它上面可以坐两个人呢…”林沁不高兴,“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坐!”拉拉晋江侯,仰起小脸笑得很谄媚,“外祖父,骑它。”晋江侯微微笑了笑,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小象的背上。

“有外祖父在,阿沁放心骑,小象不会乱跑的。”晋江侯告诉林沁。

林沁稳稳当当坐在小象的背上,笑得合不拢小嘴。

晋江侯替她牵着小象,在宽敞的院子里转了两个圈。

高元煜羡慕的眼睛都要绿了。

林沁下来之后,高元煜也上去转了个圈。

晋江侯又让梁纶也上去,梁纶彬彬有礼,“外祖父,会不会累着您?要不我今天不骑了吧,改天再骑也是一样的。”晋江侯不由的多看了梁纶几眼,见这孩子聪明俊秀,面庞如玉,精致绝伦,心中生出好感,微笑道:“无妨,我并不累。”弯下腰,将梁纶抱至小象的背上,也让他骑了一回。

骑过小象,林沁看着白色的小鹿蛮可爱,“外祖父,还要骑小鹿。骑小鹿一定很好玩,嘻嘻。”晋江侯对她还真是很纵容,耐心的又陪她骑了回小白鹿。

林沁小姑娘乐开了花。

襄阳长公主和罗纾得到侍女的回报,都觉着惊奇的不行,“侯爷陪几个孩子骑小象、骑小鹿呢,这可真是没想到。”襄阳长公主纳闷,“罗夫人,令尊很喜欢小孩子?”罗纾不厚道的笑了笑,“在没见到我家阿沁之前,家父是不喜欢小孩子的。见到我家二小姐之后,喜欢还是不喜欢,便由不得他老人家了。”襄阳长公主便知道林沁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把她外祖父也给制住了,冁然而笑。

林枫接待过朝中的正使、副使,回赠了礼物,将表章交给他们带回,纳彩问名之礼顺利完成,正副使回朝复命,林枫也到东院陪林沁玩去了。

林沁骑过小象、小鹿,炫耀起她的沁园,和养在沁园的大白、小灰,亲自带了梁纶和高元煜去看,“爱鹅是很雅的,知道不?王羲之便爱鹅。小驴很听话。”梁纶和高元煜鹅见得倒是多了,不大稀罕,驴还是头回见,围着小灰看了又看,“这便是驴么?好小,都还没有你高呢。”林沁得意的吹起牛皮,“燿哥哥知道我小,特地为我寻的这头小驴。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姐姐都告诉过我,说一般的驴不会这么小的。”

“这样啊。”梁纶和高元煜开了眼界。

小孩子还是很喜欢个头小的活物的,高元煜瞅着灰色的小毛驴很是羡慕,“回头我让大哥也给我弄一只,你是灰色的,我便要只白的吧,黑的也行。”林沁嗤之以鼻,“燿哥哥说了,这么小的驴是很难寻的,只有一头呀。”高元煜不服气,“怎会没有?让这小驴的娘再生一只不就行了?”两人吵得不亦乐乎。

梁纶对沁园的设置大为赞赏,“阿沁,令尊令堂这心思太巧妙了,令人叹服。我回公主府后也求求我娘,让她给我弄一个纶园。我比你大,所以我的纶园要比沁园大一点,圈养些孔雀之类的鸟兽,到时候你可以去玩。”

“好呀,好呀。”林沁听的很高兴。

“我也要弄个煜园。”高元煜大声宣布。

“好啊,表哥帮你一起弄。”梁纶微笑说道。

林沁不光带他们看了沁园,还带他们在林家后花园里转了个遍,“这是写意山水园,明白不?我也不大懂啦,我爹爹说这是表现诗情画意的。”高元煜也还懵懂着,梁纶略知一二,“让花园像幅写意山水画似的,对不对?很美。”

中午饭罗纾干脆给他们摆在了沁园,让林沁做小主人。林沁生平头一回在自己的“园子”里摆酒请客,飘飘然不知如何是好,对两位客人热情的不行,“纶哥哥,阿煜,吃啊,多吃点。”非常殷勤周到。

两位客人满意极了。

三个孩子在园子里玩了个痛快,直到申时,梁纶和高元煜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襄阳长公主告辞了。临分别三人还相约以后一起游玩纶园、煜园,非常快活。

“小孩子还是要和小孩子一起玩。”林枫和罗纾看到林沁兴奋得小脸蛋通红,都笑道。

“就是呀。”林沁兴滴滴的,非常同意。

“那还要不要和外祖父一起玩了?”晋江侯淡淡问道。

林枫听着晋江侯这话里竟是有些吃醋的味道,不由的背过身偷笑。

“那还要不要和舅舅一起玩了?”罗简也笑着走进来。

“舅舅!”林沁见了他便两眼亮晶晶的扑了过去,罗简抱起她,甥舅二人亲热得像是八百年没见过面似的-----其实他俩也就分别了一两天而已。

晋江侯命大家都坐下,让人拿过来了四个小叶紫檀木的首饰箱子。

“啥呀。”林沁最没自觉性,趴到桌子上去看,满眼好奇。

晋江侯摸摸她的小脑袋,神色暗然,“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首饰。外祖父留下了几件她常戴的,剩下的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你舅舅,一份给你娘亲。给你娘亲的这些,外祖父便分成了四份,你和你的大哥、姐姐、二哥,每人一份。”

众人均是动容。

动容的并非是晋江侯把亡妻留下的首饰平分给了她的一儿一女,而是晋江侯那句“外祖父留下了几件她常戴的”。这是要留作纪念的意思吧?想到晋江侯这样的铁汉亦有柔情,心里都是酸酸的。

“我不要,给姐姐。”林沁明白了这四个箱子里有她一个,殷勤的往林昙身边推,笑的很甜,“我要嫁姐姐了,我的给姐姐。”

“我的也给姐姐。”林寒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开浅笑,“阿寒和阿沁都要给姐姐,我本来小气不想给的,都不好意思了。阿昙,大哥的也给你,你将来做到银钱的地方多着呢。”

做皇长子妃要应付的局面和嫁到寻常人家根本不同,要拉拢人心,应酬宗室,打点宫中上下,哪一样不要用钱。

在座的全是自己人,林昙虽然羞得红了脸,还是落落大方,“阿沁,你真的要给姐姐么,会不会反悔呀?你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你把压岁钱存在姐姐这儿,总共存了六十个金锞子、六十个银锞子,可是你已经取了两百个金锞子了,还说没取完…”

“噗…”大家本来是感动着的,这会儿却全都笑了。

连晋江侯脸上都隐隐有笑意流动。

林沁不好意思的交叠着小手,“那个,真的给姐姐了,不会耍赖的,不会耍赖的。”

一脸难为情的小模样,逗的大家都笑了。

林枫和罗纾把四个箱子分别交给林开、林昙、林寒、林沁,林沁还小,拿不住,便暂时替她放在桌子上,“既是外祖父给你们了,便拿着吧。放心,咱家大小姐的嫁妆会很丰厚的,保管哪个王妃也比不上。”

林枫是个大财主,罗纾也是有钱人,林昙的嫁妆根本不成问题。

第066章

林沁冲着晋江侯笑的很甜,“外祖父,打开。”

晋江侯果然拿过属于她的那个紫檀箱子,替她打开了。

“哎,咱们的爹竟然蛮好说话的。”罗简拉拉罗纾,悄悄说道。

罗纾面有得色,“咱们的爹什么时候好说话了?他是遇到我家小阿沁,没辙了。”

罗简乐了乐,“对,小阿沁是林檎果也是开心果,既甜美又逗乐,连咱们的爹都抵挡不住啊。”

晋江侯替林沁把箱子打开,林沁便把小脑袋伸过去了,“是什么?咦,这么多石头呀,真好看。”箱子里有红得滴血的红宝石,鸽子蛋般大小,火红可爱,也有像嫩树叶一般绿得很好看的祖母绿宝石,绿中带点黄,又似乎带点蓝,散发出来的光芒柔和而又艳丽,看上去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其中更有两颗金绿色的宝石,晶莹透明,灵活清亮,呈蜜黄色,林沁好奇的拿在小手中看,“像猫的眼睛一样呢,嘻嘻,真好玩。”

“这便是猫睛石了。”晋江侯告诉她。

“很珍贵的。”林枫笑道。

林沁拿着猫睛石殷勤的问着她爹,“爹爹,有多珍贵啊?拿这个换糖,能换多少?”问的众人都笑。拿猫睛石换糖,也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会作此想。再稍大一点,便不可能这般天真了。

晋江侯温和摸摸她的小脑袋,“阿沁,让你娘亲先替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再交给你。”

这一箱子宝石价值已是不匪,将来用来给林沁添嫁妆,再合适不过。

林沁忽闪着漆黑灵动的大眼睛,“娘,宝石存你这儿,能取糖不?”罗纾忍笑伸出一个小指头,“一小颗,每天一小颗。”林沁有些失望,“才那么小的一颗呀。”想了想,还是把箱子推过去了,“娘替我存着吧,石头又不能吃,又不能玩。”虽然觉得糖又小又少,还是愿意把这箱子珠宝存起来。

“小阿沁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啊。”林枫这做爹的很会夸女儿,笑咪咪道:“汉景帝曾说过‘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小阿沁虽然没有读过这句话,可是想的却和汉景帝一模一样呢。”

林沁被父亲夸得很高兴,“我和汉景帝一样么?”虽不明白汉景帝是谁,可是也知道父亲特地提起来的这个人肯定不错,嘻嘻笑起来。

晋江侯见林枫拿个小女孩儿和汉景帝这样的帝王相比较,颇有几分惊讶。女婿竟是这样教孩子的,他还真没想到。

“将来我有了小闺女,也拿她和小阿沁一般教养。”罗简笑容可掬的说道。

晋江侯转过头看了罗简一眼,发现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和从前大不相同。

林枫和罗纾同时呆了呆,罗纾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小闺女啊?”罗简这么多年来只有罗文茵一个庶出的女儿,罗纾想想都替他急得慌,没出嫡出的儿子就算了,连庶出的竟也没有,做为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种情况真是匪夷所思。

罗简笑容依旧,“明年吧,明年估计差不多了。”

只有晋江侯知道他是打算等过年的时候穰将军把穰氏接回娘家,他明年春天好再娶新人,生儿育儿,别人听的都是稀里糊涂,不明白罗简为什么今年不能生女儿,非要等到明年不可。

罗纾狐疑的看了罗简两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

晋江侯把亡妻留下的首饰交待清楚,就要走了,“我回了。”又特地告诉林沁,“阿沁,外祖父改天再来看你。”林沁很不乐意的小声嘀咕,“走啥呀?你住我家不行么?”林昙微笑告诉她,“亲戚就是这样,不能住在一起的啊。阿沁,亲戚能够常来常往已经非常好,外祖父是晋江侯府的当家人,必需要住在晋江侯府的。”林沁乖巧的点头,“嗯,我听姐姐的。”殷勤跟晋江侯道别,“外祖父,你路上慢着点儿,闲了便来看我呀,千万别忘了。”

林昙就站在林沁身边,身材修长,装束简单,头上挽着再普通不过的双环髻,可她生的实在太好了,虽然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却是仪态娴雅,亭亭玉立,皎洁美丽,光可映人。

晋江侯眼光掠过林昙年轻姣好的面容,神色怅然。

“阿简,回了。”他叫上罗简,父子二人一起出门。

林枫和罗纾带着孩子们一直把他俩送到门口。

林沁啰啰嗦嗦的交待,“外祖父,闲了便来看我呀。舅舅你也是,做英雄的事不着急,我可以过阵子再吹牛皮,你闲了便要来看我…”

晋江侯眼中带着笑意上了马,罗简被林沁说得都不想走了。不过,在晋江侯的注视下,他还是不情不愿的迈开了脚步。

“阿沁,舅舅一有空便会来看你的。”罗简郑重承诺。

“好呀。”林沁嘻嘻笑。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林沁小姑娘笑的像朵花,美的像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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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从库房中调走了数箱首饰?什么首饰?”荣安堂里,正在“养病”的萧氏猛的坐起来,厉声质问她的儿媳妇全氏。

萧氏脸上是不正常的、吓人的白色,全氏被她唬了一跳,低下了头,“回娘的话,是真的,侯爷从库房里把敬孝夫人留下的首饰全部调走了…”

“他竟然…”萧氏咬牙,恨恨的伸手捶床,咚咚有声,“他竟然…一声不响,就这么着把萧滢留下的首饰全部拿走了!当年我进门的时候,他便把萧滢留下的所有的资财全部命人登记在册,一样一样查检清楚入了库房,好像我是小家子的姑娘,会觊觎那些个嫁妆似的!”

全氏见她气得直发抖,眼神疯狂,心中很是害怕,小声劝道:“横竖是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和咱们不相干,侯爷拿走便拿走吧…”

“你懂什么?”萧氏一声怒喝,“我那位好二婶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宁肯百年之后无人送终,也死活不肯过继个儿子。萧家二房的家产硬是被她明着给、暗着送的,大多都给了萧滢!”

全氏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说话了。

全氏从前是从内心之中畏惧萧氏,自打罗箴被打发往西北之后,她对萧氏的敬畏之情淡了许多,觉得自己这无所不能的婆婆也不过如此,到了公爹晋江侯面前便成了软面团,任揉任捏。不过,真面对萧氏的时候,她还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

“萧滢的首饰当中奇珍异宝很多,她的儿女哪配使哪配戴?只有明婳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才配得上呢。”萧氏恨恨道。

萧氏在这儿恨意满满的抱怨着,一旁垂手侍立的全氏心中也是忿忿。萧氏对外孙女沈明婳过于看重,对嫡亲孙女罗文蔚却不过尔尔,全氏这做母亲的已经不满很久了。

“蔚儿也是位美人呢。”全氏壮着胆子说道。

这话若是搁到眼前全氏根本不敢说,可是现在,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多少大事摆在眼前,全氏这个儿媳妇却半分不识大体,还在争这些芝麻粒儿大的小利,到了这当儿还在替罗文蔚抱不平,萧氏很不耐烦。

外面响起小心却又急促的叩门声。

全氏因着要向萧氏禀报晋江侯从库房调走首饰的事,所以是关着门的,屋里只有她和萧氏两个人。听到叩门声,便请示萧氏,“媳妇去开门。”萧氏疲惫的点头,“去吧。”全氏走到屋门口,伸手将屋门打开,见外面站着面色惊慌的穰氏,不由的皱眉,“大嫂有什么事?”

对穰氏这位大嫂,全氏尊敬不起来,向来是没有看在眼里的。

穰氏忙道:“二弟妹,我有急事要见夫人!”

全氏无奈,“大嫂请稍等片刻。”把屋门重又掩上,回去请示萧氏去了。

穰氏在外面等着,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儿,全氏重新把屋门打开,“夫人让你进去。”穰氏听不得这一声,赶紧的就进来了,大概实在是心里不清净,过门槛的时候竟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这是遇着什么事了?”全氏不由的纳闷,“遇着什么事了,慌成这个样子?”

穰氏也顾不得和她多说,急急忙忙的就进去了。

全氏回身把门带好,守在屋外,心情烦闷。罗箴走了,罗文蔚不得祖母看重,萧氏一天比一天难服侍,这种种事情,都让她心绪不宁,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