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

这声音在喉头滚了一下,他大踏步地就走了。

————PS:今日到此。

大婚1

这是一个非常明媚的日子。

一大早,通往昭阳殿和琉璃殿的路上,花团锦簇,芬芳扑鼻。这里,将是今晚要迎娶的两位美人的新的居所。虽然乙浑不可一世,但是,毕竟有先帝的遗诏在先,李银屏订婚在前,所以赐居昭阳殿,而乙浑的小女儿乙氏则赐居琉璃殿,昔日,这里都是宠妃们的居所。

宫里内外,喜笑颜开,艳丽的红色灯笼,绣球,妆点得整个皇宫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欢声,到处都是喜庆,宫人们也都穿着红色的喜庆的衣服,来来去去,都说着吉祥如意,百年好合之类的话语,俨然将昔日的丧事阴影,一扫而光。

芳菲起得很早,这一天的仪式非常复杂,虽然不是娶皇后,但是乙浑和李将军是何等的面子?这番架势,几乎不输于皇后了。

盛宴开在玄武殿外面的空旷坝子上,席开一百零八桌,但凡宗亲贵戚,命妇朝臣们,都有列席。

盛宴的菜肴,名单,全是王肃和李奕负责的,那些外部行礼的关键,如何纳礼,问采,迎接,都是二人安排的。

但是,由于后宫和外面的距离,他们始终没有和冯太后照过面,所有的安排,传递,都是专门的司礼太监负责的。

后宫和朝堂,表面上,都在皇宫里,但是,真正的距离,则隔着千里万里。举例说吧:很多嫔妃的父亲,兄弟都在朝堂任要职,每天都会上朝奏事;但是,一家人彼此要见面,却是绝无可能的,很多嫔妃,几年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家人,要探亲,是有非常严格的规矩的。

要是外臣可以自由出入后宫,岂不是乱了套?

否则,也不会让宫里的男子,除了皇帝外,都是太监了。

这一次是特殊情况,二人入宫筹备宴席,几乎算是要功成身退了,所以特意来求见冯太后。

这也是外臣第一次见到冯太后。

大婚2

芳菲感激他二人的救命之恩,又见他二人安然无恙,想起昔日在北武当的故人情谊,真真是有点欣喜,急忙命人赐坐。

二人坐下,但见太后身子已经好了,就连额头上的疤痕也淡了,都很欢喜。

但是,这种欢喜却是短暂的,毕竟,这里不是北武当,昔日可以直呼其名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煌煌深宫,只有上下,尊卑,却没有朋友,也不会允许朋友的存在!

王肃的脸色很快变得很难看。芳菲察言观色,温和道:“王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肃愤愤的低声道:“现在乙浑把持朝政,大肆欺压汉人,一切,都颠倒了,奴隶们稍有不满,他便会重重处罚……而陛下,也任他们为所欲为……唉……”他流露出非常的失望,是对弘文帝的失望。

芳菲尚未回答,李奕咳嗽一声,阻止了王肃往下说。

芳菲心里不是不震惊,但是,此时,根本是无能为力。她何尝不知道?王肃等南朝之人,向来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罗迦在世时,一度振兴太学,重用汉人,他们都看到希望了,现在,罗迦驾崩,太子继位,鲜卑大臣把持一切,几乎是全面彻底地将汉人打压下去了。

她暗叹,弘文帝并非是任乙浑等为所欲为,但是,当务之急,他能干什么呢?

这些话,她没法和王肃等讲明。

而王肃等,又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向弘文帝施加一二。

此时,弘文帝需要的,根本不是压力。

而且,天师道人转达通灵道长的嘱托时,一再提起,自己此时决不能出手——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她想,通灵道长担忧的固然没错,但是,殊不知,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能力,自己内无亲族可以仰仗,外无大臣可以结交,唯一个李大将军,也算是弘文帝自己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大婚3

她虽然无法,也并不责怪,目光又转向李奕:“李奕,你呢?你又有什么消息?”

李奕十分谨慎:“太后深居宫中,有些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芳菲忽然有些感激他,并非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自己的命,而是他这样的态度。她笑起来:“这一次,有劳你们二人了。”

王肃还要说什么,但见太后如此,也说不下去,只得起身告辞了。

芳菲见他二人黯然离开,深知,他们本是抱着希望而来,此时,却失望地离去,心里也颇不是滋味。纵然回报救命之恩,自己也该回报一下,但是,此情此景,自己哪里有什么回报的余地?

二人刚走,张娘娘就来提醒:“太后,吉时要开始了。”

她站起来,外面乐声阵阵,两家的美女已经送到。

侧面,是弘文帝。

大太监王琚喊一声:“陛下驾到。”

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去:“参见陛下。”

“众位爱卿平身。”

弘文帝换了一身大红的喜服,骑在马上。他面上竭力露出满意的笑容,群臣看去,但见新帝神采奕奕,北国的新君,如此的高大英俊,仿佛对于自己的这两房妃嫔,无比的满意。

乙浑在人群里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又有太监通传:“太后驾到。”

这是“火殉”未遂之后的冯太后,第一次在群臣面前露面。她一身盛装,但是,颜色,首饰,都非常素朴,故意打扮得非常老气。

自己是“婆婆”了——一个迎接儿媳妇进门的女人了,有什么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儿媳妇抢风头呢?

她缓步走到高堂。

群臣显然对这样的“冯太后”感到十分满意。尤其是乙浑,在弘文帝纳妃的事情上,他完全知道冯太后的态度——冯太后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大婚4

冯太后已经完全失去了昔日尖牙利齿的冯皇后的凌厉。

他和源贺等人曾经私下讨论过,昔日,有先帝撑腰,那个女人自然无所顾忌。现在,她当然不敢作威作福了。

这是他们乐于看到的情况。

群臣再次跪下去:“参见太后。”

“平身。”

弘文帝也迎上去,行的是儿子拜见母亲的大礼:“儿臣参见太后。”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口称“儿臣”——可谓将鲜卑人的孝顺的风范发挥到了极点。

二人的目光相接,芳菲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他大红的袍子,面目非常精神,带着镇定的笑容——仿若28岁时候的罗迦。时光仿佛在倒流,弘文帝,他也是那么好看的一个男子。

某一刻,芳菲心里忽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竟然真的希望他是自己的儿子!

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儿子,那该多好?

芳菲微微一笑:“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吉时已到,马上就要行礼了。”

弘文帝十分恭敬:“太后,请。”

芳菲上前,端坐在正中。旁边空着的座位,是罗迦的。

后面,是北国列祖列宗的灵位。

她低下头,忽然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枚红宝石的戒指,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痛。

两名新娘子都蒙着大红的盖头,新帝,就站在她们旁边。

米妃等人则也都盛装,喜气洋洋地恭贺着。

三人站定,向太后行礼。

这其实并非是拜堂,因为拜堂没有三个人拜的,只是一种r特殊的纳妃仪式罢了。鲜卑人在这种礼仪上,向来不伦不类。

芳菲忽然觉得十分荒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弘文帝说他是玉石图章,自己何尝不是?

如一个摆设,在这里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可是,这样呆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大婚5

她心里暗暗地对罗迦说:“陛下,我这也是为你做了一件事情了,我真是希望新帝早早有后,以后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礼官已经托了盘子过来,大红的丝绸缎面上,是两把翠绿的如意,一红一绿,映衬得十分晶莹夺目。

芳菲拿起来,递过去,一人一把,说些吉祥的话。

两个新妃跪下去向太后请安。

芳菲温和道:“都起来吧。”

然后,婚礼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众人当然不敢去闹皇帝的洞房,两位妃嫔,便一个被送回了昭阳殿,一个送去了琉璃殿。

按照规矩,新帝这一日,该去昭阳殿,明日,则去琉璃殿。

盛宴开始,群臣们大吃大喝,东阳王、乙浑等老臣自然要来敬酒。芳菲略坐了一会儿,敷衍了几句,便回了慈宁宫。

此时,天色已晚。

芳菲重新回到安静的慈宁宫,伸了伸懒腰,但觉腰膝酸软,这一阵的忙碌,终于过去了。

她刚坐下,喝了一杯清茶,红云通传:“陛下和两位娘娘来给太后请安。”

芳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份的麻烦——鲜卑人讲究孝顺,把母亲看得很高——但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庶母,有什么必要还要新婚夫妻来参拜?

难道她们此时不该是去洞房花烛么?

她无暇多想,因为弘文帝已经带着一帮子人来了。

这一次,盖头已经取下来了,新娘子们全是鲜卑人的传统打扮,高龄窄袖,满头的辫子,各自配戴着相应级别的嫔妃佩带。

三人都跪下去:“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两位妃子站在一边,弘文帝站在一边,彼此之间隔着一点距离。那站立的姿势和彼此的位置,都很奇怪。

不是新婚夫妻,而是三个彼此不相熟的陌生人。

大婚6

芳菲这还是第一次目睹二人的真容,两个人都是十六岁年纪;但见李银屏面容娇小,身子玲珑,但是十分怯弱,仿佛身子不太好的样子;而乙氏则身材丰满,十分妖娆艳丽。本来,乙浑的儿女,相貌都比较粗陋,因为他和原配的相貌都不太好;倒是十几年前掠来一个姿色出众的小妾,生了这么一个漂亮女儿,跟昔日三皇子娶的她的姐姐柔福,简直不像是同胞姐妹。

乙浑对这个女儿看得很宝贝,许多名门望族来求亲都不允,直到看到新帝登基,立即觉得机会到了,马上把女儿送进宫来。

二人当然早就从各自的家族口里听过太后的事迹:为先帝投火殉葬的贞洁奇女子,她的故事,已经在北国流传开去。

乙氏悄然地打量着太后,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是年轻许多。

她想起父亲的叮嘱,这个女人并非善类——难道真的并非善类?因此,她的态度,更是恭敬。完全做足了儿媳妇的礼仪。

李银屏和她的姐姐完全不同,她对新的太后,也不曾有任何的亲近,只是怯怯地站在一边,基本上看着乙氏做什么,她才做什么。

芳菲暗叹一声,竟不料,李银屏是如此一个胆小的姑娘,只这一眼,便知道,她远远不是乙氏的对手。要指望她今后成为弘文帝的好帮手,只怕是不现实的。

对于这桩婚事的期待,心里又凉了一层。

她不经意地看一眼弘文帝。弘文帝保持着寻常男子的神态,说不出到底是欢喜还是其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礼物,红云和红霞分别给了二人:“这是太后的赏赐,恭请二位娘娘收下。”

“谢太后。”

又有宫女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寓意着“早生贵子”的吉言。

新人们每人抓了一把,放在衣兜里。

大婚7

弘文帝也抓了一把,对于他这个“大龄青年”来说,不止是群臣,就算是冯太后,也真的很替他操心了。

他听得自己的“继母”的声音那么温和:“祝愿陛下和各位娘娘早生贵子,早早为我北国确立继承人。”

“多谢太后吉言。”

“你们下去吧,良辰吉日,也不要耽误了。”

二人莺莺燕燕地谢过,被各自的宫女搀扶下去。

众人一走,张娘娘等心腹宫女,见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们也很开心,说了些吉祥的话,只希望太后从此能够振作起来。

“太后,两位娘娘生了小王子后,就有得忙了。”

她一怔,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任务:是要做保姆的——先皇有遗嘱,要让自己负责教导弘文帝的儿子们。

这显然是无意废黜北国的“杀母立子”的基本国策。这也是罗迦给自己安排的一个安全筹码:抚养未来的小太子,是巩固自己地位的最大的王牌。

但是,到底是哪一个倒霉的妃嫔会先给弘文帝生下儿子?

芳菲此时已经十分疲倦了,对张娘娘等道:“你们也都下去吧,你们也累了。”

宫女们,张娘娘等,都退下去,因为新帝赏赐了酒菜,冯太后规矩不那么严格,她们都获准出去吃喝、玩纸牌了,也算是一次盛大的节日。

就在宫女们在前面的大堂里酒令助兴,不亦乐乎之时,谁也不知道,弘文帝留在后面,侧翼的柱子完全遮挡了他的身影,四周,逐渐地安静下来。慈宁宫如此的冷清,一道大门,将它和外面的热闹彻底隔绝,连群臣们宴饮的欢乐,乐队的扰攘,都无法传进来。

四周静谧。

弘文帝从柱子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他的脚步非常轻,就如一只在雪地上行走的野狼,提高警惕,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的痕迹。

大婚8

太后的寝宫,门是开着的,那是春日的暖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寒意。

天色已晚,黄昏血一般的残阳,已经消失了最后的一抹残红。

屋子里还没点燃蜡烛,幽暗的光线里,她就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显然不知道还有人在这附近。

他再悄然地往前一步。

就只有二人面对面地,只是,她坐着,他站着。

她的神情已经非常慵懒,一身太后的盛装,仿佛让她平白地老了十岁,但是,他能非常清晰地看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发出一种莹白的柔光。

自己曾多少次,多少次地在太子府握过这双手!

他久久地站在这里,仿佛能够面对这样的光芒,远远胜过洞房之乐。

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加剧的——也许是从未消失过的。只是,在这些日子以来,在每一个相处的细节里,就如一条在冷水里挣扎的鱼,拼命地想要靠近另一处的温暖。

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足以信赖的温暖。

但是,自己呢?自己也是她唯一的温暖么?

心里忽然兴奋起来——就如在太子府的那些日子,毫无芥蒂,整日都是笑声,无忧无虑。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此时,便不再有了。

逝水年华,都败给了天意。

此时,他那么坚定地相信——她也是记得的,一定还记得当初的一切。

下棋,画画,弹唱一些奇奇怪怪的调子——风那么轻,云那么淡,太子府的暖阁,那一对吃饭的鸳鸯碗——

他的心跳得几乎要滚出来。

他悄悄地,竟然再走一步。

不知道是想干什么——或许是唱一支曲子,或许只是为了再下一盘棋。或许是再一起吃一顿饭,或许是听她再一次娇嗔的,嗲嗲的:

大婚9

“殿下,你要让着我,我还不会嘛……”

“殿下,今天是白切鸡,猪肝粥哟……都是我亲手做的……”

“殿下,你看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殿下,你说陛下会不会杀我?他会不会是骗我的?”

“殿下,只有你才不会骗我,我知道,只有你待我好……你送我的苹果,我一直留着,一直都有留着呢……”

“殿下,我不收钱的,给你治病,我永远不收钱……嘻嘻,人家喜欢嘛,就喜欢不收你的钱嘛……”

……

他的心跳几乎要涌出胸腔,在脑子里轰鸣,万马奔腾,几乎要向空空的酒杯吐出一颗心来。

仿佛一切的束缚都消失了,心里压抑的一切恶魔,统统都要释放出来。

只要共她,一起经历。

那些奇异的心情。

也许是那细微的呼吸声,开始慢慢地转为沉重,急促。

芳菲忽然睁开眼睛,当看清楚对面的人时,微微有些诧异。

光线已经有点暗淡了,芳菲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色,却奇异地不安,仿佛听到他的心跳,或者自己的心跳,那么快,那么乱,如有人在黑夜里拼命地擂鼓。

她立即伸手,去旁边拿烛台,想要点燃蜡烛。

但是,火折子一时不在顺手的位置。

她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其实残阳还在,只是被树荫遮挡了,满屋子的血红。

声音语无伦次的:“这天色,黑得怎么那么早?都要到春末了……”

春末。

春天还未开始,便已经过去了。

他心如刀割,自己也不知道在悲哀什么,为自己?为她?

那是一根弦,在心底生生地被拉断——自己和她,总是这样被拉断,先是父皇,接着,是彼此的身份,地位,悬殊的差异,永远,都有那么多的阻遏——

大婚10

母后和儿子之间!

新帝和嫔妃之间!

这一生,都在承受着命运无情的摆布。

不知道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才能斩断这些无形的可怕的枷锁。

“陛下……”

“芳菲!”

芳菲!

芳菲!

他竟然叫自己芳菲!

这是大逆不道的。

芳菲手一抖,烛台差点掉下地去。

脚步不自禁地往后退,仿佛嗅到了某种危险信号的小动物。

“芳菲……我……”

也不是不知道的,当日刺客追杀,他如何地舍身相救!

陛下立遗嘱时,他如何地谎称生子,让自己逃过一劫。

这些,罗迦都是一再提到的。

但是,她时刻提醒的是:他骂我,他不许女人干政,他是我的儿子!

这三个条件,远远地,将自己安全地和他隔离。

不如此,便不能让人生平静。

她恍惚中,甚至忘却了,他是如何地圆谎——如何敷衍那些大臣们——他的儿子呢?

她嗫嚅地,忽然问:“陛下,是你的哪个妃嫔怀孕了?”

怀孕?

他完全忘了这档子事情——其实不是忘了,而是一回来就解决了:那个无名的妃嫔“流产”了,那么简单的事情。皇帝要隐瞒某些事情,并非是做不到的。而且,“杀母立子”,妃嫔们避孕,打胎是常事,不足为奇,群臣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只是,芳菲,她竟然在此时提起这件事情!

他没有儿子!

他什么都没有,而且,此时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什么也不想关心!

他的声音更是低沉,脚步,又接近一步:“芳菲……”

她猛然惊醒,声音提高了:“陛下,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你大喜!”

今日你大喜!

大婚11

今日你大喜!

他也梦醒。

黑暗,遮挡了他满脸的泪水。

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仿佛一头在黑夜里疲惫了许久的野狼。有一瞬间,芳菲觉得他的目光灼灼的,带着一种绝望的黑暗,就如自己在北武当的时候看到褐马鸡时,和李奕,通灵道长等曾经讨论过的:

你喜欢褐马鸡还是野狼?

没有人喜欢野狼。

弘文帝,他此时可是鲜卑族里的一头野狼?孤独,寂寞,无助,前面有如狼似虎的权臣,后是进退不得的后宫!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沉沉的声音:“多谢太后这些日子为朕忙碌,操心。”

她一定神,已经和他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弘文帝欲言又止。

芳菲压低了声音:“陛下,都到今日了,你务必要把一切做足。”

他心里一凛:“朕理会得。太后,告辞了。”

他走出去,刚一出门,身后,芳菲亲自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