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和罗纾等人远远的看着,心里都是酸酸的。

晋江侯低声说道:“外祖父今天看到了一个人,有几分像你外祖母…”

林沁警觉的抬起头,“我外祖母只有一个。”

晋江侯温柔看着她,“是,你外祖母只有一个,没有人能够代替。”

林沁重新抱紧了他。

晋江侯满腹心酸的轻声诉说,“你外祖母很可怜,很小的时候便没了父亲,便是萧家那样的所谓诗礼大族,她们母女也是备受冷落凄清。我为什么没有早早的便认识她呢?如果我小时候便认识她了,我可以保护她,不许别人欺负她…”

林沁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满脸,“可怜的外祖父,可怜的外祖母。”

晋江侯好像没有看到林沁的泪水,神情有些恍忽,自言自语,“我有儿孙们陪伴,她在九泉之下却是孤单寂寞的一个人,不知会不会被恶鬼欺负…我想保护她,我想去保护她…”

林沁心惊。

林寒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成语“羊左之交”,羊角哀与左伯桃是春秋时期燕国人,生死之交的好朋友。羊角哀与左伯桃同往楚国求职,行至途中忽遇风雪,盘缠即将用尽,只够一个人使用,左伯桃将盘缠等悉数给了羊角哀,让他前往楚国,自己却冻死了。羊角哀到楚国后做了高官,厚葬左伯桃,后来左伯桃在阴间被荆将军欺负,羊角哀便自杀了,为了和他一起抵抗恶鬼…

林沁打了个寒颤。

“外祖父,咱们给外祖母做做法事,好么?”林沁和晋江侯商量,“做法事,是可以超度亡魂的。”

“做法事?”晋江侯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似的,眼神迷惘。

“对,做法事。”林沁郑重的点头。

晋江侯喃喃,“做法事,做法事。”

林沁握住他的手,神色殷殷,“外祖父,咱们明天便到寺庙去,亲自去请法师,以示虔诚,好不好?”

被小外孙女热切的看着,晋江侯眼神柔和了,点头道:“好,咱们亲自去请法师。”

林沁跟晋江侯商量好了之后,不放他走,“外祖父,虽然是亲戚,但是你偶尔也可以在我家住一晚的对不对?我要听外祖父讲古,今晚不许走了。”一边和外祖父商量着,一边冲林寒招了招手。林寒等人一直关注着这边呢,看到林沁招手,林寒片刻没耽搁便过来了。林沁热情的笑,“二哥,我想听外祖父讲古,不许他走了。你想不想听呀?”林寒会意,立即点头,“想啊,我早就想了,连做梦都想呢。外祖父,您不走了好不好?今晚我想听您讲古,还想和您一起睡。”扯着晋江侯的衣襟,扭着身子撒娇。

林枫和罗纾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在爹娘面前都是正经八百的…

林开也踱过来了,“外祖父,您就答应了吧。别担心家里简陋,等会儿我亲自去给您铺床,保管给您收拾得舒舒服服的。”

晋江侯摇头,“外祖父哪会在意这些。在外征战的时候,睡帐篷的时候多了去。”

“别走了,我和阿寒还从来没有和您一起睡过呢。”林开在晋江侯身边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晋江侯微微一笑,“阿开你还是新婚,若是外祖父把你抢了去,你媳妇儿该埋怨了。”

林开俊脸通红。

“外祖父会笑了,还会开玩笑了…”林沁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小脑袋靠到了外祖父肩上。

晋江侯禁不住两个外孙子、一个小外孙女软语央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林枫很高兴,“岳父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忙命人到晋江侯府知会了罗简,说晋江侯今晚在林家暂住,不回去了。

罗纾已经忙着命人给晋江侯收拾卧房去了。

林沁一直缠着要外祖父讲这个讲那个,一直熬到实在困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才被罗纾抱走了。剩下林开和林寒还是缠着晋江侯不放,最后一起陪他一起睡下了。

林开照顾外祖父和弟弟一起睡下,自己方才和衣躺下。

“滢滢。”耳边传来一声呓语。

林开转过头看了看睡梦中的晋江侯,不由的恻然。

第二天一大早林沁便起了,热心张罗起陪晋江侯到寺庙请法师超度亡灵的事。

出家人称为比丘或比丘尼,出家人很多,但是,要通达佛法能为人讲说的人才能称之为法师,法师是了不起的尊称。就算在京城这样的繁华地方,能得上法师的也只有廖廖几位罢了。

“灵台寺谛逸法师,法严寺净光法师,忠善寺澄明法师,咱们去请哪一位?”她把京城之中有法师称号的三个人全列出来,让晋江侯挑选。

晋江侯略一沉吟,“全请了吧,先后做三场。”

既然这三位都有法师的称号,想必俱是梵行高尚,佛法高深,那便全部请过来好了。诵经作法事,帮助死者脱离三恶道的苦难。

“好啊。”林沁很是赞同,“外祖父,那咱们便一家一家挨着去吧。”

晋江侯点头。

他不肯要别人陪同,只让林沁这小外孙女陪着。林枫和罗纾等人不敢深劝,只好和罗简商量了,让晋江侯多带随从护卫,和林沁一起上山去了。

第119章

林枫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拜托了良栋,让良栋务必跟在这祖孙二人身边。

晋江侯带着林沁先去了灵台寺。

在这三位法师当中,灵台寺的谛逸法师名声最为响亮,教通三藏,学究一乘,为天台泰斗。

进到灵台寺,祖孙二人被请到一个四合院内,院内幽雅清静,种植有丁香、牡丹等花卉,还有黑牡丹等稀有品种,更给人锦上添花之感。林沁拉着晋江侯的手,“外祖父,来到这里,我觉得俗念顿消啊。”晋江侯微笑,“是,到了这里,心绪确实宁静不少。”

祖孙二人被请去见谛逸法师。

谛逸法师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林沁随着晋江侯在他对面盘膝坐下。身处庄严佛殿,林沁小姑娘收起脸上的嘻笑,学着二哥林寒的样子,十分严肃认真。

晋江侯简短向谛逸法师说明来意,“请法师为亡妻做场法事,超度亡魂。”

谛逸法师连眉毛也是白的了,他白眉微扬,语气还是温和的,“众生平等。罗侯爷在沙场之上杀人无数,可有想过为他们也做场法事么?”

晋江侯缓缓道:“法师可曾见过西北的边民么?若是北戎骑兵杀掠过来,边民男子被杀,女子、财物被抢,凄惨之至。罗某所做的事,不过是保护这些边民罢了。”

谛逸法师沉默良久。

林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晋江侯。

此时此刻,盘腿坐在席子上的晋江侯,在她眼中无比高大,无比伟岸。

谛逸法师委婉道:“杀戮过重始终不是好事。罗侯爷,中原百姓的生命宝贵,北戎百姓也是一样,还请罗侯爷慎杀,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晋江侯欠欠身,“一向听闻法师心慈,莫说飞蛾和蝼蚁,便是草木也不忍踩踏。罗某明白,今后能不打便不打,少打一场仗,便活了无数生灵。”

谛逸法师露出欣慰的神色。

他答应为晋江侯过世多年的原配敬孝夫人做法事超度。

晋江侯谢过他,拉着林沁出了佛殿。

“外祖父,他真的连小草也不忍踩踏啊?”林沁跟着晋江侯出来之后,小声的、好奇的问道。

晋江侯微笑,“不止。阿沁,听说得道高僧连素食也不忍多吃的,因为草木亦有生命。”

林沁眼界大开。

谛逸法师亲自主持了这场法事。灵台寺内灯烛辉煌,通宵达旦,数百名比丘尼在佛殿坐香,齐声唱念顶礼诸佛菩萨名号,拜愿此起彼落,庄严肃穆。

晋江侯本来心中很不安宁,做过这场法事之后,却觉得平静多了。

之后晋江侯又带着林沁去了法严寺拜请净光法师。净光法师面相忠厚,言辞谦恭,他招待晋江侯喝了寺中所产之茶,委婉提到城南有一处贫民聚居之地,这些贫居大都是自己搭建的草棚子,到了冬天老人和孩子多被冻死,又没有水井,也没有下水通道,生病的人很多,令人怜悯。晋江侯闻弦歌知雅意,慷慨答应救济这些贫民,净光法师大悦,欣然同意为敬孝夫人念经超度。

“其实,罗侯爷多做善事,便已经是在超度尊夫人了。”净光法师微笑说道。

“善事做,法事也做。”晋江侯道。

净光法师笑了笑,没再继续劝说。

林沁拉着晋江侯的手出来,口中啰啰嗦嗦,“外祖父,这位法师太不了解你了,你不光是既做善事又做法事,你还连做三场啊。从灵台寺出来到法严寺,接下来还会到忠善寺的。”晋江侯听着小外孙女清脆悦耳又透着童稚的声音,神色愈发柔和。

沈相一直命人暗澄明法师的底细,他是朝中左相,位高权重,真要是想查一个和尚的来历、恶迹倒也不难。查清真相之后,沈相不由的大为懊悔,“原来是萧氏所为。这明明是晋江侯府内讧,晋江侯的继妻要除掉原配留下的子女,和沈家有什么相干?这个黑锅,沈家不背。”知道晋江侯要为亡妻做法事,已经去过灵台寺和法严寺,接下来该去忠善寺了,便一一布置下去了,务必要让晋江侯知道真相。

沈相觉得自家实在太冤枉了,这纯粹是罗家的事啊,沈家人搀和进去做什么?

他把忠善寺的事一一布置好,确保万无一失,心里气不过,又走到内宅去,将侍女婆子等人逐走,将一叠卷宗扔在郑氏面前,痛斥道:“你做的好事!什么澄明法师,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徒罢了!他之所以有法师之称,全是由人所吹捧出来的,吹捧他的全是萧氏一流的女子,有阴私之事捏在他手里。你真是愚蠢,给萧氏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我若不告诉你,你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唉,我沈家就这么被你连累,和怀远王府结了怨,想想真是不值。”

郑氏慌忙拿了沈相扔到她面前的卷宗看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澄明法师竟是这样的人么?这些全是他的骗术?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沈相“哼”了一声,冷冷道:“萧氏这纯是借刀杀人。她自己想冲罗纾动手,又怕被晋江侯捉住了不能轻饶,便委托了这澄明法师来妖言迷惑你,令你做出不智之举,她却是毫发无伤!这个女人,也够歹毒的了。”

郑氏木木的坐到了椅子上,像傻了一样。

沈相皱眉,“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整天都在想什么,简直莫名其妙。罗纾都已经嫁给林枫了,和萧氏能有什么相干?她有什么必要下这个狠手?”

郑氏傻傻的摇头。

她也不明白,萧氏这做继母的要是想害罗纾,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难道不能害,一定要等她嫁人生子之后再害她全家么?

沈相见到郑氏这模样,觉得她又没用又愚蠢,又老又丑,心生厌烦,憎恶的说道:“总之这件事给沈家惹下了大麻烦,你要以此为戒,我只能容忍你这一次,再也没有下次了。你若再敢随意买凶杀人…”沈相冷冷看着郑氏,一向儒雅的他此时却显得有些凶狠。

郑氏打了个寒噤,低声道:“不会了,我也是一时糊涂…”

沈相瞪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

郑氏望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你个没良心的,当年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啊。郑家势大的时候,你便百般讨好于我;现在郑家失势了,你就变了张面孔。我跟了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你这般待我,你这般待我…”

沈相闷闷不乐出了内宅,独自在书房生了好一会儿气。

要不是萧氏挑唆,郑氏愚蠢,要不是当年有那么一件事,他现在也不至于左右为难啊。

修德王他是已经放弃了,穆王岐土庄王曹王等人各有自己的外家、岳家,他倒是最想扶植怀远王,可是怀远王和王妃林昙伉俪情深,因为当年的事,他是不会轻易和沈家和解的…

沈相长长叹了口气。

“无知妇人,无知妇人。”叹过气,他又喃喃骂了两声。

他英明神武,智计过人,全是被郑氏这愚蠢妇人给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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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侯带林沁到忠善寺的时候,澄明法师亲自出迎。

已经见过两位法师的林沁这时候眼光已经很高了,她跟着晋江侯往里头走,小声告诉外祖父,“外祖父,这个人怕是佛法不及前面那两位高深。”晋江侯问她,“阿沁为什么这么说?”林沁声音小小的,“他爱拍马屁呀。外祖父,有本事的人才不爱拍马屁呢。”晋江侯嘴角微翘,“可是,小阿沁你也很爱拍马屁的呢,还有阿昊,还有阿昕。”林沁撇撇嘴,“小孩子又不能建功立业,什么事都要仰仗大人,不拍马屁还能做什么?我要是能横刀立马,或是把持朝堂,你看我还爱不爱拍马屁。”晋江侯听着她这孩子话,嘴角上扬,眼眸中笑意愈浓。

澄明法师和前面那两位法师一样,也请晋江侯和林沁祖孙二人到佛殿中盘腿坐下,僧人上茶,古色古香,安静幽雅。不过,谛逸法师要求晋江侯少杀戮,净光法师要求晋江侯求济穷人,澄明法师却是给了晋江侯一张单子,“罗侯爷,法事分很多等级的,要做哪种,请您自己挑选。”给了晋江侯一份清单。

“价钱有高有低,丰俭由人么。”林沁小姑娘心中对这位澄明法师的印象更糟糕了,有些鄙夷。

得道高僧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像谛逸法师,净光法师,不管人家说话好不好听,态度恭不恭敬,是不是有些迂腐,总之还是很有大师的样子的,为苍生着想,为穷人谋福利,哪像这位澄明法师似的,连价目表都拿出来了,真不高雅。

晋江侯微晒,拿起这清单,不动声色的打开。

他眼神变了,盯着价目清单,目光如炬。

澄明法师坐在他对面云淡风轻的喝茶,对他的神色却很留意,见到他这样的,不由的心里紧了紧,“是我要价太狠了么?可是,听说晋江侯很阔气很富有的啊,而且出手闊绰,毫不在乎…”本来是一个发财机会,眼见得似乎有出变数,澄明法师未免有些沉不住气了。

晋江侯揉了揉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清单上的话语,一开始不能相信,可是这上面不只有澄明法师和萧氏勾结的事,还有其他王府、公侯伯府的阴私之事,有几件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这上面的事极有可能全是真的!

晋江侯蓦然扬眉,目光如闪电一般看向澄明法师。

澄明法师身子抖了抖,手中的茶杯差点落地。

晋江侯浑身上下都是杀气,眼光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让他如何不心惊,不害怕。

“来人,把这妖僧拿下!”晋江侯咬牙说道。

外面应声涌进来十几个护卫,把澄明法师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们如此?”澄明法师身子也抖了,声音也颤了,却还强自支撑着,结结巴巴的斥道。

晋江侯冷笑一声,起身将林沁抱在怀里,命令道:“将这妖僧拿下,绑回晋江侯府,若有僧众阻拦,不必理会!”

“是!”护卫们齐声答应,声间雄壮响亮。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侯府护卫,每个人都是跟着晋江侯在战场拼杀过的,彪悍骁勇,雷厉风行,立即上前将澄明法师捉了,绑得严严实实,跟个棕子似的。

晋江侯抱了林沁,护卫们推搡着澄明法师,出了佛殿。

佛殿里佛殿外都有僧众壮着胆子上前阻拦,因为晋江侯说过“不必理会”,所以护卫们并没伤人,只是将僧众打倒、制伏,之后便不管了。

林沁紧紧抱住了外祖父。

她心里有些害怕,但是,小姑娘却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

晋江侯也抱紧了她,“阿沁,不怕。”

林沁信任的点头,“嗯,有外祖父在,阿沁不怕。”

晋江侯心中一软,声音更温柔了,“阿沁,外祖父是带你回晋江侯府,没什么的。”

“嗯,没什么。”林沁一脸乖巧。

晋江侯抱了小外孙女飞身上马,护卫们紧跟其后,带着澄明法师,扬长而去。

“强盗啊,大白天的强抢人啊。”忠善寺的僧众在他们身后顿足叹息,流涕痛骂。

僧众去禀明了主持,主持也慌了,忙命人到顺天府报了案。

顺天府尹接到这个报案,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唉,一个法师大白天的被个侯爷给劫走了,这算什么事啊。

晋江侯回到罗家,先把林沁交给罗简和言嫣,“好好哄哄阿沁,莫把孩子吓着了。”交待完,便快步流星的走了,去了荣安堂。

“怎么回事这是?”罗简和言嫣摸不着头脑。

“舅舅,舅母,我也要跟着过去。”林沁心里着急,踮起脚尖央求,“外祖父现在正伤心呢,真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啊,我不放心。”

罗简忙问,“阿沁,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舅舅。”

林沁歪头想了想,把在忠善寺里的事简单明了的说了说,“我陪外祖父到灵台寺和法严寺都没什么的,只有忠善寺很蹊跷,澄明法师拿个价目单给外祖父看,外祖父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命令护卫把澄明法师绑了,打散僧众,硬给劫回来了!”

“啊?”罗简傻脸了,“会是什么原由呢?难道那澄明法师是个骗子不成?那也不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啊。”

言嫣推了他一下,“一定是件大事啊,爹不是莽撞行事之人。”

林沁叫过侍女问,“我外祖父去哪儿了?去荣安堂了啊。”回头拉罗简,“快,肯定是那个女人做什么坏事被外祖父发现了。外祖父这几天很不对劲呢,我怕他把他气着,咱们快过去!”罗简一边跟着林沁往外走,一边回头交待言嫣,“劳烦你带好两个儿子,再命人到长樱街说一声…”言嫣点头,“我心里有数。”立即叫过心腹侍女,命她到长樱街去了,“…是这么回事,你记下了么?”侍女点头,“记下了。”去了长樱街。

荣安堂那幽静的房舍中,萧氏正坐在绣架前绣着一朵黑牡丹,房门被踹开了,晋江侯如一座小山般的站在门口,眼神阴鸷,神情冷硬。

萧氏只是略呆了呆,便依旧做出娴雅安静的模样,又拿起了绣花针。

晋江侯抬起一只手,护卫将澄明法师拖了过来,晋江侯冷冷哼了一声,扬手将澄明法师甩了过去,正好落在萧氏面前的绣架上!

澄明法师一声哀嚎,滚落到地上,萧氏脸色煞白。

“他居然把这个人找到了,他居然把这个人找到了…”萧氏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后悔不迭,“我怎地没有想到这个人,没有将他斩草除根?唉,心慈手软,后患无穷啊。”

晋江侯大步走前,一脚踩在澄明法师的脸上,语气残忍,“说!你当年是怎么和萧氏勾结,妖言迷惑郑氏的?”见澄明法师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晋江侯森然道:“你若不说实话,本侯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脸上用力,那澄明法师一阵巨痛,哇哇乱叫,“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萧氏面如纸色。

她还指望着能装着萧滢的模样让晋江侯心软,以便重新做回晋江侯夫人呢,可是以往的丑事即将被揭开,她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两可,更别提什么夫妻恩爱如初了…

“我说,我全都说。”澄明法师对这凶神恶煞一般的晋江侯真是怕极了,鼻涕眼泪一齐流下,哽咽道:“是萧夫人重金收买我,让我装神弄鬼骗郑夫人的。侯爷,我是个骗子,是个不要脸的骗子,可是,我只是骗人,没有害过人啊,我没有害过人啊。”

晋江侯眼神阴冷的盯着萧氏,萧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这眼神…是想杀人么?

看管萧氏的婆子眼珠子狡诈的转来转去,见守在门外的护卫们并没有在意她,便猫着腰,悄悄的溜了。

晋江侯逼近萧氏,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目光阴沉可怖,“为什么要害阿纾一家?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害阿纾一家?”萧氏凄惨的一笑,“为什么要害她?若不是她有意勾引绬儿的夫婿,令得沈雍对绬儿不冷不热不管不问,令得绬儿年纪轻轻便心灰意冷夜夜痛哭,我能起了杀心么?这可不怪我,要怪,只好怪罗纾无耻不要脸,勾引妹夫…”

“你住口!”晋江侯一声怒喝。

“我说错了么?”萧氏这时候也豁出去了,声音高而尖利,“你知道那几年绬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么?新婚时节沈雍便冷落她,到了后来,变本加厉,宁可睡书房,也不愿亲近绬儿!他在书房暗藏罗纾的画像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杀了罗纾,难消我心头之恨!”

“毒妇!”晋江侯大怒,一记耳光重重抽在萧氏脸上。

他这一耳光很是用力,萧氏半边脸都是麻的,半天抬不起头。

罗简和林沁匆匆赶到。

林沁听着萧氏近乎疯狂的话语,气得小脸通红,“这个女人是疯了吧。”罗简也生气,却拉着林沁往外走,“阿沁,这话不是小孩子能听的,你回去。舅舅自有道理。”林沁用力把小手抽出来,板起小脸,“不要!我八岁了,不小了,别拿我当小孩子哄!”罗简拿她没了办法。

林枫和罗纾、林开、林寒也匆匆赶来了,罗简看到妹妹和妹夫,松了一口气,“小阿沁要看,我哄不走她,这便交给你们吧。让不让她看,妹妹,妹夫,你们做父母的看着办。”林枫见小女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略想了想,道:“阿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看看也好。”林沁忙拉起他的手摇了摇,表示感谢。

罗纾眼中含泪,“娘真想保护你一辈子。不过,阿沁,你始终是要长大的啊。”

罗简见妹妹、妹夫都同意,也就不反对了。

他跟着妹妹、妹夫、、外甥、小外甥女一起进去了。

萧氏捂着发麻发痛的脸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啊。我的女儿日夜啼哭,郁结于心,难道我不疼么?做母亲的人想为自己的女儿除掉情敌,有何不可?”

“胡说!”林沁气极了,“你女儿哭,你可以哄她呀,可以想法子逗她开心呀,可这不是你杀人的借口!”

林寒眼泪差点流下来,“阿沁,二哥不怕你学坏了。”

他拉起妹妹的小手,心里非常踏实。

“听清楚没有?阿沁才八岁,也比你明白事理!”晋江侯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