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而言,李氏门第观念比大多世家都要轻的多。比起门第,他们更重实惠,向她毛遂自荐的那些人资本还不够。

“等方安之事落下帷幕再定,总在九月前定下。”李廷道,人选大致范围已定,不过这次京城少不得一番动荡,站队也会变化。李徽续弦在李廷看来比李湛婚事更需谨慎,娶得是继室也是宗妇,长房还有嫡子嫡女,世家自诩诗礼之家,可要真是善良的像小白兔,也混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李氏嗣子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的是整个雍州,世家嘲讽诸王为了皇位兄弟阋墙,不要以为世家里头就没有争权夺利。

能在李湛定亲前定下,李倢便也不再问,出嫁女儿该问什么不敢问什么,其中分寸她一直掌握的很好。

李廷突然道,“五原水草丰盛,宜多蓄马,突厥虎视眈眈,可广征兵。”

李倢心骤然一跳,神情严峻,“阿爹认为将有大乱?”

李廷重重一叹,转身在走到书架前,旋转格子上的貔貅玉石,咔咔声响之后,捧着一卷轴回来。

李倢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廷手中的卷轴。

李廷将卷轴打开置于案几上,沉声道,“这是建安十三年到如今十四年间各地灾害。”

李倢第一次发现自己所在这个国家,这十四年竟是天灾不断,旱涝酷暑严冬,蝗虫鼠疫不绝。年景不好往往意味着乱,李倢剿过山匪,最知道除却少数生性凶残之人,大多都是为生活受迫的平民,当温饱都难以为继,道德底线也会下降。

“有备无患,回去之后仔细安排,切不可露出风声。”李廷肃然吩咐,纵观历史,天灾和人祸总是如影随形,非一人之力可挽狂澜。如果真有那一日,没什么都不能没兵马。

李倢的目光在卷轴上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其中光华隐现,“阿爹放心,我省得。”

李廷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前尘往事断肠诗

成国大长公主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这些事你省得,那阿朔的事呢?”

李倢知道成国大长公主意指宋朔席上失礼一幕,不以为然道,“阿朔礼仪我已派人教起来,只是他那么多年与世隔绝,总要时间熟练。”

成国大长公主蹙眉,“等阿朔学好礼数,你再将他介绍给亲朋,在自己家中失礼,咱们不会往心上去,但是外人可没如此宽容,名声传出去,这第一印象就烙下了,与他前途无益。虽说大丈夫不拘小节,可也不能用不拘小节来体现自己是大丈夫不是。不知礼,无以立也!”

李倢讪笑,“是我疏忽了,回头我马上命人严加教导阿朔。”

“别什么都交给下人去办,你既收了人做养子,就要尽到为母的责任,”

“我有教他习文练武。”李倢叫冤。

成国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倢,“那生活上呢?”

李倢顿时尴尬。

成国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女儿心思都用在朝廷上了,不是她对宋朔不上心,她对自己亲儿子都这态度,宋朔待遇比亲儿子还好一点呢,起码她肯把宋朔带在身边教导,她大外孙可没这待遇。“阿朔和其他孩子不同,你要更用心一些。他对这个世间一无所知,是你把人从草原上带出来的,我看着孩子虽然冷淡,但显然只信任你。再说阿郎对我们家有大恩,他临终只托了你这么一件事,我们不能让死者无法安息。”

李倢忍不住红了脸,“是女儿愚笨,还好阿娘提醒了。”

成国大长公主展眉笑道,“你啊你,你不是笨,就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只要你愿意花心思下去,难道还能做不好。”

“人的心思有限,哪能面面俱到,有所疏漏在所难免,及时改正即可。”李廷看准时机和稀泥。

成国大长公主无奈一笑,三个儿女中,李廷最疼的便是李倢,要不然也不能由她随着性子来,想带兵就带兵想打仗就打仗。

“阿朔的家人确定找不到了?”李廷另起话头。

李倢摇头,“阿郎捡到阿朔的时候,他才几个月大,身上也没有任何信物,特殊的胎记都没有,草原人逐草而居如何寻找?”

“鸳鸯眼是一些部族的禁忌,这样的人一出生不是被驱逐就是被处死。你去这些部族打听过否?”

“打听过,不过阿爹也知道,不少部族一旦家里出现一个鸳鸯眼,轻则一家子都被驱逐,重则丧命,哪家不是悄无声息的处理了。阿朔估计就是被家人抛弃的,也算那家人还有点良心没下杀手,不过让一婴儿听天由命这良心剩下的也少的可怜。”李倢冷笑,“这样的家人寻来何用,要不是阿郎托了我,我才懒得费心。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廷颔首,“无根之人所想的莫过于寻根,阿郎自己找不到就想这孩子能完成他的遗憾也是人之常情。这孩子比阿郎有福气,虽身世坎坷,到底被阿郎收养了,也是三生有幸。”

提及阿郎,李廷神情很复杂,李氏亏欠他良多。

阿郎之所以叫阿郎,不是因为他姓郎,而是因为他是由狼群抚养长大,特殊的经历赋予他与众不同的才能,他虽不能言人语却能驭群狼。也不知怎么的,大家便这么叫他了。

李廷和阿郎结识缘起二十年前,他出战东/突厥,不幸遇沙尘暴,损兵折将又路遇埋伏,多亏阿郎带着狼群相助,才避免了巨大的伤亡。同时群狼的凶残、狡诈和默契也深深震撼了李廷,这不像是野兽,更像一支无往不利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当时李廷就起了招揽之心,看狼群只猎杀突厥士兵而不杀己方,李廷有理由相信阿郎对自己这边印象还不错。

事实上是突厥那边有人猎狼,狼群为复仇而来。无论是李廷还是突厥那边都不敢轻易猎狼,因为狼是一种记仇又团结的生物,杀了一匹狼,将面临整个狼群的报复。这道理不少人知道,但是总有一些人不以为意,于是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报完仇的阿郎并没有离去,他与狼生活了太久太久,可再久他也知道自己和狼是不一样的。

李廷见微知著,看出阿郎的向往之心,便循循善诱。经过三个月的努力,终于让阿郎愿意入城。

外面世界的繁华岂是阿郎这种与世隔绝的人能够轻易抵挡的,何况李廷有意向他展示俗世的精彩。李廷没安好心但是也不算歹意,他就是想将阿郎收为己用,如此便能用最少的代价击败突厥,同时为李氏又添一助力。

计划很美好,实施起来困难重重,阿郎虽对俗世几乎一无所知,但是这不表示人家好骗,李廷发现阿郎对外界好奇着,但永远止于好奇,他根本没有融入的欲望。无欲则刚,李廷再擅权谋也无法驱使这样一个人。

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转机出现。机缘巧合之下,阿郎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李廷族侄女李盈,一个温柔美貌的女子。

这段姻缘始于一场巧合,接下来的发展就是他在推波助澜,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在大婚前一天,李盈和人私奔了,更为可恶的是那个男人是李氏政敌安排,如此不单离间了李氏与阿郎关系,更能叫李氏颜面尽丧。

幸好事情发现的早,李氏名声保住了,但是却没瞒住阿郎,论追人谁比得上他。被追上了,李盈居然不顾自己安危还在为情郎求饶。

阿郎当时的表情只剩下震惊,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经过一年多,他已经能简单的说一些话,虽然语速极慢。

李盈目光闪烁,她这一房并无才能杰出者,一直以来都是依附族中而活。就算不嫁给阿郎,也许会嫁一个同样旁枝末节的世家子,也许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寒门子弟。以阿郎天赋,又得李廷重视,一旦出仕锦绣前程不在话下。那她为什么不嫁,一开始她是真的想嫁给阿郎的。

“之前我是真的想嫁你,可是我遇上了许郎,我们不合适…我不能嫁给你…”李盈哀哀啼哭,泪珠不绝。

她口中的许郎却大笑道,“你一个不人不狼的怪物,谁会喜欢你想嫁给你,还不是看中了你的本事,要不是家人逼迫,阿盈会理你,要是没有那些狼,李家会正眼看你这个怪—”

最后一个物字没出口,那男人便被狼咬住了咽喉,不可置信的怒瞪着双眼乱弹挥着双手,“赫赫”几声之后便没了动静。

男人料到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死法。

李盈才反应过来,一声尖叫之后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面对就是脸黑如锅底的父亲,扑过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阿郎好可怕,他,他居然让狼杀人,他杀人了…我不要嫁他,我怕…”

回应他的是来自于父亲的一个巴掌,李盈父看都不看木若呆鸡的女儿一眼只对妻子道,“有什么话趁现在和她都说了。”

李盈母泪如雨下,咬着唇不让求饶的话出口,李盈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注定活不了了。雍州民风开放,但再开放也容不下女儿家背弃婚约与人私奔。

晴天一个霹雳让李盈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跑到母亲脚下,痛哭流涕地求饶,“阿娘,阿娘我错了,我嫁阿郎,我好好和他过日子,我嫁给他还不好吗?阿郎不会舍得我死的,我向他认错。”

李盈母拿帕子捂着脸哭,“你糊涂啊!你怎生如此糊涂!”

“阿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李盈哀哀求饶。

李盈母嘶哑道,“阿郎已经离开了,都督都知道了,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李廷当时任雍州都督。

李盈被抽空了力气般委顿于地,失魂落魄道,“他走了,他怎么能走了呢!”忽的李盈眼神亮起来,满怀希望道,“他还会回来的,阿娘,他会回来找我的,要是我死了,都督怎么和阿郎交代。”

李盈母动摇,女儿再不争气那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含辛茹苦养大。

李盈母去和丈夫一说,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孽畜做下此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岂容她苟活。都督虽看重阿郎,难道还会为了他破坏族规不成,别说阿郎走了,他就是没走,都督都不会因为他手下留情。我要是这么和都督说了,都督还以为我拿阿郎威胁他呢!到时候咱们全家都要被牵连。”

“可他要是真的回来了呢?再找盈盈?”李盈母含泪道。

李盈父阴沉着脸道,“那又如何?我堂堂李氏还惧他不成?这混账东西,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拿外人来压长辈。死有余辜!”对身边人一摆手冷冰冰道,“送大娘子上路。”

李盈母身子一晃,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

李盈父伸手搂住她的肩,不自觉的哑了声,“你要怪就怪我无能吧!”

等李盈坟头上的草长长除除十余载,阿郎到底也没有回来过。

其实我很萌阿郎这个梗

世上最动听的词

阿郎再次出现在故人眼前是两年前,李倢迷路在沙漠之中,阿郎出现将人带了出来。

李倢这孩子打小就胆子大,别人对阿郎避之不及,唯独她积极往上凑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后面,阿郎和她玩的甚好,所以到底做不得见死不救。否则李倢怕是要折在里面,那片死海每年埋葬多少白骨,可没听说过有人被狼群所救。

阿郎把李倢安全带出沙漠之后又消失了,虽然李倢一直在寻找,不过茫茫沙漠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半年后正当李倢要放弃时。阿郎再次出现,还带着一个面无血色嘴唇发紫的小男孩,正是宋朔。

宋朔中了蛇毒,阿郎无法便想到了李倢,不负所望,李倢命人成功把小孩儿救回来了。

“不是你生的吧?”人无碍,李倢也有了心思打量两人,没一处长得像啊!

“捡的。”阿郎闷闷道,蹲在床头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朔。

李倢也蹲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问,“多大了?什么名儿?”

“八岁,叫阿朔,没月亮的时候捡到的。”声音带着点儿得意,没说出来的是,朔是仅有的记得几个听起来很有文化的字。

“恭喜恭喜!”李倢乐呵呵道,“这娃娃长得真俊!”

阿郎咧嘴笑了笑,很开心。笑完之后又板着脸不肯笑了。

李倢不以为杵,“这是怎么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没问你呢,当初你是不是认出我了才会救我的,怎么认出我的,我模样可变了不少。”

阿郎硬邦邦道,“味道!”

李倢嗅了嗅自己,“一股子汗臭味。”歪头看阿郎由衷道,“好鼻子,真叫人羡慕!”不怕敌人跑了。

阿郎脸色更臭了。

李倢挑了挑眉,“我说十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当年咱两这么好的关系,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可是离家出走去找过你的,差点就死在草原上,对了,你怎么跑这来了?”离家找人是真,差点死了纯粹是忽悠人。

阿郎耳朵一动,“你找过我?”

“对啊!”蹲的累了,李倢拉了把胡床坐下,“你答应我带我去草原上玩的,还说教我抓鹿。可你怎么就跑了呢?”

阿郎神情纠结半响,最终气愤道,“不跑等着被你们骗吗?”

李倢一怔,诧异道,“骗,这话怎么说?”

“因为我有狼还能控制他们,你们才喜欢我,你们都是为了我的狼才对我好的。”阿郎怒瞪李倢。

“对啊,”李倢一耸肩,一派理所当然问心无愧。

阿郎愣住了,他以为李倢会辩解,不想她这么干脆的承认,一时又酸又涩,撇过脸去生气。

李倢看着他脸上的悲愤淡淡道,“一个人若是连让人利用的地方都没有,那才叫可怜,说明这个人一无是处。不怕被人利用,就怕没用。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喜欢,我小时候可是人见人爱,外人见了我谁不夸我几声,难道是真喜欢我这个人,我要是真这么认为,那才是蠢了,还不是因为我爹娘位高权重。如今背地里多少人骂我伤风败俗牝鸡司晨,可当着我的面还不是恭恭敬敬亲热的很,那是因为我有权有势。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若不是身负异能,凭什么叫无亲无故的人真心喜欢你。”

阿郎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是又辩驳不了,只能气闷的瞪着床上的宋朔。

李倢笑着看阿郎,笑的一脸了然,“其实你应该清楚我阿爹带你回来是因为你的的特别吧!”

阿郎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你伤心的是李盈愿意嫁给你居然也是为了这个,你很难过,你以为李盈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李倢手背一敲手心笃定道。

阿郎转头瞪着李倢,眼底有些泛红,不是委屈而是凶狠。

帐篷中的亲卫紧紧盯着阿郎,放在武器上的手蓄势待发。

阿郎微弓身,呲了呲牙。

“天真!愚蠢!可怜!”李倢却还在火上浇油。

阿郎的瞳孔几乎要竖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扑过去。

李倢笑了笑,没有半点惧意,“你以为李盈嫁给你是为什么,你的单纯,你的天真,你的傻?哈~也许有人喜欢吧,不过很不巧,李盈不喜欢,但是你身上有她喜欢的光明未来锦绣前程,所以她愿意嫁你。你想娶她,那么她身上总有你喜欢的东西吧,你喜欢她什么,年轻,美貌,温柔?随便什么都行,不就是各取所需么!狼群里找配偶,难道不是挑着身强体壮打猎技术好好生养的找。”

我觉得她想嫁给你真没哪儿做错了,我还觉得她眼光不错哩。可惜后来瞎了,啧啧,真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娘子呢,居然被一幅臭皮囊和花言巧语骗了,她那相好哪有你本事,简直是有眼无珠!她错的是不该在允婚之后毁诺私奔。所以说你没眼光吧,话说当年我是想嫁你的。”

“我不想!”

“我知道啊,我好伤心的。”

“…你那时候说嫁给我也是为了我的狼?”

李倢特别坦然,“是啊,我觉得你那一手训狼的功夫真心不错,人也挺好玩的。”

“…你成亲了吗?”

李倢扬眉,“我儿子都有三了,哪天带给你看看。”

“为什么嫁给他?”阿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宋氏兵强马壮能助我李氏一臂之力,宋氏家主允我婚后能继续带兵。而我是李氏嫡长女,能稳固宋氏在雍州的地位,帮他更上一层楼。事实也证明我们成亲之后给两家带来的好处十分巨大。听完之后,心里有没有好过点?”

阿郎拧着眉头,满脸的困惑,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

李倢站起来微微一笑,“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 “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想想你应该知道。” 李倢慢悠悠道,“你离开那一年她就死了。”

阿郎脊背一僵,慢慢的抬起头,无意识地问道,“死了?”

“悔婚私奔呐!”李倢琢磨了下该如何让阿郎明白这是多么糟糕的行为,“如果一条母狼抛弃了它的公狼和另外一条公狼跑了会怎么样?”

阿郎飞快道,“狼不会背叛配偶!”

“呵呵,真好!可惜人是一种很容易就背叛的生物!在我们的世界里,她做了这种事只能死。”李倢好整以暇地问,“你要为她报仇吗?”

阿郎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倢。

李倢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回视他。

沉默,沉默,无边的沉默。

李倢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拍拍阿郎的肩膀,对方也不躲避,只是毫无反应,完全当李倢不存在。

李倢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叫了回去,却不是阿郎叫她,而是阿郎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纵是一去经年,对阿郎来说李盈依旧是他心中抹不去的回忆,少有的色彩,哪怕这色彩不怎么美好.与李倢不过是区区小事,对他却是惊涛骇浪。尤其在阿郎身体状况并不怎么好的情况下,内外交困之下便倒了。

“你是说他活不久了!”李倢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镇定,可是亲近的人都能从中找出一丝错愕和无措的影子。

军医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低了头又解释了一遍,阿郎到底是人身,却按着狼的方式长大,从小的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一早就给身体埋下了巨大隐患,随着年纪渐长身体机能走入下坡道,问题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一旦爆发必定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在他看来,阿郎能活过而立之年已经是奇迹,他早年也听闻过两个因为意外流落到狼群之中跟着野兽长大的孩子,这些孩子被救回来之后很难学会人类习惯且心智一直如幼童,并且没一个活过十五的。

李倢抹了一把脸,苦笑,“没事多什么嘴啊,没把人开解好,倒把人逼垮了。”

边上军医闻言说道,“他的情况早早晚晚也就在这段日子了。”换而言之,就是没今天的事,他也躲不过这一劫,身体内里已经虚空了,就是凭着一股劲撑着,可再撑也掩盖不了生机殆尽的事实。

李倢怔怔的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好好研究,晚上给我个实在的说法。”

军医们一嘴苦水,这不是病不是伤怎么解决,可是对着李倢一个字都不敢说,诺诺退下。

李倢不是多婉转的人,等军医确认束手无策之后,阿郎马上就知道了自己时日不久的消息,没有恐惧只有不甘,阿朔还没长大呢。

宋朔被李倢收养水到渠成,阿郎自幼跟着狼群长大,但是不表示他就愿意宋朔像他一样不人不兽的活着,最终还落得个早逝的结局。

尽管他担心宋朔会被欺骗会受伤,但是不得不把宋朔托付给李倢,阿朔还这么小,李倢能给阿朔的是他永远都给不了的,最重要的这样阿朔也许就能做一个‘正常人’了,‘正常人’三个字深深的打动了阿郎,他不是,他希望他的孩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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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能力就是任性

李倢辞别父母,出了书房打算去看望崔氏,途径花房,心念一转便拐了进去。一众小娘子正在高高兴兴地玩投壶,见了李倢都停下来行礼。

“谁准头最好?”李倢笑问。

李曦起身道,“四妹和阿昭最好,十之中九。”她自己自然是不算在内的,那可不就是以大欺小了。

李倢正走到李昭跟前,闻言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不到六娘小小年纪就有这身手。”

李昭笑嘻嘻道,“都是阿兄和阿姐教的。”

“那也要你有天赋,”李倢笑,问简逸雅,“阿雅如何?”

简逸雅抬起头,羞怯地看着李倢,捏着手指小心翼翼道,“投不进去!”

李倢眉头微拧,她本就不是个多喜欢孩子的人,自己家那三个小子是责任,也是她运气好,一连三胎都是儿子,个个生龙活虎,资质也能入眼,尽够了,她就没打算再生。程弘博年纪够大不用费心,宋朔情况特殊,这一路唯独简逸雅颇令她头疼,娇娇怯怯的小姑娘,世上还有比这更麻烦的生物吗?

“熟能生巧。”李倢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