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顾家琪周转布局,将池越溪送上魏景帝的龙床,伺机斩断池顾孽缘,破除家覆危机,未及顾照光一个回马枪,撞破奸 情,诸般安排转眼成空,无奈同返北地。

京外十里长坡,有背剑男童,七八岁,蓝袍短髻,坚毅沉静。

他挥手:“顾伯伯,小南。”

顾照光轻吁一声,勒住马,马蹄原地几踏步,把男孩带上马。谢天宝牢牢抱住妹妹,朴实的小脸上,展开夏日般的灿烂笑容,道:“小南,我们一起回家。”

“嗯。”顾家琪轻轻应了声,顾照光神色复杂地摸摸女儿的脑门儿,驱马急驶。

一路上,急报不停,十五日路程紧紧压成九日,然,待顾照光赶回,边境已出大事。

就在他秘密抵京当天,罕东都部的族长遣先锋队,夜袭益州,连破八城,魏军大败,损兵折将共五万人。

败战已是重罪,何况,顾照光还在两军对峙紧要关头,擅离职守,论说起来,真个是死罪难逃。

顾照光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弃众军不顾,忘却身家性命,上京抓奸,已无需考证。皇帝与臣妇通奸,最多只能算是道义上的问题,君王无德,臣却不能犯错,犯错就是死罪。

顾氏族人几近放弃所有,又有李、赵、夏侯等武将的公侯族人在朝中斡旋,加之顾照光赶回边境,戴罪立功退敌三百里,兵部以将才难得,呈请内阁命其消除连患后再行议处。

这事儿也惊动了在圣山吃斋念佛的太后千岁。

李太后是不干政的,她只和皇帝讲这为君这道,你要和臣妇做那事,也别找这种要命的时候,逼急了,顾家把兵一撤,让夷人打进关内,皇帝你该怎么办呢?

再者,你现在睡的是武将的老婆,睡臣子老婆是什么样的行为?那是亡国之君才干的事。

然后,李太后就握着皇帝的手说啊,那过去的事儿,她费了多少心血,才让他坐上这魏帝龙椅,如今天下太平,万民乐业,这番朝景得来不易,不要为些许小事,自毁长城,让后人讥笑。

皇帝受教,批复内阁请旨,留顾照光不杀,蒙汉议和后再行处置。

这场抢妻大变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热议不休,究竟池越溪红颜祸水,还是池顾冤孽太深,各有缘说。不过,封建士大夫多为谴责,顾照光为个女人,连累魏军无数性命。

虽然说,男人在前头博命,自家老婆却被人睡,是为奇耻大辱,确实忍不得;但是,在国家前途民族命运这样的大是大非前,顾照光一介边城重将,耽于儿女私情,实非大丈夫也。

至于关键人池越溪如何,那是后话。先不提,但说兵部传旨,顾照光保得命,宣同子弟兵同声为自家总兵高兴,心头不安渐去,就像重新拥有主心骨,魏军兵营稳下心,秩序井然,夷人若来犯,必叫他有来无回。

兵将拥护顾照光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众将聚集在主帐大营,个个同仇敌忾,异口同声要他们的大哥:彻查内奸!

顾照光离营,但他有留下自己的替身,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有什么道理,北夷铁骑不畏人质生死,突然强硬地强行闯关,分明是得到准信,顾照光不在军中,才来偷袭。

王谢二人怒视赵梦得、夏侯逊,年后顾照光上京禀报北夷通谍一事,这二人趁隙百般教唆顾家齐挑衅罕东都部族,边境几次交火,都与夏赵的亲信恶意挑拨有直接关系。

夏侯逊、赵梦得怒得血气上涌,喝道:“放屁,老子通敌?他娘娘的,老子跟着大哥拿刀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出没出世!”

“你们心里要没鬼,为何不听大人安排,执意出兵?!”王雪娥娇喝道。

“日你格老母的,老子带兵,还要跟你个娘西皮交待?!”夏侯逊破口大骂,赵梦得火气还没那么旺,道:“想那夷人每年犯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难得见他们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就想带人,想给弟兄们出出心中恶气。并没有别个念头,谢夫人,我赵家世代武官,我若通敌,我他娘的我全家都不是人!”

王雪娥可不会被这种话说倒,她再次逼问道:“这次偷袭,死的全是大人的亲兵,你们又做如何解释?!”

夏侯逊爆发了,吼道:“知不知道那天夷人谁领军?老子告诉你,然赤!十万重甲骑兵横扫,只有大哥带出来的兵敢上前阻挡!要没大哥的亲兵牺牲自己,死磕八万敌,你知道益州要死多少人?你以为这宣同还保得住,啊?!你以为,你以为,你、勒个王巴羔子的,诬蔑老子通敌,我、我”

真正给说到气头上,夏侯逊都想杀人,那些兄弟死得冤,难道他心里就好受,竟还要被平白无辜地赖上通敌罪名,是可忍,孰不能忍。

顾照光拍拍夏侯逊的肩,道:“三弟,别往心里去。”

夏侯逊愤意难消,道:“大哥,做兄弟的是无能,没守牢城,累弟兄惨死;可要说我是夏侯逊把弟兄们卖给夷人,老子,还没那么耸!”

“是我这做大哥的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顾照光这么说,帐内的火气消减,众将领都没了话柄。

赵梦得把夏侯逊推到后头,出面道:“大哥,那些个话我哥仨个都不爱听,也不要听。只要大哥日后能为弟兄们报此大仇,也便是了。”

众将领多是这个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未必就全是因为通敌之故。

那个夷人大将领,然赤厉害着哩。

“大人,若真有害群之马,也不见得就是咱们自己人。”刘惠山道,未尝不是夷人奸细在挑拨离间,伤兄弟和气,那个然赤重骑将军,与只知抢虏的一般夷人不同,甚有计谋,说不得就是他摆下这阵势。

刘惠山领都政衔,主管军辎重物,他是顾照光的心腹智囊之一,他的话素来为军中将士所信用。如是,众人反过来劝王雪娥,别中了歹人奸计。

顾照光同意刘惠山的分析,然赤此人,为平生之劲敌,熟知中原兵法,使这离间计也大有可能。他吩咐众将多加戒备,又安排了巡防军务,众人领命退散。

等到无人,王雪娥因被赵夏刘三人抢白,神色不好。

谢天放拉了拉她,王雪娥自不会向顾照光发火,撇过脸去,谢天放自己说道:“大哥,就京里那事,分明是他们几个报信,然赤大军才敢闯益州。”

顾照光眸色深沉,道:“天放,大局为重。”

谢天放不放弃,劝道:“大哥,若不把这人揪出来,弟兄们死不能瞑目。”

“我已有对策,兄弟们绝不会白死。”

王谢二人惊奇,莫非皇帝的意思是斩战俘激怒北夷两边开战?

顾照光道否,把兵部决议道明,开仗苦的是弟兄和百姓,能不打最好。他所说的对策,是用些官场上的手段,剥夺那人军权。终归兄弟一场,他也不忍让对方落得一身骂名。

王谢二人欲再劝,顾照光摆手道:“这内乱子放放,先把北夷兵劝退再说。”

兵部已有令,东宫太子护送战俘到边境,做双方和谈。此事事关重大,首要就是安全;其次,选在何处谈判也最紧要。谢天放叫来斥侯队精英,众人讨论。待到傍晚,堪堪择定位置,再做些必须的守备布置,就已入深夜。

众人依言外出准备,顾照光在帐内看着地图册尤在沉思。

王雪娥见他神露疲色,想他多日苦累,三餐不定,取来养参汤,劝他多顾身体。顾照光专注卷了地图又摊开新的,几乎打翻汤碗,这才注意到王雪娥。

他哦了声,抬头道:“雪娥,你去看看阿南,她馋你做的糕饼。”

“大人,您先吃些东西吧。”

“看完这我就吃。”

王雪娥依依,退出军帐,照大人吩咐做了些糕点。

卌七回 山月不知心底事 火上浇油(下)

再说顾家琪回到宣同,她心事重,难以入眠,裹着毛毯,沿着洗马滩,顺湍流而上,幽夜,孤星,顾家齐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自我厌弃似地放逐,偶尔扔颗石头子。

“想笑就笑吧。”挫折少年,在前头低语。

水声哗哗,顾家琪没听清。顾家齐回身跑步抓小妹的双肩一气呵成,他满眼怒火,却掩不住挫伤,他吼道:“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就赶快说,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听你说!”

顾家琪掂起他两只爪子,扔开。她现在心情不好,没空玩美少年养成。

顾家齐退后两步,轻笑道:“怎么,在宫里吃大亏了?”

见她不答,他继续嘲弄道:“我还以为你很能。”

“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少比你更聪明的人。”顾家琪有所感慨般地说道。

“哈,终于说出来了,啊?”顾家齐痛恨地踢着碎石,石头扑扑落下水渊,他怒吼道:“是,我是蠢,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以为我自己无所不能,只要上战场一定能打胜战!但是,现在输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你要笑就笑个够吧!”

顾家琪自嘲地笑,她竟困在失败的阴影里,这么久。

当小妹笑起来,顾家齐反而没了脾气,垂眼,踢着小石头,下山。

“哥哥,”顾家琪叫道,顾家齐没回头,冷冷清清地,道:“海世子不会再来烦你了。”继续向前走。

顾家琪又叫了声,顾家齐没好气道:“还想干嘛?”

“哥哥,背阿南下山。”顾家小妹妹招牌式霸道撒娇。

顾家齐回过头,走上前,用力敲下她的脑袋瓜子,半蹲下,又回头冷冷一张脸,训道:“还不上来,想得风寒吗?!”

顾家琪抿唇一笑,扑到兄长稚嫩的肩上,脸贴在少年纤细温热的脖颈间,发出狡黠的低笑声。顾家齐背着小妹走了一段山坡路,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有没有见过,茫茫整个平原,全部都是人,都是死人,有没有听过,整座城,整座城的女人,孩子、老人,都在哭。有没有闻到,不管身处何地,鼻子里全是血的腥味。”

“哥哥,想哭就哭吧。阿南不会笑哥哥的。”

顾家齐顿时炸毛,几乎把小妹扔到山地上,他发飙:“你才哭!只有你们女人才哭!”

“哥哥既然不难过,那就给他们报仇。”

“他很厉害,”顾家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厉害。”

“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刀枪不入?”顾家琪在兄长的背上,比划丁寒青研制的大手铳,既然一小炮能轰死一个人,那么,当火铳做得和马车一样大,就能轰掉一座城了。任然赤有金布罩神功,也能一炮轰死。

顾家齐兴奋了一小会儿,又低落,把小妹放到营房前:“少做梦,快睡觉。”

顾家琪噘了噘嘴,轻嗔道:“哥哥是大笨蛋。”

顾家齐笑,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轻轻道:“你个大笨蛋,被欺负了,连告状都不会吗?笨蛋。”

“阿南。”王雪娥在营房处叫道,谢天宝刚练完剑,疲惫的额上带带着汗,看到小南立即忘了累露出大笑容。

顾家齐收了笑,冰脸走向他处。

王雪娥走向顾家琪,抚摸她被夜风吹凉的脸,心疼地说:“阿南,不要怕,大人忙完这阵子,就能陪阿南下棋弹琴了。”

顾家琪笑,道:“姑姑,阿南好饿。”

王雪娥放松地笑出声:“好,姑姑给阿南做好吃的。”

这夜无话,翌日,顾照光抽空送女儿回总督府。王雪娥不喜顾家齐,总疑心他对阿南不怀好意;特别是得知张德先与李家的关系后,在顾照光前头,可没说过这位少爷的好话。

顾照光听她说起,心里又勾起新太师府门前的事,说不定乖巧伶俐的女儿就是顾家齐及他身后的李家人拐了。所以,王雪娥一报信,顾照光就着手分隔两兄妹关系,他一边安排儿子巡边驻守,一边给女儿请管教嬷嬷,续学闺秀功课。

这日傍晚,姨娘蔡氏带着小少爷,探亲回府。

说是探亲,其实是避难。月前夷人大军攻破益州城门,引发大骚乱,蔡氏恐自己与儿子沦为北夷人质,一意“逃难”;府里管事劝说不住,就把蔡氏安排到别的地方。

顾照光回来了,夷后就退,蔡氏不再害怕,就带着孩子又回来了。

顾家琪当时在花厅里吃饭,见到小少爷放下碗筷,走过去看究竟,见小孩儿瘦弱,精神头也不好,便问道:“这孩子怎么没养好?”

她本意是关切的,但她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话犯做娘的大忌,尤其这孩子早产,还有池越溪的一份力。当然,过往是非在蔡氏平安生下顾家子得到老侯爷夫妇来信嘉勉后,某些人就选择性地忘了。

蔡氏心浅眼小,当即脸色有变。

顾家琪回过味来,正要改口,却听得蔡氏呛声道:“阿南多虑,宝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这做娘怎么可能不用心思,可不像某些人,心思毒得紧。”

从前,蔡氏卑为妾,尊呼顾家嫡女为小姐,说话细声细气,进退有据,不敢直呼小姐小名;现在,一口一个我,在嫡小姐前头端起侯爷表小姐总督独妾的高身份。

是否因为生了个儿子,蔡氏就抖起来,故且不论,这人的心思变了就是变了,蔡氏的神情多有轻视,更有种高人一等的意味在里头。

顾家琪心底玩味,懒得理会这小鸡肚肠女。

“倒是阿南,不是说留在京里不回来了吗?”蔡氏低头整理婴儿的襁褓,恰似不经意地问道。

顾家琪无意多说,回了句:“想回便回了。”重新走向餐桌。

“不是京里呆不下去了?”蔡氏低语道,“对着那种不守妇道的娘亲,做女儿也没脸住下去。”

“你说什么?”顾家琪回过身,神情有些凶有些冷。

蔡氏倒退一步,紧紧护住儿子,色厉内荏地回道:“你娘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叫大人逮着了。全京城人都知道,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早该休了,你以后就呆在绣阁里,不要到大厅里来丢人现眼,我们顾府可丢不起这种人。。。”

顾家琪一记耳光打落蔡氏脆弱的骄傲,蔡氏害怕地抚着脸,小声哭小声地反叫: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郦山侯府派来的两个管教嬷嬷向着蔡氏,扶着小姨娘,质问道:“小姐,您怎能打人?您怎能打庶母,不孝,真个没规矩,跟你那娘一个德性。。。”

顾家琪断问道:“还有谁知道?”她看向蔡氏身边的仆妇,怒喝道,“说!”

仆妇丫环没人应话,老练的面容沉静,只管向着蔡氏;年轻的眼神闪闪烁烁,游移不定。

照理嫡庶尊卑很明确,府中小妾也不敢得罪嫡小姐,现在情况是嫡小姐的亲娘犯七出,臭名昭著,离休弃不远;蔡氏有儿子,又有郦山侯府老侯爷夫妇撑腰,扶正不过时间问题。

过气嫡女与生子贵妾孰轻孰重,众人心里自有一杆秤。

顾家琪瞧出人心变化,冷笑,叫来前院管事,把这些昧心的丫环仆妇全部抓起来,扔进柴房,不准走漏消息;并下令,谁敢风传总督爷的事,坏总督府名声,直接打死。

前院是金管事在负责,他一向主管整个总督府人面大事,比如各地方官员请客送礼,到京里拜会打点等等。

这个人能干也有脑子,是顾照光最信任的人。他赶到大厅,弄清双方争执的根由,立即挥退不相干的人,将厅里听到蔡氏那番话的仆妇丫头全看管住,并向小姐请罪,他没管好家。

墙头草见金管事向着小姐,且滋事体大,哪是还敢掩瞒,纷纷报料,说出蔡氏的消息来源。

蔡氏好人奉承,城中夫人都知道。她生下儿子,人人皆道她母凭子贵苦尽甘来,赵夫人、夏侯夫人更是暗中通气,把京里的消息传予蔡氏知晓,恭喜她即将荣登顾夫人宝座,成为总督府真正的女主人。

打从蔡氏知道池越溪那档子丑事,她就早出晚归,借着听曲儿为名,和知心手帕交商议,如何促使顾总督休弃妻子。城中夫人个个对她笑脸相迎,处处周到,是以,人人都是她的知心手帕交,是以,那层窗户玻璃纸早就捅破了。

顾家琪怒极,恶极,厌极,喝令仆人彻查蔡氏所在小楼,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找出来烧了。

原本怯懦的蔡氏听闻此话,像疯了一般地哭骂。顾家琪见状,叫人把那孩子抱走,道别吓着孩子。蔡氏受刺激,扑向小姑娘要揍她,被人拦阻后,整个人蹬脚跺地呼天抢地嚎叫着池家人要害死侯府金孙之类的揪心话。

她这般激动,小孩儿果然受到惊吓,哭泣不止,一时间,总督府大厅分外热闹。

“反了不成。”一声怒喝,尤如石破天惊。王雪娥乌发粉面,穿着银衫白绢刺绣对襟衫,宽袖长裙,更显得她身手不凡,姿态飘逸,韶华正好。对比戴遮眉勒、披云肩、沉香比甲、裹金莲的小女子,蔡氏简直就是个阴暗悲摧无可救缩在耗子窝的老女人。

顾家琪反笑自己,跟这么个东西置气,真是没事找虐。

卌八回 微云淡月思翩然 虎口夺食(上)

金管事带着仆役将知情人士押走,王雪娥留在大厅里照料阿南,见她手臂给蔡氏的长指甲抓伤,怒得一掌震碎了黄梨花木桌。

顾家琪后知后觉,才记得呼痛。

“阿南何必与那货计较,她在大人心里连个屁都不是,”王雪娥边上药,边问道,“想什么?”

“我在想,这人为何如此做,散播这等谣言,难道不知累及爹爹吗?”

王雪娥心一惊,不经心握紧了小儿的手臂,虚应道:“没、没这么严重。”

顾家琪也不呼痛,静静地看向她。王雪娥避之,转喝旁边的儿子,道:“你怎不护住阿南?”

“是阿南让天宝弟弟不要动的。姨娘毕竟是爹爹的妾室。情急之下出手,已是大错,怎可再违逆。”

王雪娥讪讪,打开食笼拿出新糕点:“大人说阿南想得紧,趁热吃,”她打量小儿脸面,“都瘦了,京里东西吃不惯吗?”

顾家琪道没有,招呼谢天宝一块儿来吃,又把京中趣事拣了些说予她听。

仨人闲聊间,顾照光得信赶回。

他见女儿手臂上的绷带,头也不回地,吩咐金管束,打发蔡氏回郦山。

“爹爹,小弟还很小。”顾家琪才说了一句,就让顾照光拦下,小心察看女儿伤势,顾家琪道是姑姑包得严实,实则只有一道小划痕。

王雪娥比手势,反驳道:“这么长这么深,还小口子?姑娘家手臂落下疤,未来夫家定要埋汰,怎么办。”

顾照光果然大怒,根本都不想听关于蔡氏的任何话。

“姑姑说爹爹未用饭,先吃姑姑做的点心。”顾家琪送上两块糕点,女儿递的,什么都好吃。顾照光吃得舒心,王雪娥看在眼里,甜蜜在心底。顾家琪再吩咐厨房做酒菜,有这么一打岔,紧绷的气氛缓下来。

饭用罢,顾家琪送上漱口茶水,再开口给蔡氏说情,顾照光不再那么反感。

“爹爹,是阿南有错在先,”顾家琪不缓不疾地说自己失控打蔡氏的事,顾照光眼皮不抬,道:“阿南是在维护爹爹的名声,何错之用。”一句话压下女儿的求情辞。

顾家琪想了想,又说道:“爹爹,把姨娘送走,外人必然好奇,只道女儿容不下庶母庶弟,赶跑他们。”

“阿南多虑,爹送她回郦山,是给父亲母亲尽孝道。”

“爹爹不如将阿南送到郦山,代爹爹尽孝道。”顾家琪平平淡淡地说道,“如今局势难测,爹爹要操心的事我,恐无暇顾及阿南,不若早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