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迦摇摇头,颓然坐在龙椅上,刚刚上朝才积累起一点儿的精神,仿佛瞬间被打散了,眼神都有些浑浊,声音那么沉痛:“皇儿,芳菲她,芳菲她……唉,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都是朕,都怪朕,朕当初不该让她去参加辩经会的,明明知道有危险,可还是孤注一掷,以为朕能保护得了她……不料,朕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太子其实是知道的,都知道的。

这一次,芳菲再一次失去了她的孩子。

这一生,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孩子了。

他暗叹一声,想说几句什么好好安慰一下父皇,但觉理屈词穷,根本说不出来。儿子和父亲之间,有时,要沟通竟然是如此地艰难。

冬天已经来了。御花园里,一片凄风苦雨。

所有的妃嫔都藏在深宫里,不敢轻易地走动。就连最活泼的宫女,也再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平素私底下的娱乐八卦,更是不敢了。

唯有立正殿,因为隐隐飘出的香味,反而多了一丝暖暖的人气。

罗迦在门口停了停,一时,竟然不敢走进去。

这时,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声音,是琴声,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如烟雾一般,在屋子里回荡。

他迟疑一下,大步就走了进去。

软弱的温柔12

他迟疑一下,大步就走了进去。

立正殿的大堂里,铺着厚厚的虎皮地毯,那张漂亮又别致的花貂大裘摆在地上,一壁的火炉,温暖如春。而旁边的花瓶,都是珍藏的极品,真正的秦汉年代的精品花瓶,高大,古朴,素雅。别说放花了,单单这花瓶陈列在这里,便是极大的艺术和享受了。

这是自己给她的私房钱——以前收罗的精品里挑选出来,专门放在她的一间藏宝室里。

她平素是根本不会去动这些东西的,不料,今日却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出来。

一溜地,平素珍藏的干花。

一些很有造型的枝条。

然后,是一些扁平的叶子。

最别致的是案几上的小花瓶,里面插着许多青色的枝条——那是松针的枝条,冬日的偶尔的小花。

尤其是一个超级大花盆里,竟然是一颗被刚刚从泥土里拔起来移栽的高大的灌木,一人多高,挺拔在屋子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罗迦好生惊讶,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以为置身到了什么神话里的小屋子里。

但是,那个可以分发珠宝糖果,点石成金的老公公,或者仙女呢?

老公公当然是没有的。

只有仙女。

但是,花貂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的软裘,整个人,面色也是雪白的,脸却被身边的炉火映红,温柔,甜蜜,如一颗新鲜的苹果,将她病弱淹没。

她一身精美的内赏,梳理了一个很新潮很时髦的发髻,懒洋洋地,很舒适地端着热乎乎的燕窝粥喝一口,又放在一边,很惬意的样子,抱着一把古琴,见了他进来,就咚咚地,轻轻地拨弄一下琴弦,又放下,嫣然一笑:“陛下,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软弱的温柔13

见了他进来,就咚咚地,轻轻地拨弄一下琴弦,又放下,嫣然一笑:“陛下,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罗迦那一脸的憔悴,忽然松弛下来。跑过去就坐在她身边,心疼地埋怨:“芳菲,怎么不去躺着?要护养好身子……”

“都躺了两三天了。差不多了。而且,这里也是休息,又温暖……老躺在床上有什么意思?”她拍拍身下的花貂:“陛下,你忘了?以前说了,我们要穿了这个去雪地里玩耍的。现在,穿了在屋子里玩耍,又有火炉,怎会寒冷?你喜欢这些布置么?是张娘娘她们给弄的,现在要找花可真难啊……嘻嘻,找不到,便只好拿了一颗冬青充数,你看,是不是很气派?我发现,摆放一颗树木,比摆放大盆的花更加漂亮,你绝不觉得?”

她声音轻快,脆生生的,带着昔日的那种温暖的笑意。手指在琴弦上一划而过,悄悄地,贴在他的耳边,如一个小孩儿一般的说话:“陛下,其实,我知道御花园里哪里能找到花朵,她们不知道,她们都不清楚,嘻嘻……等过些天,我自己去寻……”

罗迦轻轻拿开琴弦,一把搂住她的肩头,仿佛搂着一个温暖的火球人儿一般,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笑容:“小东西,别弹这个东西,以后老了,会手指不灵便,御医说,这一个月,要好好休养着……”

小产,比真正的生产更加伤人。所以,更要好好地休养。

芳菲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微笑着放下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柔声细语:“陛下,你会弹琴,你给我弹一首曲子……”

罗迦笑着搂住她,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烦忧,郁闷,统统都消失了,一挥手:“拿朕的胡笳来。”

高公公小跑步地上来,递上胡笳。他很是意外,不知道帝后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有了雅兴。

软弱的温柔14

高公公小跑步地上来,递上胡笳。他很是意外,不知道帝后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有了雅兴。

但是,罗迦显然无意让他欣赏,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高公公赶紧退下。

充满青春和绿色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彼此相拥。胡笳响起,声音雄浑,高高低低,起伏不定。正是那曲着名的北朝民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吹草低见牛羊。

他的技巧并不高明,可是,却是典型的北国人的那种饱含了浓烈的情感,热烈,奔放,充沛而勇猛。芳菲躺在他的怀里,凝视着他的面容,仿佛那是一幅草原上流动的画卷,浩瀚的汉子,浩瀚的牛羊……

他沉浸在这种心灵的放松里,却感觉到颈子里湿漉漉的,却是她悄然爬起来,伏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亲吻——满是热呼呼的口水。

“小东西……”

罗迦失笑,一把拉住她,轻轻地反手就捞过来,她咯咯地大笑着倒在他的怀里:“陛下,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帅……”

“朕什么时候又不帅了?朕一直都很帅好不好?”他板着脸,一本正经,这时,才真正的彻底的放松。这个小人儿,——这也是他最愿意呆在她身边的原因。几乎每时每刻,无论遭遇了什么,她都会尽快地走出来,带给自己,带给他人,最大的愉悦。

鼓舞勇气,轻松生命。

他轻轻搂住她,竟然是软弱的温柔,也学她的样子,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小东西,朕真是喜欢你。”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陛下,真的么?“

“当然是……”他佯怒,“小东西,你连这一点都要怀疑?”

“嘻嘻,我当然要怀疑了……因为,你真心喜欢我,我们才好真正生一个小闺女嘛……陛下,我昨晚做梦了,这是第一次耶,梦见有一个小女儿了……”

张婕妤的下场1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陛下,真的么?“

他佯怒,“小东西,你连这一点都要怀疑?”

“嘻嘻,我当然要怀疑了……因为,你真心喜欢我,我们才好真正生一个小闺女嘛……陛下,我昨晚做梦了,这是第一次耶,梦见有一个小女儿了……”

仿佛一滴雨水沁入心底,温暖,湿润,他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的?你也做这样的梦了?”

她红了脸:“对对对,我梦见月亮坠入了我的裙裳……”

月亮入怀,必得千金。

他想起自己曾经也做过的梦,这一刻,竟然泪流满面,“芳菲,对不起,对不起……”

她柔声而怜悯:“陛下,那是意外,是一场意外……”

他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痛哭失声:“芳菲,都是朕的错……全怪朕……朕为了引出这一次的幕后真凶,彻底铲除神殿势力,所以,放任新雅等被大祭司抓走……放任左淑妃等……都是因为朕……不然,你绝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在君主的棋子上,每一步,都是精心筹划过的。

他向来是个善于布局的人,一步步,引人入彀。

主要是太想一劳永逸了。

主要是太希望真正结束这令人烦忧的一切了。

竟然忽视了——或者说,低估了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这些,他当着儿子甚至都不敢承认的情绪,可是,在她面前,却忍不住了。

因为,知道瞒不了她。

再孝顺的儿子,也是比不上贴心的妻子的。

她其实都是知道的,了然的,却不责怪。

也正因此,他更是难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侩子手,连续两次,剿杀自己的血脉于无形。两次,孩子都是间接地死于自己之手。

如果早知如此,就算不要胜利,自己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婕妤的下场2

良久,直到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芳菲才拿了锦帕,柔软地擦拭在他的脸上:“陛下,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的……你瞧,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都好端端的,以后,只会更好,越来越好……”

那声音响在耳边,软软的吹着气,就如她昔日的温柔和灵动,将内心的悔恨,冲刷得无影无踪。

罗迦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声音还是哽咽的:“好好好,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努力,这一次,朕哪里都不去了,每天在家里守着小闺女。”这一刻,他忽然变得自信满满的,贴在她的耳边,小小声的,“小东西,你放心吧。以后,我们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

她红着脸啐他一口,手悄然抚摸在他的那一小簇白发上,轻叹一声:“陛下,你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花发早生,坐在柔软的花貂上,真的是满心的疲倦,然后,又变得懒洋洋的,是那种获得解脱后的满心的舒适。

“陛下,你这些日子要多多休息,不然累了就会变老,老了就不帅了……”

他知道她希望自己开心,所以就竭力地配合着:“哈哈,那没关系,以后我们再生个儿子名字就叫‘好帅’,那别人看到朕就会说:‘好帅的父皇!……’哈哈哈……”

他到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情绪,仿佛是被她用一根线细细地拉扯着,以她的喜为喜,以她的愁为愁。如今,竟然有种雨过天晴的味道。

芳菲看着他,顿时柔肠百结。

他却兴致勃勃地:“咦,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陛下,你才闻到啊?”她嗔他一眼,仿佛:你的鼻子好聋这样的神情。竟然连这么熟悉的味道还要猜测?

罗迦失笑:“嗯,好香。獐子肉炖苹果干?”

张婕妤的下场3

罗迦失笑:“嗯,好香。獐子肉炖苹果干?”

“真聪明。陛下,是我亲自指点御厨做的,嘻嘻,一定也很好吃的。”

正说话间,传膳的宫女已经摆好了桌子。

这一日的菜品,特别丰盛。芳菲这些年入主后宫后,一直讲究节约,在膳食方面,并不特别的讲究排场,一切以舒适和美味、健康为主,所以,这一日罗迦竟然看到满满的一大桌子,琳琅满目,几乎多达二十几个碟子盘子。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北国的,南朝的,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一品翠鸡肚,是将鸡肉斩成块,装在猪肚子里,慢火细炖,香嫩软滑;和这道菜并列的,是拿手的苹果干炖獐子肉,浓香扑鼻,鲜而不腻。然后,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小菜,几乎罗迦喜欢的所有味道,全部一次性摆齐全了。

“陛下,我再一次知道做皇后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

“就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罗迦再一次失笑。

芳菲却一本正经地:“你看看这些,要不是皇后出马,谁能随意弄出这么多东西嘛。”

“哈,既然知道了好处,那就要做一辈子皇后。”

废话,不做皇后,难道还能做皇帝了?

众人见陛下这些天来,第一次笑容满面,都暗暗松一口气。尤其是张娘娘,一大早,就被皇后召来,安排了宫女们,细心地整理屋子,更换摆设,为她慎重的梳妆打扮。所有人都在伤心的时候,唯有她笑嘻嘻的,仿佛不以为然的样子,走出来,面对这一切。

若非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人,岂能如此洒脱地走出来?

也因此,她更是同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谁说做了皇后就高枕无忧了?也更是佩服她,短短几年的磨砺,当初任性嚣张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如此成熟,肯替他人着想了。

张婕妤的下场4

罗迦挥手,心情奇佳:“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用膳,今日不用你们服侍。”

“是。”

宫女们次第退下。

芳菲坐在暖和的案几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惊奇地扬起眉毛:“陛下,她们都走了,你今天服侍我么?”

罗迦拿着饭碗准备盛饭,见她如此,笑道:“小东西,朕很累啦,又要服侍你,就更了,这样吧,不如你夸我两句,或者给个什么奖励,朕就又有劲了……”

芳菲:“陛下,要夸奖你么?!”

罗迦停止了盛饭的手,期待地看着她:“嗯。”

芳菲:“陛下,你家皇后长得可真漂亮啊……”

罗迦扑哧一声,笑得几乎要从桌边跌下去。

芳菲埋怨地,赶紧伸手去护住自己的饭碗:“陛下……笑可以笑,可是,别喷口水呀……唉,好多口水……好好的一碗饭啊,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罗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顾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小东西,吃多点,让身子早早地好起来。”然后,又帮她盛饭,舀汤,服侍得周周道道。

她温柔地依偎着他,凝视着他服侍自己的这一刻:那么耐心,细致;他已经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怜惜着自己病弱的妻子。

这些事情,他一生中本来都不会做,也不会遇到的;但是,他现在做了,做得这么仔细,那么认真,甚至充满了一种纯洁而新奇的乐趣,甚至比其他的男人都还做得好。

两个人吃饱了,坐在火炉前,懒洋洋地,彻底地放松。

对面就是那棵一人多高的冬青树,让整个屋子仿佛渗透了无穷无尽的绿色和生命力。这时,罗迦才慢慢道:“芳菲,朕考虑,这些日子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祈祷天地,保佑平安。”

张婕妤的下场5

芳菲心里一震。只要听到跟“祭祀”有关的字眼,都会心惊肉跳。

但是,肩头却被陛下搂得更紧了,声音充满了镇定的力量:“芳菲,你放心,只是祭祀山川,祈祷平安。”

她略略松一口气,心里却更是沉重。平城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劫,士农工商,都受到极大的震动,不安抚一下人心,实在也是说不过去。

“皇儿说,他愿意做‘牺牲’……替朕祭祀……”

芳菲再次震撼。

竟然是太子做“牺牲”?

“本来,朕是在考虑下罪己诏的,但是,皇儿今天在金銮殿上,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朕,唉,朕一时软弱,只好让皇儿替朕分忧解难……”

芳菲忽然想起当时在辩论上,殿下曾经提到的“商汤为牺牲”之事,看来,太子这一想法,竟然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早已深思熟虑的。

她心里酸楚,因为自己,不止陛下,甚至太子,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罗迦见她的神情凄楚,刚刚的喜悦和欢乐都不见了,他笑起来,搂住她:“芳菲,你别担心,一切还有朕在后面呢。”

她很想问一句,元凶抓住了么?

可是,却问不出口。

显而易见,陛下也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天,他给她讲了许多事情,包括东南西北的情况,流民,受损程度,但是,绝口不提元凶是谁。

她也在狐疑,那个敢于攻到平城来的人,究竟是谁?

“芳菲,你这些日子,就是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我知道,陛下,你尽管放心。”

她答应着,正要起身,和陛下一起就寝,却听得外面高公公的声音,微微有些着急:“陛下,是军机处送来的紧急军情。”

“马上送来。”

张婕妤的下场6

“马上送来。”

高公公递上军机处送来的奏折。

罗迦一看,面色也并无什么大变,只淡淡道:“马上让军机处转交李将军,让李将军全权处理。”

“是。”

高公公一走,芳菲才立即接过那紧急奏折,原来,是这一次出逃的元凶,出了城,和齐国的皇帝相勾结,两军汇总,号称20万大军,要替天行道,“铲除妖孽”。

元凶是谁,不言而喻。

跟她昔日的猜测,是完全吻合的。

难怪陛下会提出大规模的“祭祀”——大动之前,必然大静。

PS:所谓“牺牲”和“罪己诏”,在帝王用来,性质都差不多,都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史载大禹登上帝位后,有一次看见犯罪之人,就伤心地哭了起来,左右问其故,禹回到说:尧舜之时,人民皆用尧舜之心为心,跟尧舜同心同德;而到了我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跟我离心离德,所以很是悲痛”。

生活在原始社会末期的禹见民心涣散,很是深感内疚,认为自己没有当好这个首领,于是自责。所以,就下罪己诏,让上天降罪于自己,而宽恕人民。

再者商灭夏后,适逢商连年大旱,五谷不收,负责宗教祭祀的大臣说,要用人为牺牲,向上帝祈祷求雨。商汤就布告天下,安抚民心,史称《汤诰》。在告示里,商汤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过错,认为:“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意思就是说,千错万错,都是我商汤一个人的错,有什么灾难,请降临在我的身上,不要祸及我的人民。商汤仁慈,并不用活人祭祀,而是自己“剪发断爪”,身为“牺牲”,在桑林中祈祷,“以六事自责”,说:“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敬,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民大悦,雨亦大至。

张婕妤的下场7

可是,太子做了“牺牲”,就真的能够安抚陛下一直沉浸在命运诅咒的迷梦里,不能自拔的那种深深的恐惧?

罗迦见她的神情凄楚,刚刚的喜悦和欢乐都不见了,他笑起来,搂住她:“芳菲,你别担心,一切还有朕在后面呢。”

她很想问一句,元凶抓住了么?

可是,却问不出口。

显而易见,陛下也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天,他给她讲了许多事情,包括东南西北的情况,流民,受损程度,但是,绝口不提元凶是谁。

她也在狐疑,那个敢于攻到平城来的人,究竟是谁?

“芳菲,你这些日子,就是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我知道,陛下,你尽管放心。”

她答应着,正要起身,和陛下一起就寝,却听得外面高公公的声音,微微有些着急:“陛下,是军机处送来的紧急军情。”

“马上送来。”

高公公递上军机处送来的奏折。

罗迦一看,面色也并无什么大变,只淡淡道:“马上转交李将军,让李将军全权处理。”

“是。”

高公公一走,芳菲才立即接过那紧急奏折,原来,是这一次出逃的元凶,出了城,和齐国的皇帝相勾结,两军汇总,号称20万大军,要替天行道,“铲除妖孽”。

罗迦冷笑一声,好一个替天行道。

果然是三皇子,他竟然已经彻底反叛,不屑一顾了。

芳菲也看出了这一点,手心变得汗涔涔的,陛下日夜提防的问题,终于再次发生了。他本是抱着仁慈的心态,宽恕儿子。毒杀太子那么罪大恶极的行为,都只是发配了事,不料,三皇子竟然卷土重来,而且,里应外合,内里勾结朝臣,外面勾结敌国。

“陛下,这奏折上说,齐国率军的是高焕。高焕是谁?”

张婕妤的下场8

“陛下,这奏折上说,齐国率军的是高焕。高焕是谁?”

“齐国最有名的将领。当年曾和朕的父皇大战一场。不过,朕却尚未和他交过手。”

芳菲十分好奇,能打败太上皇,那个高焕肯定非等闲之辈。但是,这样的一个将军,竟然因为“替天行道”来攻打敌国,岂不是很滑稽?

罗迦沉声道:“现在齐国一团内乱,齐帝宠信小怜……”

仅此一句,芳菲立即明白了。

一定是小怜怂恿齐帝。小怜,林贤妃,张婕妤,她们才是真正的三方勾结。这三个女人,为了置自己于死地,不惜煽动了大规模的暴乱和冲突。尤其是齐帝,那肯定是小怜煽动的,在这两个荒唐的眼里,战争,就如一顿家常便饭,至于战争的后果,是不会考虑的。

她微微有些紧张:“陛下,李将军有准备么?”

“也罢,朕早就觉得齐国是进军中原的第一块绊脚石了,趁此机会铲除了,也算是一劳永逸。”

芳菲一时无法做声。但觉这样的日子,永远充满了血雨腥风,不知何时才能到一个尽头。

罗迦却精神振作:“芳菲,你不要担心。就算齐国不来招惹,朕也想做掉他们了。这一次,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她眼前一亮:“陛下,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出征。”

罗迦失笑:“你还是老老实实养伤,不到真正决战的时候,朕是不会轻易御驾亲征的。”

这倒是。

掖庭狱。

这里,关押的向来都是宫廷里犯罪的女眷。

但是,这些年来,其实很少有女眷真正被关押进去。罗迦的后宫,别说佳丽三千,就算佳丽三百都不曾达到过。这些年,更是只有几个老“佳丽”和左淑妃,张婕妤了。只芳菲一人进过冷宫,其他女子,一直相安无事。

张婕妤的下场9

芳菲有感于此,倒真的第一次觉得陛下的后宫其实蛮凋零的——年轻不育的女子,几乎早已陆陆续续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其他生育了的,都去了封地,左淑妃身份特殊,一直居于玉堂;

唯有她张婕妤!

起码十年内,这里第一次充满了人气——说人气,是因为被关押进去的人实在太多了。熙熙攘攘的。几乎整个琉璃殿,从上到下,无一人例外。

宫女们生平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一个个胆战心惊,整天哭哭啼啼。

相反,倒是张婕妤,一直冷静得出奇。

近一个月了,她几乎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整天闭着眼睛。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就连小飘等人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三堂会审即将开始。

这是秘密的一次审讯,只会有寥寥几人参与。

这一日,一行人悄悄地走进掖庭狱。

张婕妤本是一直闭着眼睛,恍若不闻慢慢临近的脚步声。小飘跪在她身边,轻轻地提醒她:“娘娘,皇后来了。”

外面监狱里,已经跪下一地:“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饶命……”

“请皇后娘娘恕罪,请娘娘饶恕奴婢们……”

芳菲看一眼那些抖抖索索的宫女。她们好些人,并非张婕妤的亲信,而且,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婕妤的所有策划,根本不会让她们参与,但因为在琉璃殿当差,自然一个都跑不了。

她看了看,一挥手:“来人,将这八名宫女全部带下去,放到其他宫室当差……”

“是。”

众人见竟然能够获释,真是想不到,一个个跪下去,再次叩头:“多谢娘娘i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