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华微诧,他来皇宫是找尚无邪,不是找她?

“尚无邪在何处?”朱有成重复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阴森寒意。

“她并不在宫中。”唐风华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套话,“她在金陵开了一间酒坊,你不难找到她。”

“酒坊无人。”朱有成言简意赅,语气因某种压抑的情绪而急促。

“那么恕我帮不上忙。”唐风华转椅后退些许,慢慢说道,“如果你不是来找我,今日我可以不与你为难,你走吧。”

如果动起手来,她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不如消弭了眼前的危机再说。

“你一定知道尚无邪在何处。”朱有成十分执着,陡然一个飞跃,纵身掠出,手上一柄弯刀寒光闪烁,直划向唐风华的脖颈。

唐风华满心警戒,偏头一避,同时右手扬起,弹针飞射,银针撞在弯刀刀面,玎一声响,溅起细小火花。

朱有成感到手臂微震,再次持刀击去,唐风华振袖掷出白绫,恰恰卷在他的手腕,两股力量僵持,谁也移动不了半寸。

忽见朱有成古怪一笑,执刀的手骤然一松,唐风华的内力透过白绫袭向他的身体,他五脏受震,嘴角溢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身飞去,眨眼间,森森刀锋已架在唐风华的脖子上。

“别动!”他挪步到椅后的安全地带,冷冷道,“你若双腿无恙,或许还可与我打成平手,至于现在,我劝你你还是乖乖听话。”

“你已受内伤,就算拿下我,也闯不过禁卫军的围剿。”唐风华依旧神色冷静。很明显,朱有成今日没有杀她之意,他不知为何非要找尚无邪,难道他中了尚无邪的蛊毒?

“交出尚无邪,我可不伤你分毫。”朱有成微微用力,刀锋紧贴她的颈脉,“假若你不肯配合,现在我就割下你的头颅!”

唐风华心底疑团越发浓重,口中只淡淡说道:“你竟愿意给我陪葬?”她并未扬声呼救,以免逼得朱有成狗急跳墙。

朱有成略一顿,冷不防道:“不是你派尚无邪去绸缎庄?”

唐风华脑中快速思索,边答道:“是我派她去。”尚无邪似乎捏住了朱有成的死穴,令他不敢妄动。

“你们把人关在哪?带我去!”朱有成手上的弯刀猝然逼近,唐风华脖上出现一线血痕。

唐风华皱眉不语。尚无邪捉了谁?难道是风潇潇?!

“说!”朱有成低声冷喝,没有耐心这么耗下去,手腕轻动,刀刃深陷。

唐风华僵着脖子,感觉到颈处一片濡湿,似有血珠不断渗出,滚落衣襟。

外间忽然响起嘈杂声,一串“参见陛下”的恭敬声音穿透进来。朱有成苍白似病的脸色更阴冷了几许,谨慎地点了唐风华的穴道,横刀她颈旁,静待外面的人进来。

轩辕澈还未步入内居就已察觉到异状,俊脸蓦然一沉,厉喝道:“何人?!”

守在居门的侍卫当即蜂拥而至,小心护驾。

“都退出去!”朱有成单手扣住唐风华的肩头,高声喊道。

轩辕澈隔着十多步驻足,墨色眸子轻轻眯起,宽袖一挥,道:“都退下!”

朱有成等侍卫退到寝房外,才再开口道:“皇帝陛下,你若想你的女人安然无恙,就拿尚无邪来交换!”方才和唐风华一番交涉,他已听得出蹊跷,这女人分明不知道潇儿被尚无邪掳走。唐风华是该死,但没有任何事比抢回潇儿更重要!

“好,我立刻命人去找尚无邪。”轩辕澈异常干脆,什么也不问就回身对侍卫交代。

相隔一段距离,唐风华举眸望着,见他稳步靠近,镇定的面容底下掩藏着紧张担忧,便无声张口,以唇型对他道:“我无碍,先问清楚尚无邪做过什么。”

轩辕澈趋近几步,朱有成立马大喝:“站住!你再过来,就别怨我刀下无情!”

轩辕澈止步,目光扫过唐风华脖子的血迹,顿时眯紧了瞳眸。

“朱有成,你为何到皇宫来找尚无邪?”敛下愤怒的心绪,轩辕澈昂首直视,沉稳问道。

“你们果然不知?”朱有成将信将疑,他本以为是唐风华指使尚无邪,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不知。”轩辕澈爽快地回道,“等尚无邪来了,我们就会知道。”

朱有成眼光闪动,划过一抹阴狠光芒,似怒似恨,甚是奇异。

看他不再吭声,轩辕澈亦不急着追问,静静地把视线投向唐风华。为了搜那纸休书,他编造出莫须有的刺客,未曾想,竟因此引出真的刺客。

唐风华并没有被点哑穴,忽然轻声笑起来,闲适若饮茶谈天般地道:“陛下,若非你要搜宫,我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轩辕澈的脸色隐约黑了黑,她居然在这种危险时刻与他讨价还价?见缝插针的本领真是叫人佩服!

“我脱困之后,陛下还要继续搜吗?”唐风华微微笑着,摆明了利用他的愧疚心,“陛下搜一次宫,我就遭挟持,而且受了伤,如果再来一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那纸休书,绝对不能让他找到。此事已无关他们的夫妻名分,而是上面写着柏儿的真实身世,倘若轩辕澈搜到休书,就会知晓柏儿是他的亲生儿子。她无法预测,将来她与他会走到哪一步,最明确的是,她一定要留柏儿在自己身边。

“如若不是你迫我画押,会闹出搜宫的事吗?”轩辕澈未退让,微恼地横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唐风华蹙眉回话。

“我并非这个意思,但你不应未经我同意,强迫我画押。”

“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兴师动众了。”

“你不必多说,我不找到东西不会罢休。”

“即使因此连累我受伤,你也要一意孤行?”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你根本是冥顽不灵。”

他们旁若无人地争执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皆不妥协迁让。唐风华背对着朱有成,有时夹杂几句悄然的唇语,示意轩辕澈寻找时机动手。但朱有成极为机警,并不因他们的对话而分心,手中弯刀牢牢架在唐风华的脖子上。

声东击西的策略夭折,轩辕澈抿唇沉默下来。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先等尚无邪到来,他已承受不起风华有丝毫闪失。

唐风华也做赌气状,不再作声,合眸暗暗运气,以期尽早冲破穴道。

朱有成见状冷哼一声:“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耍诡计,今日我无意杀人,只要尚无邪交出潇儿,我就放人。”

唐风华霍然睁眼,眸中清光濯濯。尚无邪果真劫到人了?风潇潇,她的生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这时,寝居外传来清晰的通禀声:“陛下,花太医求见。”

不等人回应,花无欢高调叫嚷着冲了进来:“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禁卫军包围了整座绝尘殿?是不是有刺客?”

朱有成看着横冲直撞而来的男子,冷笑出声:“你再走近一步试试!”

刀光一闪,唐风华的脖颈出现第二道血痕。

花无欢快速停步,收起装疯卖傻的表情,目光沉沉地注视唐风华和朱有成。

“尚无邪何时到,你们不要再拖延时间!”朱有成已不耐,森冷说道,“我多等一个时辰,你们关心的人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

花无欢扫视唐风华染血的衣襟,双手猛地握紧,沉声道:“尚无邪不会来了。”

第三十五章:奋不顾身

此话方落,朱有成眼中迸出凶光,凌厉喝道:“你们是想看她血溅当场?”

花无欢望了唐风华一眼,冷静道:“我一直派人监视尚无邪,据我的人回报,尚无邪已前往曲山,就算命人快马加鞭追寻,来回需时,你可有耐心等待?”

朱有成忽然眯了眯眼睛,冷冷笑道:“你这般胸有成竹,不如痛快点,一口气把话说完。”

花无欢也不迂回,语气果断地道:“交换人质,由我代替风华,随你去曲山。我熟悉地形而且熟知尚无邪踪迹,对你而言更具助力。”

“你?”朱有成鄙夷地扫过他,目光一转,落在轩辕澈的脸上,“换皇帝陛下做人质,我或许还会考虑。”

花无欢和唐风华皆都一怔,视线投向轩辕澈。

轩辕澈对上唐风华无惧却带忧的眼神,淡淡扬笑:“一人换一人,很公平。”

“不可!”唐风华马上出声阻止,“就由我前往曲山找尚无邪,你们不必插手。”皇帝遭人挟持,兹事体大,朱有成脾性诡异,倘若有狼子野心,恰是作乱的好时机。

“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商议,逾时不候。”朱有成示威地晃了晃弯刀,刀面染上唐风华脖间的血迹。他自然清楚形势,挟持唐风华闯出皇宫变数太大,但换成皇帝则不同。即便禁卫军成千上万,又有何人敢拿皇帝的性命做赌注?

唐风华神色沉凝,肃冷道:“无欢,你去曲山未必有用,尚无邪不见得会卖你的帐。陛下,你身系社稷,不可轻易冒险。”

花无欢听她说得如此明白,不禁暗恼。他冲进来时就已打定主意,要用自己交换她,可现在她这样点破,此计便不可行。

“无邪会听我的话,由我去。”轩辕澈言语简单,却很坚决。风华已受伤,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流更多的血。

“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感人戏码。”朱有成阴阳怪气地一笑,“只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虽给你们时间商议,但我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换皇帝陛下做人质。”先前,他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如今有更好的方法,他岂会不用?

唐风华不理他的话,望着花无欢问道:“无欢,你可查到尚无邪为什么要去曲山?”

花无欢摇头,缓缓回道:“只知她骑马急奔,朝着曲山的方向。马上另有一个女子…”他稍顿,瞟了瞟朱有成,“原本不知晓那女子是何人,现下看来,应是风潇潇。”

唐风华微微皱眉,尚无邪何故带风潇潇去曲山?已掳劫到人,却不来告诉她一声?

花无欢难掩不满地再道,“姓尚的一向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先是下蛊,再是连累风华受伤,那女人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风华抿唇不语,心中念头百转。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不论尚无邪意欲何为,眼下这个僵局必须尽快打破。事实上,不管谁被朱有成挟持上曲山,都凶吉难测。

一盏茶的时间过得很快,朱有成行事狠毒老辣,弯刀一旋,抵住唐风华的心口,阴沉道:“我只问三遍,一次一刀,第三刀必取她性命,还望皇帝陛下好好思量。”

轩辕澈立刻接口:“不用问了,我自封大穴,你放了她!”

唐风华没有再出言制止,悄悄唇动,无声道:“换人之时,我会出手,你且小心。”

轩辕澈眼光一亮,随即垂下眼帘,遮住光芒。她已经自行冲破穴道了,非常时刻只有兵行险著。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封住自己胸口的两处大穴,极慢地走向她和朱有成。

朱有成戒备地盯紧他,在他走至身前一步时猛然伸手扣住他的腕间命脉。

轩辕澈没有一丝异动的迹象,静默站立。

朱有成挪开弯刀,迅速地架向他的脖子,同时腾出手点他背后的麻穴。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唐风华一感觉到刀锋寒气褪去,右手猝然翻动,银针和掌风横扫而去,轩辕澈默契配合,矫捷地偏头,堪堪躲过锋利弯刀,却有一束散发被削落!

空气中响起“嚯”的一声气音,朱有成脚下一晃,来不及闪过唐风华突如其来的掌风,只避过飞射而来的银针。变故横生,他既惊且怒,登时五指成爪朝轩辕澈抓去,狠狠插下轩辕澈的背心!

唐风华猛一拍椅,凌空腾起,袖内白绫似电激射,瞬间卷住朱有成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吊起,狠厉地摔远半丈。不料朱有成存心拖人垫背,五指插在轩辕澈骨肉里,顺势挥甩,空中血滴飞溅,如下猩红细雨!

嘭嘭两声,轩辕澈与朱有成一同被外力震得坠地。

唐风华眼见轩辕澈的惨状,不由心涌怒气,当即借白绫之力回坐椅中,加强手下劲道勒紧绫缎,绞得缎子卡兹声响。朱有成再顾不上拉轩辕澈陪葬,双手死命拉扯白绫,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大张着嘴巴本能地呼吸,却逐渐喉干气窒。

唐风华甚是狠决,为防他挣扎反击,一面绞杀一面射出镯内银针,锐针穿过白绫,咻地刺入朱有成的天灵盖!

只见朱有成双手无力地松开,歪头躺倒,霎时间便动也不动。

唐风华徐徐收回白绫,清冽眸子绽着寒芒,似松针坚硬。

“为何不杀了他?”花无欢大步走来,边查看轩辕澈的伤势,边抽空问了一句。

“我留着他还有用处。”唐风华低眸望向昏迷的轩辕澈,心中隐隐一阵抽紧。她行动前便知此举风险很大,轩辕澈一定也心中有数,只是料不到他竟会受这样重的伤。他的背部赫然显露五个窟窿,深可见骨,鲜血正急流奔涌,片刻就浸湿大半件帝袍,刺眼的艳红色交织明黄色,格外触目惊心。

花无欢动作利索地为轩辕澈止血,不急于救治,取出一瓶药散递给唐风华,道:“把药敷在你脖上的伤口。”

“他的伤势如何?”唐风华捏着药瓶,半晌又道,“先给他敷药。”

“他伤得太重,我得回太医院拿药箱。”花无欢不放心地看了看朱有成,扬声喊道,“来人!”

众侍卫闻声马上飞奔而入,见皇帝重伤昏厥,无不大惊。

“抬陛下到床上,我去太医院取药,去去就回。”花无欢临走前再叮嘱一句,“刺客虽已武功俱废,但也不可大意,速速绑起关押大牢,待陛下醒来再处置。”

一名领头禁卫指挥其他人照看皇帝,然后跟随花无欢离去。陛下遇刺受伤,在场的人都是关键人物,必须牢牢看住,万不可让任何一人趁机逃逸。

花无欢对于受监视不以为意,疾步而行。他并不在乎轩辕澈伤得多重,但风华的伤口还需干净的布带包扎。

寝房里人多杂乱,唐风华静等侍卫们善后完毕,才推椅到床前。

轩辕澈不知何时已转醒,趴卧着哑声道:“你们都出去。”

守在寝房内的侍卫遵命退到外间,并未离得太远。

“你觉得如何?”唐风华轻轻开口,伸手摸到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象。

轩辕澈面如金纸,满额满脸的涔涔冷汗,眼皮费力地动了动,又阖上,沙哑虚软地回道:“这几日我大概无法上朝了,你替我传口谕,宣明翰入宫,我要交代他一些政事。”

“好。”唐风华颔首,温声道,“你失血过多,别强撑着,睡会儿吧。”

轩辕澈含糊地“嗯”了一声,已经撑不住昏过去。

唐风华忍不住低低地叹息。

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如果明知他会受重伤,她还会不会做同样的决定?

恐怕还是会的,他因为对她有愧疚而奋不顾身,不管不顾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但她不能如此不理智。他若在皇宫遭刺客劫持,且不论之后的事态演变,单是这个消息传了开,他的君威便就荡然无存,而金朝威仪也将受损。

回想七年前的事,他亦是这样权衡轻重吧?

又一声轻叹逸出唐风华口中。她能理解当年他顾全大局,可是旧伤无法抹煞,她遭受的不仅仅是肉体之痛。

“风华…”白玉床上,轩辕澈声音微弱,呓语着,“不要写休书…”

唐风华微微怔仲。他梦呓的毛病又犯了?

“除了这件事,我都答应你…伤我杀我,都可以,惟独不要…”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大抵是精疲力竭,“撕了休书…我要撕了它…”

唐风华抬袖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菱唇轻抿,清美绝伦的面庞交杂着温软柔色与坚硬之色。那纸休书,她就放在银战甲里,那件战衣内有小机关,当年是放置机密军函之用,现今放了她和他的决裂证明。

花无欢返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替轩辕澈擦汗,手势轻柔,柔美的侧脸似含温柔情意。他停住脚步,漂亮的狭眸闪过一丝阴霾。

他可以不救轩辕澈,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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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深宵告别

轩辕明翰匆匆入宫,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即刻出面封锁消息,严令所有人不得走漏风声,对外宣称皇帝风邪入侵,需静养几日。

花无欢已替轩辕澈上药,按照正常药理的方式为他治疗。

夜未央,轩辕澈发起高热,面容痛苦地扭曲,额头烫得惊人。

“无欢,可有退烧的法子?”唐风华一直守在床边,不断换湿布替轩辕澈擦虚汗。

“天亮之后就会退烧,不用太过担心。”花无欢神情淡淡,收拾着药箱,没有看唐风华。

“是否还会再度发热?”唐风华追问。轩辕澈重伤,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撇开种种恩怨不说,此次是她挑起事端,因休书一事意外地引出朱有成,又决然毅然出手偷袭,令轩辕澈无辜承担了风险。

“也许。”花无欢答得模棱两可,低垂的俊美面孔几乎没有表情。即使是宫中御医来诊治,也同样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惟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留了一手,并未拿出珍藏的良药给轩辕澈服食。他不是要轩辕澈死,只是要他康复得慢一些。海岛战役在即,只要轩辕澈缠绵病榻,他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解决宿怨。

唐风华轻皱眉间,手心贴在轩辕澈的额上,感觉到滚烫的温度透进她的皮肤,不由心沉。朱有成的爪功狠辣非常,轩辕澈不仅失血过多,且伤及内脏,这比受内伤更棘手。

“风华。”轩辕明翰驱散外人,静静地走入寝房,温和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陛下一定能熬过去,他是意志坚强之人,这便是最佳的良药。”

唐风华点了点头,转过木轮椅,举眸道:“师兄,他养伤期间,朝堂的事就有劳你了。”

轩辕明翰清淡微笑,颔首应道:“是我份内之事。”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她这话似极一个贤内助的态度。

唐风华回以一笑,转而对花无欢道:“无欢,你派人去曲山找尚无邪了吗?”

花无欢这时才抬起脸来,低沉回道:“陌琛自告奋勇地去了,我相信他有能力带回尚无邪。”

唐风华略略沉吟:“尚无邪的做派虽是亦正亦邪,但她待轩辕澈情深义重,应该会尽快赶回来,只是不知她为何急赴曲山。”等尚无邪回来,她就能看见风潇潇,盼了多年,如今却有些情怯了…

花无欢走近她,轻拍她的肩头,给予她无言的支持。

“王爷!风小公子要见风姑娘,是否放行?”

外面忽然响起禀告声,夹杂着小孩儿的呼喊,“娘!娘!你在不在里面?”

轩辕明翰亲自出去领唐柏,唐柏一入内,远远看到他娘,立刻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娘,紧张兮兮地望着她缠着布条的脖子,小声询问道:“娘,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殿里突然多了好多人,还不让我进来,是不是他们欺负娘了?”

“不是。”唐风华摸摸儿子嫩滑的脸蛋,温颜笑道,“你别紧张,娘只受了点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

唐柏拍了一下小胸脯,呼出口气,道:“还好还好,我最怕看见娘受伤了。”

他放下心来,眼睛开始四处转,瞄见白玉床上的人,疑惑道,“娘,轩兄为什么睡在我们的床上?”

唐风华还未回答,轩辕明翰插言道:“他受伤了,需要休息。柏儿,你陪他一起睡可好?”

唐柏皱起两道小剑眉,爬上白玉床,小心翼翼地不压着轩辕澈,嘴里喃喃道:“怎么轩兄和娘都受伤了…”

他学着他娘的样子,伸手摸一下轩辕澈的额头,哎呀惊呼,“好烫!他发烧了!”

轩辕明翰凑近,瞥了一眼轩辕澈无意识攥紧的手,温声道:“柏儿,你握着他的手。”

唐柏不解地疑问:“为什么要握轩兄的手?”

“他流了很多血,没有力气,你分些力气给他。”

“哦…”

唐柏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掰开轩辕澈的手指,轻轻握住他的手掌,软软哄道:“轩兄,你好好睡,睡醒就好了,我给你打气。”

轩辕澈似乎听见,指节微动,反握住唐柏的小手。

唐柏很欣慰,乖乖躺在他身边,絮絮念叨:“我陪你一起睡,你就不会做恶梦了。平常我做恶梦的时候,若娘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你别皱眉头,这里还有小花师父在,你的伤很快就会好。”

花无欢闻言,轻轻垂下眼帘。他有负风华和柏儿的信任,但是深种他心底多年的仇恨,他定要解决。

轩辕明翰见床上一大一小的两人相依而躺,扬唇笑了笑,转身离开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