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潇潇叹为观止。

就连李湘如,也觉诧异:“七弟妹,你怎么这般会抱孩子?”

当年她在宫中以儿子傍身,对教养儿子颇为上心。抱孩子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谢明曦随口笑道:“我有幼妹幼弟,自比你们会抱孩子。”

不管众人信不信,总之谢明曦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说笑一番后,谢明曦笑着问道:“三皇嫂,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萧语晗弯起嘴角,轻声笑道:“父皇赐名,单名一个芙字。”

皇孙是雨字头取名,皇孙女以草字头取名。二皇子的嫡长女,单名一个蓉字。嫡子单名一个霁字。

三皇子的嫡女,单名一个芙字。

盛芙。

众人心里默念一回,然后纷纷出言称赞:“这名字取得极好。”

“是啊!芙姐儿,叫起来又顺口又好听。”

…身为皇祖父的建文帝亲自赐名,好不好的也得使劲夸啊!

萧语晗抿唇而笑,看着女儿的目光里满是爱怜和温情。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岂有不疼惜之理?

抱着芙姐儿的谢明曦忽地略略皱眉,却动也未动。过了片刻,才冷静地说道:“叫奶娘来,替芙姐儿换尿布换干净的衣服。”

众人:“…”

奶娘很快将芙姐儿抱走了。

众人看着谢明曦衣襟上一大块濡湿,俱都乐不可支,笑不可抑。

萧语晗连连笑着道歉:“七弟妹,真是对不住。”

谢明曦笑道:“孩子还小,尿湿再正常不过。我带了干净的衣物来,再去换一身便是。”

待换了干净的衣物回来,赵长卿笑着打趣谢明曦:“七弟妹今日沾了喜气,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出喜讯。”

…还没圆房,哪来的喜讯!

谢明曦自不会将这等隐秘私事说出口,抿唇一笑:“承蒙二皇嫂吉言。”

李湘如笑容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在谢明曦平坦的小腹处转了一转。

在莲池书院读书时,她处处被谢明曦压一头。

现在,谢明曦刚进门,若是再比她先一步有了身孕,再次压她一头,她如何能忍?!

谢明曦似察觉到李湘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回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换了干净尿布干净衣物重新裹上红色小被褥的芙姐儿又被抱了过来。没等谢明曦张口,李湘如便抢着笑道:“芙姐儿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我心里实在喜欢得紧。”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抱过芙姐儿。

李湘如倒是聪明通透,抱起孩子来有模有样,特意哼着小曲儿哄芙姐儿。芙姐儿颇为舒适,自不会哭闹。

谢明曦和尹潇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萧语晗怀了身孕有喜之后,李湘如便满肚子酸水。如今连尹潇潇也有了身孕,李湘如焉能不急?

抱着孩子不撒手,分明是想沾一沾喜气吧!

一炷香后。

李湘如臭着一张脸去换衣裙。

芙姐儿倒是没尿,却扑哧一声拉了出来…芙姐儿一身臭气不说,闹得她也一身臭气。

李湘如素来爱洁,此时嗅着自己身上的臭气,别提多懊恼多郁闷了。

“四皇嫂刚才的脸色你看见没有!”尹潇潇想起刚才的情形,笑个不停:“诶哟,我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她那等脸色。”

可不是么?

当年被她力压一头时,李湘如还能维持自矜自傲的笑意,优雅离去。今日是真的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半分仪态了。

谢明曦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待她换了衣服后,怕是再不肯抱芙姐儿了。”

赵长卿露出了然的笑意。

李湘如喜气没沾着,倒是沾了一身臭气。

唯有萧语晗,心里有些闷气。孩子这么小,尿了拉了都是常事。既是要抱孩子,这些都是难免的。瞧李湘如那副懊恼嫌恶的样子…

片刻后,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李湘如扬着笑脸进来了:“三皇嫂,真是对不住了。我没料到芙姐儿忽然有这举动,被吓了一跳,倒显得格外失礼了。”

萧语晗立刻微笑应道:“要说对不住,也该由我来说才是。芙姐儿还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李湘如连道无妨。

不过,之后却再未靠近过芙姐儿半步,更别说抱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新妇

回府后,谢明曦将白日发生之事告诉盛鸿:“…她后来一直不肯再抱芙姐儿。”

盛鸿听了之后,乐不可支:“李湘如也是。心眼还是这么小,和刚出生的孩子置什么气。”

盛鸿和李湘如尹潇潇曾是同窗,对她们两人都十分熟悉。

尹潇潇为人就不必说了,性情明快,从不忸怩拘谨,颇有几分男儿豪气和爽朗。而李湘如,看起来端庄大方优雅圆滑,实则爱记仇心眼小…

话说回来,谢明曦的胸襟也没宽广到哪儿去,同样爱记仇。可在盛鸿眼里,谢明曦是爱憎分明有仇必报,李湘如便是心胸狭隘锱铢必较。

由此可见,看一个人好与不好,皆看你是否在意这个人。

喜欢的人千好百好无一处不好。

不喜欢的,处处不顺眼。

谢明曦随口笑道:“小心眼怎么了?我的心眼比李湘如更小更爱记仇!招惹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盛鸿挑眉一笑,握起谢明曦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就喜欢你的小心眼。”

谢明曦笑着啐了他一口。

小夫妻说笑一回,便到了晚饭时辰。

七皇子府里的厨子皆是盛鸿重金礼聘而来,厨艺之精湛,丝毫不弱于宫中御厨。谢明曦虽口舌挑剔,也颇觉入口。

用过晚饭,谢明曦为盛鸿换药。

盛鸿正值年少,身体底子格外好,用的又是太医们精心研制的上好药膏。才过了三日,伤势已大有好转。只是还不宜过度用力罢了。

换药的时候,少不得宽衣解带。

只需露一边肩膀就行了,盛鸿也不怕冷,偏要将胸膛一并裸露出来。

盛鸿皮肤白皙光洁,不算孔武,胸膛平坦结实。宽肩窄腰,身材极是好看。

此时,盛鸿有意靠近谢明曦,光裸的胸膛紧紧地贴着谢明曦的肩头,一边压低声音,在谢明曦的耳边低低吹气:“明曦,我们不等一个月了,今晚就圆房…诶哟!”

胳膊上的伤处被骤然用力裹紧,一阵刺痛。

盛鸿顾不得再低声调笑,连连呼痛。

谢明曦慢条斯理地将伤口裹好,然后似笑非笑地瞥了盛鸿一眼:“伤口痛不痛?能不能乱动?”

盛鸿立刻正襟危坐,义正言辞地答道:“伤还没好,伤口岂有不痛之理,不宜乱动!更不宜圆房!一定要等伤势痊愈才能圆房!”

思想觉悟很高!

谢明曦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其中道理便好。”

谢明曦也不替盛鸿穿衣了,扬声喊了魏公公进来伺候。

魏公公一进来,看见这等情形也有些懵了。

七皇子妃为七皇子殿下换药,怎么倒不替穿衣了?

还有,光裸着上半身依然一脸正气。七皇子殿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谢明曦在一旁悠闲袖手。

魏公公上前,伺候七皇子殿下穿好衣服。一边殷勤问道:“殿下可要沐浴?奴才这就命人准备香汤。”

盛鸿略一点头。

两人各自沐浴过后,一起睡下。

谢明曦习惯了独自入睡,躺在床榻内侧,很自然地转身向内侧。

盛鸿厚颜贴了上来。热烘烘的体温和气息也随之而来,略有几分恼人。谢明曦无奈转了个身,和盛鸿四目相对:“安心睡觉。”

盛鸿一脸委屈无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叹道:“我也想安心睡觉。”

奈何做不到啊!

正是热血方刚之龄,又是新婚情热之时。他是胳膊受伤,别的地方可精神得很。

“明曦,”盛鸿一脸期盼:“你…”

谢明曦瞪了盛鸿一眼:“安心睡觉!”

总是这般,也很伤身。

盛鸿无奈之下,努力清心寡欲,很快闭上双目入眠。他本以为自己会熬上许久,没想到,嗅着她的幽然体香,很快便睡着了。

屋子里照例留了一盏光线昏黄的烛台。

昏黄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纱帐,在盛鸿熟睡的俊颜上留下一抹温暖的光晕。

谢明曦默默地凝望着盛鸿的俊脸。

她前世曾有过伺候男人之事,也有过心惊胆战整夜未曾入眠的经历。此时这般抵足而眠温柔得近乎温暖的同床共枕,却从未有过。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有些奇异,有些陌生。

良久,谢明曦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滑动。似要借着这样的举动,将他的容颜深深镌刻进心中。

不知何时,谢明曦也一同睡着了。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处,一起沉沉入眠。

因盛鸿在府中养伤,谢明曦也免了进宫请安。每日在府中“照顾”盛鸿便可。

新妇进门,初嫁入夫家,总有许多不适应之处。譬如和新婚夫婿性情需适应磨合,譬如和公婆妯娌之间,譬如要适应全新的生活环境等等。

新来乍到,若手段稍软,便是府中那些自恃资格老的刁钻下人,也会给新主子使绊子。

嫁人的第一年,也多是女子最难熬的一年。

不过,这些困扰,对谢明曦来说通通皆无。

她和盛鸿既是同窗亦是好友,定亲后也常有来往,对彼此的性情脾气都很熟悉。无需适应磨合,几乎立刻便进入了如胶似漆的新婚时刻。

公婆是帝后,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忙着打理六宫琐事,哪有时间来寻儿媳的麻烦?再者,她不必进宫请安,连帝后的面都见不着。寻衅一事,更是无从说起了。

妯娌嘛,也都十分熟络。

二皇子妃赵长卿也是莲池书院的学生,还是俞皇后弟子,生性圆滑,行事周到。和谢明曦又无利益冲突。

萧语晗性情温柔,尹潇潇爽朗大方。最小心眼的李湘如,对谢明曦颇为忌惮,暂时尚未出招。

众妯娌一团和气。

七皇子府里的宫女内侍,就更不必说了。在湘蕙和魏公公的管束下,见了谢明曦比见了七皇子还要恭敬三分。

谢明曦很快接手内宅一应事务。

湘蕙身为宫女之首,也颇得谢明曦器重。平日在谢明曦身边当差听令。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多月。

第五百七十四章 秀云

秀云?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病了?”

这个秀云,是俞皇后身边的宫女,在盛鸿和她大婚的前一个月被赏到七皇子府,成了引事宫女。

可惜,盛鸿连见都没见秀云一回。这位千娇百媚的秀云姑娘,被安置在了内宅最僻静的一处院子里,既无名分也未沾到盛鸿的边。时间一长,可不就憋屈出病了么?

湘蕙颇为伶俐乖觉,并不直言,只道:“奴婢也不清楚。”

“秀云姑娘到底出自椒房殿,若病出个好歹来,传出去总不好听。于七皇子妃名声有损。奴婢这才斗胆来禀报。”

晾着秀云无妨,若秀云病死在七皇子府的内宅里,谢明曦这个刚进门的七皇子妃,便是浑身长嘴也无法撇清了。

谢明曦随口道:“找个大夫,替她看诊开方。”

湘蕙略一踌躇,试探着说道:“其实,府中便有太医…”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湘蕙一眼,淡淡道:“区区一个宫女病了,为她请个大夫,已是仁厚。若请太医去替她看诊,也太抬举她了。只怕她受不住这份福气。”

两位太医,是专为照顾盛鸿而来。若是谢明曦身子不适,请太医看诊无妨。区区一个秀云,若请太医去看诊,倒成笑话了。

湘蕙应了声是,面上略有些讪讪。

“湘蕙,”

谢明曦放缓声音:“我知道你对殿下一片忠心,凡事都是为殿下着想。秀云是母后身边的人,不宜怠慢。你这般提议,是担心秀云病重,连累我的声名,也会母后不喜。”

“只是,殿下已在椒房殿里表过态,不会碰秀云半根手指。这位引事宫女,我迟早会打发出府。现在做任何姿态,也无用处。”

“殿下一心待我,不愿沾惹别的女子。这份情意,我焉能不领。哪怕落一个善嫉的名声,我也不在意。”

“我刚才这些话,不是冲着你。不过,你既知我心思,日后再遇到此类之事,便知晓该如何处置了。”

谢明曦极少对人如此耐心解释。

湘蕙是盛鸿身边最器重最得力之人,忠心可靠。谢明曦也因此多给了湘蕙几分体面。

湘蕙面上讪然之色尽去,一脸感激地应道:“多谢七皇子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明曦微微一笑。

当日,湘蕙打发人请了大夫为秀云看诊开方。

喝了五日药之后,秀云的病症大有好转。

秀云对着湘蕙一通感激之词,又将手腕上套着的金镯子撸下来,硬塞到湘蕙手中,略有几分清瘦的脸孔依然明媚秀丽,甚至带了几分讨好之色:“湘蕙姐姐,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规矩不甚熟络。还请湘蕙姐姐多多指点。”

多多指点?

要如何指点?

湘蕙何等聪慧通透,立刻轻笑一声,将镯子塞回秀云手中:“你生病之事,我早已禀报给七皇子妃。若无七皇子妃发话,我也不敢私下去请大夫。你身体还未痊愈,安心养病便是。这个镯子,我也万万不能要,你快些收好。”

秀云还想再塞回去:“我想去给七皇子妃磕头谢恩,还请湘蕙姐姐帮着通传一声。”

什么磕头谢恩,是想趁机在谢明曦面前露一露脸吧!

换在以前,湘蕙或许会犹豫一二。此时想也不想便应道:“七皇子妃早已发话,让你好生歇着养病,不必去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