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曦目光一闪:“师父,我倒是另有主意。”

然后,低声说了几句。

顾山长听完之后,一脸震惊错愕:“书院是清静读书之地,这样不太好吧!”

谢明曦不以为然地笑道:“学生们都在书院里读书,白日里不得出书院,自然清静。书院外略略热闹些,又不会影响学生们读书。”

“如果这般轻易就被影响,也不配做我们莲池书院的学生了。”

顾山长:“…”

总觉得谢明曦说的是歪理!

顾山长皱着眉头,又道:“这般赚银子,似有辱斯文。”

顾山长出身名门,自幼锦衣玉食。和顾家决裂后,在莲池书院里过得略清苦一些。不过,也从没为银子发过愁。说起银子二字,颇有些读书人特有的清高。

谢明曦微微一笑:“能赚银子,斯不斯文的,有什么要紧。”

“师父给我半年时间,我便能让这三千两翻倍回来。有了银子,师父可以给夫子们多发些月银,可以令食堂的伙食更好一些,可以另寻一处地方做书院,不收束脩,专收贫苦百姓家的女儿,教她们读书习字。”

“有了银子,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师父真得不愿意吗?”

顾山长:“…”

顾山长沉默半晌,忽地叹道:“明曦,你想说服一个人的时候,谁人能挡得住你的舌灿莲花?”

谢明曦挑眉一笑:“师父是答应了?”

“嗯,我应下了。”顾山长不是矫情之人,既是应允,便将丑话说在先:“这是你的主意,一切都由你操持。我可不管!”

谢明曦从容一笑,眉眼间俱是自信:“师父就等着看吧!”

顾山长故意泼冷水:“万一到时候无人问津门庭冷落,你该如何?”

谢明曦一脸理所当然:“这怎么会。莲池书院赫赫有名,但凡是有女儿的人家,都想来沾一沾书院的文气。”

“如果没人敢来租铺子经营生意,只能证明他们没有发财的眼光和运道。”

没错,谢明曦所出的主意,便是在莲池书院外盖两排商铺。

莲池书院外的青砖路十分宽敞,足够容纳六辆马车并行。紧贴着围墙各盖一排商铺,也不影响马车来往。

地是莲池书院的,不要花银子。

铺子照着四米宽六米深来盖,一排十间,两排便是二十间。

三千两银子,去买铺子最多两处。若买些砖石,请工匠来盖,三千两银子盖二十间绰绰有余。两间铺子的租银,和二十间如何能相提并论。

照着谢明曦的估算,有二十间铺子,便足以支撑莲池书院所有用度,再加每年学生们的束脩,书院大有盈余。

顾山长将此事告诉俞皇后:“…明曦提的主意,我见她满腹自信,倒不忍拒绝了。”

俞皇后笑着揶揄:“谢明曦天生一张利舌,至今未逢对手。她成心哄你,你哪里是她对手。”

顾山长最是护短,听着这话不乐意了:“这话我可不爱听!她一门心思为书院经营着想,怎么就成哄我了。”

俞皇后:“…”

算了,你护短你最大!

第五百零八章 铺子

俞皇后点头首肯,盖商铺之事便定了下来。

此事由谢明曦全权负责。顾山长则忙着增招学生的种种事宜。

自增招学生的公告贴出去之后,几乎每日都有人前来问询。待到二月初,报名之日起,前来报名的川流不息,几乎踏破了莲池书院的门槛。

顾山长忙碌之余,见谢明曦不慌不忙,颇为诧异,张口问道:“你不是说要盖铺子吗?为何没见你忙碌,整日待在书院里?”

谢明曦读书习字练琴作画,每日还固定地抽出一个时辰习武。日子过得悠闲自在。闻言悠然笑道:“我早已安排妥当。明日起动工,工期一个月。待到三月初,就能盖好。”

“还有,铺子已经都租出去了,一间每年租银二百两。每年递增一成租银!师父等着拿银子就行了。”

顾山长:“…”

顾山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道:“你没开玩笑吧!”

这才短短几天,就一切安排妥当了?

先不说一个月之内如何盖好二十间铺子。铺子还没影子,怎么就租出去了?而且,这租银委实不低啊!

谢明曦挑了挑眉,笑着说道:“这等要紧事,我怎么会和师父开玩笑。这是租赁铺子的合约,还有定金。”

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摞纸和数张银票,递到顾山长眼前。

顾山长半信半疑地接了合约和银票。

银票俱是百两一张的,共有二十张。至于合约…

顾山长看了第一份,嘴角抽了一抽。再看第二份第三份,目光愈发古怪,一直看到最后一份…

顾山长抬眼,看向神色坦然的谢明曦:“你自己租下五间,七皇子租了五间。其余的十间都被尹潇潇方若梦林微微她们几个租下。”

“明曦!你怎么能这么做!”

“哪怕铺子一时半会无人来租,放着就是了。怎么能让你们来填补?不行,万万不行!”

说着,顾山长激动起来:“这些合约都不算数!你给我统统拿回去!”

谢明曦笑着安抚激动不已的顾山长:“师父先别着急,听我一言。”

“我租下铺子,是为了经营生意,也是为了赚银子。绝不是像师父所想的那样,用自己的私房来填补书院。”

“七皇子和方姐姐林姐姐她们,也和我是一样的打算。”

“待我们大赚特赚时,师父可别眼热才是。”

顾山长还待再说什么,谢明曦又道:“师父放心,若铺子经营不善亏了本,我们明年便罢手。”

顾山长这才勉勉强强点了头。然后,皱眉问道:“你租下五间铺子,打算做什么?经营铺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还得有银子做本钱才行。你那点私房哪里够,为师那里有私房银子,你先拿去用!”

师父总是这般疼她!

谢明曦心里涌起暖意,舒展眉头低声笑道:“师父,我是有百万两身家的人,开几间铺子不在话下。师父不必为我操心。”

顾山长瞪了谢明曦一眼:“什么百万身家!胡乱吹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谢明曦:“…”

对着盛鸿,她都没这么坦诚过!偏偏顾山长半点不信她的实话!

第二日,莲池书院外开始动工了。

谢明曦的手笔,再次令顾山长大开眼界。

学生们进书院开始上课,工匠们才被人领着到了莲池书院外。免得冲撞了娇贵的少女们。所有工匠被严格叮嘱轻手轻脚,不得发出太大的动静。

工匠共有一百多个,分做三队,除了少女们上学放学的时间各歇一个时辰外,白日晚上都不停歇。

短短几日,便打好地基。之后盖铺子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顾山长每日出去看两回,然后惊叹不已:“这些工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怎么这般卖力气?”

谢明曦随口笑道:“简单的很。我让余安告诉他们,一个月之内完工,工钱发三倍。”

顾山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半点不假!

在工匠们日以继夜的努力之下,没到一个月,两排铺子便盖好了。再之后,便是漆匠们木匠们上阵,照旧是高额的三倍工钱。

不出十日,青砖红瓦里外洁白的两排铺子出现在莲池书院外。

每一间里,皆摆放着放置货物的各式木架。

很快,这些货架里被摆上了各色货物。

有专卖各种衣料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各色绢花珠钗之类,有卖吃食果酒的,有卖笔墨纸砚书本的。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专卖玉容膏的铺子。

玉容膏细分了不同香气不同配方,适宜不同年龄的女子。这几年,玉容膏声名赫赫,只京城就开了十几个铺子。莲池书院外的玉容膏铺子,尚未正式开张,便打出了买三盒送一盒的条幅。开业那一日,正选在莲池书院招考的当日。

事实上,二十间铺子,都选在这一日同时开业。

和外面的铺子不同,这二十间铺子做的全是女子生意,掌柜伙计也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多是二十余岁的已婚妇人,家境贫苦,不得不找营生贴补家用。

铺子里工钱给得十分丰厚,足够一家子填饱肚子。尚未上工,就发了两身干净整齐的青色布裙,还有人专门训了她们一个月。从站姿到说话,皆有严格的要求。

每间铺子至少要雇佣两至三个女子,如此一来,这二十间铺子,便能养活五六十个妇人。

莲池书院招生考试的那一天,几百名少女进了书院。数百名女眷们闲着无事,很自然地进了两排铺子逛上一逛,买上一买。

别的铺子暂且不说,专卖玉容膏的铺子,这一日便赚回了几年的租银。

可见天底下,女子的银子最好赚。

知晓此事后,顾山长惊愕不已,下意识地叹了一句:“这玉容膏,真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谢明曦很自然地接了话茬:“哦,我忘了告诉师父。这玉容膏就是我配出来的。”

顾山长:“…”

第五百零九章 喜事(一)

这几年,玉容膏声名大振。因价格高昂,普通百姓用不起,富贵之家的女眷们,却是竞相购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山长从两年前开始,也用起了玉容膏。长期敷面保养,确实效果极佳。

此次莲池书院外有了专卖玉容膏的铺子,顾山长只以为是进了货物来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是自家弟子的产业…

“你没和我说笑吧!”顾山长目光复杂。

谢明曦神色如常:“这等事,我怎么可能随意说笑。”

顾山长目光更复杂了:“所以,什么百万身家,你也不是说笑,而是真的?”

谢明曦谦虚地笑了一笑:“银子大多在铺子账上做流水,或是置买了田庄铺子,百万身家是有的。现银其实没那么多,只有三十万两左右罢了。让师父见笑了!”

顾山长:“…”

所以,谢明曦真的有百万身家!

萧语晗和李湘如的嫁妆再丰厚,也远不及谢明曦啊!更何况,这些银子和谢家无关,俱是谢明曦暗中经营而来。

这么聪慧这般能干的弟子,真是便宜了盛鸿那个臭小子!

顾山长沉默许久,才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弟子,孝敬师父天经地义。以后,每个月送两盒玉容膏给为师。”

谢明曦:“…”

师徒两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顾山长不无自嘲地感慨一回:“当年我和皇后娘娘年少时,也算是千里无一的出挑。如今和你一比,却是大为不及。”

谢明曦淡淡一笑:“师父和娘娘出身名门,自幼锦衣玉食人人娇宠,无需烦心劳碌。我只是谢家庶女,嫡母狠辣,生母一心袒护兄长,上有嫡姐。我若不为自己筹谋,绝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光景。”

顾山长听了之后,心头满是酸楚,久久无言。

谢明曦抬眼看着顾山长,唇角微扬:“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师父不必为此感怀。我无需靠任何人,也一样能过得从容恣意。”

她的自信强大,皆来自自己。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遇到何等困境,她一定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如此坚强自信从容的谢明曦,如举世无双的明珠,灼灼其华,光华难掩。

顾山长心里的些许酸涩,很快被抛诸脑后,冲谢明曦笑道:“不说这些了。你闲着无事,将今日所有被罢落的试卷审核一遍,看看其中是否有被夫子们不慎疏漏的优秀学生。”

谢明曦:“…”

师父用起人来,还真是半点不手软!几百份试卷,便是一目十行,也得看上一整日。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了!

任凭她再狡诈多谋,在师父面前也不能耍弄心机。

谢明曦无奈地卷起衣袖,老老实实地奉命审核试卷。

三月十八日,莲池书院外张榜公布新生名单。今年共录取三十四人,外加宗亲里的两个名额,共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人,被分作三个学舍,每个学舍十二人。如此一来,夫子的调配,学舍和寝室的安排,零零总总,琐事极多。只凭顾山长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有谢明曦这个得意弟子在,一人能顶三个用。

待新生全部入学,也到了林微微出嫁的日子。

谢明曦和林微微感情极佳,林微微大喜的日子,谢明曦早早便到了林府。

喜娘正为林微微开脸,用细细的线将脸上的容貌绞得干干净净。林微微忍着些许刺痛,在镜子里冲谢明曦笑了一笑:“谢妹妹,你坐我身边。”

谢明曦笑着应了一声,坐到林微微身侧。

做新娘是桩苦差事,一大早起床沐浴更衣梳妆,一坐就是大半日。直至迎亲的人来了,顶上盖头上花轿,到了夫家拜堂,进洞房后,又要枯坐半日。

不能进食,不能说笑,一直端坐,可想而知是何等累人了。

时辰尚早,林微微的闺房里只有喜娘和丫鬟,前来观礼的女眷们还没来。林微微悄声细语几句,也无人笑话。

“谢妹妹,我心里好紧张。”林微微苦着一张俏脸,低声道:“昨夜一夜都没睡好,现在脸色一定很难看。”

谢明曦低声笑道:“这怎么会。你的面色十分红润,好看的很。”

林微微长叹一声,喃喃低语:“反正,我心里没觉得喜悦,只有紧张忐忑。”

谢明曦伸出手,握住林微微纤巧柔软的手:“又不是盲婚哑嫁,你和陆迟青梅竹马情意相投。陆迟等了你几年,今年都十九岁了,才娶你过门。如此良婿,你还有什么可忐忑的。”

这倒也是。

林微微今年也有十八岁了。直至今日才成亲,皆是为了她能完成学业。否则,便如萧语晗和李湘如那样,未等完成学业便出嫁了。

林微微小声嘟哝:“等你出嫁,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

自这一日起,两人便要做夫妻,要同床共枕,要朝夕共度,要生儿育女…别说她,想来陆迟也会紧张忐忑吧!

“我这一身喜服,没什么差错吧!”

陆迟一大早便换了喜服,在好友李默的面前走来走去。

李默乐得不行,咧嘴调笑:“你已经照了七回镜子了,再照下去,这面镜子都快被你照坏了。”

“不就是迎亲娶妻嘛!瞧瞧你这紧张得没出息的样子!亏得你和林小姐自小青梅竹马,彼此都这面熟了,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陆迟俊秀的脸孔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会不紧张…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明白。反正再过半个月,便是你的吉日。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

提起婚期,李默的脑海中迅疾闪过一张清秀的脸孔。

他之前对方若梦从无深刻印象,可自年前在鼎香楼那一晚之后,那张清秀动人的脸庞,便不时在心底闪过。

肯定是心中有愧之故!

李默定定神,正要继续打趣调笑,忽地有小厮前来禀报:“启禀大公子,四皇子殿下和盛公子一同前来。”

四皇子和盛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