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元摸一下他的手,就如摸着一个冰块,吓得尖细了嗓子:“陛下……您醒醒……快,你们快点……”

侍卫们卯足劲,飞奔起来。

终于冲进了玄武宫。

魏启元尖声惊叫:“来人,快来人……快叫御医……把御医全部叫来……”

玄武宫的众人,从未见魏公公如此惊慌失措。

“陛下……陛下,您醒醒……”

四周急促的脚步声,围上来的伺候太监,侍卫们。

弘文帝被放置在座塌上,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冰凉。

“陛下,您醒醒……”

“快点灯……生火……快生火……快点……”

众人惊呆了,朝阳那么明亮,为什么要点灯?而火盆,一时也找不到,因为是来避暑的,夏日里根本没有准备火盆;再说,弘文帝登基以来,可是牢牢记着祖宗家法,纵然在平城的冬天,皇宫也是不生火盆的。他从来不是一个一心享受之人!

杀心10

弘文帝双手乱挥,拼命地嚎叫,眼前一片暗黑:“快,点灯,点灯……朕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到……”

众人手忙脚乱地,急忙去拿了灯笼点上,一只临时找来的火盆也仓促燃烧起来。

灯笼亮晃晃的,弘文帝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整个意识都是混沌的,寒冷刺骨,爱和恨,煎熬和痛苦,都不见了,统统都消失了,声音低沉如暗夜的嚎叫:“快,点火……点火……你们为什么不点火……好冷,冷死了……快,天黑了……为什么天黑了也不点灯……”

“陛下……已经点了灯了……”

“胡说……”他劈手就伸过去,灯笼被踢翻,他痛苦得浑身痉挛,仿佛黑夜里,一条铁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太久的压抑,太久的痛楚,政治上的战战兢兢算计,情感上的孜孜以求幻灭,生命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所有的爱,完全失去了。

就如一个人失去了支撑,成为了稻草人。

彻头彻尾的倒下去,连插在土地上的木杆都被抽掉了。

两名太监抢上来:“陛下……天啦……陛下浑身冰凉……”

魏启元急得双腿发颤:“不好了,御医呢?御医为什么还没来……”

“快,快送陛下回去……叫御医,快叫御医……”

御医们匆匆地跑来,为首的正是胡太医,一抓住弘文帝的脉搏,立即惊呼起来:“天啦,陛下……”那是冰块,几乎如模住一块万年的玄冰,浑身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热气。“不好,陛下是寒气入骨……快,拿被子,越多越好,火盆,散寒药汁……立即准备!”

他摸下去,弘文帝的四肢,几乎要僵硬了。仿佛马上就要死了。弘文帝要死了。

“你们难道平素没有发现陛下受寒了?”

可是,此时谁敢答应?一众御医,太监们,忙得人仰马翻,玄武宫,一片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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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出面1

外面,翻天覆地。

密室,却彻底安静下来。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门口,阳光从爬山虎的层层叠叠的绿叶里照射进来。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突如其来的煎熬,从身子,到心灵,从儿子到妻子,命运,家事,江山……是的,帝王无家事,于一般人而言,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到了皇宫,便是天大的事情。

就如暗夜的蝙蝠,第一次走到阳光下面。罗迦睁开眼睛,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就连头发,也花白了一大半,长长的,形如一个野人。

一个孤寂而落拓的老人!其时,他才不过刚四十出头而已。

盛年而衰,死而不僵,人生,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件事情更加可悲?

他久久地凝视着阳光,摇头,自己,就如一个不能走到阳光下的人。也许,自己不出去,儿子,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样可怕的悲剧?也许,自己永远不出去,芳菲,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样轮回的怪圈?

可怜的儿子!可怜的芳菲!

她不爱他!

他非要逼迫她爱!

儿子从来没有爱,所以,才非要得到爱。而且,固执地认为,那爱,本来就该是他的,是别人掠夺了他,如今,他只是来收回去——性烈如火!

韬光养晦的背面,是如此性烈如火的一个男人!

儿子如此!这是自己以前根本就不了解的,也不能相信的。

每一个人,都有两面性!

毕竟,儿子,他不是个穷凶极恶的野心家,也不是暴虐狠毒的孤家寡人——因为心底还存着温暖,才渴望着那些美好的情感。

人,缺少什么,就要追逐什么。这难道不是一种本能?

就如阴暗处生长的植物,总是要探出头去,朝着阳光。

这是谁的错?

罗迦出面2

一双手牢牢地搀扶住他,他挥开,淡淡的:“道长,我还能走动。”

通灵道长默然无语。一个本是屠虎缚熊的男人,如今,憔悴如斯。英雄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了。而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半句。此时,任何的安慰,几乎都是嘲笑和火上加油。

罗迦的手长久地放在按钮上,只要转动这个圆盘,石门就开了。可是,自己畅想的风云岁月,潇洒快活,携手山林,潮起潮落……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变得如此令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竟然没有勇气旋开。

暗夜的蝙蝠,是不是终生只能躲藏在暗夜里,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面?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他握着拳头,就连拳头也是苍白无力的。

骨节一根一根的散开,落拓而悲哀。他狠狠地挥舞一下,此时,除了自己,他们还能倚仗什么?此时,自己岂能缩在一边,如缩头乌龟一般,让一切变成乱麻?

忽然一用力,石门,轰然中开。

但是,头顶并非天空。是一片绿,一望无垠的绿色,高高低低,连绵起伏,沿着山势,沿着一径刀刻斧削一般的石壁伸展,爬山虎的脚,温柔地伸展在墙壁上,替他遮挡了刺眼的阳光。他大步就跨出去,站在绿叶婆娑之下。

深深地呼吸,就连空气也如此可爱。

就如光明,总是比黑暗更加可爱。

他伸手抓一把绿叶放在自己嘴里,就连绿叶,也如此甘甜。这个世界,终究是那么可爱。自己要补偿的人,儿子,芳菲!伤痛总会过去,可是,混乱却要斩断。至少,不能三个人一起痛苦。

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他的个子那么高,头顶几乎全部顶在爬山虎的墙壁上,真正的——顶天立地!

自己造成的混乱局面,当然得由自己来收拾。

罗迦出面3

他伸缩一下拳头,还是充满力气的,昔日的英雄岁月,尚不曾走远。

通灵道长的声音,再也无法镇定,很是不安:“您……想去哪里?”

他声音不变:“老地方!”

通灵道长点点头,声音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慈悲之意:“贫道马上带您去。”

两人沿着刀雕斧刻的石壁,一往无前。谁也不知道,之后,还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情发生。

直到尽头,他才停下来:“道长,劳烦你先去看看他们……”

看看他们,她,和他!

此时,异常的恐惧,她的出走,儿子的忽然悄无声息,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她们受到伤害。

通灵道长立即道:“贫道马上去。”

通灵道长是往玄武宫的方向去的。罗迦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他自己也站在一条分叉路口。前面是通往一个隐蔽的地方;后面,是下山的小径。

魏晨毕恭毕敬地从暗处出来,绝口不提听到的事情,就如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主上,走吧。”

他摇摇头,从浓密的树荫里看出去,山间的小道开满了野花,一如那一年的重逢:自己和她,也是经历了致命的纠纷:难产,冷宫,人生从最阴霾里走过来。

可怜的芳菲,她这一生,其实,又何曾真正有过什么快乐的日子?

就如那虎符,也是外强中干的。叫嚣了一阵,竟然选择了逃跑。她逃跑了。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儿子,任儿子怎么威逼,要知道,心,是不能威逼的。她不爱他!就算儿子携带着昔日太子府的情意,也休想威胁她。有一些爱,总还算是坚固的,甚至胜过了父子之情。

这个小东西,她没有选择儿子!她没有!他笑起来,心里一丝心酸的安慰,眼里却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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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出面4

他再往前走几步,这时,已经能那么清楚地看见山脚下的小木屋了。从这里看下去,陵墓和小木屋之间,几乎连成一条直线。这也是他当初的一片苦心,没有埋葬在祖先的坟墓群里,而是选择能看到她的地方,也是为了暗示她,以她的聪明,就算不发现,至少,也是一种安慰。所以,这两年来,他从来不曾真正的孤寂,每天听她的唠唠叨叨,听她的咒骂小性子,甚至她不时拍打自己的坟墓——那么甜蜜,那么欢乐。

那是一种鸣奏曲,从来从来不曾分开一般。所以,那些痛苦的,挣扎的,黑暗的日子,才能熬下去,才能那么平静。也因此,才能真正地出现这样的奇迹——重见天日。

所以,才误以为,她也是不孤寂的——一如自己亲自陪护着一般,时刻得知她的喜怒哀乐,为她出谋划策,一如自己最最亲近,最最依赖的人。许多时候,她都是比儿子更加重要的!

可是,难道不是?

难道她从未感到这样的安慰和陪伴?

谁说她是第二位的呢?

不,她从来都是第一位的,一直都没变过。

“魏晨,你去看看太后。”

“主上,您不亲自去看看她?”

“我会去。”

但是,不是现在。

…………

小木屋,也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芳菲冲进去后,慌不择路地反锁了门,以身子抵挡在门口,好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嘈杂声消失了,才软下去。

张娘娘的声音响在门口,焦灼不安的:“太后……陛下他已经走了……”

她重重地,重重地呼吸,仿佛此时才真正逃出生天。手脚酸软,毫无力气,幸好旁边就是床。她软手软脚地走过去,合身躺在床上,外面,张娘娘还在说什么,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听不进去。

罗迦出面5

连要马上逃走的计划都忘却了。

身子枕在冰冷的枕头之上,头却暖呼呼的,她的手乱走乱动,摸着那么温暖的皮毛——那是花貂,罗迦留下的花貂。

她伸手将花貂卷起,将身子完全裹住,就如一只躲进了壳里的蜗牛,方觉得安全。

一种极其疲倦的安全。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她想,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去祭祀罗迦了!绝不再去了。

北武当是呆不下去了,自己该去哪里呢?

天大地大,到底何处才是容身之地?

日光照射下来,透过天窗的吊兰,洒在她的身上,如一个巨大的圈。五颜六色的尘土,在光圈里旋转,旋转,无边无际。

人人都在圈子里,所以,才走不出去。

虎符就丢在地上,也许是进门的那一刻就掉下去的。此时,什么征战杀伐,什么权利如山,什么灰衣甲士,她都忘了,统统都忘记了。她如一只丧家狗一般,丧魂落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那么残酷的一幕,自己和太子,自己和弘——昨日才携手并肩,今日,就如此反目相向。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一切,为何要发生在罗迦的陵墓之前?

罗迦,该死的罗迦,这一切,他都是罪魁祸首,都怪他!她恨得咬牙切齿,还说什么自己对不起他——不不不,是罗迦,完全是罗迦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太子,对不起所有人!今天的一切,全部都要怪罗迦!

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门是反锁着的,谁也进不来。砰砰砰的,她听在耳朵里,不由得一阵一阵的心惊胆颤。

“太后……太后……”

她瞪着眼睛,眼睛里全是血丝。

“太后,您该吃点东西……晌午了……”

晌午了么?

从月圆到正午,日月的轮转,就如一个人的一生那么漫长。

罗迦出面6

倦意一阵一阵地袭来,饥饿,却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她甚至在大睁的双眼里,也睡着了。半梦半醒里,一直在走一条很奇怪很漫长的路,那是少女时代,穿着黑色的袍子,黑色的靴子,扎着男人一样的冲天辫子,背着药篓,走在北武当山脚下的山间小路上,野花,繁茂地盛开,铺天盖地地将自己堆积。偶尔,一只猛虎窜出来,挡住去路,张开血盆大口。她惊吓尖叫跳起来,可是,猛虎很快变成了罗迦,脸上带着那种坏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小芳菲,你不走么?不走,朕就把你烧死,哈哈哈,活活把你烧死”……

有时,又是硕果累累的秋天,自己坐在太子府的暖阁里,花枝招展,描眉画眼,嘴唇涂得那么红,那么艳,等待着一个人走近,欣赏……

女为悦己者容。所有少女萌动的心事,最最纯真,最最真挚的情怀,一如那水晶的苹果,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志。

可是,良人迟迟,她只能逗弄花园里趾高气昂走动的褐马鸡。褐马鸡的羽毛,那么漂亮,长长地,五颜六色,眼睛迷人而闪亮,可是,瞪起人来,却显得凶恶而强悍,令最凶残的野狼也望而却步。终于,脚步声近了,近了,却是一头冰冷的野狼,人立在门口,绿幽幽的眼睛,暗黑如一块邪恶的水晶。她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褐马鸡,扑向那头野狼……褐马鸡美丽的羽毛,片片地掉落,而野狼长长的皮毛,一块一块,也血淋淋地被抓下来……

天空都是烈焰,所有人,动物的脚,四蹄,都是踏在烧红的木炭上……

人生,就是在一条炭火遍生的烈焰上行走。

“救命啊!”

她惨叫一声,跳起来。脚板心仿佛被烧焦了。疼,强烈的疼痛。

脚底是冰凉的,没有踩在木炭上,而是踩在地板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下床去的。

罗迦出面7

天空昏暗,四肢无力,又是一个夜晚的降临,自己,不曾逃离北武当。还困在这里,困兽犹斗。不行,必须离开,马上离开,无论去哪里,都远远胜过这里。她甚至想起那些古书上奇怪的旅程:遥远的波斯,神奇的西域,漫无边际的荒漠,冰天雪地的高山……自己总要走出去,走出这个无形桎梏的囚牢之旅。

口渴难当,饥饿得几乎想呕吐了。她牢牢裹着自己身上的花貂,缓缓地坐下去,盘着腿,看窗外的夕阳,一点一滴地坠落。

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

她看到所有的包袱,逃亡的行李,全部堆在角落里。一次尚未开始,便宣告结束的旅程。

她站起来,想提起其中一个包袱,却浑身无力。可是,旁边的东西,令人触目惊心——那是弘文帝当夜带来的礼物,形形色色的,其中的一个箱笼里,并非珍珠宝贝,绫罗绸缎,而是一些小玩意,全部是自己当初在太子府喜欢过的,把玩过的小玩意……琴棋书画,甚至碗筷,他都收拾得好好的,几乎一样东西都没有落下。一个人,一个这样的男人,怎能做到这样?他怎能这样?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拉开门闩。残阳如血,光线强烈得令她的眼睛睁不开来。她挥挥手,捂住眼睛。

魏启元跪在地上,一径地叩头:“太后,求求您了,您去看看陛下吧……陛下他,陛下他……”

她并不在意,神思恍惚。

“陛下病得太重了……老奴从未见陛下病得如此严重,他一直昏迷不醒,太后,您去看看他吧……”

魏启元还在叩头:“太后,求您了……您去看看陛下吧……”

弘文帝又要耍什么花样?他威逼自己的时候,是何等的孔武有力?甚至自己的手腕,还有一道淤痕,那也是弘文帝拉扯留下来的。

“玄武宫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罗迦出面8

“老奴不敢烦太后……实在是事出突然,陛下暴病,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的,老奴从未见陛下生过这样的大病,就算他做太子的时候,中了毒,躺在床上,也不是这样,陛下现在是昏迷不醒啊,陛下,陛下要……”魏启元简直是老泪纵横,但是,驾崩二字,却根本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来。

她这才淡淡的:“陛下到底怎么了?昨日不还是好好的么?”

“陛下他,不行了……陛下浑身冰凉,寒气入骨,一直昏迷不醒……御医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

她以为是夸大其词,不以为然:“胡太医呢?这点伤风感冒,胡太医足以应对了,你不要在这里多说了,赶紧去请胡太医……”

“胡太医也束手无策,太后,只能靠您了,您医术高明,求求您去看看陛下,只有您才能救他了。表面上,是伤风感冒,可是,也许是什么其他怪病,御医们都是庸医,他们要是误诊了,耽误了治疗,陛下这病,可怎么办啊……”魏启元一把年纪了,除了相信冯太后的医术,自然知道心病还需心药治的道理。

弘文帝这一来势汹汹的疾病,除了冯太后,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医治了。

“太后,求您了,劳驾您走一趟吧……老奴知道您身子不好,准备了软舆……”

从小木屋,到玄武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起码要小半个时辰。

果然,芳菲看到门口停放着的软舆,这个魏启元,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冷笑一声,又是一个逼宫的。弘文帝的奴才们,也跟他一样的脾气?

“魏公公,你赶紧回去照顾陛下,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两年,我在山上,疏于学习,早已忘了医术了。”

魏启元跪地不起,拼命地叩头:“太后,求您了。老奴求您了,如果您今晚不去,那,明日去看看行不?”

罗迦出面9

芳菲只是摇头,这一去,岂不是让弘文帝继续纠缠自己?快刀斩乱麻,如果还去一根一根把乱麻接起来,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太后,求您了,一定要去看啊……您的医术,是公认的……”

她摇头,一直摇头,不,自己不去了,自己也太累了,自己应该走了。这北武当,是罗迦的天下,是弘文帝的天下。自己,没有天下。也没有义务去担忧弘文帝的生死。如果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芳菲这个人,弘文帝总也有其他人会治疗的,不是吗!芳菲是芳菲,而非太医!自己没有领取太医那个俸禄,就没有那个义务!弘文帝硬的不成来软的,也休想!

她漠然一挥手:“你下去!”

魏启元被她冷漠的态度惊呆了,几乎要把头叩出血来:“太后,人命关天哪……攸关陛下的性命哪,求您了,您救救他吧……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您至少……至少要看在先帝的份上啊……”

她不耐烦起来,语气也严厉了:“退下!”

魏启元仍不罢休:“太后,老奴真的不是夸大其词,陛下,他真的病入膏肓了,您如果不救他,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陛下,他可是舍命救过您啊……”

她心里一震,想起自己昨晚碰触到弘文帝的手,那种冰块一般的冷淡。

弘文帝真的病入膏肓了?

而且,弘文帝在计出乙浑的时候,才服用过千叶红的剧毒,纵然当时就解毒了,可是,岂能没有丝毫的损害?自己,到底该不该去看看?她心里真是愁肠百结,辗转反复。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是硬着心肠,谁知道弘文帝是不是虚张声势?弘文帝的腹黑,自己已经领教了几次了,稍不注意,便会再次落入他的陷阱。

魏启元见她神色松动,以为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太后,您去看看吧……”

罗迦出面10

魏启元见她神色松动,以为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太后,您去看看吧……”

她厉声道:“退下,不要罗嗦了!如果凡事都要我出面,宫里还养那么多御医干什么?难道他们是白白支取朝廷的俸禄?马上退下!来人,送客。”

魏启元不敢再多话,只好悻悻地退下了。

临走的时候,还恨恨地瞪她一眼,心里暗骂,这个女人,竟然狠心绝情到这个地步,竟然是眼睁睁见死不救了,亏得陛下还对她那一番情意。弘文帝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魏启元走远,宫女们才敢上前来。

冯太后整个人,嘴唇干裂,蓬头垢面,张娘娘立即跑去端了准备好的热汤:“太后,您吃点东西吧……”

她喝一口热汤,甘甜入喉,滋润清透,那是熬的糖水燕窝。

“太后,这燕窝是陛下送来的……”

陛下!她端着碗,怔怔的,一时分不清,此陛下还是彼陛下!

这两年,北武当的一切用度,完全是弘文帝供应的了。甚至包括这燕窝。他知道她的一切习惯,提供的,总是她最最喜欢的东西。

她放下碗,再也喝不下去,但觉这些东西都是苦的。

心也是苦的。

宫女们都看着她,所有人,都是不理解的目光,冯太后,于情于理,都该救助弘文帝——这太不符合她的习惯了。可是,谁又好说什么呢?小木屋,也从来没有如此死寂过。

玄武宫里,彻底沸腾起来。

通灵道长赶到的时候,一队御医都跪在弘文帝床前,战战兢兢。

“道长来了……”

魏启元如见了大救星一般跪下去:“道长,快救救陛下……”

通灵道长大吃一惊,疾步走到御塌前,还没伸出手,便被那股灼人的热气所惊呆了。弘文帝整个人,如一片火炭一般,几乎要将人烤熟了。

罗迦出面11

他心里暗道不妙。弘文帝这脉象,时而快速,时而缓急,既非寒症,也非一般的伤风感冒。但是,就是一直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纵然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毛病。

“道长,陛下这是什么病?”

“陛下高热不退,十分危险……”通灵道长也急了,再看旁边的药汁,单方,显然御医们把什么方子都用上了,却毫无效果。

“道长,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也无法回答,仔细地一番望闻问切,又翻开弘文帝的眼皮。弘文帝的眼皮也是沉甸甸的,里面全是大片大片的血丝,和青黑色。完全是死人一般的颜色。

众人吓得不敢再问了,生怕通灵道长一开口,便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许久,通灵道长才缓缓地放下手,依旧沉思着,又拿起弘文帝的头发看看。

魏启元唠唠叨叨的:“唉,陛下昨日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通灵道长暗叹,情之一字,真的是伤心入骨。却暗暗忧惧,弘文帝若是一病不起,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北国江山,岂不乱了?

“魏公公,你先令人去取几味药来……”

“是。”

魏启元刚一转身,通灵道长只听得“霍霍”两声,是弘文帝艰难的翻身,忽然一把就掀开了通灵道长,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如发狂的野兽一般:“滚……滚开……你们都滚开……”

“陛下……”

“滚……全都滚出去……滚……”

他忽然坐起来,狠狠一推,通灵道长没推开,他自己身子一歪,就倒下去。

“陛下……”

“天啦,陛下昏过去了……”

通灵道长急得浑身直冒汗,弘文帝这样的癫狂,比起他一直昏迷更加可怕。时而癫狂,时而昏迷,转换之间,元气损耗过大,这真的会很快就要了他的命。

罗迦出面12

“陛下这几天去过哪里?”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