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娘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她忍不住了,终于还是开口说着:“玉姑娘,这萱姑娘,还是一口粥儿都没喝呢。”

她只怕她再不提醒,这个玉姑娘倒是会将这一大盆的鸡丝粥都给喝完了。

也看不出来她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是会有这么大的肚子。

但林琼玉就仿似没听见她说话似的,依然是低着头在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儿。

等到这第二鸡丝粥喝完了,林琼玉终于是抬起了头,望向林琼萱的方向。

刚刚她喝这两碗粥的时候,是故意的喝的很慢。而且不时的筷子碰到了白瓷碗,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再是又故意的唏哩呼噜的喝出了很大的声响,不时的还用筷子去夹那些小菜儿。

那四碟小菜无论是从色,香,还是味上面来说,都是很有诱惑性的。

她还就不信了,她林琼萱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娃儿啊,而且也是这么多日都没怎么好好的吃过一顿饭的,她就不饿?她见到自己这么慢条斯理的在她面前喝着香喷喷的鸡丝粥,吃着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下粥小菜,她就能不动心?

而果然,林琼玉这当会望着林琼萱的时候,就发现这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哭,正眼巴巴的望着她。若不是双唇抿的紧,只怕是口水就要留下来了。

时机成熟了。

于是林琼玉就开口对着彩霞说道:“再拿一只碗,一只勺子来,服侍你们家姑娘喝粥。”

虽说刚刚屋子里也是有几个人在,但大家的视线都是放在了林琼玉喝粥的这事上,实在是没有一个人将视线放在了林琼萱的身上。

而这当会林琼玉忽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彩霞就有些懵了。

“玉姑娘,”她急忙的说道,“我们这些日子都是轮番上阵的劝说着萱姑娘了,可无论是怎么劝的,她总是不肯张口喝一口粥儿的。玉姑娘,不然你劝劝萱姑娘?”

心里却在说着,这不是说要来劝说萱姑娘吃饭的么?怎么自己喝了两碗鸡丝粥儿的,一抹嘴,然后却是什么话也不说的,直接就让她服侍萱姑娘喝粥了?

这算得哪门子的劝了。

林琼玉由不得的就想扶额。

你们那劝,是饭菜放在桌子上,只是人张口去劝着。那样口头上的劝,便是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用的,哪里有当着她面唏哩呼噜的就吃给她看来的有诱-惑性了?

可她也不好对彩霞这般说,只是生硬的就说道:“不用劝。我敢担保,只要你盛了皱给你们家姑娘端过去,她肯定就会吃的。”

彩霞将信将疑。不过现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于是她急急忙忙的去拿了碗勺过来,盛满了一碗粥,又夹了些小菜在里面,再是双手捧着,就朝着正半躺在床头上的林琼萱走去。

一时众人的视线都转到了林琼萱的身上。

而林琼萱原就是个敏感的人,这下子苍白的面上瞬间就飞起了两团红霞来。

彩霞双手捧着鸡丝粥到了林琼萱的床前,苦口婆心的就开始劝说着她:“萱姑娘,你这多少吃些粥儿罢。你这样饿着,不说是我们,就是你娘在下面晓得了,也定然会是很心疼的。”

林琼萱一听彩霞又说起了她娘,由不得眼圈儿就又红了。

林琼玉心里便叹息了一声,这个彩霞真是,往日的玲珑心都去了哪里?怎么现下是哪壶不开她偏提哪壶?

而彩霞的眼圈儿这当会也是红了。

自打安彩萍离世之后,她尽心尽力的操办着她的后事,两日两夜通不成合眼的。而后林琼萱这姑娘又是日夜的哭泣,水米都不肯沾牙,她自然是急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跪了下去求着这姑娘吃饭。这些日子以来,彩霞这日子也是过得昏天黑地的,不过是一直硬撑着罢了。

“萱姑娘,”因着这些几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彩霞的容颜憔悴了不少,声音也嘶哑了,“我求着你,你好歹张口喝一口粥儿罢。”

林琼萱这当会却是抬眼瞧着屋里站着的这几个人,目光躲躲闪闪的,总是把唇抿的紧紧的,再是不肯开一条缝儿。

林琼玉心道,得,看来这位姑娘还是个超级要面子的主儿。

现下开口喝粥儿,不显得她就是被刚刚自己这么一番喝粥的动静给诱得想吃了?

于是林琼玉就开口说道:“彩霞,阿棠,小荷,你们随我出来。我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呢。”

彩霞原不想出去,可架不住林琼玉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她只好叹了口气,随手将手中端着的鸡丝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而后便转身随着林琼玉出去了。

一出了屋子,林琼玉便让阿棠将这两扇门也关了起来。

彩霞急得恨不能都直接闯进去:“玉姑娘,萱姑娘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呢。这如何使得?”

林琼玉瞧着彩霞这几日越来越憔悴的容颜,打心眼里也开始心疼起她来了。

这姑娘的性子,点水之恩,涌泉相报,也是一个有仁义的人。

眼见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只差团团转了,林琼玉也只得开口明说了:“你们萱姑娘是个面皮儿薄的人,我们这许多人在屋子里站着,她哪里肯喝那碗鸡丝粥的?现下我们都出了来,她原本就是饿了几日的人,眼见得粥和菜又都摆在桌子上,肯定会去喝的。你就放心吧。”

彩霞将信将疑:“真的?”

林琼玉点了点头:“你若是不信,门缝里看着就是了。”

彩霞闻言,还真个蹲下了身子去,趴门缝上朝屋子里望着。

只见那林琼萱见着她们出去了,面上还是怔怔儿的,只是拥被坐在床头。这般过得一会儿之后,她抬眼在屋子里到处看了一圈儿之后,眼见得屋子里果真就她一个人之后,便朝着彩霞方才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那碗鸡丝粥伸出了手来。

只是伸出的手又很快的缩了回去。如此几次反复之后,她又抬眼在屋子里飞快的扫了一圈之后,这快抿紧了唇,下定了决心似的,一下子就端起了那碗鸡丝粥。

想来她确然是饿得狠了,饶是她平日里吃饭的时候安彩萍再三的教导她吃饭要细嚼慢咽的,不要狼吞虎咽的吃着,让人家笑话了去,可这当会,她却是极快的吞咽着碗里的粥,几乎都顾不上嚼的。

一碗粥很快的就见了碗底。但很明显的,就这一碗鸡丝粥是填不饱她这饿了几日的空空如也的胃,所以她喝完了这碗鸡丝粥之后,伸手掀开了被子,来桌子上自行的用大勺子舀着白瓷盆里的粥了。

又狼吞虎咽的喝了一碗鸡丝粥下肚之后,待到喝第三碗粥的时候,她一面喝,一面眼泪水却是止不住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最后她索性是推开了面前的碗,趴在桌子上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门外的几人听着,心里也都各自的不得意,由不得的鼻子也都有些发酸。

彩霞就想推门进去安慰林琼萱一番。

但林琼玉却开口叫住了她。

“彩霞,”她是没有和林琼萱一样叫她彩霞姨的。因为论着年岁来说,她穿过来之前是21岁,彩霞却是只有十七八岁,尚且小着他两三岁呢。这一声姨她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所以索性不如直接叫她名字了,“你便让你家萱姑娘一个人好好的哭一场吧。兴许这次她哭过了,往后就好了。不然老是这么憋在心里,不定的到猴年马月才好呢。”

彩霞原本有些迟疑,可转念一想林琼玉刚刚做的这一系列事,倒真的成功的让林琼萱开口喝了粥的。所以即便她心里觉得这玉姑娘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个人儿懂得些什么,可到底还是听了林琼玉的话站在那里没有动。

林琼玉自打出了林琼萱的屋子之后,也不怕屁股冷的,就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而后四处看了看,随手就拔起了石头旁边的一根草根塞到了嘴巴里嚼着。

方才一连喝了两碗鸡丝粥,又是吃了那些咸菜的,心里有些膈应的慌。这草根嚼在嘴巴里甜丝丝的,倒很有些意思。

这当会她瞧着彩霞傻登登的站在那里的样,原本是不想再多管闲事的,可到底忍不住还是开口说道:“现下你们萱姑娘已经是开口喝了粥的,你也去厨房里找些什么吃的吃下去,再是好好的睡上一觉,而后再过来伺候你们萱姑娘吧。”

彩霞摇了摇头,通红着一双眼儿说道:“我得守着我们萱姑娘。”

林琼玉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啊。她原本是想着什么事都懒得管的,可偏生她就是看不过目,能怎么办。

所以她就说道:“你看看你现下这样,站在那里人都左右的晃动着,只怕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了。再不去吃些东西,睡一觉,等你真的倒下去了,还怎么去伺候你们萱姑娘?不要你们萱姑娘来伺候你就不错了。”

话一说完,林琼玉就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今日加起来拢共也就说了五六句话的,可这五六句话就已经足够在座的这几个人对她另眼相看了。

自然,这另眼相看用在这里不会是什么褒义词。

果然她这句话说完,在场的三个丫鬟,彩霞,阿棠,连同小荷,便一起用异样的目光瞧着林琼玉。

林琼玉抬头望天,只当自己失明了,没看见她们的这些目光。

彩霞是想着,这个玉姑娘这般小的年岁,怎么说出来的话却是和大人一般?难不成她竟是早慧懂事到如此地步了?

阿棠想的是,想自己自打被太太指到了这玉姑娘身边伺候着,这玉姑娘一日里也是说不了几句话的,不过就是自己在那鼓捣着什么九连环,孔明锁,鲁班球之类的玩意玩儿,谁成想这玉姑娘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能吓死个人了。

小荷想的则是更直接些,眼前的这个玉姑娘真的只是个小孩?莫不成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罢?

恭喜小荷姑娘,你答对了。奖励小红花一朵。

林琼玉也是觉得自己苦逼死了。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今日她说的这五六句话,随便的在大街上拉了个人来都会说的,原也没什么稀罕的地方。只是她现下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儿,这几句话打她嘴里说出来那就有点异常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虽说她现下的这身子才四岁大,可她实在是学不来四岁小孩说话的模式和口气啊。所以平日里她也只能是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总归是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可哪知千年的修行毁于今日一遭儿啊。

但既然毁都已经是毁了的,那还纠结这么多有个屁用啊。

林琼玉起身站了起来,随意的伸手拍了拍屁股,将刚刚沾上去的几根枯草拍掉,而后便开口对阿棠说道:“阿棠,我们回去了。”

阿棠尚且还处在呆愣的状态中,听到林琼玉叫她,她下意识的就啊了一声。

但林琼玉已经是转身就走了,阿棠见状,也只得急忙的就跟上。

但她明显是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走路走得僵木木的,一不留神看过去,倒会以为她是个提偶娃娃。

而这边厢,小荷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彩霞的胳膊,面上是一脸惊恐。

“彩霞姐,玉姑娘她,她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你瞧她刚刚说话的那个口气,哪里像是个才四岁的小孩儿,分明就是一个大人啊。”

她如实的将自己的心中所想说了起来。但下场就是遭到了彩霞的一记凌厉的眼刀。

“别浑说。若是教太太听到了,下半截儿都要给你打下来。”

但她自己心中却也是在想着,难不成这玉姑娘真的是被什么鬼东西给附了身不成?改明儿我得去庙里求些符来放在萱姑娘的屋子里才行。

第38章 围炉夜话

彩霞后来果然是得空去了附近一家,据说是极灵验的庙里去求了一些符来。

她将这些符都放在了林琼萱现下住的屋子里。可自打那次林琼玉来了一次之后,便是再没有来过了。彩霞不放心,毕竟现下林琼萱和林琼玉都住在太太的上房里,只不过就是一个住着西厢房,一个住着东厢房罢了。于是她便找了机会,偷偷的放了几张符到林琼玉住的屋子里。

后来她便偷偷的观察了一些日子,见林琼玉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再说她在日头底下行走的时候身后也是有影子的,彩霞这才放下了心来,想着玉姑娘也许真的只是较其他的小孩儿早慧懂事些罢了。

再后来她便将这些事当做自己闹的笑话儿说给彩云听了,彩云虽是没有去跟别人说彩霞怀疑玉姑娘被鬼附了身的话,但也是和别人说了她们玉姑娘最是蕙质兰心,明白事理的一个人。

这些话儿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传了出去。等到林琼玉知晓的时候,满济南府里的人都在传说着,说是林宅里的二小姐极是聪明的一个人,且喜她性子也是极娴静的,日常坐在屋子里,等闲半日也不出门的,指定是在做女红针黹呢。

林琼玉对此真是啼笑皆非。

林宅便是再大,日日的出来闲逛那也是会逛腻的。倒不如躲在屋子里找些什么闲事来做做,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至于说女红针黹,在林太太的威逼下她是学过,但很快的也就抛到一边了。

她又不是绣娘,不靠这个过日子,就是将这些练的再精又有什么意思?粗粗的知晓些也就是了。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只说那日林琼萱虽说是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过后虽是较先前好些儿了,但对着什么事也总归是不大打得上精神来的。

林太太见状,心里一方面是有些怜惜她,一方面却也是有些腻烦她了。

说到底,林琼萱也不是她亲生的,可现如今又住在一个院子里,早晚她过去请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日的见着她那张哀怨的没有一丝笑容的脸有什么意思?没的倒将自己一日的好心情都给弄没了。

于是没过多久,她便以萱姐儿大了,该是有个自己的院子为由,将她挪到了宅子里的另一个院落里去。

彩霞和小荷自然是跟随了她去了。林太太为了表现出她对林琼萱很上心,不辜负安彩萍的临终所托,所以特意的又遣了两个洒扫丫鬟,一个婆子也去了林琼萱所住的新院落。非但是如此,往后但凡是有什么交际应酬的,她也是带着林琼萱一块儿去了。

严寒酷暑交替而过,转眼又是六年的时光过去了。

林琼玉现下已经是十岁的年纪了。

一日李太太遣了个婆子送了个帖子来,说是他们宅子里的梅花开了,特地的请林太太和哥儿姐儿们明日过去赏梅。

赏梅倒也是其次,毕竟像林家这样大的一个宅子,哪里不会种几株梅花的了?不过就是在家无聊,借着赏梅的由头,大家一起聚一聚也就是了。

林太太接了帖子,留那婆子吃了中饭,赏了她五钱银子,让她回去多上覆她家太太,说是明日她一准会过去的。

那婆子喜笑眉开的拿着林太太赏的五钱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可巧这日傍晚的功夫天空阴沉沉的,到了掌灯时分,天空中就半雨半雪的下起了雪珠子来。

林琼玉吃了晚饭过后还是赖在林太太的屋子里没有走,此时正手中拿了一本晦涩难懂的易经在那里翻看着。

林太太就笑道:“罢,罢。没的才十岁的年纪就去看那个劳什子。你却和你弟弟一般,看些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岂不是好?”

林琼玉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中的易经翻过了一页去,答道:“我比弟弟大一岁多呢。那些我去年里已经是看过了。”

坐在她身旁的林承志闻言,抬起了头,脆生生的就说着:“等我到了二姐这个年岁,不说易经,六子全书我都要看的。”

林琼玉就抬起了手中的易经来,作势重重的举了上去,却是轻轻的落到了他的头上,笑骂道:“你这个凡事不肯认输的性子也不晓得是像谁。小孩儿,你怎不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就考个秀才出来?”

林承志就笑嘻嘻的伸手去摸头顶,说道:“二姐明明不过才比我大了个一岁,倒动不动的就叫我是小孩儿,弄的自己有多老似的。秀才算个什么?往后我定然是会考个功名出来的,让娘戴凤冠皮霞帔。二姐,到时要不要也给你戴个凤冠,披个霞帔?”

林琼玉笑着呸了一声:“左右说大话也是不用交税的,你就可劲儿的说吧。小心牛皮吹大了,到时不好收场的。”

林太太在旁边听着他们姐弟两这般的打牙犯嘴,一时只喜的面上满是笑容。

“好,好,”她笑着轻轻的摸了一把林承志的头,说道,“娘来日可等着志儿考上来功名,给娘挣个凤冠霞帔呢。”

虽说林承志不是林太太所生,初时见着他林太太心里也是有几分不痛快。但这些年下来,因着林承志身子瘦弱,时不时的就要病一场,林太太想着往后总是要有个儿子指靠的,说不得也只能尽心尽力的养着他。但一来是日久自然生了母子之情,二来也是林老爷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她心中孤寂,少不得的也要寻些什么事由来打发日子,所以这些年下来,林太太倒是真的将林承志看做了自己亲生的儿子,甚至有时候恍惚间都以为他真的是自己辛辛苦苦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了。

彩云此时正拿了银签子来剔桌上蜡烛的灯花儿,闻言就笑道:“我瞧着我们志哥儿是个有志气的,太太额角峥嵘,天生就是个带凤冠的相。往后志哥儿少不得要挣个凤冠来给太太戴呢。”

她这一番奉承话直把林太太给喜的双眼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

于是她赶忙的就吩咐着旁边站着的小丫鬟:“还不赶紧的将火盆移到志哥儿身边去些?这都下了半日的雪珠子了,冷着呢。仔细冻到了我们志哥儿的两只手。”

彩云在旁听得,忙就弯腰想去移屋子正中的黄铜火盆。

林太太一见,赶忙的就说道:“彩云你放着罢,让小丫鬟来搬。你现下是有身子的人,轻易哪里能弯腰呢。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

彩云现下已经是有二十六七的年岁了,早两年就是被林太太给指了个府里的小厮嫁了,现下已是有块三个月的身孕了。

“哪里有这等的娇贵了?”

彩云笑着说了一声,但到底还是从善如流的让小丫鬟过来搬火盆。

大夫日前也说了,前三个月是最重要的,稍有一些不慎就可能会小产的,所以她日常也是极小心不去弯腰,或是搬些重物之类的。

之所以还在林太太的面前这般殷勤,不过就是盼着来日林太太能对她的孩儿青眼一些就是了。

小丫鬟搬了火盆过去,又去拿了两只暖手的铜炉小火炉过来,里面放了银丝炭,外面又细心的包了一层缎子做成的套子。为着怕烫手,套子里面还絮了一层棉花呢。

林琼玉接过了小丫鬟递过来的小手炉,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的就想起了紫鹃遣了雪雁给林黛玉送手炉,林黛玉语带酸意的损着贾宝玉的那遭。

林琼玉抿唇笑了一笑,决定也来学一学。

“娘,”她带了撒娇的口吻就说道,“你心里就只有弟弟一个人罢了,全然没有我半分位子的。”

“这孩子,怎么忽然这么说?”林太太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鞋,笑着就问了一句。

林太太身边虽然有的是银子,出去什么买不来?但即便是如此,这些年来,但凡林琼玉和林承志身上穿的小衣儿,脚上穿的鞋袜之类的贴身物件,依然都是由着她亲手来做的。这就是为什么林琼玉在林太太处理周秀兰的那事上明明是心里颇有微词,但依然不减她将林太太当做自己亲娘的缘故。

说到底,当初那件事儿,林太太也是为着自己和她找一个下半生的依靠罢了。毕竟林老爷若是长久的这般吃喝嫖下去,肯定不会是个长寿的人。难不成到时郑姨娘见有个儿子在身边,作为正房的太太身边倒没个儿子?

“你看你就只惦记着弟弟看书伸出两只手来冷,让人移了火盆去他那里,怎地就不惦记我看书也是伸出了两只手来,也一般的冷?可见你心里就只有弟弟,没有我的。莫不成我不是你亲生的不成?”

她话一说完,自己先被自己这撒娇的口气给膈应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林太太那里却是笑的弯下了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