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冯世真愤怒地用力挣扎,“容嘉上,这不关你的事!”

“你遇险我又要救你,怎么不关我的事?”容嘉上也怒吼。

“那你别救呀!”冯世真大声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我的家毁了,你们容家在这里盖高楼,铺新瓦,我却连回来看一眼都不行吗?”

“别任性。”容嘉上耐着性子劝道,“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有的!”冯世真用力推开他,“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她扭头继续朝里面走。容嘉上耳边听到了咯吱声响,浑身汗毛炸开,奋力冲过去,拽着冯世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一根烧得皲裂的厚木板从天而降,擦着两人的胳膊轰然落地。幸而才下过雨,并没有掀起什么尘埃。

冯世真冷冷地扫了木板一眼,又想甩开容嘉上的手继续朝里面走。

容嘉上死死抓着她不放。

冯世真终于爆发了,用力捶着容嘉上的胸膛,使出全身力气推他。

“走开!我不要你管!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容嘉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继而狠狠地把她拽过来,继而吻住。

盛怒之中的吻分外狂热,近乎噬咬一般,强势地掠夺,辗转吮吸,碾压着冯世真的唇,仿佛想就这样把她彻底镇压住。

冯世真最初挣扎了一下,许是意识到两人的悬殊,又许是被男人的情绪感染,放松了下来。

容嘉上喘息着放开了她,眼底泛着血丝,目光却前所未有地温柔。

冯世真望着他,抬起手,还想推开他。容嘉上把她的手抓住,手指交叉,轻轻地握住。冯世真颤抖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容嘉上握着女子冰凉的手,低下头,用温热的唇虔诚地吻了吻。

“对不起,世真。看样子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想我没法只和你做朋友。”

冯世真带着水气的双眸望着眼前英俊的青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容嘉上再度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次,他吻得温柔而认真,细致耐心地抚慰着情人的心绪,品尝着唇齿间的甜美芬芳。

冯世真缓缓闭上了眼,抬起手,放在了容嘉上的胸膛上。

青年激烈的心跳传递而来,犹如冬日里燃烧跳跃的火焰。他的唇热得惊人,可冯世真没有再回避。她开始尝试着回应。

容嘉上感受到了,狂喜地加深了这个吻。他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进一步索取掠夺。

萧索的断壁残垣之中,黯淡天光之下,两人相拥接吻,全神贯注,仿佛遗世独立。

没有师生关系的阻拦,没有贫富差距的隔阂,他们只是两个情随心动的年轻人,遵循着最原始的冲动,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对方。

而容嘉上或许并不知道,他的手是怎样拉住了冯世真快要脱缰的怨怒,他的吻是怎样拂过走她身上的疼痛;他的情,是怎样敲响了她心里的警钟,让她终于不再做缩头乌龟,而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这一刻,他们都是诚实的。不再抗拒,直面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情。

良久,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容嘉上没有松开手。冯世真也没有挣扎。她将滚烫的脸埋在男人温热的胸膛里,缓缓吁了一口气,听着两人趋于同步的心跳声。

“我接到电报,从南京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冯世真忽然轻声开了口。

容嘉上拥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目光投向一片被烟火熏得焦黑的断墙。

“家里有些大洋锁在保险柜里,我回来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就看到邻居们从废墟里挖出了亲人的尸骨运出来。烧得焦炭一眼,面目全非,只看得出个人形……”

冯世真闭上了眼,呼吸深重:“这里死过很多人。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爷老阿姨,我看着学走路的孩子,转眼就没了。我爹,那么精干的人,每天精神奕奕地操持着药店,又爱说笑,喝了小酒还喜欢拉二胡。他现在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了。”

“有一对母女,住七号的二楼东边,女孩比我小两岁,也是个大学生,长得很漂亮,才订了婚……母亲死了,女孩儿烧毁了脸。她未婚夫过来看了她一眼就走了。过了几天听说女孩儿跳楼自杀了……”

尾音飘忽,冯世真说不下去了,用力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里,手紧拽住对方的围巾。#####

七十一

容嘉上紧紧抱住她,想安抚住怀中身躯细微的颤抖。他觉得围巾正紧紧勒住自己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一种强大的心虚和恐慌如山一样压在他的肩头,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声响。而怀中拥抱着的人又像是一团飘忽的萤光,只要他稍微一松手,她就会飞散而去,再也无法捕捉。

“对不起。”终于,容嘉上从齿间挤出艰难暗哑的低语,他有无数话想说,最终却只凝聚成了这三个字,“对不起。”

他在为什么道歉,而她又听懂了几分?

唐家一行从公寓折返回来时,容芳林发现,先前一直不见人影的兄长和老师已经坐在了车里。

容嘉上坐在了副驾上,心不在焉的抽着烟。而冯世真坐在后座里,手里把玩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藤条。两人神态自若,可是那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的气氛,反而更加浓郁了。

桥本诗织冷静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紧紧咬了一下牙,也什么都没说。

唐家舅老爷果转了一整天,拉着一家老小跑了四五处地方,却都没有看中一个房子。不是嫌小了,就是嫌风水不好,或者嫌隔壁是暴发户,不配和他这样的诗礼人家比邻。

容定坤拿这个唐家三舅也很是头疼。

唐家当年确实是有些名望的读书人家,老爷子还是前清举子。唐家大舅就是个迂腐书生,但有气节,不爱占妹夫家的便宜。而大舅和二舅都去世得早,家产全落到老三手上。这个三舅生来就是家中小霸王,跟着私塾先生学着做几首酸诗,对经济一窍不通。唐家产业在他手里一年比一年少。

补贴一个舅子,总比养黄家七八个蛀虫要好。容定坤这么自我安慰着,让容嘉上以外甥孝敬长辈的名义,贴了唐舅老爷一笔钱,最后买的还是伍云驰姐夫家的一栋大房子。

唐舅老爷得了房子,却还不满足。

这天晚上用完了晚饭,女人们去书房里喝茶听收音机,男人们留在餐厅里抽雪茄。

唐舅老爷抽着容定坤珍藏的古巴雪茄,吐了一口烟圈,道:“妹夫呀,我现在看着嘉上,就总想起我那早死的小妹。她可真是命不好,陪着你吃尽了苦头,却没有享福的命。”

容定坤一听这话,就知道三舅子还想找他要东西。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说:“横竖嘉上是我长子,这家中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在这事上,我是不会亏待了嘉上的。”

唐舅老爷抖了抖雪茄:“我也是为嘉上考虑,怕他势单力薄,将来在黄家那里吃亏。不如这样——我看你大女生得不错,我家老三和她年纪一般大,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学校里的老师都夸他老实本分。我们亲上加亲,将来我们老了,小辈儿也不会生分呀。”

三舅想让容芳林嫁给自己的三儿子?

容嘉上本来在旁边没吭声,听到这么一番话,险些嗤笑出声。

容定坤到底姜是老的辣,唐舅老爷如此无耻,他却面不改色,甚至还露了几分笑出来。

“瞧三哥你说的,即便不结亲,有嘉上在,小辈们也绝对不会疏远的。芳林这孩子是黄氏所出,又是我的长女,被她妈妈惯坏了,娇气得很。唐家讲究的那一套贞静娴淑,她都做不来,整日就胡闹着要出国读商科,要做事业。你家三儿多老实的孩子,怕是要被他骑在头上欺负呢。”

唐舅老爷许是晚饭时多喝了几杯酒,脑子有些不清醒了,摆手道:“不妨的。等嫁过来,让老姑母好生调教一番,保管她能变得温温顺顺、贤良淑德。妹夫你也太娇惯孩子了,由着她们跟着外面那些学生胡闹。女人家的,识几个字,会算个账就罢了,还出国留什么学?浪费这些钱,还不如充作嫁妆,好讨婆家欢心。”

唐舅老爷的妾都还裹着小脚。唐家几个女孩也确实没读多少书,出门还会念错别字。

而容定坤虽然也不喜欢女人太聪明,可自己的女儿,却是希望她越有聪明能干越好的。所以听到这里,容定坤都不禁沉下了脸,冷淡笑道:“芳林这孩子我最清楚,性子死倔,不会听人教训的。”

“那她不行,你家二女也可以。”唐舅老爷又说。

容芳桦虽然不如容芳林那样讨父亲欢心,可也是好不容易养得亭亭玉立、可以拿去攀一门富贵亲事的年纪了,容定坤也舍不得把她送进败落的唐家。

“这样吧。”容定坤说,“我家三妞和四妞是双生的,你看着哪个好,就定给你家老五,如何?”

唐家老五今年十二岁,是舅太太生的。容三小姐和容四小姐虽然是庶出,可嫁妆应当也不少。唐舅老爷一想很划算,拍大腿道:“那就三妞吧。我们这就写婚书!”

“父亲!”容嘉上不悦地提醒,“这么大的事,是否要和孙姨娘商量一下?”

容定坤不以为然:“唐家是前清举子之后,不算亏待你妹妹。”

唐舅老爷叼着雪茄,兴致勃勃地招呼听差送笔墨来。容定坤和他就在餐桌上写好了婚书,回头再登个报,就算把这事定下来了。

听差出去后就把这事告诉了吴妈,吴妈吓得把手里的乌鸡煲一丢,连滚带爬地跑去找二姨太太。

二姨太太正在给小儿子喂奶,听到了这个消息,险些把孩子从手里跌了出来。

“姨奶奶,这可怎么办?”吴妈赶紧接过小少爷,“都说唐家穷了,之前都靠变卖舅太太的嫁妆度日呢。这次来上海,就是准备来贴咱们容家的!”

二姨太太自然不肯罢休。

恰好容定坤写完了婚书,上楼来换衣服。二姨太太冲出去将他拖到了自己屋里。

“老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当初明明说好了,芳杏许给我大哥家的,芳柳也一定要配个门当户对的。怎么现在又把孩子配去给唐家?唐家穷得太太小姐都要自己补衣服,四个奶娃才用两个奶娘。我的芳杏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这嫁妆不都得拿出去养活唐家上下老小?”

容定坤不耐烦道:“唐家没钱,嘉上也不会眼看着妹妹和妹夫吃苦,总会补贴的。你家的门第,能和唐家比吗?”

可二姨太太是吃过没钱苦的人,才不在乎那些空泛的门第:“杏儿也是老爷亲生的,你明明可以给她寻一个更好的婆家,为什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谁希望自己女儿女婿将来只能在大舅手里讨饭吃的?你讨厌黄家,难道大少爷将来不会嫌弃唐家?”

无奈二姨太太在容定坤眼中已是生了三个孩子的黄脸婆,对她再无一点怜悯之心。对于他来说,除了长子养来继承家业,其他儿女养来都是为了通过联姻给家业添砖加瓦的。即便是最疼爱的芳林,他也早就对她的婚事有了规划,更何况两个不大受宠庶出女儿呢。

“这事已经定了,你不用和我闹了!”容定坤怒气冲冲地挥开了二姨太太,“唐家也是正经清白的人家,总比把女儿给人做妾的孙家要好!少清的事,我还没有和你细算呢。别以为生了儿子就能作威作福了。你在这个家,只是个妾罢了!”

二姨太太被这话打了一记无形的耳光,懵得好一阵没说话。容定坤推开她匆匆而去,她都没拦他。

过了好一阵,二姨太太才缓缓地坐在沙发里,泪水无声地往下落。

“不过是个妾……当年哄我进门,许我海誓山盟,说除了不能扶正,心里却是最爱我的。还说生了儿子就扶我做平妻。原来妾终究是妾,就是个玩物罢了。连孩子,在他手里也不过是用来交换买卖的物件。”

吴妈递了帕子过来,“姨奶奶,如今老爷脾气没有以前好了,你何必和他硬碰硬?你以前多会哄他的,怎么生了小少爷后,就全变了?”

二姨太太苦笑摇头:“我不是不能使软,却是觉得累了,再也不想奉承讨好他。甚至连敷衍,都懒得了。你说得对,我是变了……”

吴妈发愁,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二姨太太疲惫起身上床,一直抹泪到睡着。

结果到了半夜,奶妈惊慌地来拍门,说小少爷发烧了。

二姨太太想到容定坤的薄情,也懒得去请示他,亲自抱着孩子去医院。

恰好今天又是冯世勋在急症室值夜班。二姨太太看见他高大而充满安全感的身影迎面而来,心里又酸楚又委屈,泪水滚滚而落。

冯世勋叫护士把儿科医生请来会诊,给孩子吊上了水。容小少爷因为是早产儿,肺功能弱,冬天里有些难熬。二姨太太守着儿子,眼泪就像串起来的珠子,就没有停过。

冯世勋看她大冬天里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袄子,光着脚趿着皮拖鞋,头发蓬松,脸哭得发肿。他估计这姨太太在容家的日子过得越发不好了,却又不好多问,只好去办公室里泡了一杯热茶,送到二姨太太手中。

“要不让护士铺个床,你在旁边歇息一下吧?”冯世勋问。

二姨太太捧着热茶,望着男人温柔而充满关切的面容,五味杂陈。

“为什么……”

“什么?”冯世勋问。

为什么,我当年遇到的男人不是你?

二姨太太在心里反复地问。

为什么在我天真无暇、单纯干净的时候,遇到的是容定坤那个老谋深算、凉薄虚伪、贪婪自私的男人?

为什么妹妹早就看清,果断决然地离去,而她却还执迷不悟,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之中。

为什么都已经把她丢进了深渊里,却还要给她一点希望,让她看到了光。

冯世勋俊朗挺拔,穿着白大褂,气质儒雅斯文。他坐在灯下,仿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光。二姨太太不禁想起教堂里那沐浴着光芒的天使像,也是这般圣洁美丽,伫立在高高的地方,供人仰望,却也是那么遥不可及。

“别担心。”冯世勋安慰道,“小少爷的身子已比以前好多了。等退烧了,就没事了。”

二姨太太强笑了一下:“冯医生……真是一个好人呢。将来也不知道那个姑娘那么幸运,能嫁给你呢。”

冯世勋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个穷医师罢了,家里又有老病的双亲。就算哪个姑娘瞎了眼愿意嫁,我还不敢拖累人家呢。”

“怎么会?”二姨太太呢喃,“聪明的女孩都知道,你这样踏实的男人有多难得。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碰到个冷酷自私、薄情寡义的男人,那可是要折磨得你痛苦一辈子的。你看像我,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人老珠黄,就是想离开容家,又能走去哪里呢?”

容家的事,冯世勋不好置喙,只得沉默地苦笑。

二姨太太望着冯世勋,说:“冯医生前阵子收到过一条花格子围巾吧。那其实是我送的。”

冯世勋有些意外。他在医院里其实挺受欢迎的,隔三差五都会收到病人或者护士送的小礼物。那条围巾没有署名,他也并没在意,却没想到竟然是容定坤的这个姨太太送的。

冯世勋再一看眼前女子哭得红肿,却含情脉脉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别担心。”二姨太太柔声说,“那只是我的一片心意。容定坤送你谢礼,那是他的。我却想自己送你一份礼,感激你不仅救了我的命,你还唤醒了我的神。我虽然读过书,但是和旧式女子没什么区别。以往我还瞧不起那些闹着要独立的女人,现在才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七十二

冯世勋说:“承蒙孙姨太太厚爱了。你和容老板也做了十年夫妻,情分总是有的。纵使一时有些口角,过阵子就和好了。”

“什么夫妻。”二姨太太讥笑,“我只是个妾,不是他的妻呢。不过做他的妻,也不是什么享福的事。从唐氏到黄氏,那个过得快活?容定坤这人,只会爱自己,妻妾儿女都是他可以随时抛弃的。”

“容老板也许有自己的苦衷。”冯世勋说着,自己也觉得这话虚伪得很。

“你还一味替他说好话?”二姨太太一股气涌上头,冷哼道,“你不知道,容定坤这人黑白两道都涉足,表面上风光霁月,是个正人君子,可背地里却没有干过什么好事!你家住的那个闻春里,你当那火是平白烧起来的?”

冯世勋缓缓转头,盯住了二姨太太的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二姨太太咬了咬牙,“我和我妹子给容定坤侍大烟,从他嘴里听到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我敢打赌,连我们家太太都不知道。”

冯世勋一把扣住了二姨太太的肩:“你说闻春里的大火有蹊跷?是容定坤干的?”

二姨太太冷笑道:“可不是他么?现在在闻春里修新房子的公司,就是容家商会下的一家分公司。前一家公司辛苦买来,哪里会怎么轻易就把地皮卖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我书读得不多,可冯医生是留学生。这皮包公司之间的倒买倒卖,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冯世勋脸色发青,好一会儿才松开二姨太太,眼里迸射出一股骇人的怒意来。

“他放火烧了那么大一片地,害死了那么多人……”

“这算什么?”二姨太太尖锐道,“容定坤从一个小跑商空手起家,手里的血案能少吗?他身边有一把德国产的左轮手枪,平时不用,每到要处理重要的对手,才会拿出来。结拜的好兄弟,背叛他的女人……他为了利益,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冯世勋的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细微地颤抖着。

“这事,我妹子知道吗?”

“不大清楚。”二姨太太想起冯世真总是轻描淡写之中化解风波的本事,也有些忐忑。她觉得冯世勋的这个妹妹,比做哥哥的看着要深沉难测得多。

“容定坤不大喜欢她。冯小姐也很识趣,平时总是避着他。”二姨太太想着既然说了,不妨倒个彻底,就此换取冯世勋的信任和亲近也不错,于是她咬牙加了一句,“就是大少爷似乎很喜欢冯小姐,以前追求过,被她拒绝了。”

冯世勋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惊喜”砸得好似巨浪压顶,气得都笑起来了。

二姨太太忙说:“大少爷被老爷教训过后,就规矩多了,对冯小姐一直客客气气的了。”

冯世勋笑了半晌,闭上了眼:“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二姨太太满怀怜爱地凝视着他俊朗而悲愤的面容,想了想,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不过有一条,倒是不妨告诉你。”

“什么?”

二姨太太讥笑道:“容定坤他,根本就不姓容。他的名字,出身,全都是假的!”

第九章·

容小少爷的烧到了早上才褪去。二姨太太守了一夜,抱着孩子筋疲力尽地回了家。

家里正在用早饭,若不是看到她从外面回来,容定坤都还不知道小妾带着孩子上医院了。

女人已经厌烦了,但是儿子总是自己的。容定坤还是好言安慰了二姨太太几句,抱着小儿子哄了一阵。

二姨太太才同年轻英俊的大夫谈了一晚上的心,如今面对着容定坤那张衰老而虚伪的脸,哪怕对方温言细语,她也没了往日的感激和心动。

今日是中西女校下学年入学考试的日子,容芳林和容芳桦要奔赴考场,姊妹俩都一副要上阵杀敌的严肃模样。冯世真也因为这个原因,被特别请下来和东家一起用早餐。

唐大少昨日在冯世真和桥本诗织那里碰了无数个钉子,现在见了她,都还隐隐觉得脑门有点疼,扫兴地埋头看报纸。

“咦?”唐大少忽然道,“嘉上,你们家重金寻遗失的古董,居然还出一万大洋?”

“什么古董这么值钱?”三舅太太惊问。

“战国金麒麟?”唐大少念着报纸。

冯世真夹着生煎的筷子一颤,包子咕噜掉进了粥碗里。

“什么金麒麟那么值钱哟?”三舅太太道,“这种新闻一旦上了报纸,不知道多少人拿着假东西来糊弄呢。嘉上,这事你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