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之上,满腹怨意委屈的看着虞传雄与虞世莲共享父女天伦,虞传雄眼里压根没往她这边扫。虞世莲却假惺惺替她求情:“阿爹,阿姐方才定然不是有意给我使绊子的,天气这么冷,不如…让阿姐也起来喝碗汤暖暖身子?”

虞传雄向来觉得虞世莲懂事,特别是细小的地方更见乖巧贴心,大大夸奖了她几句,又将新得的一块还未雕琢的籽玉给她,“拿去银楼让琢玉师傅好生打磨了,做个坠儿去戴。”

虞世兰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虞世莲对她这种眼光再熟悉不过。她这位嫡姐性子冲动,吃了她无数次亏还没学乖。她欢天喜地谢过了虞传雄,带着丫环离去,临行前假作关切的劝虞世兰:“阿姐,阿爹心很软的,只要你向阿爹多说几句软话,认个错求个饶,阿爹知道你错了,定然放你回房去。”

虞传雄最恨长女不认错这点,他自己的女儿身上却仍旧带着皇室宗亲盛气凌人的傲骨,总归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她若有虞世莲一分温婉,他都心满意足了。

虞世兰本来有认错之意,哪怕是因着义成郡主还未赶过来,心里没觉得自己错了,暂时识时务的认个错免了跪也好。结果被虞世莲一激,心中越发愤恨,一句话便冲口而出:“我哪里错了?我一点错也没有!”

虞传雄恨的起身过去,便掴了她一巴掌:“孽障,做出这等事来,竟然还不肯认错?!难道非要等出了人名,要府衙拿国法来追押才会认错?”

第49章追问

虞世兰挨了虞传雄一把掌,虞世莲早溜了。她早学的聪明,但凡是嫡长姐出事,她在旁装好人,顺便坑完虞世兰之后,不闪人留下来便只能等着挨嫡母的修理。

虞世莲的亲娘颇得虞传雄宠爱,奈何只生了虞世莲一个闺女,别无所出。正因为无所出,在一众有子的妾侍争相巴结义成郡主的时候,她也只需随大流做做表面功夫便可。

至于虞世莲在虞传雄面前与嫡姐争宠——想要得到阿父的宠爱,自然各凭手段。说破天不过小女孩子姐妹间玩闹,有什么打紧?

哪怕闹到义成郡主面前去,无凭无据,谁又能说虞世莲的不是?

到最后反是虞世兰仗着出身好,欺负庶出的阿妹,平白让人觉得心眼小。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虞传雄与义成郡主共同见证了虞世莲的乖巧体贴,便是义成郡主,也只能无数次私底下叮嘱虞世兰,就算欺负虞世莲,也别欺负的那么引人注目,让她亲爹瞧见,生了大气,父女离心。

况且虞世莲身为庶女,她也极为清楚,哪怕她再对嫡母忠心耿耿,逢迎拍马,都不及直接巴结亲爹来的效果好。

她能从虞传雄后院一干庶子女中脱颖而出,不得不说她很聪明。

虞世兰挨了打,虞世莲得了赏,此事在郡主府还不算完。

义成郡主知道之后,与虞传雄大闹了一场。无奈这次虞传雄态度极为坚决,立逼着虞世兰去跪祖宗牌位,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虞世兰起身。

夫妻两个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冲突,义成郡主不认为虞世兰做错了,认为林碧落不过是个商户女,砸了铺子顶多赔点钱了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哪怕不赔,难道她还能上达天听?

虞传雄每日上朝,政治嗅觉比较灵敏,已经预感到了今上这两年来重大的心态转变,从小处着眼,认为长女再不管教,便会惹出大祸来。

夫妻两个寸步不让,正在僵峙之时,邬捕头带人上门来拿赔款,听到虞传雄答应以十倍赔偿,义成郡主气了个倒仰。

——这是哪里的刁民,竟然敢欺诈到官家来?

邬捕头早听闻过义成郡主之名,况此事本来便是虞传雄答应下来的,他也只管向虞传雄讨赔款。等他拿到八千五百两银子离开郡主府的时候,义成郡主与虞传雄还在那吵。

“我倒不知道,凭她是何等的姿色,竟然入了尚书大人的眼,万儿八千的银子往外掏!尚书大人难道不觉得,拿这近万两的银子去讨个商户女的欢喜,是何等荒唐吗?”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若见过了那商户女,便会为今日自己说出的这一番话而羞愧!”虞传雄顿时恼羞成怒。

“难道那商户女长着一张天仙脸?”

义成郡主虽觉虞传雄此言奇怪,可是鉴于女色上头,虞传雄实在没有防头,府内姬妾不少,因此一味还只会往女色上头想。

“那商户女与萧怡小时候一模一样!”

虞传雄冷哼一声,气冲冲拂袖而去。

义成郡主一愣,想要再追回虞传雄问个明白,他人已经没影子了。想了想,便将虞世兰身边的丫环春桃绿竹唤了来,问起林碧落之事。

这两名丫环自小侍候虞世兰,对虞世兰言听计从,本来便替自家主子抱屈,又素知义成郡主护短,便加油添醋将林碧落如何给虞世兰添堵之事讲了一遍,末了,义成郡主倒似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听说…那商户女跟兰儿有几分像?”

她与阿妹萧怡本来便生的有几分像,虞世兰又与她极为肖似,若是这商户女真跟萧怡有几分相似,那么很该跟虞世兰有几分像才对。

春桃吱吱唔唔:“那商户女…如何能跟郡主比?不过是模样有两三分像罢了…与郡主那是有云泥之别的…”

连丫环都如此说,那定然是有五六分相像了。

“那商户女瞧着多大年纪?”

“总有个十二三岁吧?”春桃不确定,一旁绿竹也点头:“总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义成郡主心中一跳,打发了两丫环下去,自己在房内转来转去。

她记得,妹妹萧怡那一年产女,如果那早夭的外甥女活着,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说起来,阿妹去边陲竟然已经十二年了…

虞世兰身边这两个丫环没见过义安郡主萧怡,可是如果连她们也觉得那商户女与自家小主子有几分像,而虞传雄直接认定了那商户女与萧怡小时候一模一样…会不会?

义成郡主心头一阵急跳,细细回想当初她的贴身嬷嬷前来回复她的话。

当年姐妹二人分属两个政治阵营,各自不肯迁就对方,归顺投靠对方阵营。义安郡主与容绍认为太子乃是正统继承人,而义成郡主与虞传雄则认为二皇子雄才大略,堪为一代明主。

义安郡主产女五日之后,太子被贬为庶人,同时义安郡主府传来萧怡产女早夭的消息。

又过了十来日,太子一党被斩的斩,贬的贬,萧怡身为宗亲之女,萧锦又多方奔走求助,向二皇子数次陈情,二皇子已经暗中允诺她,假若萧怡肯与容绍和离,便可保她留在上京城。

萧锦听到这个消息,只觉满心欢喜。不管怎么样,这个妹妹是保住了!

趁着夜色,她亲自上门去见萧怡,劝她和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也没什么出奇。

哪怕容绍是孤儿,自小在康王府长大,乃是康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与萧怡算是青梅竹马,夫妻感情再深,哪里抵得上性命?

被贬的边陲荒蛮之地,能不能活着回来,实难预料。

先太子已经带着妻儿离开上京城,过不了几日,容绍也会离开。

萧锦劝说萧怡的时候,容绍也在旁,她们三人算是一起长大,萧锦比容绍大了两岁,又瞧不上容绍出身,原本待容绍便不及萧怡与容绍亲密,后来二人成了亲,她对这位妹婿的好感也未增添半分。

容绍听了萧锦劝说萧怡的话,倒也未曾动怒,只劝萧怡留下,可惜萧怡死活不肯,不但如此,还哭着将萧锦骂走了…

义成郡主一直觉得,这世上不知好歹的人,除了虞传雄之外,又添了一个,那个人便是萧怡…

姐妹俩有太多的不合,有太多不能苟同的地方,可是无论如何,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妹妹。

她总是为了她好的!

义成郡主不觉间牙根又恨的痒痒,她召来心腹许嬷嬷,嘱咐她亲自去查一查那商户女。

许嬷嬷领命而去,她这才心安了一点。

林家铺子里,林碧落这几日却头疼不已。

从府衙回来的第二日,一大清早林楠出门去塾馆,便被杵在大门口的一名皮肤黝黑的少年给吓了一跳。

那少年自称是楚十二,乃是楚君钺派来的伙计,他探头朝着林家铺子瞧了瞧,可惜铺门紧闭,瞧不出端倪,便只小声嘟囔:“这么小的铺子,竟然也用得着我?!”

林楠要楚十二郎离开,但他坚决不肯:“难道我哪里做错了?我家小将军说,除非我做了错事,否则都不必离开,最近我就在这小铺子里不走了。”将包袱扔到了铺子门口,一副蹲守到底的架势。

林楠无奈,只得将他拉起来:“我带你去见我阿姐,看她是什么意思?”

林碧落见到楚十二郎,好言相劝了许久,奈何楚十二郎脑子里缺根应对的弦,林碧落说再多好话,他只抱定一条宗旨不放:“我家小将军说了,我以后主要负责当伙计,爬高爬低的体力活我来干,收钱的事情三娘子来干。次要负责三娘子的安全,谁来砸店我先砸了他,你别嫌我长的黑年纪小,我的功夫可不赖…”

对着自动上门还不用发工资的勤杂兼安保人员,林碧落着实头疼。

退又退不回去,留下来又名不正言不顺,楚君钺这是什么意思?

楚十二郎却很是自来熟,挽着自己的包袱在林家铺子前院转悠了一圈,自动扎根到门房去了,又顺便问林碧落:“三娘子,我只管干活不拿月钱,饭总管一碗的吧?”

“我要不管饭,你肯走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十二郎想一想,颇有几分为难:“顶多…我自己出门去买饭吃。”想赶他走,没门儿!

林碧落:“…”

家里不明不白新添进一口人来,赶又赶不走,林碧落十分的挫败。她记得自己告诉过楚君钺,别派什么伙计来,哪知道这个人竟然不听,直接将人丢到了林家来。

楚十二郎的解释十分的悲惨:“何婶,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有多可怕,他说我要是被从您家赶了出去,回头就把我打发到矿上去做苦力…何婶你知道吧?矿上做苦力,哪天矿塌了就会被埋在下面,不要啊…”

何氏本就是个心软的妇人,听得他说的可怜,哪里肯再赶他:“留下吧,你就留下来吧…”

林碧落暗暗朝天翻白眼,这会都赶不走,以后难道还能赶走不成?

这位楚十二郎,瞧这作派,脸皮比城墙厚多了,真是白瞎了他这样的人才到她家这小铺子里,真应该送到桑家瓦子里去演戏!

第50章 原型

“你是说,她要盖酒楼,”

沈嘉元从椅背上直起身来,连连追问青和。

青和谨慎答他,“大郎,林家三娘子已经寻了好几家泥瓦班子,询问价格,又到处打听哪家班子盖的好,不是盖楼,我想不出她还能做什么,不过盖好了是不是开酒楼,那就不得而知了。”

下面的人来报,他便跟沈嘉元说一声。

沉默一时,沈嘉元问,“如果我没有记错,林家家底子一般,她哪里来的银子盖酒楼?”

这话问的好。

青和就等着这句。

他早瞧林碧落不太顺眼,是想着让她受到点教训,可惜她的运气太好,不但损失不大,且还有了翻身的资本。于是一五一十将虞世兰遣人去打林碧落,结果被林碧落告上了府衙,前去动手的家奴不但一个都没出来,全挨了板子被押解收监,连虞尚书都亲自出面去领女儿,最后应诺她以十倍之资赔偿。

不但如此,据说此事被围观的穷书生瞧见,那穷书生无米下锅,便连夜编了一出民女斗权贵的戏,卖到了封丘门大街最出名的桑家瓦子,桑家瓦子排练了三日便开演了,如今一票难求,十分受欢迎,看戏的百姓都快将桑家瓦子挤爆了。

不但如此,那戏中还有个铁面青天大老爷,不惧上官,肯为民女撑腰,百姓皆暗地里叫那戏中的青天老爷一声“常青天”。

沈嘉元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青和,我似乎…并非向兰郡主透露过醉枣是林家所产吧?”见青和点头,沈嘉元才困惑问道:“那兰郡主与三娘子…又是怎么结了怨的?”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青和幸灾乐祸的很:“不过谁也知道兰郡主不好惹,被她盯上的人,哪有好日子过?”

被沈嘉元瞪了一眼,他才讪讪收了笑。

不但是沈嘉元对此完全未曾预料到,便是林碧落本人对此事也没有预料到。

当日常启功审案,堂下除了人证之外还有许多围观群众,内中是不是有一位穷书生,林碧落压根没注意到。她当时全神贯注盯着常启功,生怕这位府尹大人做也什么包庇恂私的行为来,至于围观群众做何想,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然而,正因如此,当林楠在学堂里被同窗拦住,十分善意委婉的表达了“你家中阿姐真厉害”之语,林楠还有几分傻不愣登。

待到后面同窗们的议论逐渐转到了饰演民女的少女与林碧落哪个更美貌这种少年人独有的话题上之后,林楠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同窗当年与林碧落在同一个课室里上过课的,本来对这位早慧又美貌的同窗便颇有好感,等她勇斗权贵之名被桑家瓦子广为流传之后,立刻从戏剧之中的民女身上找到了生活之中的原型。不巧的是,这位原型他们恰巧认识,不但认识,还有同窗之谊,于是即刻热情的前去观剧。

观完还不算完,还要热情的议论观后感,顺便向原型的弟弟林楠表达一下激动之情,又提出想要去林家当面表达景仰之情。

等他们这个要求提出来,林楠才有几分明白了。

居然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参观他家阿姐,那是必须要被拒绝的。不过林楠本人对桑家瓦子民女斗权贵的戏也有几分好奇,放学之后约了邬柏去桑家瓦子,还是邬柏找到了巡街的邬松,两人凭关系才进了桑家瓦子,看完戏之后,二人都沉默了。

戏台上的民女智慧勇敢,与权贵寸步不让,权贵有个恶女,十分歹毒,对民女仇恨非常。整部戏有高潮有低徊,中间还穿插了民女的爱情故事,民女爱上了征战归来的少年将军,编故事的人极富有想象力,每出戏皆留着悬念,如今这戏已经演了三出,还没演到民女花落何处,但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林楠的情绪最近受楚十二郎的影响,无可避免的想到了楚君钺的身上。

——桑家瓦子里这场戏,不会就是楚君钺安排的吧?

他对此十分怀疑。

概因十二郎最让林楠讨厌的地方不是他的勤劳能干,吃饭的胃口奇大,而是他每做完一件事情,假如被林碧落夸奖,他必要洋洋得意的追加一句:“我家小将军比我厉害多了!”

这位只在林家出现过一次的楚小将军无数次的出现在林家的餐桌上,真是让人挫败又无奈。

十二郎的自说自话功能,几乎无人能敌。

他初来林家的前三天,林家全家人都见识了他的超人饭量。

迎儿煮的饭,林家各人添了一小碗,剩下的一大半被他吃了,还没饱,又多吃了两盘点心,才吃了个半饱。

林碧落头疼的盯着面前这只饭桶,“十二郎,你别是吃的太多,被你家主子赶出来了吧?我家穷…不收留饭桶!”

“何婶,三娘子她欺负我…”

何氏在十二郎委屈求助的时候,临时充当了灭火员:“三姐儿,不许欺负十二郎,他还在长身体呢,多吃才能长的壮。”

林碧落转头小声与林楠嘀咕:“明明是十二郎没事就爱练个武,消耗太大,这才吃的多。阿弟,我咋感觉阿娘又新添了个儿子?”

林楠对此深表赞同。

十二郎嘴甜,何氏允了他留下来之后,他便一口一个何婶,跟前跟后,“何婶你不知道,我自小没娘,见到何婶便跟见到了亲娘似的…有次我受了伤,疼的哇哇直哭,恨不得抱着个人便喊娘,被人好生嘲笑了一番…”

他说的欢乐,何氏却听的颇为动容,摸摸他的大脑袋,心早软了。

楚十二郎十五岁年纪,与她家中儿女年纪相若,进门第一天便挑水劈柴,勤快的很,相处了三日,何氏便早放下了戒备,待他十分亲切。

林碧落搓搓双臂,十分疑惑:“这到底是来当伙计的,还是来认娘的?”

“大约是…既认娘又当伙计吧?阿姐你不会多发工钱给他吧?”难道认了娘,工钱也跟着加倍涨?

“阿弟你说笑了。不发工钱都赶不走,发了工钱就更别指望赶他走了。更何况…十二郎饭量这么大,能养活他就不错了,若是再发工钱,我岂不亏本死了?”

从一开始,林碧落便打算黑心雇佣童工,坚决不发工钱。

人是楚君钺打发过来的,她打发不走,只能想办法让他自行离职了。

根据资本压榨法,一定要将十二郎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汗都压榨干净,这才符合她这个资本阶级黑心老板的形象。

没过两日,邬捕头送了虞传雄赔偿的八千五百两银票过来,林碧落拿了五百两银票给邬捕头,“邬伯伯,这些日子麻烦您老跑前跑后,这点便当是晚辈孝敬您老,买双鞋穿?!”

邬捕头死活不肯收,林碧落硬要塞给他:“邬伯伯,您且先拿了银票,我还有件事情要请教您呐。”

“三姐儿这么盛情,我便只收一百两,给弟兄们吃杯酒。我就不收这钱了,你们寡母弱子不容易,好生收起来过生活。重开铺子还要银子呢,别瞧这银子多,可是也不经花。”

邬捕头与林家如今是姻亲,他不收林碧落的银票,但是手下一队跟着跑腿的捕快总归还是要打点一番。

林碧落十分明白,见他收了一百两,将其余四百两退了回来,便向他请教:“邬伯伯,常大人处…不知道我要怎么谢一番?”

她一开口,邬捕头便明白了。

没成想她小小年纪这般面面俱到,不但想着要给铺快们打赏,还想着府尹处也要打点一番。这件事他势必要提点一番了。

“三姐儿有所不知,常大人并非那起喜收贿赂的官员,但凡是替平民百姓断官司,从不收银钱。当初铺子核价六百五十两,那已经是在他的提点之下我多加了数目,但没想到报上去以后,他大笔一挥又追加了两百两,大约是他觉得你们寡母稚女在市井间生活不易,这才能帮就帮。你若真心谢他,便送些你家铺子里产的蜜饯果子之类,再有家中做的味儿不错的小吃送一份过去。常大人家中有一对孙儿,最喜欢吃些零嘴儿。又或者你娘的绣品不错,送一幅过去,也算表表心意。”

林碧云嫁到邬家之后,谷氏不止一次在邬捕头面前夸奖长媳,长于针线茶饭,绣品比绣庄时的绣娘还好。但听得长媳所说,绣功还不如其母,想来何氏的绣功更好。

有了邬捕头的提点,林碧落便在家准备给常府的礼品。

家中各样蜜饯果子包两大盒,外加林碧落费尽心思在厨下折腾了好几日,做出来的五香牛肉干,香酥小鱼干,麻辣香干,拿铁板烙的蛋卷…林林总总,咸甜香辣各味俱全的小食,又装了四盒,外加何氏早年间绣的两幅绣品,一幅寒梅图,一幅松鹤延年,也算是凑足了整八份儿。

第51章 黑粉

准备好了礼品,林碧落带着林楠亲自去常大人府上送礼,东西太多,十二郎自告奋运当搬运工,考虑到他与饭量成正比的力气,林碧落没有拒绝。

常府的门房是个老苍头,见到她们姐弟俩拎着礼盒,便将她们堵在了门口,“我家大人不收礼。”

林碧落恳求,“老伯,前些日子我家铺子被砸,常大人不但惩治了恶心,还帮我追缴了赔款,虽然不曾严惩恶首虞世兰,但林碧落非常能理解同在官场,常大人也需要与同僚打好关系的苦衷),我们姐弟俩送的并非是什么贵重金银,这里面只是自家铺子里产的些蜜饯果子,另外有些小女子亲自给府上哥儿姐儿做的些小零嘴儿,家母的绣品两幅,知道常大人不收贵重礼品,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致谢。恳请老伯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