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老泪纵横,“你看看,你看看你把纶儿害成什么样子了?林家二小姐有什么不好的,生的标致,心地善良,活泼可爱,尚书家的姑娘,齐王的小姨子,哪一点儿配不上纶儿了,你硬要从中作梗,害的纶儿这样…唉…”所有的抱怨,化作一声叹息。

“她不听话,不驯顺。”镇国公夫人也是心疼孙子的,见到梁纶万念俱灰的模样,也哭了。

“不听话,不驯顺,你是养猫呢还是养狗呢?”镇国公怒斥。

镇国公夫人又难过起来,世子不忍心,哄了她几句。

世子虽然面对自己亲娘的时候也有各种不忍,可他毕竟是做为梁家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知道自己肩负着整个镇国公府,不能任性自私。从这天之后,他和世子夫人戮力同心,以后真的不让镇国公夫人出门、进宫,就是偶尔见客也有世子夫人从头到尾陪着,再也不敢让镇国公夫人随便得罪人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梁无病带着梁纶到了襄阳长公主府门前,被挡了驾,“驸马,长公主殿下有命,请您回梁家吧,这里您不必回来了。”梁无病没想到襄阳长公主真能不让他进门,呆了呆,“烦你跟公主求求情。”那人陪笑脸,“驸马爷您说笑话了,奴婢这个身份,哪见得着长公主殿下啊?”梁无病是个老实人,见状便叹了口气,“那你便往上通报说,说我带着纶儿在大门前坐一坐,什么时候公主心软了,你再来叫我们父子二人。”说着话,便牵着梁纶一起在大门前的下马石上坐下了。

“纶儿,你娘真的不要咱们了。”梁无病面色沮丧。

梁纶神色淡漠。

梁无病担心起他,伸手摸他额头,“纶儿,你是不是病了?”

梁纶还是没什么反应。

梁无病伤心的把他抱在怀里,“可怜的纶儿。”

街角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梁无病举目望去,只见一辆宽大的辂车飞驰而来,到了府门前,倏地停下。从车下先是下来两名侍女,之后放下脚踏,小心的扶着位贵人走下来,却是林昙。

“阿昙。”梁无病脸红了红。

林昙向他施了一礼,“姑父。”见他和梁纶在下马石上坐着,并没现出诧异之色,而是回过身,从车上扶下一位中年女子。

能让林昙亲手相扶的这名女子,想必身份不简单。

这中年女子看上去已接近五十岁了,中等身材,脸圆圆的,五官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看上去非常慈爱、可亲。

梁无病拉着梁纶站起身,“这位是…?”

林昙彬彬有礼的替他们引见,“姑父,这位是寒大夫。寒大夫,这位是梁驸马,这位是梁驸马和襄阳长公主的独生爱子梁纶,我表弟。”梁无病眼中闪过丝狂喜,满脸央求之色,“寒大夫,久仰大名,如雷灌耳!这是犬子梁纶,他受了刺激,人一直呆呆的,寒大夫,您能替他看看么?”林昙看了看梁纶,心中颇有怜悯之意,“阿纶也是个纯情的孩子啊。”不待寒大夫答话,便温声道:“姑父,这里不方便,咱们进去说话,如何?”梁无病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往大门口看了两眼,现出扭捏之色。林昙何等聪明?见了他这样子,已经明白了七八成,微笑道:“姑父,我便替姑姑做回主好了。最多让姑姑责怪一番。”梁无病大为感激,见林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忙拉着梁纶,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林昙和寒大夫走在前面,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跟在后面。

守门人见林昙做了主,没敢再拦,眼睁睁的看着梁无病和梁纶进去了。

进门后不久,便有侍女拌下了梁无病父子,“长公主殿下说了,驸马和少爷要回来也可以,只在外院住着吧,不必进去见她。”梁无病知道襄阳长公主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也没指望着立即能让她回心转意,便和林昙、寒大夫告辞,打算随着侍女到外院安置。

临分别前他惴惴不安的道:“纶儿看着和平时大不一样呢。”林昙安慰他道:“姑父,我和寒大夫稍后便出来…”林昙话音还没落,那看着圆润温婉的寒大夫已经出手如电,搭到了梁纶手上。梁无病没想到她这这样便肯出手了,大喜,要道谢,林昙拦住他,小声道:“ 姑父,寒大夫喜欢安静。”梁无病话已经到了嘴边,赶忙又咽了回去。

寒大夫凝神把脉,又仔细看了梁纶的面色,梁无病摒声敛气,唯恐打扰到了寒大夫。

半晌,寒大夫才慢慢放开了梁纶,“先熬了安神汤给他喝,等他安安稳稳睡上一觉,明天我现替他看看。”梁无病长揖到底,“多谢寒大夫。”寒大夫躬躬身,“哪里,不敢当。”

梁无病牵着梁纶的手随着侍女走了,林昙和寒大夫一起去见襄阳长公主。

第163章

襄阳长公主正悠闲的在水边垂钓,侍女来禀报“驸马和少爷回来了”的时候,她连眼皮也没抬一抬。不过,听说林昙带着寒大夫来了,她却把手中的钓杆放下了,“这是位贵客,快请进来。”吩咐在西花厅待客。

西花厅南北坐向,两边皆镶有玻璃窗,坐在厅中即可眺望周围的风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是待客的好地方。

林昙和寒大夫进到厅中的时候,襄阳长公主已经笑容可掬的等着了。客人才进门,她便起身相迎,“这位便是救了阿寒和阿舲两口子的寒大夫么?久仰,久仰。”满面春风,言语明快,林昙是熟知她的性情的,不以为异,寒大夫却是头回见到这位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见她这般平易近人,谦和可亲,圆圆的脸庞上不禁有了诧异之色。

林昙执着寒大夫的手,笑吟吟向襄阳长公主引见,“姑姑,这便是寒大夫了,寒大夫不只救了我弟弟和弟媳妇,也救了我娘亲,我大哥,是林家的恩人。我爹娘常念叼她的。”襄阳长公主越发亲热,不许寒大夫行礼,“寒大夫,你是阿昙的亲人,在襄阳长公主府便不是外人。”寒大夫也不是拘泥之人,微笑看了林昙一眼,“我知道她现在是齐王妃了,却不知她这般有面子呢。”林昙笑,“我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看到谁顺眼,我便什么也不管,就是要往上贴,姑姑可经不起我这样。您当年冷得跟块冰似的,不也被我死乞白赖的给融化了么?”说的大家都笑了。

襄阳长公主和林昙、寒大夫分宾主落了座。

寒大夫今天来主要是给襄阳长公主瞧瞧的。她瞅了瞅襄阳长公主的脸色,心中沉吟:“公主不像是有病,倒像是有孕啊。也罢,还是把把脉更可靠一些。”她惯于行医,不惯于应酬,说话向来是直接,便请襄阳长公主伸出手来,要为她把脉,襄阳长公主性情爽快,丝毫不以为忤,嫣然一笑,果然将一只皓腕伸到寒大夫面前,“有劳了。”

林昙莞尔。寒大夫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脾气啊,不管遇到的是谁,在她眼里也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罢了。瞧病便是瞧病,她可不爱说废话。

寒大夫垂下眼睑,凝神把脉。

她神情非常专注,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她面前的这位病人一样。

襄阳长公主本是爱说爱笑的人,现在见她这般全神贯注,都不好意思随意开口打扰了。

半晌,寒大夫才把襄阳长公主的手放开。襄阳长公主忙笑着问道:“寒大夫,我没什么大碍吧?”谁知寒大夫却认真的点了点头,“有。”襄阳长公主怔了怔,“有?”她不自禁的摸了摸肚子,“我有什么大碍啊?寒大夫,还请你明言。”

林昙本是含笑在旁边看着了,神情悠闲,这时却坐直了上身,一脸关切。

寒大夫道:“公主,你怀孕了。”襄阳长公主呆住了,不能置信,脸上现出梦幻般的神色,“我怀孕了?”梁纶已经成年,她十几年肚子没动静,这个时候竟然毫无防备的怀孕了?

林昙柔声问道:“寒大夫,姑姑胎相可好?”心里惦记着寒大夫所说的有大碍,不知襄阳长公主怀的这一胎究竟有什么问题,心中惴惴不安。谁知寒大夫却道:“公主这个年龄怀孕,已是高龄孕妇,这便是有大碍之处了。”

林昙幽怨了看了寒大夫一眼,靠到了椅背上。

襄阳长公主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方才寒大夫会点头说“有”,敢情是这么回事啊。她不禁笑了,“寒大夫,高龄归高龄,也不至于便称得上有大碍吧。”林昙也抱怨,“您把我吓了一大跳呢,以为姑姑怎么了。”寒大夫一脸认真,“公主真的是高龄孕妇了,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件凶险之事,若年轻还好多了,年龄大就是危险,不可掉以轻心。”襄阳长公主抿嘴笑,一双纤纤玉手抚上了她的肚子,风趣说道:“寒大夫,你可别危言耸听啊,别把我腹中的孩儿吓得再缩回去,不敢出生了。”说的寒大夫都笑了。

寒大夫道:“阿昙说过了,公主不爱喝药水,让我想别的法子。其实公主现在是需要补的,药补不如食补,我写幅食补的方子,以后公主便从饮食之上调理调理吧。公主在怀孕期间不可懒散了,走走路,活动活动,到时候孩子好生。还有,怀孕后期饮食要控制,不能吃的太多,以免胎儿过大,生产时受苦。”她说的全是金玉良言,襄阳长公主一一记下,许诺道:“一定会小心在意的,也不会懒散。我若懒散了,到时候孩子不好生,吃苦受罪的还是我。”寒大夫见她说话如此明白,满意的点头。

大夫遇到明理的病人,也会觉得很欣慰的。

襄阳长公主设宴招待林昙和寒大夫,席间难免提及往事。襄阳长公主知道寒大夫原本是不救治官员和官家眷属的,不禁好奇问道:“寒大夫,这是为什么啊?”寒大夫沉默良久,声音有些沙哑,“那是一段惨痛的过往,我已经不想再提起。”襄阳长公主心生敬意,正色道:“有一番惨痛过往,寒大夫还能继续救死扶伤,活人无数,不失本心,真是令人敬佩!寒大夫,那番过往你现在不愿提起,我自然不会追问,若有一天你愿意提起了,便请直说。”寒大夫默默点头。

林昙握紧了寒大夫的手。

寒大夫感慨的拍了拍她,“阿昙,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明白。”

林昙用力点头。

有一名侍女过来上菜,步子不够轻灵。她上完菜就要走了,寒大夫忽然指着她,“你,停下。”那侍女打了个激灵,回过身,满脸陪笑,“请问贵人,有何吩咐?”寒大夫仔细瞅了瞅她,“你是不是受伤了?是摔着的吧?’侍女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是,奴婢昨晚路过花园,踩空了,狠狠摔了一跤。不瞒您说,现在身上还疼呢。”寒大夫摇头,“你走路姿势已经不对了,是以强忍疼痛。不行,你这伤势耽搁不得。”命人取她的药箱来,要给这侍女上药。

襄阳长公主看的呆了。

林昙悄悄拉了她一把,“姑姑,在寒大夫眼中,人只分病人和非病人,什么侍女不侍女的,她不会放在心上。”襄阳长公主伸出大拇指,“阿昙,我很敬佩寒大夫!”林昙嫣然,“她确实值得敬佩。”襄阳长公主既知道寒大夫就是这样的性子,也就不拦着她,命女官陪着她去给那侍女上药去了。

寒大夫为侍女上过药,在路上遇到位年老的花匠,又为他医治起老寒腿。

襄阳长公主赞叹不已,“阿昙,今天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医者父母心。”

林昙叹息,“她这辈子不知救活了多少人,保全了多少户人家,真是位活菩萨,功德无量了。”

襄阳长公主深以为然。

寒大夫忙着给人看病,襄阳长公主和林昙小声说着悄悄话,“…才说过不要驸马了,便发觉有了孩子,阿昙你说说,姑姑怎会是这么个命呢。”林昙微笑,“姑姑,您说我方才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让姑父进公主府啊?姑姑,其实姑父真的是个好人,是个老好人,您也舍不得他的,对不对?”襄阳长公主哼了一声,“我从前是舍不得他,现在不是了。让他回镇国公府吧,别再来烦我了!”林昙笑,“那阿纶呢?也跟着姑父一起走?”襄阳长公主脸上有了愁容,“唉,纶儿这个傻孩子,别人不明白他,我却是知道的,他从小到大也就只喜欢过阿沁一个小姑娘,现在他成了阿沁的义兄,这心里不知正如何难过着呢。阿昙,我想到这一点,便心疼的不行了。”林昙同情的低声道:“姑姑,我明白。”她凑近襄阳长公主,在她耳畔小声说着话,“…姑姑,您看这样好不好?”襄阳长公主连连点头。

襄阳长公主不放心的交待,“阿沁和阿煜的事差不多就算是定下来了。阿昙,你只有阿沁这一个妹妹,可一定要替她打算好了。这再好的姑娘家若遇着恶婆婆也是难过的,阿沁还是个孩子呢,不能让她在柏妃面前吃了亏。”林昙微微一笑,“姑姑,祖母和父皇是护着阿沁的,柏妃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襄阳长公主还是不放心,追问道:“若她不是聪明人呢?”林昙胸有成竹,“我会教她学聪明的。”襄阳长公主不由的一乐,“有你这样的姐姐,小阿沁吃不了亏。”

林昙笑的自负,“阿沁本来也不是会吃亏的人啊。”

襄阳长公主饶有兴致的道:“我估摸着柏妃这会儿正难受呢,保不齐正在挨训。还有那个罗绬,也该倒霉了。”

襄阳长公主料的不错,柏妃果然被皇帝申斥了一通,“你侄女过生日而已,也值得大张旗鼓的在宫中设宴?设宴倒也罢了,客人也不挑拣挑拣,不拘什么无礼之人都往宫里拉。若煜儿不过去,你是不是打算轻轻便将卢氏放过去了?你为齐王着想过么,为皇室着想过么?除了眼前那点子蝇头小利,你还能看到什么了?”柏妃被训的灰头土脸,无言可辩,俯首谢罪。

训斥过柏妃,皇帝命令,“宣齐王、楚王。”

柏妃颤了颤。皇帝把齐王和楚王一起叫来,会是什么事?她正狼狈着呢,想到自己这个样子被齐王看到,被楚王看到,羞忿不已。

皇帝还是很给她面子的,在齐王和楚王进来之前,命她站起来了。

“拜见父皇。”齐王和楚王一起向皇帝行礼。

“起来吧。”皇帝道。

齐王和楚王谢过皇帝,站起身,皇帝哼了一声,“煜儿脸上怎地挂彩了?被谁给打的啊?”柏妃本是低头站着的,闻言惊讶抬头,只见高元煜脸上一道青一道紫,显然是刚刚挨了打。柏妃心疼的滴下泪来,颤声道:“这是谁做的好事,没有王法了么,连煜儿这位皇子、楚王也敢打?”

“是我。”齐王简短道。

高元煜咧嘴笑笑,“没事,都是皮外伤。”他这一咧嘴笑,牵动脸上肌肉,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柏妃心痛不已,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滑落,“大殿下,煜儿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对他下这样的狠手?你怎么忍心呢?”皇帝不悦,“做哥哥的教训弟弟,天经地义之事,你哭什么?”柏妃心中越发气苦。

高元煜虽然挂了彩受了伤,笑容却格外灿烂,“父皇说的是,做哥哥的教训弟弟,天经地义之事,母妃不必放在心上。”柏妃听他这么说,又是心疼,又是恨高元煜没出息没气性,暗暗咬牙。

皇帝问齐王,“你既是煜儿的大哥,又是阿沁的姐夫,今天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柏妃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高元煜也是一脸紧张。

不过,这母子二人紧张的可是完全不一样。柏妃是担心齐王答应,高元煜是唯恐齐王不答应…

齐王声音低沉,“阿煜既不经父兄允许,又不提前知会女家,便冒然求婚,这件事他做的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事已至此,看林家的意思吧,林家若同意,我也没意见。”

“你岳父已经答应朕了。”皇帝笑道。

高元煜喜出望外,高兴的连话也不会好好说了,“父皇,您已经跟我岳父说过了啊?您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您是世上最好的父皇!”皇帝无语看了他好几眼,高元煜你行啊,这就顺杆儿爬,连岳父也叫上了啊。

柏妃很想出言反对,可是她偷眼看了看微笑的皇帝、喜气洋洋的高元煜、沉静端凝的齐王,鼓了好几回勇气,反对的话也没敢说出口。她心里委屈极了,她是高元煜的生母,可是高元煜聘娶王妃这么大的事,都没人和她商量,没人争取她的同意…柏妃生出人微言轻之感。

皇帝这会儿心情好多了,笑道:“煜儿,你若想让朕早日下手诏为你礼聘王妃,便多巴结奉承吧。哪天朕高兴了,便下旨。”高元煜却道:“下旨的事,不急。父皇,我想先到长樱街献媚讨好,阿谀逢迎,等我献足了殷勤,您再下旨,这样我岳父有面子。”

皇帝:…

齐王本是沉着脸的,这时眼眸中也有了笑意。

柏妃肺都快气炸了。

她再也忍不住,嗔怪道:“煜儿你是十四皇子、楚王殿下,能做你的王妃是林沁的福份,你到林家讨好什么啊?多此一举。”高元煜收起嘻笑,神色认真的反对,“不会。她是岳父岳母的掌上明珠,林家娇女,世上最好的姑娘,就算我再怎献殷勤,也是不过份的,她配,她值得。”

柏妃一阵头晕。

皇帝摸摸下巴,“煜儿,你已经决定了么?”

高元煜正色道:“她今天受了委屈,我求婚又很冒昧,这是应该的。”

齐王含笑拍拍他的肩,笑容中有着赞许之意。

皇帝曼声道:“准了。”

高元煜大喜,“多谢父皇,多谢大哥。”看了看柏妃,又道:“多谢母妃。”

“你谢我什么啊?”柏妃欲哭无泪。

齐王向皇帝告辞,高元煜忙道:“父皇,母妃,我去送送大哥,”皇帝心中暗乐,“去吧。”高元煜便陪着齐王一起出来了。

高元煜和齐王同样身材颀长挺拔,容颜隽美,兄弟二人并肩同行,引来许多宫女艳羡爱慕的眼光。

齐王殿下和楚王殿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

“大哥,我今天高兴极了。”高元煜一脸欣喜。

齐王缓步往前走,“看出来了。”

高元煜看了看齐王,笑着和他套近乎,“大哥,咱俩以后更亲近了。不只是兄弟,还是连襟啊。”

齐王嘴角抽了抽。

“大哥,她可霸道了。”高元煜拉了齐王一下,“呀,大哥你说,她以后会不会逼着我和她一起叫姐夫啊?”

“哈哈哈…”齐王终是被他逗的大笑出声。

第164章

高元煜送走齐王,回到紫宸殿,见柏妃无精打采,眼圈红红的,便知道她又被皇帝教训了。思忖片刻,高元煜道:“父皇,孩儿想选送母妃回去,之后出宫看望姑姑和表哥。”皇帝无可无不可,“去看看你姑姑也好。煜儿,不怕你表哥打你么?”高元煜做出幅老实模样,“索性把该挨的打一天挨完了,也就心松了。”皇帝不由的一笑。

高元煜和皇帝告辞,陪着柏妃出了紫宸殿。

柏妃心里闷,不爱坐轿子,想走几步,高元煜便很有耐心的陪她在宫道之上慢慢踱步。

柏妃悻悻的道:“煜儿,母妃不喜欢林沁…”

“您不必喜欢她。”高元煜温声打断她,“母妃,喜欢她的人已经很多了。您喜欢她或是不喜欢她,都不打紧的。”

“可是,她就要是我的儿媳妇了啊。”柏妃非常委屈。

高元煜一笑,“世上有几个儿媳妇是讨婆婆喜欢的?舅母便不得外祖母喜欢,可是这又妨碍到了什么呢?”柏妃停下了脚步,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里非常生气,高元煜见她这样,体贴的安慰,”母妃,我是说真的,喜欢林沁的人很多,您不喜欢她也无妨,我不在意。“

“我在意!”柏妃冷淡的质问:“煜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娶个趁心如意的儿媳妇呢?”

高元煜讲起歪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母妃,我可能给您娶来趁心如意的儿媳妇么?不可能吧。就算姑娘长的跟天仙一样,家世无可挑剔,品格儿学问教养礼仪都是一等一的,您还想让她在您面前尽孝,跟丫头似的服侍您,对不对?这样的人世上根本不可能有,所以让您趁心如意的儿媳妇,我这辈子也是娶不来的。既然让您趁心如意的儿媳妇没有,我还是娶一位能让我倾心爱慕的姑娘吧,这样的话我便心满意足志得意满别无所求了。咱们母子二人总得顾着一头,您说对不对?”

柏妃杏眼圆睁,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显然是气极了。

“您别这样。”高元煜眉头微皱,有些无奈,“母妃,父皇对这桩婚事是乐见其成的,您这个样子,好像对父皇的决定不满似的,合适么?从前我小的时候,宫里还是冯贵妃的天下,那时候您很会察颜观色,从来不会忤逆父皇的意思,对不对?后来您持掌六宫,手里的权力大了,您也慢慢的就变了…”

高元煜脸色渐渐凝重,“母妃,我送您回去。”

柏妃虽是在气头上,也知道他是有要紧话,在这里不方便说,便点头道:“好,咱们回去。”

回到仙居殿,摒退所有的内侍、宫女,高元煜正色道:“母妃,难道您不明白,莫说您只是掌管宫务,就算您有一天贵为皇后了,也是要听命于父皇的么?为什么明知道父皇是赞成的,您却要执意反对呢,难道您能拗得过父皇不成?”

柏妃脸上闪过警觉之色,注意力全被带跑了,“贵为皇后?煜儿,你是说…?”

高元煜扶额,“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母妃,凤位和您无缘,您别想了。”

柏妃忿忿,“从前你父皇一直不肯松口,坚持不肯立后,母妃当然没有指望。可是现在他打算立皇后了啊,难道母妃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么?”高元煜沉声道:“除非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否则是不会立您为皇后的。母妃,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父皇没有立我为太子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柏妃很是不甘心。

“父皇从小便拿我当小儿子养的。”高元煜苦笑,“小儿子可以很娇惯,家业却还是要交给大儿子的。母妃,我又不傻,父皇有没有拿我当继承人培养,难道我不知道?”

“我看你是为色所迷,因为一心想娶林沁,别的都看不清楚了,蒙在鼓里。”柏妃咬唇。

她真心真意的觉得,皇帝对她是与众不同的,对高元煜也是另眼相看的,只是高元煜被林沁迷住了,所以有些事他才会看不清楚,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看清楚。

“煜儿,你不要为这些情情爱爱所痴迷,因而错过了大好前程。”柏妃板着脸说道。

高元煜正要反驳她,外面传来少女弱弱的声音,“姑母,清儿害怕…”

柏妃脸色缓和了,“是你表妹。”高元煜听着这娇娇怯怯的声音便觉心烦,眉毛拧成了一条直线,“母妃,我还要出宫,不陪您了。改天再来看您。”说完,也不等柏妃发话,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

“煜儿,煜儿。”柏妃在他身后着急的唤了几声,他只作没听见。

出了门,看到衣着单薄的柏幼清袅袅婷婷站在前面,高元煜打了个哈哈,“表妹,我有事先走了。”身子灵活的转了转,绕过柏幼清,大踏步走远了。

“表哥。”柏幼清见高元煜正眼也没看她,跟逃跑似的就走了,泫然欲泣。

“煜儿!”柏妃一直追到了门外。

高元煜一阵风似的,早走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出了仙居殿,他片刻也没停留,便离开皇宫,去了襄阳长公主府。到了襄阳长公主府,他和梁无病、梁纶的待遇一样,襄阳长公主也是不爱见他,“让他和驸马、纶儿一起吧。”高元煜无奈,只好让侍女带路,去找梁无病和梁纶父子。

梁纶喝了安神之后沉沉睡去,梁无病坐在床前守着他,愁眉不展。

“姑父。”高元煜轻手轻脚过来,小声叫道。

梁无病抬起头看了看,苦笑,“阿煜,今天你得意了,纶儿却是…唉,他今天很不对劲…”高元煜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姑父,我和表哥总有一个人要失意的。如果今天得意的是表哥,或许我现在已经跳了河。”梁无病被他唬了一跳,“呸呸呸,小孩儿家口没遮拦,瞎说什么呢?不许胡扯。”

“是,姑父。”高元煜唯唯。

梁无病心里就算有气,这时候也全消了,“唉,你说的也没错,你和纶儿之中,总有一个人要失意的。不是他,就是你。”心疼的看了梁纶一眼,“纶儿这可怜的孩子一片痴心,纯粹是被…唉,老夫人也不是有意的,纶儿真可怜。”看看昏睡不醒的爱子,无比心疼。

“姑父您有没有想过,老夫人一回无意,两回无意,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回无意之举了?”高元煜问道。

梁无病很是烦恼,“唉,别提了,别提了。”见高元煜眼神清澈的盯着他,讪讪的转过了头,“姑父也是没办法。”高元煜心平气和,“姑父,您是没办法,还是根本不愿意想办法?”梁无病被他问的愣住了。

高元煜叹了口气,“姑父,您去哄哄姑姑,我陪着表哥。”梁无病很不好意思,“那个,阿煜,你姑姑她,她不见我…”高元煜道:“姑姑不见您,您就在这儿干等着不成?姑父,您爬窗户也好,翻墙也好,挖地洞也好,总之想方设法也要见到我姑姑的,对不对?”梁无病眼界大开,“爬窗户,翻墙,挖地洞?”他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口中念叼着,“公主现在一定又是生我的气,又是担心纶儿,阿煜你说的对,我得去见她,我得哄哄她。”

高元煜看的很是稀奇,“姑父,您明明挺稀罕我姑姑的,为什么镇国公夫人一叫您就走啊?要是换了我,我可舍不得。”梁无病脸红了,扭捏的道:“难道我舍得么?我人在镇国公府,心里装的全是你姑姑…”高元煜伸出双手捂耳朵,“姑父您真没羞,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姑父,您把这些话攒着吧,等见了姑姑,跟她说,她肯定爱听。”

梁无病见梁纶睡的很沉,便吩咐高元煜和侍女守着他,自己真的想办法去了。

他没干惯这种事,单是找梯子便耗费了很多心神,等到他偷偷找着梯子,费劲巴拉的架到墙上,已经是累得不行了。喘了半天气,他上了梯子,又顺着梯子上了墙,往对面张望。

他运气蛮好,襄阳长公主正在院中散步呢。他如果从这墙上跳下去,便能见着人了。

“公主!”梁无病大喜,冲着襄阳长公主兴奋的挥手。

襄阳长公主顺着声音看过去,呆了呆。梁无病居然学会爬墙了,这事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呢。

“梁无病,你长本事了啊。”襄阳长公主轻启朱唇,似笑非笑。

“公主。”梁无病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他的爱妻,在墙上傻乐。

他不是惯于爬墙之人,这一高兴便有点忘形,竟然踩掉了一块砖,“啊,啊…”他身子不稳,两只胳膊用力挥着,眼看着就要从墙上掉下来!

“快,救人!”襄阳长公主吩咐。

这墙还是蛮高的,就梁无病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是真从这墙上掉下来,难保不受伤。

众内侍、宫女一窝蜂似的往前飞奔,可惜梁无病没有坚持住,在他们赶到之前便掉下来了。这墙挺高,幸亏下面是一片松软的草地,所以梁无病并没觉得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