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拿着盒子往外走,刚开始下台阶,不知怎么的就腿一软,竟然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林黛玉藏起嘴角的笑容,露出惊讶的表情道:“周姐姐这是怎么了?漱铃漱谧快去把周姐姐扶起来!”

漱铃和漱谧虽然不知道周瑞家的怎么摔的,不过心中仍旧乐开了花,王夫人的这条狗也有倒霉的时候!

“哎呀,周姐姐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漱铃和漱谧上前将周瑞家的扶起来道,还帮着拍干净了身上的泥。

周瑞家的只觉得腿上疼的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挪不动了。

“周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腿摔坏了?哎呀,这可怎么办?你们两个!过来!来将周姐姐扶着送回去!”

两个小丫鬟急忙放下正在翻的花绳跑过来扶着周瑞家的。

林黛玉走了出来道:“周姐姐是不是摔到哪儿了?快送周姐姐回去,请个大夫给看看!唉,周姐姐是下人,又坐不得藤椅,还请周姐姐多忍忍,马上送你回去。”

两个小丫鬟力气也算大的,两个人夹着周瑞家的急忙就往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周瑞家的气得要死,以她在荣国府的地位,想坐藤椅也是可以的,只要别被上头的主子看到就行了,可是林黛玉这么一说,就是绝了她的念想了,她只能这样子提着一条腿回去了。

看到周瑞家的走出去了,林黛玉才笑了出来,真是高兴,这双腿僵硬咒使的时间正好,让周瑞家的一下子摔到了底,把腿都摔断了。

摔断了也好,只能卧在床上,省的出来作恶。

“漱谧,去找一些跌打损伤药和拿二十两银子,给周姐姐家送过去,周姐姐是在我这里摔的,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漱谧去忙活了,林黛玉还在为自己的咒语而高兴。

这周瑞家的摔伤了的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开了,王夫人听说是在林黛玉那儿摔的,就觉得是林黛玉搞的鬼,可是周瑞家的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的,就摔了,要说林黛玉搞的鬼,那个时候林黛玉还在屋子里呢,哪里近的了身,弄得了鬼?王夫人只能摁下心中的气不提。

大家听说周瑞家的摔伤了,当然又让丫鬟去看了一番,或带了银子或带了伤药过去,一时之间还有些门庭若市的感觉。

周瑞家的摔骨折了,大夫交待要在床上好生养着,不能下地,所以周瑞家的一时之间只能告了假在屋里躺着,又担心自己不在,别个会抢了自己的体面,等自己回去的时候,便赶不上当初在王夫人面前那么说得上话了。

这样一来,周瑞家的还真的恨上了林黛玉。

林黛玉当然是不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周瑞家的只是一条仗人势的狗而已,用不着惧怕。不过林黛玉还是将表面功夫做足了,见面了王夫人便道歉,只说周瑞家的在自己院子里摔了,说地面不平整什么的,可是周瑞家的在下台阶的时候摔了,地面怎么可能平整?王夫人抓不住林黛玉的错儿,也只能柔声安慰了,自己怄得不行。

自己的魔法初见成效,林黛玉当然是高兴得很,只要继续这样慢慢练着,一定会有长足的进步的。只是自己的魔药如何,也要找个机会试试才好呢!

过了十多天,便听说东府的秦大奶奶病了,正在延医问药呢,只是不见有多大的起色,林黛玉便知道,这秦可卿的时候也快到了。

这还是在去了东府吃酒才知道的,原来这九月十五是贾敬的生辰,荣国府阖府都要前去的,林黛玉一人不去,倒显得太显眼了,所以林黛玉也跟着去了。

席间听了她们说,才知道秦可卿病了。

秦可卿病了,那林如海恐怕也快了吧?林黛玉正是因为回去给林如海侍疾,才错开了秦可卿的葬礼了,可见自己要加快速度了!

林黛玉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任务艰巨,肩上的担子沉沉的,也不知道林如海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了。

林黛玉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就这么离开贾府的,只能等着林如海的信来了,可是书中从未提过林如海的病是何种病,是如何得的,只是寥寥几个字,说了林如海殁于九月初三罢了。算来时间也不到一年了。

从东府回来,林黛玉便更加加紧研究魔药,努力回忆魔药中身体恢复如初的药剂,多多试验,以保证到了扬州之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对林如海施救。

林黛玉的院子里烟雾缭绕,大家只当是林姑娘又病了,在熬药,殊不知其实是林姑娘自己在熬药呢。

如此便进了十二月,林如海的信也送到了。

在离去之前,林黛玉想起贾家三个姐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将一副上好的玉棋送给了贾迎春,几支狼毫并一叠素笺送给了贾探春,一副颜料毛笔齐全的的画具送给了贾惜春,只道:“此番家去,不知与姐妹们何时才能够相见,这些便留作纪念罢,只望姐妹们摆弄之时,还能记得我。”

三春顿时都红了眼,平日里林黛玉性子闷,不爱说话,常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可是她却晓得姐妹几个的喜好,还知道个人的困窘之处,这送的东西为上品,亦如雪中送炭一般了。

迎春等人应道一定会想黛玉的。

林黛玉又道:“二姐姐性子软和,可是姐姐是荣国府长女,一定要拿出一些威风来才是,不管如何,祖母总是能够帮着你的,凤姐姐也会教导你的。还有三姐姐,平日里你最是伶俐剔透,须知命是自个儿的,想做的不必太过于憋着自个儿。四妹妹也是,我知你向往佛门的清净,可是那地儿不是你觉着清净便是清净的,那份清净,是自个儿挣出来的,一味想躲过去,是解决不了事儿的。”

三春俱是震惊不已,没想到林黛玉真真点出了她们心中最隐秘之处,迎春因为父亲的无能无德又因为自己是庶出而自卑,而探春是想与亲娘赵姨娘亲近一些,却不敢,惜春是起了厌世的心思了。

见三人都若有所思,林黛玉也不多言了,她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黛玉坐车出门去搭船,荣国府的人还有些愤愤,如王夫人,林黛玉给三春的临别礼都是上好的,独贾宝玉是几本书,而且林黛玉连贾环贾琮都给了礼,却没有给薛宝钗!在王夫人眼里,她的侄女儿比荣国府的庶子是要高贵的,哪怕她的侄女只是一个商户之女。

林黛玉随着贾琏坐船回扬州,却觉得自己是开始了一段新的征程了,在这里的剧情,书中都没有提到,而自己要改了林黛玉的命,这便是第一步!

林黛玉去都中之时只有两艘船,回来却有几大艘船,因为这一年多的往来,林如海和同窗旧友的关系重新捡了回来,听说林如海病重,京中之友送的药材补品便装了几船。

林黛玉和贾琏的年都是在路上过得,听得外边鞭炮声声,欢声笑语回荡,林黛玉觉得寂寞无比,若是连最后的林如海都去了,自己恐怕更加寂寞了。

因着冬日里行船,江上不少地方都冻住了,行程便慢了许多,直到来年的三月,林黛玉和贾琏才到了扬州。

重新回到扬州,王嬷嬷等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和家人团聚,便是最大的期盼了。

林黛玉到了扬州,一刻都没有歇息,便直接回了御史府,连衣裳都没有换,便直奔林如海的房间。到了外间将身上烤暖了一些,才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便有温暖的夹着药味儿的空气扑面而来。

7父女情深婢禀事

林如海得了女儿到了的消息,已经让人将他扶着坐起来了,现在见了几乎两年未见的女儿,林如海双目含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林黛玉打量了一番,道:“上跟前来。”

林黛玉见了林如海,虽然此时的芯子已经换了,可是那种父女天伦是生在骨子里的,林黛玉只觉得眼睛酸酸胀胀的,最后忍不住一下子扑倒在林如海的怀里:“爹!”

林如海摸着林黛玉乌黑的青丝,颤声道:“诶!玉儿终于回来了。”

林黛玉哭得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哪有什么绛珠仙子的仙气儿,道:“玉儿不再离开父亲了,玉儿想您想的好苦啊!”

林如海也是心中酸胀的,将女儿送去外家,也是迫不得己的事情,自己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照料女儿,女儿年幼,又需要人教导,若是没有女眷教导,以后说亲都困难了,为了女儿,林如海不得不那么做。

林如海含泪抱着林黛玉许久,等她哭够了,才拿了帕子帮她仔细将脸上的眼泪鼻涕谐干净了,无不宠溺道:“哭成花猫儿了。”

林黛玉鼓了鼓腮帮子道:“女儿这是激动的,爹见了女儿也不见有什么表示,女儿这眼泪鼻涕是白流了。”

林如海不由得笑起来,一别将近两年,女儿倒是多了一些小女孩的俏皮了。顿时心中感到安慰了许多。

林黛玉顺势在林如海床边上坐了,假装拉住林如海的手,其实在把林如海的脉。

林如海果然是仙姿玉质的人儿,现已经年将半百,且在病中,却仍旧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比许多二八的儿郎要俊朗英挺许多。

林如海的脉搏有些虚弱,可见身体确实是亏损了,而且频率有些紊乱,时快时慢,再仔细探,总觉得有些东西意味不明。

见女儿呆坐沉思,林如海忍不住道:“玉儿在想什么?”

林黛玉有些扭捏道:“爹信不信?女儿现在会医术了。”

林如海瞧了有些得意又有些忐忑的林黛玉,见她脸蛋丰润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一些,想她在贾府的日子应当是过得不错的,道:“你何时学得医术?”

“就是在外祖母家的时候,我闲着没多少事儿干,便找了医书来看,又学着把脉,倒是学会了一些。有时候外祖母家延请了太医,我便上前讨教一些,学了一些皮毛罢了。”

林如海知道自己的女儿聪颖,非常人所及,就算林黛玉没有好的师傅,学会一些简单地医术也不是难事儿,便道:“玉儿真是聪明,令我意外。”

林黛玉道:“爹爹信我的话,以后这寻医熬药之事便交给我可好?”

林如海知道是林黛玉一片孝心,道:“玉儿为爹爹我操心,我哪有会不高兴的,只是怕你累着了、熏着了,你是最爱干净的,那熬药之事繁琐又肮脏,怕不适合我的玉儿。”

林黛玉笑了笑,道:“为爹尽孝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脏不脏的?只要爹能够好好地,哪怕是让我下厨去干活儿我也乐意呢!”

林如海心中大为感动,道:“玉儿懂事了许多。”

林黛玉顺势靠在林如海胸前道:“女儿在外祖母家,虽日日有表哥表姐妹相伴,可一想到家中只有父亲一人,便心焦不已,只恨我年纪太小,不能帮着父亲弄理家事。那时我便常想,若是能够到父亲身边,我要如何孝敬父亲,以补全心意才好。”

林如海拉了女儿嫩嫩的小手,将女儿圈进怀里,心中叹息,玉儿这么跟自己说,其实想说的是她在贾府过得不好吧?若是过得好,哪里会常常想起自己?说她懂事了,她不说是外祖母的教导,偏说是自己想的,可见她也是不愿意将功劳归在贾府的头上的。林如海才气过人,揣摩人心上也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在这巡盐御史上一做便是五年了。

林如海又想起林黛玉每每在信中说的事儿,虽然都是一些小事儿,却可以看出女儿在贾府中是如何谨慎小心的。

这么一想,林如海更加疼惜林黛玉了一些,他的玉儿才这般大,便要学着看人脸色摸人心思过活儿,真真是让人心疼。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边通禀道:“老爷,琏二爷来给您请安了。”

林黛玉起身,出了屋子,就看到贾琏在屋子里坐着,见林黛玉出来了,便要朝着屋子里去,林黛玉急忙拦住了,道:“爹现在身子不好,见不得寒气,还请表哥在这里先烤一烤,暖暖身子,也免得你自己受了寒气病倒了。”

三月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不得不注意一些。

贾琏道:“好的。”

林黛玉让人给贾琏上了滚滚的热茶和点心,道:“表哥一路陪着我风雨兼程,我在此多谢表哥了!”

说着林黛玉便要给贾琏见礼,贾琏急忙虚扶了一把,道:“林妹妹别客气,这是应该的。”

林黛玉笑了笑,道:“我等会吩咐厨房给表哥准备几样好酒好菜,热水也会给表哥送过去,到了这里,表哥便当成是自己家一样,好生歇着便是,有什么不满意地,直接跟我说就成。”

贾琏见林黛玉一进家门就开始理事,不由得有些愣住,怎么王熙凤身上的精明能干的劲儿在林妹妹的身上也有了一般?

“多谢林妹妹了,我都晓得的。”

贾琏烤好了,便进了屋子,林黛玉也无意偷听他们两个说什么,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漱铃漱谧雪雁等人还在收拾东西,见林黛玉来了,急忙将热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又让人去厨房抬热水给林黛玉沐浴。

这是穿成林黛玉以后第一次来这里,可是在这里就是比呆了一年多的荣国府要亲切的多,要放松得多。

林黛玉到底是累了,吃了点东西沐浴擦干净了头发,便到床上去躺着了。

趁着林黛玉睡着了,林如海将漱铃漱谧雪雁和王嬷嬷四人叫过去问话。

“姑娘在贾府过得如何?”

光是听林黛玉一人的话,林如海还不太信,不是因为不相信林黛玉,而是担心林黛玉还有别的隐瞒。

漱铃首先开口道:“回老爷的话,姑娘在贾府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贾府的几位姑娘来的,而且老太太也偏疼姑娘几分,好的都捡着给姑娘。只是府上的二太太与姑娘不太对付便是了。就是去年接到老爷的信之前没多久,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周瑞家的来给姑娘送宫花,一送就两朵,还是颜色极艳的,姑娘说她要给咱们太太守孝,不能戴,便赏给了我和漱谧,结果那周瑞家的当场就给了姑娘脸色瞧,还说是薛姨奶奶送的,每个姑娘奶奶都有,可是偏我们姑娘是别人挑剩下的。都说下人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要不是因为贾府二太太对咱们姑娘不喜欢,周瑞家的也不敢如此行事,看她对薛家的姑娘就不敢这般了。”

这个林如海倒是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林黛玉还没来得及写信回来,林如海便已经去信让林黛玉回来了。

漱谧也在一旁道:“这事儿我也在一旁看着的,后来那周瑞家的出门的时候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姑娘也马上让人将她送了回去,又送了跌打损伤药和银子过去,偏后来有人嚼舌根说是我们姑娘使得坏,多少双眼睛看见的,那周瑞家的在下台阶,咱们姑娘在屋子里,隔得几丈远,如何使得了坏?我猜着就是周瑞家的和二太太故意让人这么说,给咱们姑娘添堵的。”

林如海听了气得不行,贾府真是欺人太甚。二太太王氏,林如海是知道的,她与贾敏有罅隙,本来应当随着贾敏的去世而烟消云散的,没想到她那心眼子比针鼻子还小,竟然移到了黛玉身上,再想贾府是王氏当家,要给黛玉吃苦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林如海忍着气又问了林黛玉一些饮食起居的事儿,见没什么不对,才放了心。漱铃和漱谧又提到姑娘这一年多不仅学字学书学诗文,还学了医术,每每在院中熬药研究草药,林如海这才对林黛玉学了医术的事儿信了十分。

“姑娘常说,她自个儿身子弱,常要延医请药,未免也太麻烦了一些,若是她自己学了,便不用常麻烦别人,自己可以把了脉,按着药方子吃药就是了。”

林如海听了更是心中酸楚,要不是在贾府里受了委屈,黛玉又如何会这般想?虽然女儿比以往活泼俏皮了一些,可是到底还是敏感细腻的心思,别个一个眼神一点语气的变化,她都能够猜着别人所想,这样过日子,未免也太累了一些。

问了许久的话,林如海怕林黛玉醒了身边没人,便让她们回去了。

几个人走了,林如海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自己和敏儿如珠如宝的女儿,到了贾府却被人那般作践,甚至连商人女都能够拿来比较,叫他一颗慈父心如何不疼,如何不痛,如何不哀。

8推心置腹起疑心

待得林黛玉一觉醒来之时,已经觉得浑身清爽,一路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了。

“姑娘醒了!”漱铃漱谧依旧有条不紊行云流水般得服侍林黛玉起身,林黛玉娇软地起了床,白嫩的手捂着嘴巴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道:“爹那边如何了?”

“都好着呢!老爷现在已经歇着了。”

“琏表哥那里呢?”

“姑娘吩咐的热水饭菜等都送过去了,都安排好了。”

林黛玉点头道:“那便好,眼下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酉时了。”

林黛玉坐到梳妆镜前,道:“快给我梳头发,要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了,琏表哥才到这里,扬州的口味恐怕有些不习惯,让厨房做些都中的菜式给他送过去。不用大鱼大肉的,太油腻了对身子不好,但也不能失了体面。”

漱谧急忙招来小丫鬟去厨房传话。

穿好衣裳梳完头发,林黛玉又道:“我们先去爹房中瞧一瞧,要是不看看,我这心里还放不下呢!”

漱铃和漱谧二人随着林黛玉去了林如海那里,留着雪雁看屋子。

雪雁长了一岁多,在漱铃和漱谧的有意教导之下,倒不像以前那般娇憨稚气,也长了几个心眼子了。黛玉待雪雁与别个不同,漱铃与漱谧便也多加照拂。

林黛玉去了林如海的院子,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里,枝头都开始冒出绿意了,而扬州本就较京城要南边一些,这春便来得早一些了。

“爹。”

林黛玉容光焕发,睡了一个下午,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了。

林如海躺在床上,见林黛玉来了,露出笑容道:“玉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黛玉上前摸了摸林如海的被子里头,见还温热着,才放了心,道:“我来服侍爹用药呢!”

林如海道:“我自个儿都习惯了,你又何必这么辛苦的跑来?”

“我说了以后爹爹寻医熬药的事儿就交给我了,难道爹要言而无信?”

林如海见女儿如此孝顺,心中大慰,道:“当然不会了,只是怕累着你罢了。”

“爹要是怕我累着,便要早日好起来才是,不然家里的事情可都落到了我的头上呢!”

林如海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道:“爹也想早日好起来,不想让玉儿操心,可是身子不争气,咳咳…”

一咳就是惊天动地的。

林黛玉急忙端了痰盂过来,扶着林如海咳了好久,顺了气,等林如海咳完了,又用帕子细心地给他擦了。

林黛玉道:“爹这病到底是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哀伤过度亏了心,又劳累过度伤了神,所以身子底子便没有那么好了,要想好起来,还需好好养着才是。”

林黛玉觉得大夫的话也不全对,她探林如海的脉的时候,明显隐隐感觉到有一股不正常的脉息,十分躁动,可是偏生又被压着,不那么容易探出来。

“既然是这样,爹就应该好生养着才是,玉儿以后可就只有您了。”

林如海心中一酸,他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孤单寂寞,要是敏儿还在,要是稚子尚存,那也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偏生让两个人都早早地去了。

“玉儿放心,爹是不会那么快就走了的。”

“那是,爹还要帮着我相看女婿呢!”

林如海瞅了林黛玉一眼,道:“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来了?”

林黛玉自知失言,可是除了这个事儿,还有什么是让林如海牵挂的,能够激起她的求生的欲望的呢?

林黛玉索性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来,道:“此处只有爹爹与我,我说话便没有那般顾忌了。在外祖母家的这些日子,女儿学到的东西很多,撇开别的不说,看的都是府里的情状,想的都是咱们林家的未来。贾府人丁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四世同堂说出去也是让人艳羡的事儿,可是偏深子弟都无作为,外祖母家的以后让人担忧。而咱们家,人口凋零,人丁单薄,只有咱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也是衰败之相。”

林黛玉这一番话一下子就戳到了林如海的痛处,他这辈子春风得意,虽未袭爵,却一身才气动京城,得了圣上的信任得以做了巡盐御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惜膝下血脉稀薄,却是大大的不孝。有姨娘有通房,血脉却一个一个夭折,只剩一个幼女,身子也是羸弱单薄的。人丁不旺,是最大的不孝啊。

见林如海也露出哀伤的神色,林黛玉拉住他的手道:“我们林家从祖上到现在,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是却落得如今境况,女儿觉得并不是他故,而是咱们的命数在后头呢!咱们林家世世代代积德行善,若是像咱们这样还要落得绝嗣的下场,那真是天理不公了。所以女儿觉得咱们需要搏一搏。爹虽年已半百,却仍旧不露老态,只需好生保养,定然还有希望的。殊不知,外头还有许多七旬老人得子的事情呢!”

见女儿说起这个事儿,林如海也不由得老脸微红,道:“我心中只有你母亲一个,若是让我娶别人,我恐怕难以做到,一想便觉得愧对你母亲呢!”

林黛玉神色哀伤,道:“这便是爹想岔了!娘最大的心愿便是你我二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可是若是爹身后无人送终,女儿后半世孤苦伶仃,母亲又如何在地下安眠?”

林如海身子猛地一震,像是一直困在黑暗的洞中的人忽见得一丝光明一般,那光来的太突然,太耀眼,让林如海觉得不可置信。

见林如海呆坐,林黛玉也不多言了,林如海本身就是聪明绝顶之人,以前是沉湎于贾敏逝世的哀伤之中,只想着要为贾敏守节,遣散了府中的姨娘妾室,不让女子近身,守身如玉,便觉得是对贾敏在天之灵的慰藉,没想到女儿比自己想的还通透。

对于自己没有儿子的事儿,林如海早就认了,觉得自己肯定是命中无子,不然也不会到此时还膝下空虚,好不容易得了一丝血脉,却仍旧早夭,都说事情忌圆满,自己身居要职,得佳偶相伴,家世又显赫,没有人比自己更幸运的了,所以上天便要在子息之事上为难一下自己,可是这不代表林如海不盼儿子。

林如海想了许久,跟痴了一般,过了许久,林黛玉才听得他轻叹了一声,道:“我年纪到现在已经这般大了,如何还觅得到合适的女子?二八年华的女子我看着犹如我的女儿一般,如何下得去手?年纪再大的,不是守寡,便是有暗疾无法出嫁,要想找一个合适的,却也难了。”

林黛玉听了,也知道这事儿为难,但为了林如海不放弃,便道:“这是爹爹妄自菲薄了,爹是玉人之资,又有状元之才,怕什么寻不到好的?要我说,爹这么好的人,定然有人会知道爹的好处,愿意入我林家门的。至于年纪什么的,只要咱们不要求门第,还怕找不到不成?外头老姑娘未嫁的,不一定是因为姑娘的问题,有可能是因为家里情况的问题,有可能是命中不宜早嫁,原因多了去了。”

林如海听了笑道:“玉儿现在倒是见识多了不少。”

林黛玉羞赧一笑,都是以前看什么小说故事之类的看多了,所以才想法这么多啊!

林如海又道:“爹何曾在意过门第这些?门第是次要,嫁妆也是次要,只求贤良能干罢了,可是爹又害怕进了门的不是个善茬,对我的玉儿不善,我该如何?到时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林黛玉道:“娶进门之前便要好生看看姑娘的品性,若是面甜心狠的,哪里能够进得了咱们林家的门?我可是相信爹的眼光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今日竟然与你说起了这个事儿,可见我林家确实是…”

话还没有说完,林如海又开始咳得震天响了,林黛玉急忙顺气拍背,忙得很。

等林如海终于好了一些,才继续道:“这事儿是急不得的,玉儿别担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林黛玉知道他真是安慰之语,也不在意,只服侍着林如海躺好了。

这个时候外面熬好的药送了过来,那送药的小厮直接将药送到了床前。

林黛玉端过药碗道:“先让我瞧瞧。”

一碗乌漆抹黑的药,药的味道很是冲鼻,没有汤药该有的温润平和。

林黛玉端着抿了一口,躺在床上的林如海吓一跳,道:“玉儿,这药可不能乱喝的,是药三分毒,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自个儿要爱惜才是!”

林黛玉咂了咂嘴巴,咂摸着药味儿,分辨着里面都有什么药。

虽然只抿了一小口,可是林黛玉敏感的体质很快就发现这个药很有问题,药性太强了,而且很奇怪,这幅药里面有一味药太强了,可是它的药性本应该很平和的,是什么让它变得如此暴烈?

9查药渣换人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