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元不敢回答。他支支吾吾的,总不好把陛下每天流连在冯太后住处附近,风露中宵之事告诉他人吧?这等隐私,可是攸关身家性命的,而且,魏启元又不知道通灵道长到底在其中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他自然不可能抖露出去,败坏弘文帝的名声。

要知道,自从除掉乙浑的那个夜晚起,又发生了那混乱的一夜缠绵。此后,弘文帝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大喜和大悲之间煎熬,每天情欲和相思,朝政和情感,加班加点,从来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忽忽一个月下来,整个人,就如被掏空了一般,这一病,简直如山崩地裂,彻底击垮了他年轻而健壮的身子。

通灵道长但见魏启元这个样子,也猜到了几分。

“道长,陛下的病情……”

通灵道长只是摇头,此事非同小可。连他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了。

魏启元但见通灵道长也乱了方寸,情知不妙,立即拉了通灵道长到避风处。

通灵道长一皱眉:“是谁在主持陛下的抢救?”

魏启元唉声叹气:“现在,东阳王,京兆王等都被派回了京城;源贺等人也上了前线……只剩下一个任城王,因为有事情,前天就下了山,暂时不在宫里……本来陛下是打算很快就起程回平城的……”

皇帝病危,没有太子,也没有足够份量的大臣主持抢救工作,这可怎么办才好?

“道长……这事,您看,是不是该请太后主持抢救?”

请冯太后?

这本是名正言顺的。可是,魏启元此时已经找不到有分量的人去请冯太后了。通灵道长,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至少,心病还须心药医。

通灵道长好生为难,此时去请冯太后,合适么?更主要的是,冯太后,她肯不肯来?

罗迦出面13

弘文帝的病因,他已经知道了,要是请了冯太后,这二人,岂不是一直会纠缠不休?再说,罗迦已经出来了,两个人的纠缠变成三个人的纠结……他越想越是头大,一时,竟然无法回答。

魏启元还在小心翼翼的:“道长,您看?是不是劳驾您去请请冯太后?”

“这……请太后有用?”

“有用!肯定有用!陛下,他最听太后的话……再说,至少陛下也是救过太后的命,她为什么就不能救救陛下?若非陛下那一次在太子府救了她,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冯太后这个人了!老奴真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就完全不念旧情?”

魏启元的神情,好生古怪,语气也充满了微微的愤怒。

通灵道长忽然问:“你们去请过太后?”

“唉,我已经去过了,但是,太后无论如何也不肯施以援手……我真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不肯,只要陛下好了……只要陛下好起来,一切不就都好了?”

通灵道长心里一动。的确,只要弘文帝好了,岂不是一切都好了?如果他这样一病不起,北国岂不是要陷入很危险的境地?而且,他又没有儿子继位。

“也罢,贫道就去慈宁宫看看,也不知冯太后会不会给老道这个面子。”

魏启元大喜过望:“太好了!道长,您肯去,冯太后肯定会答应您的,毕竟,她是您的侄女儿。对了,太后不住在慈宁宫,她住在小木屋里……”

通灵道长点点头,再看御塌上的弘文帝,面色青紫,眼窝深陷,的确,已经不能拖延下去了。

夜色深浓。

小木屋点着一盏孤灯。

宫女们都侯在门口,谁也不敢离开。芳菲坐在门口,六神无主。

夜晚的风吹起,脸上冰凉冰凉的。

她坐在椅子上,许久才顺过气来,声音软弱无力的:“陛下,他……他的真实病情到底如何了?”

罗迦出面14

“回娘娘,奴婢们也不知道……奴婢们不敢去玄武宫打听……不过,今日,看到好多人跑到玄武宫,陛下,看样子真的是病得不轻……”张娘娘小声道,“娘娘,老身去打探一下吧……”

她摇摇头。此时去探望,如何探望呢?

也罢!宫里有御医,用不着自己多事了。

正在这时,红云小跑步进来:“太后,道长求见。”

芳菲有气无力的,并不回答。

此时,她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

“太后,见不见?道长等在外面……”

她强打起精神:“你们请道长回去吧。我……”

“太后好大架子,竟然连贫道也不见了……”

是通灵道长的声音,那么威严。

芳菲无语,只能艰难道:“道长,你找我做什么呢?”

通灵道长一进来,暗暗吃了一惊,冯太后面色惨白,手微微垂下去,尤其是右手,上面一条一条血痕,令人触目心惊。

“太后……”

“道长,你有什么事情?”

通灵道长开门见山:“陛下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太后,你必须去看看他。”

必须?

为什么每个人的口吻都这么奇怪?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必须的事情?

“太后,要是陛下一病不起,这形势就会非常严峻。您也知道,才刚刚解决了乙浑,朝廷内外还有许多事情,一些乙浑的乱党还没有彻底除掉,一些宗室,也蠢蠢欲动,陛下此时万万不能倒下,否则,先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这这也是你不希望看到的,对吧?……”

她反问:“有这么严重?”

通灵道长的神色十分严峻:“的确很严重!陛下已经病入膏肓。”

她心里一震,病入膏肓?看通灵道长的样子,绝非夸大其词。

罗迦出面15

“道长,你不也精通医术么?你比我厉害多了,你为什么不去看?”

“心病还须心药医!陛下,他得的是心病!外人,都没办法,这无关乎医术的好坏,太后,对于此道,你应该明白。”

真是一个轰天雷响在头顶,芳菲几乎跳起来,满眼都是怒火:“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通灵道长只是摇头。

芳菲在那样平静的眼神下,几乎崩溃了。这个妖道,他为什么一副什么都很了然的样子?如此的鬼鬼祟祟?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罗迦,想起不怀好意的罗迦。

她忽然气短心虚,却更是色厉内荏:“道长,你昨晚为什么要喊我去祭拜先帝?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

冯太后,这是在怀疑自己接受了先帝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密旨?换做他人,当然会十分害怕!可是,通灵道长,当然不是他人!而且,自己本来就的确接受了密旨。

“你说,为什么要设下这样一个陷阱?”

“陷阱?太后,贫道根本没什么陷阱!”

“你还敢说不是?我去先帝墓边,你是不是一直躲藏着?”

说完,又垂下头去,昨晚,弘文帝排除了一切异己,清场了的!通灵道长,他岂能听到?而且,自己这样对一个出家人说话,岂不是很无理?

通灵道长却一点也没有计较,十分诚恳:“太后,昔日陛下的病,也是您治愈的,他做太子的时候,就特别相信您,其他人,他信不过,您要知道,他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现在,他不肯让其他任何御医靠近他,什么药都不肯服用,甚至贫道,他也不相信。”

她抬起头,看着远方:“宫里有的是御医。我就不信,除了我,他还真就不起来了。他这是在逼我,逼我向他妥协。谁开的药方不是药?更何况,我现在去了,他也不一定会领情……”

罗迦出面16

通灵道长叹一声,女人,要是固执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也罢,他想干嘛就干嘛!他不肯服药,那也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太后!陛下本质上是个善良之人,他不该死!”

芳菲垂下头去。弘文帝,他从不主动出手伤害人,某种程度上,只要不是原则和根本性的问题,他甚至会出手庇护很多人。他甚至比罗迦更加善良。

那些冷宫的情意,舍命的情意,总是压在心口,大山一般。

“现在,也不是您和陛下赌气的时候。您要知道,要陛下病好了,一些事情才能彻底解决……”

她喃喃自语,彻底解决?怎么解决?

“陛下要是好了,他应该不会再纠缠您……”

芳菲的目光忽然变得那么锐利。疑心,变成了肯定,鹰隼一般:“道长!你!”

通灵道长并不闪避:“太后,你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非是逃避问题,让问题更加恶化。”

她低下头去,弘文帝不好起来,难道自己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唉,太后,你好好斟酌一下,贫道告辞了。”

芳菲没有回答,也没有说任何的客气话。

通灵道长愁容满面,正要离去,芳菲忽然上前一步,“道长……”

通灵道长一喜,以为她是动心了,急忙回过头。

“道长,你不是说,月圆之夜,我就能看到罗迦的灵魂么?”

通灵道长一怔。

“灵魂呢?罗迦的灵魂呢?我昨晚去看了,什么都没看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老道,不是一直再说,自己在这个月圆之夜会得到安慰么?安慰在哪里?“道长,你还说你不是骗我?你还装神弄鬼?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通灵道长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袍领子太高了,勒住了脖子,呼吸不畅。

罗迦出面17

通灵道长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袍领子太高了,勒住了脖子,呼吸不畅。

“道长,你说,他的灵魂呢?灵魂呢?”

“太后……您冷静一点……”

芳菲惨笑一声,垂下头去:“唉,我就知道,他没有灵魂……人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灵魂了!鬼话,你们都是鬼话,骗我的鬼话……”

“太后……”

“我要走了。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他们死也好,活也罢,都跟我无关了,我再也不想管了。罗迦有本事,就自己去救他的儿子……”

“太后,恕我直言,就算没有先帝,你也该拯救陛下!”

“送客!”

逐客令下了,通灵道长再也说不下去。此时,他还真没法开口了。

这是一间很僻静的小屋,在北武当道观的最深处,向来是禁忌之地,不许外人进出。

此时,罗迦就站在门口,看着血一样红的夕阳,一点一点地从树梢上滚落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正是魏晨。

他一字不漏地,把小木屋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罗迦。

罗迦心里就如沉浸在暗黑的冰块里,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真的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一切乱麻都彻底斩断。

“道长也会来了。”

通灵道长急匆匆地走来。罗迦见通灵道长神色紧张,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终究是父子情深,天下的父亲,岂会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急忙问:“皇儿怎样了?”

通灵道长摇摇头,低声道:“情况不太好,陛下忽然得了急病,病得很严重,长时间高热不退。时而昏迷,时而癫狂。”

“这可怎么办才好?”

“陛下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癫狂,歇斯底里的发作,御医们强灌了他一些药汁,也都无济于事,现在,大家都束手无策。贫道也去请了冯太后,可是,她执意不肯出手相救。”

罗迦迟疑一下:“如果是她去……一定能治好么?如果是……唉,我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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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今日到此。嘻嘻,先向大家拜年,祝愿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PS2:放假期间的时间安排:2月12日—2月18日春节休息,停止更新;大家追文这么久,都知道,我上架以来,几乎从未停更过;但是,实在是太累了;这个春节,想放松了,好好休息几天,储存体力,年后再战;而且,要走亲访友,还要去外地住几天,实在没有心思码字更文:))))

节后恢复更新,初六再见:))

嘻嘻,记住哈,正月初六 ,2月19日恢复更新:))估计当日晚上8点之前更新:)

爱你们,你们也别宅在家里,过年期间,多去走动走动,多探访亲友:))希望大家2010年,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嘻嘻,一切都甜蜜如意。

飞吻三个! 热爱你们的色大叔敬上

2010年2月11日

帝后面对面1

罗迦迟疑一下:“如果是她去……一定能治好么?!”

通灵道长迟疑了一下,无法回答。

罗迦也没有问下去,只是抬起头,看着那血一般红的天空。儿子,这是得了心病,伤心欲绝的心病,他知道,都知道。

可是,芳菲不肯去,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心疼儿子,难道就能去强迫她?

通灵道长直言不讳:“冯太后,现在是急于要摆脱陛下的纠缠,她根本不愿意去。可是,要是陛下一病不起,对于整个北国的政局,都非常危险……”

尽管,通灵道长只是点到即止,但是,罗迦立即明白了,儿子登基两年,再是能干,也根基尚浅,而且,又有致命的缺陷:没有子嗣!尤其,在设计除掉乙浑的时候,曾经把京兆王推出来主持大局。此时,弘文帝一病不起,倒真的放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京兆王会登上王位。皇权之下,没有任何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围绕着王权,纵然是再亲之人,也会疑忌三分,京兆王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谁说就不会滋生其他的想法?罗迦心里一凛,再是兄弟,可是,怎么及得上自己的儿子?

儿子年纪轻轻,若是就这样死了,内心,怎么过意得去?

罗迦紧紧捏了拳头,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有些事情,再你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权利,也是无能为力的。

“陛下……也许,只能您出面了!”

罗迦心里一震。自己出面?自己出面当然可以马上稳定局面。而且,这也是成本最小最有效的。可是,岂不是真正把儿子往死路上逼?自己只要出去,儿子就必死无疑。

不,这不是自己隐居两年的目的。

他低低的:“这些日子,就只能辛苦道长了。”

“贫道是义不容辞。唉,只求上天保佑,陛下能撑过这一关。”

帝后面对面2

通灵道长转了话语:“不过,太后这些日子的拼命追问,贫道也是吃不消了,您看,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打消太后的念头……”

“她……芳菲,她怎么说?”

“太后,她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滋生了疑心,她拼命追问您的灵魂,贫道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就要告诉她了,可是,贫道认为,这最好是您自己告诉她……”

自己告诉她!的确该自己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一切,她不该得自外人,否则,又要咒骂,说自己待她不是第一的了。就如自己临终时候的决定,当时,若是换个方式,也许,会不会比现在好得多?至少,她有了强有力的心理准备,当不至于陷入那一夜的醉酒里面。可是,事已至此,能怪得了谁呢?

“太后,她说自己要走了,要离开北武当了……陛下,也许,她的离开不失为一个转机……”

罗迦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是的,芳菲应该离开。其实,她早就该离开的。怪只怪当时自己忘了,以为把她安排在最万无一失的地方才是好的,殊不料,北武当,是最不恰当的地方,如果她早早离开,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此时,倒真的巴不得她马上走掉,换了一个新的地方,于她,于自己,都是好事。

以后,才真的可以无忧无虑。

“可是,道长,她要是走了,皇儿他会不会就没救了?”

真真是顾此失彼。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其美?

“贫道会再想办法。其实,贫道认为,如果太后治好了陛下再走,也许会好一些。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问题是,她不同意啊!

现在,拓跋家族的长者都不在,估计在也没用,通灵道长出马都不行,其他人更加不行。难道要自己出面?

罗迦辗转寻思,一生,也没做过这样困难的抉择。

帝后面对面3

月亮升起。

小木屋周围一片肃静。

前面的松树林里,一圈一圈的栅栏,那还是去年弘文帝来北武当度假的时候,令人修筑的,为的是彻底保护冯太后的安全。

栅栏是用便于生长的粗大树桩定下去,现在发了芽,长得十分茂盛,如坚固的绿色围墙。上面还有一圈一圈随意生长的野花。

芳菲缓缓站起来,走出去,小木屋的周围,有马嘶。是自己的马,包袱,还有赵立,乙辛等人。

果然,他们都回来了,正在原地待命。

赵立小声道:“太后,陛下昨夜并未为难我们,只是让我们呆在一边,还嘱咐我们一定要尽职尽责保护太后的安危。”

弘文帝,他何尝不是虚张声势?什么虎符,什么侍卫,弘文帝,他最看重的,也许,根本不是这些。芳菲心里难受得出奇。每次,其实都是这样,他宁愿伤害他本人,也不会真正伤害自己。可是,自己呢?弘文帝,他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她本想问问赵立等,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还是咽了回去。也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们准备好,我们明日启程。”

“太后……这……”

所有人都十分为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好再一走了之?尤其,他们亲眼目睹过弘文帝当初在冷宫的情意。

“太后……您还是救救陛下吧。”

芳菲看着跪下去的几名亲信。自己这几名微不足道的亲信,为什么此刻如此一致地倾向于弘文帝?难道,弘文帝真的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芳菲的眼神十分严厉:“你们不要多说了,明早准时起程!”

张娘娘等不敢再说什么,退下去了。

芳菲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都已经彻底麻木了。栅栏的花,也开得寂寞了。一叶知秋,秋天要来到了。

帝后面对面4

她缓缓地回到房间,角落里,包袱,盘缠,一切就绪。

此时,甚至可以确定,再也没有任何人会阻挡自己了。下山的路,畅通无阻。

但是,芳菲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在黑夜里,大睁着眼睛,脑子里空荡荡的,连噩梦都没有了。

去哪里呢?直到出发的前夜,她甚至没想好该去哪里。洛阳花都?亡燕故里?

也许,自己早该离开,如果早走了,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谁也不知道,窗外,一个暗影出没,躲藏在古老的枝丫之间。他对这里的熟悉,并不亚于她,那么多年北武当的经历,甚至,这间小屋子,还是原本属于自己的。

他坐在松树上,零散的头发纠结着树叶,拉扯得一阵一阵的疼痛。

曾几何时,自己多次梦想,一逃离了那黑暗的密室,立刻来到这里,拉了她,徜徉月光之下,欢笑天地之间。

重逢的喜悦,会欢喜到何等的程度?

再次的相逢,日子会变成怎样的甜蜜?逍遥快活,生儿育女,一直梦想中的小女儿,以为,那些都是赤手可及的事情。

见她!哪怕不见任何人,也要带走她。

这本是他一出密室,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不料,这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重逢,已经变得那么遥不可及。明明是咫尺,却是天涯的距离。

但是,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自己见她的心情,那么急迫,那么强烈。自己要见到她,无论如何,哪怕天塌下来,自己都要见她一面。那么多个日子的想念,那么多个岁月的煎熬,就算是上帝,也没法阻止自己见她。

他悄然下了松树,蹑手蹑脚,那是她的窗户。

墙角还有一盏孤灯,她也是一个怕黑的人。

他的眼睛忽然亮起来,灼灼的,几乎要穿透窗户。

帝后面对面5

就如一个采花大盗一般,忽然起了一股旖念——有没有什么五股迷魂香之类的?那个亲爱的,亲爱的她!忽然那么渴望,用力的抱紧她,亲吻她。还要告诉她,自己是如何的喜爱她,一辈子不变。那些过往的岁月,临终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她——天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也想保护她的!纵然以前做得不好,但是,以后都会补偿的。以后,会用一辈子去补偿的。

“芳菲,你不是不相信我么?好,我就证明给你看,用一辈子,足够证明我到底需要的是你,还是虎符了!”

是谁在耳边说话?

他悚然心惊。

儿子!

弘文帝!

这话,是儿子刚刚才说过的,在耳鼓边,嗡嗡地作响。父子同心!

他如一只困兽犹斗。

可是,他只在窗边停留,无声无息。因为,儿子正在垂死挣扎的边缘。

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豁出去的勇气。

心里热火朝天,手脚,一片冰凉。

道德的,情感的;父子之情,夫妻之意;本是简单的事情,是儿子把它变得复杂。可是,自己无可奈何。

自己所受的煎熬,谁又知道?

“父皇,我和芳菲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求您成全我们……以前,是您抢我的东西,现在,您该还给我了,您已经死了,就不要阴魂不散了……”他悚然心惊,仿佛儿子挥舞着长剑,在狠狠地威胁,狠狠地诅咒。企图赶走一切敢于到自己领地侵犯的敌人。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仿佛轮回的报应,是自己,是自己先掠夺了儿子,岂能再去责怪儿子?

是不是自己真的死了,就风平浪静了?

他捂着心口,心如刀割。

迷迷糊糊里,仿佛在无边的梦境里漂游。有人喊自己,有人在暗夜的寂寞里轻轻的呼喊自己“芳菲……芳菲……”

帝后面对面6

芳菲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跳下床,跑到窗边。一朵乌云早就遮住了月亮,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窗口,无声无息。

她的脸贴着窗子。

彼时,罗迦的手,也轻轻地撑住窗户。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应,属于心灵的感应,自己和她,他的手,几乎撑在她的脸上——隔着一层冰冷,触摸到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