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盛渲,也比老子强得多,不会使出这般直接的手段!

谢钧想通这一节后,也是满心怒气,冷哼一声“今天是你的及笄礼。淮南王世子这是成心要膈应我们父女!”

“好在七皇子殿下为我们父女出了这口恶气!”

盛鸿不动声色地挺直腰杆。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如此说来,我得多谢殿下才是。”

盛鸿咳嗽一声,腰杆又略略弯了回去“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谢钧“…”

小两口耍花腔是情趣。他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

谢钧抽了抽嘴角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先走一步“我还有事,先去书房。明娘,你待会儿送殿下出府。”

谢明曦点点头。

待谢钧离开之后,盛鸿才陪笑道“明曦,你别生气。我不顾你的叮嘱来谢府,其实是有缘故的。”

谢明曦淡淡哦了一声“什么缘故?”

盛鸿充分发扬了“重色轻友”“为了心上人插兄弟一刀也无妨”的美好品德,将赵奇意欲偷偷见一见颜蓁蓁之事说了出来

“…赵奇苦苦相求,我一开始压根没理他。结果,他又以同窗情谊相逼,我迫不得已才应下。”

第五百二十二章 礼物

其实,谢明曦那点闷气早就消了。

现在故意绷着脸,只是捉弄盛鸿罢了。

盛鸿心里未必不清楚。可他还是愿意低头退让惯着她哄她高兴!他的心意,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谢明曦心头微热,看着盛鸿的目光也随之柔和了几分“以后可别这般张扬冒失了。这等事传到宫中,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少不得要数落你一顿。”

盛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我这般儿女情长,父皇确实会有些失望。不过,母后心中只会高兴。”

这倒也是。

身为一个对储君之位毫无野心的皇子,儿女情长英雄志短些,最多被人取笑几句,并无实质妨碍。

俞皇后竭力捧三皇子,压根不会介意盛鸿成不成器。

盛鸿自学业结束之后,也开始临朝听政。从年初之后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领了差事,唯有身为七皇子的盛鸿未领实差。

也不能全怪建文帝偏心。

盛鸿一心韬光养晦,从不抢三皇子的风头。倒是摆出了辅佐跟随三皇子的架势。建文帝难免有些失望。

想及这些,谢明曦心中泛起微妙难言的滋味。半晌才低声道“盛鸿,你这样做,实在有些委屈。”

盛鸿听出谢明曦的话中之意,露齿一笑“明曦,你是在心疼我吗?”

谢明曦深深看了盛鸿一眼“是,我是心疼你。”

明明是有能耐展翅飞翔的雄鹰,却未飞向高空,反而在低空打转。盛鸿的心里,也会有些不甘心吧!

盛鸿收敛笑容,伸出手,握住谢明曦的手,轻声道“明曦,我不委屈。眼下,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安然立足。”

二皇子进了礼部,三皇子进了户部,四皇子领了兵部,五皇子则去了刑部。

储君未立,上面有年长的四个皇子。他若在此时争抢着出风头,便是成为众矢之的。最安全稳妥的办法,便是退让一步…

先求立足自保,再慢慢图谋将来。他有的是耐心,一点都不急。

有些话,盛鸿无需说出口,谢明曦也能明白。

谢明曦沉默了片刻,才道“略作退让无妨,不过,谁要是不长眼地欺负到你头上来。你别忍气吞声。”

被人全心全意地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盛鸿点点头,那一点笑意,自嘴角蔓延开来,很快染上了双眸。

谢明曦也弯起唇角,和盛鸿对视而笑。

谢明曦抽回手,随口问道“赵奇今日见到颜蓁蓁,是何反应?”

盛鸿揶揄地一笑“别提了。他临走之前还央求我,让我向你说说情。请你在颜蓁蓁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所以,这就是中意了?

谢明曦挑眉一笑“这等事,我可不能应。他若有意,便去央赵夫人请官媒提亲。或是正经的相看一回。若颜妹妹不乐意,谁也奈何不得。”

盛鸿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这些话,我已经和他说了。他死皮赖脸地求我,我不点头他不走。”

在松竹书院读了一年半的书,同窗好友着实不少。其中,便属赵奇和他来往最密切交情最佳。

好友这般恳求,他张口拒绝,实在于心不忍。

谢明曦感慨不已“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此话半点不假。他能和你成为好友,倒是半点不稀奇。”

盛鸿“…”

怼得盛鸿哑口无言,谢明曦轻笑出声“罢了,既是如此,我便私下问一问颜妹妹。若颜妹妹肯见他,到时候我再替他们制造个见面的机会。”

盛鸿一本正经地拱手道谢。

谢明曦被逗得笑了起来“你和赵奇,倒是投缘。”

盛鸿也笑了起来“我和他同桌一年有余,交情总比别人好一些。”

闲话片刻,谢明曦便催促盛鸿离开。

盛鸿只得起身,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长匣子,塞入谢明曦手中“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

盛鸿颇有情趣,时常送些小礼物给谢明曦。像这般郑而重之的倒是第一回。

谢明曦正要打开匣子,盛鸿立刻出言阻止“待我走了你再看。”

谢明曦有些讶然,一抬头,正好捕捉到盛鸿俊脸上的一丝可疑的红云。

这是害羞了?

谢明曦失笑不已“好,我先送你离府,待会儿回了春锦阁再看。”

待盛鸿离开之后,谢明曦回了春锦阁。从玉等人都被打发退下了,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取出长木匣,打了开来。

木匣里放着的,是一支木簪。

看得出,做木簪之人十分用心,选的是最上乘的檀木,色泽古朴典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簪头的海棠花雕琢得栩栩如生。

今日及笄,她收到许多珍贵的首饰头面。这根木簪,大概是最廉价的礼物。

却也是最珍贵的一个。

这是盛鸿亲自选料雕琢打磨而成的木簪。

不知他花了多少时间心思,才做出了这么一支木簪。一直瞒着她,直到今日才拿出来,口风倒是紧得很。

谢明曦的脑海中,闪过盛鸿略显羞臊局促的俊脸,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心里似有滚烫的岩浆,冲破坚实的冰层,在心头滚动。

谢明曦对着镜子,取下头上华丽的金钗,换成了木簪,冲着镜中的美丽少女微微一笑。

心头的甜意,久久未散。

两日后,谢明曦回了莲池书院。

顾山长目光一扫,便瞄到了谢明曦头上的木簪,随口笑问“你的金钗怎么不戴,换成了木簪?”

谢明曦抿唇,轻轻一笑“盛鸿亲手做的木簪。虽说丑了些,总是他一片心意。我便戴上了!”

顾山长“…”

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不时被秀一回恩爱!

顾山长仔细打量一眼,颇为中肯地说道“木簪做得不错,和普通的工匠手艺也差不多了。就这你还嫌丑,也太过挑剔了。”

谢明曦眨眨眼,谦逊地一笑“当着师父的面,我哪里好意思夸他!故意说木簪丑罢了!”

顾山长“…”

第五百二十三章 苛待(一)

淮南王府。

淮南王久病在身,淮南王世子平日除了上朝之外,便留在府中伺疾,很少出外走动。

盛渲在兵部谋了差事,官职颇低。不过,因四皇子领着兵部,盛渲一心追随四皇子。在兵部倒是如鱼得水。

此时,盛渲和淮南王世子都在淮南王床榻边。

淮南王面色暗黄,透出久病未愈的虚弱老迈。不过,一双眼依旧深沉锐利。

那双深沉锐利的眼,如刀锋一般刮过淮南王世子的脸。

年已四旬的淮南王世子反射性地瑟缩一回。

淮南王目中闪过怒气:“我叮嘱过多少回。让你戒骄戒躁,沉稳行事,别胡乱出手招惹谢家。你当面答应得爽快,一转脸就将我的话抛诸脑后!”

“谢明曦及笄当日,穆方在宴席上出言刁难谢钧。结果刁难不成,反被七皇子无情嘲讽,丢人现眼!”

“你个孽障!真当别人像你一样,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吗?穆方这一张口,谁能猜不出和我们淮南王府有关联?”

淮南王越骂越怒,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碗,便扔了出去。

淮南王世子连躲也不敢躲,任凭茶碗直直地砸中胳膊。然后咣当落了地。

褐色的茶水溅落,衣袍顿时湿了一片。

“今非昔比!这四个字,还用我教你吗?”淮南王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不缩着脖子做人,还要送把柄给谢家。你脑子里装得都是水吗!”

淮南王世子被骂得面如土灰,心里颇为委屈,少不得为自己辩解几句:“我就是暗中让人递话给穆方,让他给谢家添添堵而已。”

谁能想到,那一日盛鸿正好也在,当众给了穆方难堪?

穆方是正经的三品朝堂官员,执掌鸿胪寺,平日所到之处颇受人敬重。结果,前日在谢家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心里岂有不怒之理。

怪不到谢家,没能耐和七皇子较劲,自然就怪始作俑者了。

盛渲昨日去穆家赔礼,枯坐了半日才见到岳父的面。

穆方冷着脸对盛渲说道:“…梓淇嫁了给你,我们穆家和淮南王府是正经的姻亲。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等当面打探别人家事的举动,委实不是君子所为。”

“你回府去,代我向淮南王告罪一声。以后再有此类事,恕我不便‘相助’。”

提都没提淮南王世子一句。可见穆方对这个冲动蠢钝的亲家是何等不满!

盛渲拉下脸来陪笑道歉:“请岳父大人息怒。小婿回去之后,一定会将岳父大人之意告诉祖父。也请岳父大人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了。”

穆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连晚饭也没留,便打发盛渲离开。

盛渲在穆家碰了一鼻子灰。

病中的淮南王,从盛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焉有不怒之理!将淮南王世子叫来怒骂了一通…

可惜,骂也没用。祸已经闯了,脸已经丢了,亲家也被惹恼了。

淮南王越看儿子越觉糟心:“别在这儿站着了!滚出去!”

待淮南王世子走了,淮南王才觉眼前清净些,再看长孙盛渲一眼,不由得长叹一声:“阿渲,此次是你父亲连累你了。”

以后,盛渲和岳家走动,少不得要多受些闲气。

盛渲满心憋闷,却也无可奈何。

别人坑他,他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坑自己的人偏偏是亲爹,他有百般能耐,又能如何?

盛渲陪着祖父用完晚饭,才回了院子。

穆梓淇垂着头迎上前,轻声道:“晚饭已经备下,夫君现在可要用晚饭?”

“不必了,我已陪祖父吃过了。”盛渲淡淡道。

穆梓淇便不再多言。

年轻娇俏的穆梓淇,如今面颊消瘦,身形也比往日消瘦许多。往日灵动的双眸,略显空洞,大而无神。

盛渲心情阴郁,看着穆梓淇这等死气沉沉的模样,想到岳父穆方那张冷漠不善的脸孔,顿时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你这副模样做什么?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整日苛待你!”

不是苛待吗?

当着外人的面还做做样子,到了私下,要么视若无睹,一张口便是冷言嘲讽。在床榻上也从未温柔怜惜过…

自半年前起,盛渲的书房里又多两个小丫鬟。

看着那两个年仅十三四岁尚未发育完全身形娇小如女童的丫鬟时,她只觉反胃恶心,心底一阵阵发寒…

穆梓淇眼眶涌起熟悉的温热,神色依旧木然。

她宁肯丈夫去书房,也不愿和他独处。

盛渲似窥出了她的心思,怒火愈发汹涌,冷笑连连:“怎么了?我是你夫婿,你莫非不愿亲近自己的夫婿不成?”

说完,便抓紧穆梓淇的手腕,将她拉进了寝室。

莲池书院。

谢明曦正低头练字,从玉悄然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淮南王府的大少奶奶递了帖子来。不知小姐可想见上一见?”

谢明曦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淮南王府的大少奶奶…

谢明曦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略圆的活泼俏丽脸孔,过了片刻,才道:“请她进来吧!”

从玉略一犹豫,仗着胆子低声道:“往日小姐和穆小姐还算和睦。只是,如今穆小姐已嫁到淮南王府,小姐何必再见她?”

只怕会平白生出事端来。

谢明曦淡淡道:“我心中自有分寸。”

从玉便不敢多嘴了,应声而退。

一盏茶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谢明曦站起身,转头看了过去。

一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饶是谢明曦早有心理准备,在亲眼看到穆梓淇的瞬间,也有些惊愕。出嫁不过一年,穆梓淇竟变得这般消瘦憔悴。

记忆中那个圆脸爱笑的娇俏少女,如今就像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一般,枯萎得令人心怜。

“谢妹妹,”穆梓淇挤出一丝笑容:“我今日冒昧前来,打扰了。”

谢明曦将心里那一丝唏嘘按捺下去,冲穆梓淇笑了一笑,同样用了昔日的称呼:“穆学姐,快进来坐。”

第五百二十四章 苛待(二)

穆梓淇走了进来,在谢明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丫鬟们全部退至门外。

“她们两个是我的陪嫁丫鬟,”穆梓淇轻声道“有她们守在门外,我们两个安心说话便是。”

谢明曦深深看了穆梓淇一眼“在我这里,你不必惊惶。没有人敢窥探我和谁在一起,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