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我衣食者才是贱婢!”林碧落今日却也豁出去了,不想再忍让退避。

这位兰郡主许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不但脾气坏,性子骄纵,原来心肠也恁般的恶毒,她若再忍下去,保不齐哪一日会被她逼的家破人亡。

何氏与林碧月立在她身后,虽心内疾跳,但还是牢牢站定在那里,不曾退缩半步。

虞世兰气的横眉怒目,立起身来,看模样似要从座上走下来撕了林碧落,林碧落怒极反笑:“常大人,您也瞧见了,我骂的是坏我衣食的贱婢,与兰郡主何干?她这算是承认自己遣人行恶,砸了我家铺子?小女子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郡主,竟致引来大祸?”

你敢不敢讲出来?

林碧落早将前情细想一遍,只觉得这位郡主遣人砸了林家,无非是因为元宵灯会那晚,她那位恩公楚郎君的原因。她心中将这笔帐算到了楚君钺头上,想到那位楚小将军似乎并不惧这位郡主,当时只当小情侣争风吃醋,没想到醋海生波,却波及到了无辜的她…

虞世兰一噎,俏脸涨的通红,这原因连她亲娘也不能告诉,更何况是堂上常启功,以及堂下差役,郡主府仆从,乃至门口守着的诸多围观百姓。

堂上二女相争,正是激烈之时,一个锦衣华服,盛气凌人,另一个傲骨天成,怒目而视,全无半分软弱退让之意,常启功在堂上瞧的真切,掐着点儿算,暗道,也该来了!

正想着,堂下起了骚动,只见中间让开了一道容二人通行的小道,虞传雄还穿着官服,大步而来,面上怒气勃然,到得那几个打完了板子的仆从旁边,狠狠抬脚便踢了过去,只听得堂上惨叫声不断,虞世兰已经朝后缩了两步,结结巴巴:“阿…阿爹…你怎么来了?”

虞传雄狠狠瞪了她一眼:“胡闹!”这才与常启功见礼。从头至尾,他的眼尾都未曾向堂上的寡母弱女扫一眼。

常启功神色淡淡道:“虞大人,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起身行礼!今日下官接到报案,有人在封丘门大街行凶,哪知拘了行恶之人前来,这些凶徒却道是兰郡主遣他们去的,下官不知如何断案,这才着人请了大人前来。”

常启功在外是有铁面之名,但今上能将他放在上京府尹这么重要的官职之上,可见他并非是一味耿直不知变通之辈。

义成郡主爱女护短,在整个权贵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要惩治行凶之人,自有那些动手的恶仆们领罚,但虞世兰今日所为,常启功也着实不愉,早先便遣人去请虞传雄。

外间盛传,虞传雄与义成郡主别的都好,共同进退,唯独在长女的教养问题上,实在护短的厉害,夫妻二人常为此而吵架。

常启功这招,着实厉害。

第46章疑惑

虞传雄一来,听得常启功口称“虞大人”,林碧落身后的何氏脸色都白了。

义安郡主的亲姐乃是义成郡主,这位郡主她虽没见过,但是却知道她嫁给了一位姓虞的大人。

先时虞世兰来,人人都称她为兰郡主,见她年纪小小,眉眼间神色依稀与林碧落相似,也许是她养了林碧落十几年,总感觉自家的小闺女更秀美些,心内还在疑惑,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待得虞传雄与常启功互打官腔,她猛然省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林碧落往后一拉,自己便站到了前面来,将小闺女挡在了身后。

常启功见得之前都是林氏幼女应答,忽然间林何氏便将小女拉到了身后,心中讶异,却也未曾点破,只将众仆供词递了上去,“虞大人,这些仆从皆道是听从了您家小郡主的命令,这才砸了林家店铺的。林家幺女方才还道,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小郡主,竟然与她结成这样大的仇恨,断了她的生计。林家不过是孤儿寡母,全指着这铺子过活,如今被砸,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您看——下官该如何断案?”

虞传雄暗骂一声“狐狸”,却也知道哪怕此事告到了当今圣上面前,他也不占理。

今上初登大位的时候,还是个宽纵的君主,这些年子嗣上全无动静,连个公主也未曾诞下,于政事上便越发勤勉严苛了起来,有时候抱病也要上朝,对下面官员也约束的比较紧。

正因如此,上京城中才发展的格外繁荣,商铺酒楼如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的开,便是市井小民,早起挎篮推车买小食的,都比十年前多了几十倍。

升斗小民富了起来,衙门税收也足,推及及郡县,连国库也丰盈了起来,谁也不记得十多年前,二皇子与太子夺位,逼迫的亲兄长下野,名不正言不顺,招来骂声一片。

老百姓只要日子过的好了,谁还在意上面那一位坐的是谁?

况今上这两年身体愈加不好,哪怕待亲近臣属,亲厚也不及从前了。虞世兰在宫中是讨喜,不过那是因为今上未曾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若是此事传到宫里,今上疼不疼爱虞世兰,那又另当别论。

“这些恶仆假借小女之名,行恶之实,常大人只管打杀了便是!至于林家损失,虞某愿十倍赔偿,也算是对管教下人约束不力,才致林家遭此横祸。回头还要烦请常大人做个公证,前去林家铺子计算一下损失,跟虞某吱一声,虞某定然将林家的损失送上。”

虞传雄说着,便要带虞世兰走。

虞世兰之前在口头上与林碧落没占上便宜,心中愤恨,有心想趁着虞传雄来的时候好生告一状,让他将林碧落收拾一番,也好给自己出口恶气。但是虞传雄不是义成郡主,可以无条件回护她,她心中又憋屈又不甘,只能狠狠瞪一眼林碧落,准备跟着虞传雄回去。

事到如今,不但这些仆人保不住了,连她自己恐怕都落不了好。

第47章界限

林楠见得这帮人,惊慌之中还不忘礼数,先跟邬捕头见礼,这才往母姐身边奔了过去,“阿娘阿姐,怎么样了,”

他听闻此事,脑中嗡的一声,跑回家看到铺子被砸的面目全非,直吓的魂飞魄散,生恐母姐受伤,这会打量阿娘与两个姐姐,见得她们衣冠齐整,并未有受伤的迹象,总算松了一口气。

邬柏跟着林楠跑了过来,只是当时脑子一热,有几分冲动,这才跑了过来。到得近前,见邬捕头也在,脚步便缓了下来,默默靠了过来,见林碧落安然无恙,心才放了下来。

一行人先去了铺子里,邬捕头领着众捕快核查了一番,又与林碧落商议一番,最后作价六百五十两,这才带着众铺快而去。

林家铺子摆的除了柜台之外,便是装各种蜜饯果子的瓷坛子,货架之类,倒无别的损失。况店内放着的蜜饯果子都是有数的,量并不大,日日添新货,算起来店内不超过三百两的损失,邬捕头作价却翻了两倍有余。

林碧落心知定然是那位常府尹的功劳,对着邬捕头谢了又谢。

送走了一众捕快,林家众人开始收拾铺子,满地的碎瓷片与蜜饯果子,简直无从下脚。

正开始收拾,邬柏与林楠使力抬一节柜台,林碧落与林碧月以及迎儿在挪另一边柜台,门口脚步声起,高大的身影踩过脚下的碎瓷,到得近前,林碧落只觉得手上一轻,再抬头时,便瞧见高大俊挺的少年单臂抬起柜台,“要放到哪里?”

林碧落直起腰来,身边林家众人都傻住了一般。

在场的人中,除了何氏与迎儿,都见过楚君钺。

“要…要放到内院去…”被砸成这样,只能当劈柴来烧。

况铺子里连着内院的小门太小,这柜台又太大,压根进不去,只能从铺子前门抬出去,再从大门正院抬进去。

楚君钺提起一节柜台,以目光示意林碧落头前带路。折腾了这半日,林碧落也累了,既然有青壮劳力上门,她也乐得轻松,引了楚君钺从院门处进去,往内院柴房而去。

直到楚君钺的身影从铺子里消失了,何氏才醒过神来:“这是…这是谁家郎君?”

“阿娘,这是楚小将军。”林楠道。

“阿弟你怎么认识他?”林碧月大奇。

当初三姐儿在大相国寺被救一事,彼时三姐妹并未问到那人的姓名,也不曾告诉阿娘,可是

楠哥儿似乎认识这人。不但认识,连他的名姓官职似乎都知道了。

这事当初她们三姐妹都约好了不讲出来,她没讲过,大姐没讲过,阿弟这又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人?

况且,就连阿娘听到楚小将军之名,也全无惊诧,只有一脸“原来便是此人”的表情,似乎目光里更多的却是赞赏之意。

林碧月一肚子疑惑,首先怀疑的便是三姐儿。眼见着三姐儿带着楚小将军几个来回,便将铺子里被砸的货架柜台全搬到了后院去,使唤的极为顺手,似乎决非初次相见,反倒极为熟稔一般,她又追问了一遍楠哥儿,他才闲闲答她:“二姐姐,我跟三姐姐去追庄秀才的那晚,便碰见了楚小将军一次,后来元宵灯会又碰见一次,次次得他相助,我想不认识也难。”

“这是…几时发生过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碧月脑中念头几转,忽想到林碧落房里那两盏精巧的花灯,三妹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都舍不得分她一盏。三姐儿向来疼爱楠哥儿,便是楠哥儿也没分得一盏,“三妹妹房里那两盏灯,难道也是楚小将军送的?”

见林楠点头,她心中顿时颇不是滋味。

好像林碧云嫁出去没多久,她们姐妹俩便生疏不少。

以前有林碧云从中调和,无论发生什么,两姐妹总能合好如初。似乎就是从三姐儿与楠哥儿悄悄跟踪庄秀才的那晚回来之后,她们姐妹之间便有了裂痕。

起初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犹自沉浸在一种“终于证明了自己也有比三姐儿聪明正确的时候“的情绪里,可是等她与庄家的亲事订了,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惶然的情绪里。

大姐姐出嫁之前,似乎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子,天天坐卧不宁,心神不定,三妹妹总会抽空从铺子里跑来,逗一逗她,令她暂时忘却忧怀。

有时候,也会将打听来的邬家众人的脾性习惯细细告诉林碧云。大姐姐成亲之后回来,还好几次私下谢过三姐儿,若无当初三姐儿细细打听,哪有她如今夫妻恩爱,婆媳融洽?!

林碧月订亲之后,婚期虽未定下来,可是三姐儿整日忙碌,却从不曾提过庄家母子俩的脾性习惯,这让林碧月心内更没有底了。

可是如今教她再口去求三姐儿打听一番庄家之事,她又开不了口。

今日瞧着,连她认识了高官权贵,订情信物都送了(两盏花灯),竟然还将此事捂的死严,不透露一点风声。

难道是自己攀上了权贵,便有几分瞧不起自家姐妹

林碧月暗中转了无数念头,越想便越容易将林碧落往坏处想,而且还解释的通,心中更觉得当初林碧落提起被救一事要瞒着阿娘,定然是有所图谋。

她脑子好,转的比别人都快,做生意的时候能为家里赚来银子,可是若真心算计自家姐妹,便令人觉得心寒了。

偏偏楚君钺是个寡言的人,将铺子里的体力活都干了,只留下一句:“明日我便派个伙计来帮你看铺子。他有拳脚功夫,你别担心再有人上门来找茬。”不及林碧落答应,人便往外走去。

林碧落心里本来有气,她不过一介商户女,哪怕自己知道自己或者出生之时身份不同,但如今的身份却做不得假。而且…说不定她亲娘与亲爹压根不想要认回她,那么她便只能老老实实做她的商户女。

哪怕楚君钺救了她,可是铺子被砸,却与他的情史脱不了干系。

他与那位兰郡主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总之是贵族少年男女之间的感情风波,却波及无辜的她,这才遭此横祸。

对于这点,她是极为不满的。

楚君钺腿长,几步便跨出门去,林碧落紧随其后追了上去,“恩公,烦请留步!”

眼见得楚君钺停了下来,她才追了上去,“方才恩公所说,明日要遣个会拳脚功夫的伙计来替我看店,我家铺子店小利薄,养不起闲人,恩公也看到了,所以还是不要派人过来了。”

楚君钺今日恰巧有事去了吏部,到的时候正逢常启功派人去寻吏部尚书虞传雄。待得人走了,他与吏部侍郎见完了面,商议完正事,出来之时,恰听得协助虞尚书办公的两名小吏小声议论着方才之事,据说兰郡主着人砸了封丘门商户的铺子,被苦主告发,如今正在上京府尹处审案…

几乎是一种直觉,楚君钺便觉得虞世兰着人砸的那家铺子,便是林家铺子。

待他过来的时候,果然瞧见林家铺子里乱成了一团,遭了强盗一般。

虞尚书与义成郡主果然没将女儿教好,跋扈就算了,还恶毒至此,楚君钺目光愈凛,先想到的便是明日便亲卫里会打算盘的楚二过来,杜绝此事的再次发生。

“我派来的人,不必你养,我自会发饷银。”

饷银?

难道还是在职军士?

这样的人,林碧落就更不敢收了。

“恩公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我心里是非常感激恩公的。可是恐怕恩公心里也明白,第一次与第二次我遇到兰郡主又被她欺辱,全因她为人太过跋扈之外,这一次却实打实是因着恩公的原因。”

楚君钺眸光盯牢了她,眉头都皱了起来,她说的其实没错。而且她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她在大相国寺被虞世兰遇上,并且自此开始记恨上了她,也是因他之故。

“我知道恩公救我,全因有颗仁爱之心。可是我心中明白,恩公与兰郡主都出自高门,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都不该将我卷进去。我不过是商户之女,除了踏踏实实做生意,老老实实作人,从来没有什么攀附权贵的念头。虽然此话讲起来算是我极为无礼,且不知感恩,我还是要讲一句,以后…还请恩公不要再来了!恩公救了我数次,碧落铭记在心,但是恩公与碧落越熟,恐怕落在兰郡主眼中,便越加记恨碧落。碧落还有寡母幼弟要养,恕不能奉陪!”贵族少年男女的情爱游戏,她玩不起,也没有精力来玩。

说穿了,英雄救美的桥段不适合她,被救之后以身相许的桥段更与她无关。

戏曲里有许多这类的故事,那些被救之后便将一生幸福依附在旁人身上的少女,多半是天真的,不知道救人的贵族少年另有门当户对的妻室挚爱。

哪怕如今楚君钺从未说过一句中意她或者喜欢她,可是他待她确实亲切许多,又或者他是拿她来气那位与他门户相当的兰郡主,这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事情。

她要做的事情,便是一早表明自己的态度,从来没有雄心壮志踏足权贵圈子,她不想依附任何人,只想堂堂正正在市井间好好生活,努力赚钱,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48章白莲

“你放心,我不会来打搅你,不过明日我会派伙计来,免得再发生这种事情。”

楚君钺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封丘门大街上。

林碧落琢磨他离去之前的表情,似乎…她有那么点不近人情,,

凭良心说,楚小将军为人不错,救了她不止一次,除了逼着她说过祝酒词之外,还逼着她收过花灯…等等,她还记得要将花灯还回去呢。

说来说去,都是她赚了,光两盏灯都不下于二十两银子了,可是…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两个人能够来往频密的前提。

哪怕没有兰郡主此人,她与楚君钺的生活也应该有任何交集。

这是从来都不必怀疑的。

有了楚君钺的帮忙,重物全部搬到了后院,只消将铺子里的碎瓷片及蜜饯果子打扫干净,便可收拾拎清了。

母子几个外加邬柏收拾干净了,迎儿又下厨做了一桌菜,何氏留邬柏吃饭,才动了筷子,江氏便带着四姐儿上了门。

“嫂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今儿铺子被砸了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

“二婶子铺子都关门几个月了,怎么我瞧着二婶饭量也没减?”

林碧落今日不痛快,再听到江氏阴阳怪气的调子,心里就有气,嘴里半句话不让。

“哎哟哟,这是怎么说的?三姐儿今儿这是怎么了?我听得街上有那起子嚼舌根子的说三姐儿勾引男人呢,小小年纪,手腕不低,铺子这才遭了灾。我还跟人分说呢,你们这些烂了舌头的!我们家三姐儿那就是得亏生的好,将来还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呢,哪里就是你们能嚼舌的?!”

她这几句话明褒暗贬,将林碧落损了个彻底。

可惜林碧落不吃她这套,损的比她还厉害:“二婶这是不知道,我家这铺子开的太小,我正想重新翻盖一次,盖成个两层小酒楼。正好人家赔偿的大方,按十倍作价,赶明儿我家酒楼开张,还要请二婶前来捧场呢。不过我家酒楼不赊账,二婶可得提前准备好了酒钱。”

林佑生家日子过的艰难,这是不争的事实。江氏的性子早几年便不太好,这一二年间生活每况愈下,在家对林佑生大呼小叫,对林勇尚可,总归是宝贝儿子,对四姐儿却动辙开口便骂,什么赔钱货之类的,从来没断过。

还好四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对这些辱骂之词半点不懂,有时候看着江氏表情凶恶,便吓的哭了。

不但在家如此,便是在外与邻人说话,江氏也愈加高声大气。似乎是家中银钱愈寡,对外便越要高声大气说话,才更显的底气足一点。

“你…不知好歹的丫头!”江氏抱着四姐儿气冲冲去了。回到家中又是一顿鸡飞狗跳,将正在喝酒的林佑生拉起来,砸了他的酒坛子,手指头都几乎要戳到他的脑门上去了:“没出息的!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整日就泡在酒坛子里,半文钱挣不来,还不如你哥生的那个三姐儿,牙尖嘴利不说,还会赚银子回来。也别管这银子是偷是抢,还是她勾搭男人赚来的,只要男人肯掏银子,那就是她的本事…”拉拉杂杂,骂了一通。

林佑生对江氏怨天尤人的责骂已经习惯,她骂她的,他喝他的,酒坛子被砸,正好也有了七八分醉意,索性爬上床去,好生睡了一觉。

唯林大娘受不了江氏气焰,却又莫可奈何。今年过年家中半扇猪肉,还是江氏从娘家带回来的。勇哥儿久未吃肉,年前便被江氏带回娘家去了,明为转外家,实则是江家伙食好,日日有肉吃,勇哥儿是去外祖家改善伙食去了。

江氏走后,林碧月便忍不住问:“阿妹,咱家真的要盖酒楼?”她听得邬捕头说过,铺子损失核价六百五十两,十倍便是六千五,这对于林家人来说,便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

三姐儿掌家已久,竟然与全家都未曾商量,便提出要盖酒楼,这也太过了。

好歹…好歹她也快成亲了,也不问问她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又或者这笔银子可添些什么。

林碧落低头刨饭,只随口应道:“我是想盖二层酒楼,等我回头与阿娘商议过了再说。”

她既然这样说,便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且何氏多半只有赞成没有反对的理。

家中大事向来如此,哪怕林碧月表示不满,这种情况也未能改观。

还是等银子赔了以后再据理力争不迟。

现在一切都是空谈。

邬捕头带着众捕快们核查完了损失,上报给常启功,常启功大笔一挥,又加了两百银子,便遣了他往郡主府前去支银子。

那日虞传雄将虞世兰从府衙带回去,直接带到了书房里,责令虞世兰就跪在他脚下反省。

虞世兰虽然心中气恨,但是也知阿父这是真的发怒了,不同于以往的小事,这次令得他在官场同僚面前丢了面子,恐怕一时半会不容易消气。她心中懊悔自己没在行事之前便与阿娘知会一声,好歹有补救的法子,而不是被阿父在书房罚跪。

跪了还没一个时辰,虞世莲便袅袅婷婷提着个食盒进来了,进了书房便瞧见了跪着的虞世兰,嘴里关切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跪在地上?这是又在哪闯了祸,惹的阿爹生气了?”

虞世兰心里恼恨,又常与这位庶妹交锋,听她这话音,便是在暗示她常闯祸惹阿父生气,但事实如此,她实在辩无可辩,唯有狠狠瞪她一眼。

虞传雄放下书,神色也缓了许多:“阿莲怎么来了?”

“我想着阿爹整日操劳,今儿跟厨里的王大娘学了一上午,特意炖了海带羊排汤来,给阿爹补一补。是我细细的瞧着炉子,盯了两个时辰呢。外面冷,听到阿爹回府了,便端了过来给阿爹喝了驱驱寒。”

虞传雄眉梢眼角皆软和了下来,连语声也温柔许多:“阿莲到阿爹这里来,你阿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阿爹也就放心多了。”

虞世莲提着提盒往虞传雄身边去,路过虞世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提盒便飞了出去,汤水四溅,人也摔倒在地,虞世兰心中正高兴的紧,暗道:小贱人,教你来笑我?!却不想虞世莲摔倒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扭头去看她。

虞世兰与她交锋多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虞世莲已经双眸含泪,语带哽咽之声:“阿姐,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怎么能使绊子摔我呢?”

虞世兰张口结舌,她方才倒有此想,巴不得虞世莲能摔一跤,好煞煞她脸上那刺目的笑,可是…她好端端跪在那里,哪里分出脚来使绊子?

“我…我哪里使绊子了?”

她这般张口结舌的模样,恰恰证明了她心虚不已。

虞传雄见多了她做错事死不悔改的模样,忙起身将虞世莲扶了起来,狠狠瞪了虞世兰一眼,“死不悔改!老实跪着去!”又去瞧虞世莲:“可有摔疼了?要丫环扶你去上药”

虞世莲眼泪汪汪去瞧地下摔翻的食盒,几乎都要哭出声了:“阿爹,我给你炖的汤…我炖了两个时辰…”忽想起什么似的,破涕为笑:“阿爹,厨房还有呢,我端过来的时候盛了一半。我这就给阿爹盛去。”

虞传雄见她被长姐使了绊子摔了一跤,却只一心记挂着给自己熬的汤,当真孝心可嘉,忙唤了小厮进书房来收拾,又有虞世莲的丫环去厨下重新盛了羊排汤来。

从头到脚,虞世兰只得了虞传雄的责骂与怒火,半点温情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