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太太便热络的招呼着她嫂子和她侄子儿,而且硬留着他们要在这林宅里住上几个月的。

往些年林老爷虽说一个月里也不在家待几日的,可不晓得为什么,即便是如此,林太太也总是觉得,他好歹是在济南府里,真有了什么事儿,遣个小厮出去和他说上一句,他来了家,那自己就有了主心骨的。可不像现下,他拍拍屁股就去了京城,山高水远的,家里真有了什么事,能指靠着谁?无非也就只能是自己解决罢了。

身边的孤单不是孤单,心里的孤单才是真的孤单呢。

林太太这几年就觉得孤单的很,所以猛可的见到她嫂子和她侄子儿来了,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说都要他们留在她这里住一段时间。

林太太的侄子儿名叫赵志成,比着林琼玉大了十一岁,那时正是十四岁的年纪。

林琼萱那时则是八岁的年纪。

林太太的嫂子住在了林宅,安彩萍少不得的也要带着林琼萱来见上一见,这一来二去的,林太太的嫂子就看上了林琼萱。

林琼萱的长相原本就是了随了安彩萍,温婉清秀,性子也是温柔可人的,实在是做儿媳妇的上上人选。

林太太既然起了这个心思,便挑了个好时机探了探了林太太的口风。

她也不敢确保林太太会答应的。毕竟抛却一个士,一个商上身份的区别,真的论起家世背景来,他们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不想林太太不过略略的考虑了一会,也就答应了。

林太太想的自然是想往后和娘家常来常往的,所以亲上加亲便是最好的路子了。

再者说了,林琼萱虽说是叫她一声大娘的,可说到底那也不是她亲生的,还要考虑男方家的家世做什么呢?

林太太让人叫来了安彩萍,对着她说了这事,然后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而林琼萱的这门婚事定下来不过一年的功夫儿,安彩萍的身子也终于是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她让小荷叫来了彩霞,流着泪对她说着:“这些年来我一直硬撑着,总是想着萱儿年岁还小的,若是我走了,可是有谁会疼她呢。说不得也只能用药罐子吊着我这身子了,可现下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彩霞,这些年来,也就你不时的常来看觑我们娘俩,这宅子里,除却你,我也是没人可相信,可托付的了。”

说到这里,不但是彩霞,便是旁边站着的小荷也是泪流满面的了。

“我死之后,还望你对太太说几句好话的,让她收留了萱儿罢。不指望她能对萱儿怎么样,只要能给她一口饭吃,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的也就罢了。说到底,这辈子是我对不住她了,不能亲眼照看着她嫁人的。”

彩霞一壁哭,一壁就说道:“彩萍姐你可不是糊涂了?你想着往后太太对萱姑娘好的,让我对太太说管什么用呢?你亲自对太太说不是比我对她说的好?说到底太太这个人其实也不算心眼顶坏的,多少也是念些旧情的。再说好歹你也是服侍了她那些年的,没的让她往后照看下你的女儿她都不肯的道理。小荷,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不快去上房里请了太太来。”

小荷答应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而这里,彩霞还在哭着对安彩萍说道:“彩萍姐你放心罢。往后萱姑娘在太太那里,好歹还有我呢。我定然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欺负了萱姑娘去。再说了,萱姑娘现下也是九年的年岁了,再过得几年也就及笄了,她婆家那边,定然也是会遣了人来商议成亲的事了。萱姑娘的姑爷你是见过的,人且是和气温顺着呢,想来萱姑娘嫁了过去,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她。还有,彩萍姐,昨日我还听太太说,说是姑爷今年的乡试已经是过了的,现下他已经是个秀才了。你想他小小的年岁就中了个秀才,来日不定得有个什么样的成就呢。萱姑娘嫁了他,往后说不定就是戴凤冠穿霞帔,做个官太太了。”

安彩萍听了彩霞的安慰,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官太太什么的,我倒是不指望的。只希望着,往后萱儿和姑爷能够相敬相爱,白首一生,那就是比什么都好的了。可不能跟我似的,一辈子活的就跟个行尸走肉是的,一些儿念想都没有的。”

彩霞都已经是哭的说不出来话了:“彩萍姐,这都怨你素日太多心的缘故。守着萱姐儿,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呢。你看看太太,老爷不也是把她抛在那里不管不顾的,可她不照样也是过的好好儿的?旁的不说,想那些有的没的事做什么?高高兴兴的活着,寿命长过那些素日你恨的人,不是比什么都好?”

安彩萍长叹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不由人啊,我这但凡只要一静下来,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的。这一想得多啊,愁闷就多了,身子自然也就差了。”

彩霞还想说什么,外面小荷已经是飞跑着进来了,口中嚷着:“太太来了。”

彩霞闻言,赶忙的就起身站了起来,抬起手,胡乱的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

林太太走的很快,衣裳都有些不整的,头发也没梳,想来是睡梦中听了禀报,急忙的从床上就爬了起来赶了过来。

林太太素日心内是有些怨恨安彩萍不错,但说到底她们两个也是有些主仆情分的。这当会猛然的听到了小荷来报,说是安彩萍不行了,她心中也就咯噔了一下,急忙的就起身赶了过来。

她走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双唇苍白的安彩萍。

林太太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了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安彩萍的手,问着:“彩萍,你这是怎么了?”

随她而来的彩云见着安彩萍这样,也是立时就落下了泪来。

安彩萍对着林太太点了点头,还想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来。

而林太太那边已经是在呵斥着小荷了:“你素日是怎么照顾你们姨奶奶的?怎么你们姨奶奶身子都病成这样了你也不来对我说的?好不好,叫个小厮来,问你一个服侍主子不尽心的罪,敲你二十棍也是轻的。”

小荷吓了一跳,嗫嚅着小声的说道:“是姨奶奶,姨奶奶她不让我跟您说的。”

林太太闻言就更恼了,由不得的声音也提高了些:“糊涂!你们姨奶奶不让你说,你就真个不说了?看看挨到现下你们姨奶奶都成了什么样的?倒光顾着站在这里掉眼泪做什么?还不快出去叫小厮请了大夫来。”

小荷答应着就要去,但安彩萍却开口叫住了她。

“太太,”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大些,对着林太太说道,“太太也不要怪罪小荷,这事是我不让她对你说的。也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平日里没事也七灾八痛的,没的老是为这些小事去劳烦太太的理。”

林太太听了安彩萍说的这些话,一时又是气,又是急,连带着也有几分羞在里面。

-实则往日里她也确实是不怎么管安彩萍的死活的。只是姨娘该有的月例银子,该有的四季衣裳按时给,其他的她倒也没有特意的去关照过安彩萍。

于是林太太就道:“你也是糊涂了!你都病成这样了,去对我说,我就真有个不管的?好歹你也服侍了我那么些年的,我有个真的眼看着你死的理?不是我说,你可不是把我想的忒狠毒了些。”

安彩萍自是不会说她先前确然是这般想林太太的,她转而就道:“太太多心了。彩萍原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觉得就是自己不是个有福气的人罢了,活在这世上也是没什么意思的,由不得的也就自暴自弃,不想去麻烦太太罢了。”

林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你素日太多愁善感的结果,见着一片落叶都要伤神半日的。依着我说呐,这人呐,还是得粗粗笨笨的才好些,没事的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做什么?自来都说是红颜薄命的,也只是些美貌佳人,整日的坐在闺房里的红颜薄命罢了,几曾见过田间地头的粗使农妇红颜薄命来?彩萍,你就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不好么?”

安彩萍笑着点了点头:“太太的教诲自来是会别人不同的,彩萍今日又算是长了一回见识了。只是太太的教诲,彩萍往后怕是再听不到的了。”

林太太就只叹气,没有说话。

仍凭是谁,现下看到安彩萍,也知晓她是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怕是华佗在世都不成的了。

安彩萍这时用力的挣了起来,竟是将手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太太,”因着这番用力,她苍白的面上竟是现出了几丝血色来,“彩萍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怨不着谁,也恨不着谁。便是现下死了,也没得什么。只是太太,萱儿,萱儿往后还望您看在我服侍你那些年的情分上,看顾看顾她才好。我此生是无以为报了,来世结草衔环,给太太当牛做马罢。”

林太太示意彩云和彩霞上前来扶着安彩萍,自己眼中却是不停的落了泪。

“你放心。萱儿那孩子素日我也是喜欢的,往后我便让她住在我那里,没事的和玉儿做个伴也是好的。再过得几年,我哥哥家那边来迎娶,我也定然是会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了过去。便是往后,我瞧着我那侄子也是个有造化的,性子又好,定然是不会委屈了萱儿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安彩萍想点点头,再对林太太说上句话,但全身的力气全都在刚刚的那一挣之下用完了。

眼见得她眼中的光彩就要涣散了,林太太一壁哭,一壁就对着小荷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去将你们萱姑娘带来给你姨奶奶看上一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那边小荷已经是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了,胡乱的说着:“姨奶奶先前说,说让我们萱姑娘去睡呢。说是怕吓到萱姑娘,不想让她见着她这样,让我们谁都不要去叫萱姑娘过来呢。”

林太太就又骂道:“萱儿是你们姨奶奶唯一的念想,这当会临死前不让她看一眼,怕是到了下面你们姨奶奶也不甘心的。还傻登登的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叫了萱姑娘过来。”

她们这边还在乱着,那边厢安彩萍费力的将面转向了彩霞,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做了个极淡的笑容出来,而后便闭上了双眼。

一缕香魂杳杳远远的投奔地府而去了。

彩云和小荷立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便是林太太,也是在旁边不住的哭着:“你倒是狠心的抛下了我去了。往后教我再想起你来,可要去哪里看你呢?唉,彩萍,彩萍,你让我这颗心都痛的快要碎掉了。”

独独只有彩霞,此时却是一丝儿泪水也没有,反倒是平静的开口对小荷说道:“将你家姨奶奶的箱子柜子打开,将她素日爱穿的那些衣裳,爱戴的首饰都拿了来。不趁着现下给你们姨奶奶穿戴好了,难不成是要她这样子就到下面去么?”

小荷一壁哭,一壁就去开了箱子柜子,但最后又哭着跑过来说道:“彩霞姐,还是你来看看罢。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拿哪套衣裳出来才是。”

彩霞便跟着她一起去了,林太太随后也一起跟了来看。

箱子柜子都是开着了,里面也是有些儿衣裳在的,但要么是些半新不旧的,颜色都不鲜艳了,要么就是些早就不时新的样式了。

林太太就问道:“姨奶奶的衣裳都去了哪里?日常每季的衣裳都让你领了来的,怎么说也都是够穿了的。旁的不说,冬日的衣裳可不是上个月才让你拿了来的,可怎么就是不见?怎么现下统共才这么些旧衣裳?莫不成是你偷摸着克扣下,拿出去卖了不成?快些老实说,不让我便让人将你采了出去,先敲了二十棍子再来答话。”

小荷只教林太太这番话给吓得立时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回禀道:“太太明察。小荷哪里有那样的胆子了?是姨奶奶想着萱姑娘现下是许了人家的,怕嫁妆少了,到时嫁了过去,婆家瞧不上她。于是她便让我悄悄的将她的那些儿新些的衣裙都拿出去当了的。上个月在太太那里领的这季冬季衣裳儿,姨奶奶不过是看了一眼的,随后就让我拿出去当了。攒了的银子都给萱姑娘打了首饰,买了缎子回来绣被面枕套的,太太不信时,看这里就知晓了。”

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将旁边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放着一箱子簇新的衣裳和首饰。

林太太见了,好半天做声不得,而后才叹道:“彩萍这是做什么呢。论起来,萱儿总归是我们林家的女儿,且她嫁的又是我的侄儿,没得她出嫁的时候我还会少她一份嫁妆不成?唉,也罢,既然她都给萱儿准备了这些,那小荷你便将这些保管好,等到来日你家姑娘出阁的时候,将这些给了你家姑娘,也是彩萍的心意。”

一面又回身唤来了彩云,吩咐着:“这些破衣烂衫的,哪里能让彩萍穿着走呢。我记得她素日里最爱的是绿色和蓝色,也罢,你去我屋子里靠最里面的箱子里将那件葱绿色的织锦小袄拿来,再是将那件湖蓝色绣着合欢花的缎子裙拿来。哦,再去我的第二个梳妆盒里将那套碧玉做成的头面拿来。彩萍毕竟是服侍了我一场的,怎么说也得让她风风光光的走才是。”

彩云答应了一声,伸手抹了抹面上的泪水,转身就要走的。

林太太却又出声喊住了她:“你顺带叫了阿棠过来,让她将萱姐儿带到我那屋子里和玉儿一搭儿里睡罢。待会儿这边遭乱哄哄的,萱姐儿岂有个不知晓的?既然是彩萍的意思,那便暂时的让萱姐儿不要见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好的。”

彩云答应了,这才转身一径的去了。

彩霞这时却是走到了林太太的面前,也无二话的,直接是跪了下去,趴在地上朝着林太太磕了个响头。

“太太,”她的面上现下是一些儿泪水也没的,声音听起来也较刚刚更平静了些,“彩霞谢太太给了彩萍姐这么大的体面。”

林太太叹息了一声,弯身俯身就想去扶她。

“彩霞,我晓得你素日和彩萍关系是最好的。你心里难受,便索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罢。这么忍着,对你自己也是不好的。”

但彩霞却并没有起身,她依然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随后又趴下去朝着林太太磕了个响头,而后直起身来才说道:“彩霞有一事求太太,还望太太能恩准。”

“什么事,你说。”

“我求太太恩准,往后就让我照顾萱姑娘的。”

林太太想了一想,而后便道:“也罢。萱姐儿是彩萍唯一放心不下的,有你在她身边照看着,不说是彩萍放心,我也放心的。”

彩霞闻言,便又俯身下去对着林太太磕了个响头。

“彩霞谢太太成全。”

林太太望了她一眼,慢慢的说着:“难得你对彩萍倒是这样忠心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有些责怪彩霞,对自己这个她名正言顺的主子都没有对安彩萍那么忠心的了。

彩霞也不回答的。只是起身站了起来,让小荷去打了盆水来,拿了干净的布巾给安彩萍擦着身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彩云便将林太太先前吩咐的那些衣裙和首饰都拿了过来了。而这边彩霞也是给安彩萍擦洗好了,于是她们两个连带着小荷,便七手八脚的给安彩萍穿衣裳,梳头发,插戴首饰之类的。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了,便找了块白底四角绣着兰花的手帕子给安彩萍盖了脸,再是卸了块门板下来,将安彩萍抬到了门板上,这才出去告知全宅里的下人,安姨奶奶没了。

第37章 另眼相看

安彩萍的丧事,林太太办的很是风光。

于是一时众人都说道,林太太可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但也有个把人说着,死后的风光有什么用呢,活着时的受用才是真的。

可不管如何,林太太最终是大操大办的将安彩萍给发送了出去。

林琼萱次日就知晓自己的亲娘没了,自然是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几次哭晕过去。

她现下已经是九岁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端的是有些尴尬,说她懂事吧,可说到底她又毕竟是个孩子,可要说她不懂事吧,有些事她偏生又是懂的。

只是林琼萱这孩子,生来便不得自己爹爹喜欢,而安彩萍又是那般的一个性子,只怕是见着落叶都能落几滴眼泪下来的,长此以往,林琼萱跟着她也就养成了一个纤弱得跟草茎似的性子。

她原本就是生的瘦弱的,现下更是数日都是水米不粘牙,眼见得整个人就要瘦成一根麻杆儿了。

彩霞自然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那日晚间她求过林太太之后,林太太当即也就答应了,让她往后只服侍着林琼萱。而小荷原本就是服侍着安彩萍的丫鬟,林太太便也让小荷继续的跟着林琼萱了。

不但如此,她还将自己上房里的西厢房收拾了出来,又添置了一些东西,随后便让林琼萱搬了过来。一应饮食起居,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林琼玉都是一样的了。

只是这孩子天生和她娘一样敏感,别人的一个眼神儿都是能揣摩半日的,林太太有时就觉得对着这孩子实在是有些累。

但她毕竟话已经是说了出来的,大善人的样子也已经是做了出来的,总是不好再反悔的吧?所以说不得的也只能对着林琼萱做了一副慈母的样子出来劝导着她,让她好好儿的吃饭,保养好自己的身子。

可是这孩子这次却是软硬不吃的了,总是一日到晚的关在房门里独自的哭着,仍凭别人怎么去说她都是不吃不喝。

林太太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吩咐着彩霞和小荷好生的照看着你们姑娘,也就不再如先前那般殷勤的一日要去看她好几次的了。

可彩霞也是一筹莫展的。别看她对着其他人说话是绵里针似的,但凡一句话说出去别人都是不大扛不动的,可对着林琼萱,她都恨不能将自己说出来的话先去蜜罐里泡上一泡,而后再拿给林琼萱听。

最后还是林琼玉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彼时林琼玉已经是四岁的年纪了。

换而言之,她已经是穿到了这个世界四个年头了。这在四年里,她也是见多了大宅门里的龌蹉营生,有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去管,只是顾着自己安稳的度日也就是了。可她实在是有些心疼林琼萱。

这孩子也实在是可怜,九岁的年纪,若是搁林琼玉上辈子那里还在读小学,日日的与同学打闹,回家就和自己的父母斗智斗勇,闹腾着看动画片的年纪,可到她这里,亲娘是没有了,虽说是有个亲爹,可那也和没有差不离。

林琼玉想着,这林琼萱之所以伤心成这样,一方面自然是因着自己的亲娘没了悲伤的,但另一方面,只怕也是对着未来心生恐惧的。

毕竟于她而言,这偌大的林宅里她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这往后谁怜她谁疼她?她冷了饿了该跟谁说?撒娇伤心的时候又有谁会知晓?

只是孩子啊,再这么不吃不喝的下去,只怕你就该是地底下和你娘见面了。

林琼玉想了一想,便去了林琼萱的屋子里,让正在旁边着急忙慌的彩霞去准备一锅鸡丝粥来。

彩霞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毕竟在她眼里看来,这玉姑娘还只是个四岁的姑娘呢,能懂得什么。

林琼玉却是做了一副大人的模样出来说道:“你去熬一锅鸡丝粥来就是了。我自然是有法子让她张口喝粥的。”

这个她,自然指得就是林琼萱了。

想她穿到这里来,说到称呼上,也就叫过林太太娘。毕竟林太太生养她不易,且对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实在是好,恨不能连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她玩的。所以叫林太太一声娘,林琼玉也不觉得亏了她。

只是开口叫林琼萱是姐姐的话,林琼玉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亏。

毕竟她比林琼萱是大了那许多啊啊。

彩霞见林琼玉虽则是个小小的人儿一个,但面上的神色却是肯定的很,她现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也顾不得许多,急忙的就亲自去小厨房里熬鸡丝粥了。

而在这空隙了,林琼玉不看林琼萱,也不和她说话的,只是拣了张椅子,自己爬上去坐了,由着林琼萱自行在那里低低的哭泣着。

自然她手上也没空着,正拿着一个九连环在玩。

没办法,总得找点事打发下时间。

也不知晓过了多长时间,就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

林琼玉抬起了头看过去。

盯着九连环盯的时间太长了,现下眼睛就有些花,看东西就有些影影绰绰的。

而影影绰绰中,彩霞已经是麻利的打开了拎过来的朱漆方盒,一样一样的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往外拿。

首先便是一个大白瓷盆装着的香喷喷的鸡丝粥儿,再是一碟酱香瓜,一碟云片火腿,一碟麻油拌过的豆腐乳,一碟清炒藕丝。再就是拿了一只小巧的白瓷碗出来,一双象牙筷出来,麻利的盛了一碗鸡丝粥放在了桌上,眼巴巴的瞧着林琼玉,就想看着她怎么劝林琼萱开口喝粥的。

不想林琼玉却是示意她将那碗粥碰到她面前去,而后伸手拿起了象牙筷,夹了一筷子酱香瓜,低头便喝起面前的那碗鸡丝粥儿来。

彩霞:“…”

玉姑娘这唱的是哪出?不是说要来劝说萱姑娘喝粥的么?怎么现下她心急火燎的熬好了粥端过来,她却是自行的端起来就喝了?莫不成是她自己想喝鸡丝粥的,所以巴巴儿的借着萱姑娘的名义来说的?

但林琼玉毕竟是主子,彩霞心中再腹诽的,那也是不好开口说得的。

她想着,许是玉姑娘刚刚等了这么些时日的,饿了,所以她先行的喝一碗。等她这碗鸡丝粥喝下去了,定然的就是会开口劝说着萱姑娘的。

不想这碗鸡丝粥喝完了,林琼玉却是吩咐着随她一起来的阿棠再给她盛一碗过来。

林太太速来便喜欢阿棠做事稳重,而且素日里话也不多,只是闷头做事,所以林太太便特意的拨了她过来专门照顾着林琼玉的。

阿棠盛好了一碗鸡丝粥过去,彩霞忙眼巴巴的望着,不想林琼玉又是旁若无人似的低头开始慢条斯理的喝着了。

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