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泰无所顾忌:“这一次,我估计又是她用的诡计。说是中毒,真要中毒了,难道不会死?御医怎么说的?那毒药是见血封喉。据说慈宁宫的两只波斯猫服下了毒药,一转眼,顷刻之间就毙命了。为什么她没事?她那么狡猾,鬼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中毒。我估计,她就是假装中毒,给陛下造成巨大的压力……”

“陆泰,你有何根据?”

陆泰闷哼一声。

“你们也都知道,我当时迫于无奈,检举了李欣。既然那个女人早就知道了李欣下毒这回事,她偏偏还要中毒,你们想,这是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我告诉你们,这又是一场火殉!跟上次一样,不过是一次表演而已。事实证明,她又赢了。上一次保住了命,这一次,她连皇位都拿下来了。”

太上皇帝5

就算她在表演吧,也得有人配合啊!

难道弘文帝自己去配合她的表演?

二人都斗争得那般水火不容了。

京兆王若有所思,但是,一直没有发言。

弘文帝之前曾想传位给自己,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反而一直保持着一种慎重的态度,一句都不曾发言。

源贺问:“但是,怎能说她一中毒,陛下就会退位?而且,她又没死。”

“她要是死了倒好!可恨的是,她没死!这就成了她威胁陛下的把柄。你们想想,我们北国平素最提倡什么?孝道!我们北国,讲究仁孝治国,陛下父子都以孝顺着称,经过她这么一闹,如何向北国臣民交代?她把中毒事件搞得这么大,人人都知道李欣是陛下的人,岂不是间接指证是陛下下毒害她?这个女人,阴险毒辣到了极点,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步步为营,不然,她怎会一个个击溃我们?陛下此人又好面子,又破不开情面,所以,被逼得没法,只好退位……”

众人一听,果然大有道理。

纷纷点头称是。

“这个女人,向来就喜欢玩弄这一招,把我们鲜卑大臣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些年,我们吃她的亏还少么?只是这一次,她太过分了,竟敢逼迫陛下退位……”

东阳王迟疑道:“但是,小殿下毕竟也是陛下的亲骨肉……”

“是陛下的亲骨肉又如何?这些年,难道不都是她一个人只手遮天?小殿下从来只听她一人的,连太傅的安排,课程的教育,甚至教材,都是她自己编写的。小殿下一个小孩子,他懂得什么?以后,还不是完全听这个女人的。”

“是啊。如果陛下真的退位了,以后,这天下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她甚至不必和我们藏头露尾打什么哑谜了,以后,还不得把鲜卑祖宗的家法,全部给变完?。”

太上皇帝6

“女人不许干政,这是我们北国的基本国策。现在,她不止干政,而且肆意妄为。一旦陛下退位了,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制衡,真正比女皇帝还要女皇帝了。那帮子汉臣文人,还不趁机窜上来?看吧,准备小皇帝的登基,他们比谁都热心。什么三长制,均田制,我怕,以后平城都保不住了,那女人根本不喜欢平城,躲在北武当从不回去……”

“但是,到了现在,我们这些托孤大臣,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们算什么托孤大臣?就是摆设,傀儡而已。看吧,那个女人根本不会允许我们插手……”

“真是窝囊死了。先帝在时,我们几曾如此窝囊?”

……

众人群情激昂,七嘴八舌。

温泉室内的门里,弘文帝静静地坐着,对于外面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换在往日,他一定会勃然大怒。

那是有关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王者的尊严和威风。

但是,此时,他失去了反驳的兴趣——也没有力气再去做这样的口舌之争。

这些结果,他当然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自己就算向冯太后认输也罢,俯首称臣也罢。

人的一生,又几曾遵从过自己的内心?

两名伺候他的太监替他擦干净身子,他换上了舒适的内衣。低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内衣上的花纹。

那是一种淡蓝色的,浅浅的绣花。手艺说不上多么精巧,但是,针脚绵密。

衣服,已经放了十几年了,但是,此时拿出来,却还是簇新的。看起来那么温暖,那么结实。

这还是芳菲在太子府的时候为自己做的。饮食起居,四季衣裳,一应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他在这样的夜晚,穿上了这样的衣服。

太上皇帝7

浑身都很轻松,觉得非常宽敞。

门外,老臣们依旧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他觉得这些声音逐渐地在恍惚过去。多少年了?自己为了这些语言,这些摇摆不定的主意,这些忽上忽下的权力斗争,起伏……何尝不是精疲力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太子府那一次和三皇子的生死决斗开始的?

那一次起,自己就埋下了永失我爱的伏笔。

事后,无论怎么,都于事无补。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两个人,终于水火不容。

幸好,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

就凭这一点,自己已经掌握了最大的利器了。

他无视那些大臣们一个劲地抱怨,甚至讥笑。皇位于我,岂能眷恋一辈子?绝顶的权利,绝顶的享受,甚至绝顶的孤独——自己都走过了,其他的,还算得了什么?

一切都无所谓。

他想起那个——神仙!

就因为置身事外,所以,心如神仙。

这难道不好么?

总有些得到,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的。

魏启元进来,拿着外衣,悄悄地问:“陛下,各位大臣都等着外面。”

他淡淡一笑:“随他们吧。”

魏启元迟疑了一下:“陛下,他们态度很坚决,难道一直不见他们?”

弘文帝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左侧的暗门。

从这里出去,推开一道精美的木门,外面,便是一壁的山崖,四季风光如画。此时是冬日,但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美景,但见那些树木,已经全部被冰雪覆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绿色,整个的白色皑皑,枝丫的冰凌,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指向天空,形成一种雄伟而神奇的景象。

小太监奉上热茶,他惬意地喝了一口。

良久,外面的朝臣还是熬不住了,只得退去。

太上皇帝8

小太监奉上热茶,他惬意地喝了一口。

良久,外面的朝臣还是熬不住了,只得退去。

弘文帝这才沉声道:“吩咐下去,准备宏儿的登基大典,一丝一毫也不得马虎。”

“是。”

却说这群大臣们,一心为着鲜卑人的利益着想。虽然他们没有见到弘文帝,心里咒骂一百遍弘文帝的懦弱和退让。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要牵制冯太后,仍然只有弘文帝。只要他在一日,冯太后就永远不可能肆无忌惮。

如果弘文帝退得一干二净,只怕冯太后马上就会一手遮天。

他们不得已,当夜联名起草上书,去慈宁宫求见冯太后。

那时,宏儿早已睡了。芳菲还在灯下,看着那些明日登基的细节。心里非常恍惚,觉得一切都很奇怪。

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一个又懒又馋的小宫女,亡国灭家。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大吃大嚼各种美味糕点。

后来,糕点有了,一切的山珍海味都有了;甚至,连宫廷女人不敢奢望的挚爱都有了。

可是,沉沉浮浮三十几年,竟然到了今日——自己的儿子就要登基了。

从皇后到太后到太皇太后。

一个女人的一生,何以言说?

门外有通报声,说几位鲜卑大臣联名上书。

她并没觉得意外,只是觉得很疲倦,但还是振作精神,到了外间,接见这群大臣。

大家跪在地上,行参见太皇太后的大礼。

这还是冯太后中毒之后,第一次见外臣。

顾盼之间,但见冯太后还那么年轻,哪里有一丝中毒憔悴的迹象?尤其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她的身子,较之昔日,更显得精神了一点。真真是符合汉武帝所说的“母壮子弱,国之大患”。

太上皇帝9

这样的女人,就该有英明如汉武帝一般,立即把她杀了。

但是,此时已经回天无力。

众人只能一起跪在地上,拿出联名上书。

芳菲没有马上命他们平身。让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

她仔细地看完了这份联名上书。鲜卑贵族们,一致要求,太上皇虽然退位,但是,小皇帝年幼,请太皇上的退位诏书上称“太上皇帝”。

太上皇和太上皇帝,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太上皇只能颐养天年,但是,太上皇帝却和皇帝有同等的权利。是和皇帝并列的两颗太阳。小皇帝年幼的时候,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由太上皇帝主政。

太上皇帝——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弘文帝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芳菲反复地看了两遍,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大臣。

大臣们也都盯着她。

却见她的眼神出奇地平和,完全消失了以往的杀气。

她一笑,站起来,朗声道:“好,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看法。”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么明显的制衡她的权利,她难道看不出来?众人还以为,她起码会阻止,却不料,同意得如此爽快。

“就依此奏。太上皇称太上皇帝。”

众人一起跪谢:“多谢太后,太后英明。”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一个个还喜不自胜。

东阳王道:“陆泰,就说你心眼多,你不信,看吧,太后不是立即答应了?”

源贺也道:“你还别说,太后这些年是有大功的。”

陆泰气得暗自吐血,却没有任何办法。算来算去,仿佛自己每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会失策。

他恼羞成怒,一言不发,走出好远,才冷笑一声:“不信你们走着瞧。有了太上皇帝这个保证,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我今天的担忧是对的。”

————————今日到此。

九五之尊1

一整夜,芳菲都彻夜难眠。

当然并非是这道太上皇帝的奏折。相反,因为此事,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一个女人,独自抚养着一个孩子,当然很辛苦。

若是有弘文帝拉扯着,怎样也是一种福分——属于孩子的福分。

父母双全,他得以登上帝位,世间帝王,他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弘文帝对他的厚爱。

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何尝不是弘文帝对自己的一种无言的表白?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改变。

但是,心里总是不踏实,心神不宁的,仿佛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慢慢地袭来。

但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恍惚间,鸡鸣三声,五更到了。

她立即起床。

这一日,穿的是皇太后的正式服饰,十分繁琐,盛大,穿戴都是珠钗冠冕。

八名宫女帮着她弄好一切。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眶里有血丝,脂粉都无法掩饰。而且,真的已经人到中年了。早年的青春光彩,已经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了。惶惶忽忽的,岁月催人老,自己,是被什么催老的呢?

从太后到太皇太后,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又老了很大一截了?

张娘娘喜气洋洋,低声道:“太后,老身真是开心极了。”

芳菲微微一笑。从孩子出生起,这满屋子的宫女,哪个不是精心照顾他,服侍他?尤其是张娘娘,基本上比亲孙子还亲了。

这样的感情,就如父母看着子女成龙成风,岂有不开心的道理?

红云和红霞一直搀扶着她,也一个个都精心盛装,仿佛慈宁宫,许多年不曾如此大喜了。仿佛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跟着荣耀起来。

她正出去坐着,已经听得通报声:“小殿下驾到。”

这是大家最后一次叫他小殿下了,接下来,他便是陛下了。

九五之尊2

这是大家最后一次叫他小殿下了,接下来,他便是陛下了。

日后,人人都得对他行君臣的大礼了。

宏儿起得这么早,却依旧很精神。

他今日也穿戴一新。

弘文帝准备得十分充分,他的小小的龙袍,上面都是东湖珍珠,绣着九条龙:前后身各3条,左右肩各1条,襟里藏1条,于是正背各显5条,吻合帝位“九五之尊”。

他的冕冠的顶部,有一块前圆后方的长方形冕板,冕板前后垂有“冕旒”。是为十二排的珍珠美玉。冕冠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在颌下系结。在丝带上的两耳处,还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充耳”。不塞入耳内,只是系挂在耳旁,以提醒戴冠者切忌听信谗言。后世的“充耳不闻”一语,即由此而来。

按规定,凡戴冕冠者,都要穿冕服。冕服以玄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章纹。

龙袍上除了龙纹,还有十二章纹样,其中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在衣上;其余四种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并配用五色祥云、蝙蝠等。它们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含义,“日月星辰取其照临;山取其镇;龙取其变;华虫取其文、会绘;宗彝取其孝;藻取其洁;火取其明;粉米取其养;黼若斧形,取其断;黻为两己相背,取其辩。这些各具含义的纹样装饰于帝王的服装,喻示帝王如日月星辰,光照大地;如龙,应机布教,善于变化;如山,行云布雨,镇重四方;如华虫之彩,文明有德;如宗彝,有知深浅之智,威猛之德;如水藻,被水涤荡,清爽洁净;如火苗,炎炎日上;如粉米,供人生存,为万物之依赖;如斧,切割果断;如两己相背,君臣相济共事。”总之,这十二章包含了至善至美的帝德。

小孩子穿戴得如此整齐,心里也微微不安。

九五之尊3

他进来,行走的时候,步履也不如昔日那么轻快。因为他头上戴的黑色冠冕,根本没法让他蹦蹦跳跳,甚至只要歪着脑袋,左右摇晃,那些珍珠美玉,就会前后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生疼。

就凭这一点,小孩子已经察觉了,自己以后,可能和往常就不同了。

这是帝王的尊严。

强大的规矩。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三更即起,五更上朝。

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若是一位勤勉的帝王,当是一件超级辛苦的事情。所以,帝王大多不能高寿。

他心里不是高兴,反而隐隐的不安。

跪拜太后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按照身边礼仪大臣的教导,行叩拜大礼:“孙臣参见太后。”

芳菲心里一阵激动,一把扶起他,柔声道:“宏儿,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了,太后先恭贺你。”

“太后,登基大典,你会去么?”

她微笑着摇摇头。

宏儿觉得非常失望,怯生生的捏着手指:“太后……”

她柔声道:“宏儿别怕,你父皇会陪着你的。”

孩子的眼睛终于亮起来,如见到了一个大靠山:“真的么?父皇会陪我一起去?”

“对。父皇会亲自陪着你。一切,都有父皇指导,做主,你什么都别怕,乖乖地做个小皇帝就好了。”

正在这时,已经听得礼仪官的提醒:“回太后,应该请小殿下去玄武宫参见陛下。”

时间到了,孩子没法多呆。

芳菲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森严地走出去。

天气那么冷,孩子每走一步,都步履森严。小小的人儿,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老头。

从他的背影看,那么隆重的服饰,几乎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相吻合。

而且,身后跟着一长串的礼仪官,为首的正是李冲。

九五之尊4

而且,身后跟着一长串的礼仪官,为首的正是李冲。

他本来一直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姿态。只是,在向冯太后行礼的时候,眼中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喜悦之色——是的,这是一场胜利。

是他对他哥哥的死后,所认为获得的一场胜利。

毕竟,哥哥的政治理想,实现了一大半了。

虽然芳菲事后不曾怎么再接见过他们,可是,对于李冲等主持这一切,还是非常放心的。但是,那么小的孩子,受得了这一切么?

她站在门口,眼眶濡湿。

张娘娘等一行宫人却已经跪下去了,她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兴高采烈:“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是的,她们都知道——太后总算熬出头了。

小殿下登基,她就熬出头了。

芳菲心里更是难受。

自己这算熬出头了么?

也罢。小孩子虽然小,可是,有他的父亲扶持,总比别的时代的小皇帝,被权臣胁迫登基,成为傀儡的好吧?

就如汉献帝,一辈子成为曹家的傀儡。

而宏儿,好歹,是弘文帝亲自推上去的。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但听得礼乐声声,儿子的登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孩子是去玄武宫登基。

从今往后,意味着,玄武宫就是他的了。

清晨的玄武宫,布置一新,十分盛大而隆重。彩带飘飘,张灯结彩。偏偏这一日,天公也作美,出了大太阳。

按照往常的登基,基本是老皇帝驾崩,小皇帝才能登基,所以,总是有着丧事的余威,显得美中不足,太过肃穆。

只有今日,一切都是喜乐,没有一丝半点哀伤的气息。

弘文帝也早早穿戴一新。

但是,是太上皇的服饰。

太上皇,皇上,一字之差,相去千里。

九五之尊5

他忽然想起芳菲。当年的芳菲,第一次穿上皇太后的衣服,心里是怎样的滋味?而且,一穿就是那么多年。

那是寡妇的象征啊——自古以来,皇太后,便是寡妇的象征。

只是,太上皇呢?

历史上的太上皇,其实不多。

大多数的,不是老得实在不行了,就是不得已,被逼迫退位,很快郁郁寡欢,死了。

自己既不是老得不行,也不是被新的太子威逼。

自己是心甘情愿退位的。

盛年称太上皇,古今第一人而已。

他坐得笔直,表情比登基的时候更加凝重。

太监和侍卫们都守在身边。

但是,他一直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仔细地看一下。他其实往常是很少照镜子的。因为,一个男人,不太可能长期对自己的容貌感兴趣。

但是,今日,他却情不自禁。

生怕自己的帽子歪了,衣冠不整。

以太上皇的心情,竟然是如此的惶惶不安。

镜中的男人,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

仿佛生命的力气,全部抽离了。

魏启元同情地看着他。

只有他才明白,从太子府开始,陛下为了这个帝位,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几乎从他刚被确立为太子起,那时他是多大?八岁?九岁?

从此,他的生命,便是为了皇帝这个位置在奋斗。

仿佛已经骨血相连,和生命一样,不可分开了。

现在,却生生地要分去一块。

就如一个人,生生地看着一只苍鹰,把自己的血肉彻底啄去。甚至连疼痛也来不及感知。

一大堆反对的奏折堆在桌上。他一件都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