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一跪促使他认清了兄弟俩原本平等的地位此后已经是天上地下。哪怕萧和忙不迭的将他扶了起来,嘴里还道:“阿弟,你我兄弟哪用得着多礼?”

那时候萧慎便想,这话多假!

反正萧和并不是要下跪的那一个,他当然可以轻飘飘讲出这话来。

一个人若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另外一个人,很容易便产生疑邻盗斧般的效果来。

此后萧和的宽厚忍让包容皆是故做大方贤明…做兄长的愈退让,做弟弟的便攻击的越厉害,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攻击的越厉害,萧慎越能为自己的攻击找到诸多借口。

也许他下意识的心中发虚,唯有替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能更为有力的攻击下去…

可是现在,那个人去了!

114 大事

皇家的兄弟叔侄与市井小民家中的截然不同。

萧泽被楚君钺一路护着到达上京城中,已到了十一月。他们一路之上倒是有惊无险,萧泽扮做了楚君钺的护卫,在各地官员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已经从他们辖下而过。

孙渔传信到底晚了一步。

及止皇长孙进了京,诸王才知,虽纷纷诧异不平,到底如今在萧慎的地盘上,但有小动作也不敢太过放肆。

萧泽与萧慎叔侄俩第一次见面,比起诸王家舌灿莲花急欲表现的世子们,萧泽的表现可谓不卑不亢的平静,既不曾激动亦不曾急着上前与今上联络感情,相反的,他还有几分忧伤。

离开四合的时候,先太子妃身体便不行了,又是那般匆忙的情况,萧泽打小孝顺,他每常一想亲母便觉心如刀绞。

恰萧慎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假若被萧泽恭维谄媚,如诸王世子一般,哪怕是情势逼人他不得不将皇位传给萧泽,可是内心深处总归是不会有几分真心喜欢这个侄子的。

偏萧泽的态度倒让他心中愈加有几分怀念皇兄萧和,爱屋及乌,连同性格里有几分与萧和相似的萧泽也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亲近之心来。

早些年因为二兄相争而连年节之时也不肯进宫请安的长公主萧淑听闻萧泽回来,也直接闯到了宫里来。待听得萧和早已过世,萧淑禁不住抱着萧泽放声痛哭一番,倒引的萧泽也忍不住掉泪,又被长公主追问萧和生前,事无巨细。

提起这些,萧泽却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边陲生活太久,对那个辽远高阔的地方比之上京城还要熟悉留恋,况萧和性情温厚,教育长子也以品性敦厚为要,那种哪怕在病中亦从容的态度其实对萧泽影响极深。

愈发是这种情况下,他反倒讲的愈加平缓,话语之中全无怨怼之意,只有萧家在四合每日的衣食起居,拣轻松的来讲。

长公主萧淑是女子,本就心细,萧泽讲的越平静,她心中越加酸楚,哭的也越加凶。哭完了再问,问几句又哭,最后弄的萧泽手足无措,既不敢不回答又不敢回答,生怕他讲了下句,长公主又哭起来。

萧慎见此,也是伤感不已。

待得接风宴罢,诸王哪怕不忿,但见今上摆出十分郑重的态度来,拖着病体全程出场,足可见对这位侄子的重视程度来。

诸王世子本来皆心气高,自为大家平等,都有机会荣登大宝,哪知道天降萧泽,又被当场封为秦王,不止是亲缘关系,便是品级亦比诸王世子高,俱是年轻气盛之辈,宴席之上便以切磋为名,要与新晋秦王论个高下。

——秦王当场揍趴下了三名世子,总算平息了这场较量。

又有与诸王交好的臣子以敬酒为名,对萧泽进行了当场考核,结果发现他读的书一点不比诸王世子少,且因为自小在底层生活,世情练达,反倒比诸王世子更少几分浮夸,多几分务实。

萧泽顺利通过朝中臣子的考核,从内心深处感谢先太子身边一帮纯臣。

他有今日,除了先太子悉心教导之外,袭韦洛三位也算得半师,时有请教学问之事,容绍更是文武倾囊而授。

诸王与今上的心思若说有共通之处,那便是对萧泽的能力有所怀疑,又盼着秦王殿下是个不成材的,最好被接了来也难当大任,最后不得不从诸世子之中择一人而立。

因此诸王世子挑战的时候,这些藩王是乐见其成的。

朝臣们考校秦王之时,更是难抑心中兴奋之色。

按说秦王殿下是在苦寒之地长大,又已务农为要,要么是个怯懦的上不了台面的农夫,要么就是个粗鄙的只会几手功夫识几个字的少年,可眼前少年不卑不亢,应对如流,丝毫不见惧意,哪怕面容不及诸王世子细白,可经过生活磨炼出来的从容却是骗不了人的。

哪知道结果真是令人沮丧不已,惟今上对秦王殿下赞赏不已。

今上看过了孙渔的奏折之后,回头就召了萧泽与楚君钺来,将奏折直接丢给了他们。

“这不可能!”楚君钺整颗心都拧成了一团,若非远隔千里,当即便有骑着马儿奔过去的念头。

“定然是孙渔去搜捕殿下,不见了殿下,才对四合村人发难!” 这是当初他与容绍皆想到过的,只不过事出突然,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容绍是如何应对的。

从孙渔的奏折里只能看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容绍与全村人都离开了四合——至少性命无忧!

他不无痛苦的想到,或许当初就应该留下来与他们共担风雨…感情上即使他多么想留下来,守护在容大姐儿身边,可是理智上却知道这完全不可行!因此才更追悔痛苦。

不说他身上肩负的责任,便是萧泽真正出了事儿,四合村男女老幼一样翻身无望,反倒是唯有萧泽真正脱险,立于上京城中权力的巅峰,四合村人才有希望脱离原来的生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姐儿并非一味哭哭啼啼只知依靠男人的女子,面临大事之时,只会拖着男人的衣襟求保护。

可是正因为她独立自强不肯依靠的心态,却让二人屡次擦肩而过,到今不能在一起。

到得这一刻,楚君钺心中真正百般滋味,一时难辨。不知道是赞赏大姐儿坚强,还是恼恨她太过独立,又忧心她处境艰难,离开四合也知跟着容绍往何处去了。

这种“媳妇儿跟着亲爹去逃亡也不知道何时再见”的事情真是让他心中极为忧虑难安,坐卧不宁,却又莫可奈何。

“容将军定然不会叛国!”楚君钺力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事到临头,哪怕他再激动也没用,唯有在今上面前替容家求一条归路。

若是让今上真觉得四合村人与北狄勾结,意图谋逆,哪怕此刻四合村人还在逃亡的路上,恐怕也要断了他们的归路。

“圣上,若是四合村人真有谋逆之心,当年先太子殿下便早已投奔北狄了,哪怕先太子殿下不在了,秦王殿下亦在,也有举事借口,何苦非要等到秦王殿下回京,他们皆有希望回到上京城中之时,才行此事?”

今上并不理会楚君钺的说辞,且将目光对上了萧泽,想看看他在此种情况之下做何反应。

萧泽自回京之后,便被丢进了东林书院读书,与诸王世子相处,期间还发生过几起小意外,不过因为楚君钺如今仍旧在东林书院任职,萧泽身边又有两名护卫形影不离,对外宣称是伴读,其实却是由今上亲自在禁军里面挑出来的两名少年郎,身份不低,身手更好。

“皇叔,如果有光明大道,这世上的人很少会去挤崎岖山道的,何况是四合村那些前辈,不劳我多说,皇叔也知道容叔以及裘洛几位!”

萧泽磊磊而立,目光清朗,丝毫不怕今上猜疑。

“你们都退下罢!”

想来萧慎心中已有决断,无论是楚君钺还是萧泽见他这疲累模样,也知道不可再坚持说下去。至少今上能将他二人召来,将奏折给他们瞧,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若今上真正心存疑虑,恐怕只会放在心上,又哪里会真召他们前来?

眼瞧着二人身影陆续离开,今上在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皇兄的儿子,秉性里总带着他身上那种在皇家里也不多见的善意。有时候他会觉得,正是因为这种善意才让他这个做阿弟的显的面目可厌可憎,可是假如不是这种善意,恐怕他们兄弟当年必定是你死我活,而不是萧和远遁他乡。

这么多年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萧和已经故去之后,萧慎才有勇气回想多年前那条争斗之路。

最近他总是不自觉的忆起旧事,越想越觉得悚然…当年之事,萧和明知他野心勃勃,却从头至尾不曾尽全力。他身边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皆是忠义之人,如果真正下死手,两兄弟之中必然有一人血染宫禁,不死不休。

——从头至尾,他以为是两个人的对手戏,却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面对着萧泽时间愈久,今上心中那种矛盾又微妙的心事便越重。

许是他病的太久,连打理朝政都有几分力不从心,反沉浸在旧事之中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这并非什么好现象。

孙渔事件之后不久,今上便每日将萧泽带在身边处理政事。

通常情况下,朝臣们递上来的奏本都是萧泽先看一遍,分类整理轻重缓急,再读与今上听,按照他的口述,萧泽再行批注。

朝臣们初次接到奏折上红字朱批的陌生字体,皆吓了一大跳,又有积年老臣识得这字体,竟然跟先太子萧和颇似,这就耐人寻味了!

陛下这是病糊涂了?!一般皇子就算跟着学习处理政务,也轮不到在奏章上写朱批,朱批非天子不能。 更何况只是皇侄,连储君也算不上。

朝臣直谏的奏章跟雪片一般飞到了今上的案头,他理也不理,只吩咐萧泽将但凡非议此事的奏章全部理出来扔到殿角,继续我行我素。

今上的行为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虞传雄回府与义成郡主商议此事,最后具本保奏立萧泽为太子。

事实上在诸王与众臣私下里结交之时,各种明里暗里的呼声都从未停止过。甚至已经有臣子暗中站队了,只不过还未有人公然跳出来在朝堂之上保奏哪家的世子为太子。直等萧泽回京,整个权贵圈子都愣了。

只除了楚老将军。

他是早知楚君钺去边陲身负重任的。只是知道归知道,也不能敲锣打鼓让满街都知道的。况此事好事最不宜宣扬,万一让别人有心的人知道了暗中做什么手脚就不好了。

虞传雄一上本,楚老将军第一个站出来附议。

人是楚君钺亲自跑去接了来的,况听得秦王殿下为人也不难相处,若无意外这便是未来王储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楚老将军为着楚家将来思谋,自然很干脆的站了出来。

又有不少朝臣站出来附议,大事遂定。

115 不满

萧泽的太子册封大典盛大而隆重,奉了今上明旨的礼部官员们无不尽心尽力来奉承这位少年储君,以期在未来的君臣之路上给太子殿下留下个好印象。

今上的龙体眼瞧着一日日坏了下去,更何况储君已定,他后继有人,心头大事一了,心理上首先就松懈了下来,身体状况了跟着差了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来,任凭太医院太医们费尽心力,用了许灵丹妙药,到底也不能力挽颓势 。

太子殿下在东林书院的课程完全停了下来,已无继续学习的必要,全副精神都扑到了学习政事之上。要么守候在今上龙床前聆听他的治国训示,要么翻阅奏折,又或听几位朝中老先生讲治国之策,或与在朝官员联络感情,十分之忙碌。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家想要了解未来主子的脾性,未来天子正好也想探探手下大臣们的虚实,两方都想着加深彼此的了解,一时倒也相处融洽。

诸王见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便齐齐申请回家。

先帝与今上在打击诸王之上皆是不遗余力的实施着铁腕政策,各王府长史皆是中央所派,当地税赋矿物开采大部分握在朝廷手中,只田地与极小部分的矿产开采在藩王手中,那也不过是为了诸王脸上好看,能撑得起王府的架子来。

都是些台面功夫罢了。

实质上,诸王连私兵都不能蓄的,只能乖乖在地方王府里做个富贵闲散王爷,连走读书练武做官的路子都没有。

人生简直毫无目标可言。

像此次萧慎无子,大家兴冲冲携 进京,至少表面上是充满了希望的。

万一好事轮到自家呢?

即使轮不到自家,总还是别家世子,也不是一分好处都没有的。

总有人带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在萧慎父子手上饱受压迫的藩王世子临朝,必然能对诸王抱之又同情,再有许多优惠政策出台 ,改善同宗们的生存环境呢。

岂不知这一切不过是幻想。真到了那一步,哪一位肯把收到国库里的税赋分一半出来给诸王蓄兵扩充实力,好与中央政权相抗衡呢?

今上手里拘着诸王父子,临了还要客客气气挽留一下。

“近日京里还有一场热闹好瞧,诸位就不留下来瞧瞧热闹了吗?”

有藩王心道:若是陛下大薨,就真是一场热闹了,我等自然必须要留下来了。不过这话若是说出来便是诛心之言,惟有烂在肚里了。

大家齐推离家日久,府中还有琐事要料理,自然也该回去了,又与今上闲话家常,可有什么热闹好瞧。

“太子东宫如今连个操心他衣食起居的贴心人都没有,朕也该给太子娶房媳妇儿了。”

今上笑的温和,颇有几分欲做阿翁的喜悦。

诸王与今上同姓,若是别的好事倒真情愿留下来观望,万一有什么好处也能沾一沾。可同姓不婚,沾不得半点好处,还要留下来以失败者的身份观看胜利者的得意,有甚意趣可言呢?

于是乱哄哄找借口,今上也不指望自己上台之后一直打压的这帮同宗们能与他同喜,当即便放了行,诸王三五日之内辞别知交,带着遗憾回去了。

等到今上要为东宫选太子妃以及嫔妾的旨意下来之后,但凡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有女儿者无不有几分小激动。

这是搭上新君最捷径的法子。

皇后请了长公主萧淑与义成郡主萧锦前往宫中商议此事。

萧淑是太子唯一的姑母,太子回京之后对他多有关怀,姑侄俩说得上话,请了长公主前来就是为了请她去探探太子的口风,看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太子不是皇后亲生,也非宫中妃嫔所出,连嗣子也算不上,只是子侄辈,本来若要继承大位,势必要将萧泽过继给今上,但一则萧泽不愿,二则今上如今将这些东西看的很淡,更多时候都会想,这算是还政于萧和吧?因此他也坚决反对过继萧泽。

他们倒是亲叔侄,日日交流的军国大事不知凡几,不知不觉间就亲近了起来。

但皇后就尴尬了。

后宫无所出,假如萧泽是嗣子,将来她这个皇太后也算名正言顺,哪怕为着名义上的孝道,萧泽也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可是如今名不正则言不顺,她既然连萧泽名义上的阿娘都算不上,只是个婶母,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将来还要在萧泽乃至萧泽的妻室手底下讨生活呢,自然是要三思而后行了。

请了义成郡主来,却是因着她对朝中之事比较了解,又与各家贵妇相熟,谁家女儿订了亲谁家女儿不曾有人家,各家小娘子们品性如何,比起久不出门的长公主萧淑来,要强上许多。

这时候就显出擅长交际的好处来了。

岂料,萧淑与萧锦却不对付十几年了。

根子就在当年今上与先太子的夺位之事上。

两位亲兄长为着皇位可算是反目成仇,温厚的先太子流放千里,作为两个人最疼爱的妹妹,夹在两个兄长中间的萧淑既不想埋怨长兄的不争,又不想怨恨次兄的野心,更不能将一腔怨愤都推到先帝身上,那是她亲爹,若是对他心存怨恨,孝道往哪儿放?

最后怨气便一股脑儿迁怒到了虞传雄这等助萧慎夺位的臣子们身上了,连带着这些臣子的家眷们都讨厌了起来。尤其萧锦又是个在政事上颇有见地的郡主,还助虞传雄在官场上打开了一条光明大道,萧淑的这点怨恨落到义成郡主身上便加倍了。

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那小话儿从开始到最后就没停下来过,末了给太子选妃的章程也商议妥当了,二人一起从皇后宫里退了出来,立在宫道上,萧淑便冷笑了起来:“我说萧锦,你有功夫在这里为选太子妃操心,不过就是家里有个逾龄未嫁的闺女吗?按说你家大姐儿与太子年龄倒也相当,便是瞧在你们夫妇面儿上,皇兄也不会折了你们的脸面,一准儿会同意的。倒是打的好算盘!”

萧锦气的脸都青了,“长公主消息真是滞后,不巧的很,我家大姐儿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已经许给了秦家二郎,她的婚事就不劳长公主费心了。”

二人不对路太久,萧淑又多闭门谢客,听了这消息倒是一愣。依着萧锦夫妻俩的钻营本事,真将虞世兰塞进宫里来做个妃嫔倒真没什么问题,没成想太子册封之后虞家长女便订了亲,大家都是聪明人,太子未有婚约,但凡朝中有女的皆有机会奔着国丈的位子去,未料得这关节虞家长女订亲。萧锦夫妻这是一早就表明态度,不肯将女儿送进宫了?!

就算如此,萧淑对萧锦的恶感未减退半分。

“听闻你对萧怡家的闺女倒是关心的很,这会儿他们举家不知所踪,你这当姐姐的倒半点儿也不急,莫不是平日这关心是假的?”

瞧见萧锦面色由青转白,一脸愕然震惊,不似作伪,萧淑才觉心气儿顺畅了不少,扭身便走了。

楚君钺回来之时,还带回了容大姐儿的亲笔信,信中道她一切安好,阿父阿母也是身体康健,还给她添了个阿弟,甚是可爱,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她的?可是字迹做不了假啊!

其实容大姐儿假死又被流放边陲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仅限于楚虞两家外加今上那里。

原本萧淑是不知道的,可是萧泽被楚君钺一路护着回来之后,萧淑问起来龙去脉,便知道了此事。长公主殿下对萧怡倒没有恶感,相反还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又听得她当年为了保护女儿做出无奈之举,还唏嘘不已。

后来孙渔的折子递了上来,萧泽那几日情绪不好,忧心四合村人的安危,也不知他们逃去了哪里。被长公主撞上,追问起来,他又无处可诉,便将此事倒了出来,萧淑这才知道了,萧锦却是不知道的。

只因今上现如今并不准备向孙家下手,意欲留给萧泽上位之后拿孙家立威,因此孙渔至今还好生生在边陲待着。

义成郡主得了这么个不好的消息,只觉心乱如麻,当时出了宫便直奔虎翼营,没寻到他,又往东林书院跑了一趟,也未见人,倒是撞见她家新姑爷秦钰。

秦钰身上并无官职,如今只挂着个东林书院助教的名儿混日子,本人又是个最没正形的纨绔,义成郡主如何愿意将长女许给他?

奈何虞世兰一脑门子固执,非要嫁给秦钰,话还说的无比坚定:“阿娘如果不答应此事,那就让楚三郎同意跟我结亲,我只要能嫁给楚三郎,不嫁秦二郎也行!”

其实她早歇了嫁楚三郎的心。

不过此事难度太大,连义成郡主也知楚三郎一心扑在她那位外甥女儿身上,还当着今上的面儿求过亲,哪怕她再疼女如命,也做不成这件事儿。

只能退而求其次,答应了秦家的提亲。

秦钰笑嘻嘻上前行礼,“岳母怎的有空到书院来了?阿兰这些日子可好?”

自订了亲,虞世兰便被留在家里备嫁,她与秦二郎的岁数也不小了,今上身体又不好,秦家希望尽早完婚,婚期便订在了两月之后。

义成郡主对这嘻皮笑脸的新姑爷可真没什么好脸色,真不知道自家闺女瞧中这小子哪一点了?

“楚三郎呢?”

“他?不知道去哪了,今儿可没来书院!”

秦钰对未来岳母的冷脸也并不在意,浪荡了这么多年,他不成器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指望着未来岳母一时半刻能对他改观,只恐有些难度。况且他相中了虞世兰并且准备娶回家,秦夫人初初听到也是一愣,大约内心里对这位小郡主也不是太满意的罢?

京中贵妇们愿意考虑虞世兰做媳妇的,要么是身份低想攀上虞家这棵大树,要么便是家中儿子有点不好说出口的小毛病的。真要娶个贤淑媳妇儿,谁也没觉得这是虞世兰身上应该具备的品德。

不过秦夫人看着儿子难得热切的脸,倒又有了几分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