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说:“你娘过门不久就怀了你,只好留在了郭家镇。桢儿,我听说你爹如今已经是上海滩顶天富贵的大老板了,你快些同他相认呀。姨母帮你作证,保管他不能不认你!”

冯世真淡漠地笑了笑,又问:“我爹朋友很多吗?”

“多呀。”钱氏说,“你爹为人仗义,朋友可多了。他到了上海后,和一群朋友同租了一个石窟门房子。因为朋友家孩子多,都把朝阳的大屋子让出来,自己去住亭子间呢。为了这事,你娘可没少埋怨他太憨厚老实,担心他要吃亏。”

冯世真在脑子里勾画着一个纯朴善良的青年的形象,却顶着一张容定坤冷酷虚伪的脸。她急忙摇了摇头,把那画面赶出了脑海。

“我爹当初在上海做什么生意?”

“生意的事我不大清楚。”钱氏说,“好像就是从码头进些次等的泊来货,走街串巷的叫卖。后来他和朋友凑钱租了一个铺子,生意好多了。可惜好景不长,他那朋友欠了钱,你爹就把铺子抵了出去,替朋友还钱。”

说着,钱氏又叹了一声:“他同你娘虽然常年分居两地,可是感情极好的。桢儿,回头他见到你,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冯世真幽幽冷笑:“是啊,就是不知道呢。”

“外甥女呀,”钱氏道,“我这做姨母多管闲事问一句,你和这位孟老板是什么关系?”

冯世真啼笑皆非,道:“他这是我的……朋友,古道热肠,帮我寻亲罢了。”

姨母有些失望:“孟老板看着还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娶亲了没?你今年也二十四五了,确实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冯世真笑道:“横竖不是要寻亲吗?等认回了亲爹,让他替我操持就好。”

“说的是!”钱氏忙道,“是我糊涂了。等你回了容家,那可是连总统的儿子都嫁得的咧!”

“那我可得准备一份厚厚的贺礼了。”孟绪安大笑着走进书房,身后还跟着穿着中式长衫,拎着皮包的杨秀成。

钱氏急忙起身,告罪离开了。杨秀成关上了书房的门。

“问出什么来没?”孟绪安把脱下的大衣顺手往沙发上一丢,一边倒酒,一边问。

冯世真说:“姨母口中的容定坤正直善良,对人热诚讲义气,同妻子感情深厚。如今住在容府里的那位容定坤若不是受了妻离子散的刺激后性格大变,那就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听起来,确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杨秀成笑道。

孟绪安倒了三杯酒,给冯世真和杨秀成递了过去,“杨先生可以把我们今天查到的事说给冯小姐听了。”

杨秀成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冯世真,说:“这是容定坤的身体检查报告。上面把容定坤的身体状况写得非常详细,说他双腿骨骼正常,并没有骨折旧伤。”

“没有骨折……”冯世真翻着病例,“你们说,两个没有血缘的人会长得那么像,以至于一个人能冒充另外一个人,甚至骗取对方的亲人?”

“再像也不是一个人。”杨秀成说,“说话口音,行为习惯,就算可以模仿,也有区别的。”

冯世真面色冷漠地替他补上:“所以,容家全家暴病而亡,白氏妻儿惨死。原先和真容定坤关系亲密,有能力判断真假的人,全都死光了。”

杨秀成低头摸了摸鼻子。

孟绪安抿着酒,道:“这也能解释你为什么会以为是亲爹杀了你母亲了,世真。”

冯世真缓缓点头:“当时天色黑暗,又是寒冬腊月。如果一个本就酷似我爹的人在容貌上做了一些装饰,比如胡须,帽子,那我娘确实有可能一时看不请,把人认错了。”

孟绪安思索道:“我要是‘容定坤’,肯定会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就立刻动手,然后再追杀你。小孩子,受了伤又掉进河里,肯定活不了。剩下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那就更好处理了。”

冯世真抓着胸口的衣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面色十分难看。

杨秀成极受女士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立刻温柔体贴道:“冯小姐是牵挂着弟弟?你还是怀抱着希望,希望弟弟能活下来?”

冯世真闭上酸涩的双眼,点了点头:“我当时已隐约能记事了,他自然要杀我。可我弟弟不过是个才满月的小孩子,他或许……我不知道。”

“也许真的活下来了呢。”杨秀成便柔声道,“容定坤再恶贯满盈,也未必能对一个婴孩下手。我明日就去查一下,看容定坤曾把什么孩子送人或者寄养。”

“为什么不下手?”孟绪安却是不合时宜地冷笑一声,讥嘲道,“留着他长成大小伙子,然后回来找自己报仇?姓秦的都杀了容家满门了,还会在乎一个孩子?”

杨秀成讪讪。

冯世真紧紧握着酒杯,手被浸得冰冷,指间都泛着淡淡的紫青。

“我要见容定坤。”她说,“我要亲口问他,他把我爹的尸身埋在哪里了。我妈妈——我养母曾说过,我生母给她托梦,让我远离我爹。我之前以为这个容定坤是我亲爹,所以我生母才这么说。现在想来,我生母临终前大概也同我之前一样,以为凶手是自己的丈夫。”

冯世真搁下酒杯站了起来,清澈坚毅的嗓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回响:“二十四年了,我爹一直背负着杀妻灭子的罪名,他在天有灵不知道多冤屈。我要给我爹正名!我要慰籍我娘在天之灵。我要让他们夫妻俩不再有误会。我……我要找到我爹!”

她猛地别过脸,扶着沙发靠背,肩膀颤抖着,大口呼吸。

在座的两位男士都假装没有看到她眼角的水光,低头喝酒不说话。

半晌后,冯世真控制住了情绪。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孟绪安转着酒杯,说:“我倒觉得,我们先找到令尊的遗体,带着证据去逼容定坤承认罪行反而更合适一点。容定坤如今虽然残了,却终究不是普通人。贸然登门对峙,反而容易被他忽悠地被牵着鼻子走。”

“可这如同大海捞针。”杨秀成说,“都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谁清楚容定坤会把尸首藏在哪里?也许早就一把火烧了——抱歉,冯小姐。我……”

“你说的有道理。”冯世真哑声说,“但是他没有烧!七爷,还记得我趁着容定坤抽了大烟后套他的话的那次吗?他错将我误会成了阿和,说他亲手埋了他。埋了那就有坟,有坟就一定找得到!”

“范围也并没有缩小多少。”孟绪安说,“天下那么大,他可以把令尊埋在任何一个地方。”

“不!”冯世真双眼逐渐亮了起来,“不,容定坤这样的人,反而不会随便处理这么一具重要的尸体!容定坤的一大特色,就是多疑。他杀了人,夺取了对方的身份。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担惊受怕。他一定要把我爹镇住,以免我爹的冤魂回来找他索命报仇。”

杨秀成思索着点头:“有些道理。”

“我要是他,我会把这人的遗体埋在一个我可以完全掌控的地方。”冯世真说,“不但能保证不会有人发现它,而且可以方便随时去查看,好让自己安心!”

孟绪安也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容家在上海的敌人不少,谁都很乐意挖掘容定坤的丑闻。容定坤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那他应该是把令尊的遗体藏在容家的地盘上。”

冯世真利落起身,在堆放满了各种书本的桌子上一阵翻找,找出了一张上海地图,拿图钉钉在了墙上的软木版上。#####

一四六

“二十四年前,秦水根从我爹那里抢了彩票。那时候他在上海没有根基,也没有产业。我记得资料里写过,姓秦的买的第一处不动产是两个库房,在闸口的这个位置……”

冯世真拿着一支红墨水钢笔在地图上圈着。

“然后他娶了唐太太,买了房子和铺面,成立了公司。两年后他买下了现在容府的地,修了房子。他应当不至于把尸首埋在自己家里……在哪里呢?”

三个人站在一起,对着地图思索着。

“库房一直被使用着,不便于藏什么东西。”杨秀成说,“而郭家镇又太远了。况且那样的乡下小地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立刻有人知道。”

冯世真的视线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掠过闻春里的位置,随即又转了回去。

从秦水根那里推不出来,那不妨从自己的生父这里下手。

“姨母说,我爹当初在上海,从码头进货贩卖。那他应该会住在码头附近。”冯世真伸出了手,纤长洁白的手指点在了闻春里的位置,“闻春里的背后就是个小码头,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小货船在这里卸货。假设……我是说如果,我爹信里提到的那个欠钱的朋友就是秦水根,他和我爹当初一起做生意,那就很有可能都住在码头附近。”

孟绪安道:“世真,上海的水路多,小码头不少。你怎么确定就是闻春里?”

“因为姓秦的只放火烧了闻春里!”冯世真的声音铿锵有力。

“稍等!”杨秀成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我想起来了,容定坤在闻春里有物业的。不是失火后买下的,而是失火前就有的。”

冯世真猛地转过头去,眼神骇人地盯住了杨秀成:“是不是一栋离那株老银杏树大概三十来步远的老房子?凹字型,拱形的大铁门,两层高,门窗都装着铁栏杆?”

杨秀成惊讶道:“我只在火后去看过一次,记不大清,但确实是两层的小楼,门窗紧锁。那一片的房子都拆了,可容定坤却不让拆这栋楼,只让工人把外墙粉刷了一遍。”

“让我猜猜。”孟绪安哼笑道,“他甚至没让工人进门?”

“是!”杨秀成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就去问监工的赵华安。赵华安就说这是容定坤早年发家前住过的地方,有感情,后来买下来了,想留个纪念。所以里面的一切都不让动,只让工人重新换了一个大铁门。”

冯世真倒退了两步,怔怔地注视着钉了图钉的闻春里的位置,清秀的脸上血色尽退。

“是那里。”冯世真呢喃着,“他们当初合租,一起做生意。然后他为了一张彩票杀了他……”

孟绪安说:“还有一个事,之前以为无关,现在看来却未必。在容定坤——抱歉,秦水根一心收购闻春里前,地产大亨张家也有意买闻春里。只是张家刚派人去谈了个开头,容家就横插了进来。”

“他怕这房子被外人发现。”冯世真低声说着,跌坐回了沙发里,“所以他急着吞并闻春里,不惜放火烧房。而他又偏偏不敢动这个房子。因为,这里镇着我爹!”

她麻木地坐着,整个人像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似的,眼珠子黑漆漆地没有一丝光,脸色白得吓人。

“你需要休息一下。”孟绪安皱眉。

冯世真摇头,朝茶几上的酒杯伸手。孟绪安抢先一步把酒杯夺了过去,摁铃叫来了听差,道:“让厨房给冯小姐煮一碗姜汤来。”

冯世真苦笑:“酒会更好点。”

杨秀成也劝道:“不要太勉强了,冯小姐。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我还没有做完。”冯世真抓住了孟绪安的手,冰凉汗湿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七爷,我想去闻春里!”

“现在?”杨秀成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雨夜。

“是。”冯世真注视着孟绪安,双眼里映着壁炉火跳跃的火光。

孟绪安凝视着她被火光染上几分血色的脸庞,目光落在她用力抓着自己的手上。那白细的手指看着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挣就能弄断。可是它却抓住了他,牢牢地锁定了,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面色沉静,把手掌覆在冯世真冰凉的手背上,说:“好。”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掩盖住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车灯的光在漆黑的夜中仿佛挖出了两条隧道,穿透浑沌,指引着前方。

清脆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午夜分外嘹亮。被吵醒了的看门人骂骂咧咧地撑着伞出门来。

“这大半夜的,谁呀?”

回答他的是重重敲在后脑的枪托。

门房昏迷瘫软的身子被人接住,拖回了小屋里。挂在墙上的钥匙被摘了下来,打开了闻春里的大铁门。车肆无忌惮地亮着前灯驶了进去。

新闻春里的房子卖了不少,但是新住户都还没来得及搬进来。整齐漂亮的里弄,家家户户黑灯瞎火,连路灯都已经熄灭。只有雨滴劈啪落在车顶篷和玻璃窗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

在车灯的照射下,白日里看着就有些怪异的老房子愈发显得鬼气森森。外墙虽然粉刷一新,可铁栏杆牢锁的门传依旧透着一股阴冷之意。

“是这里?”孟绪安问。

冯世真点了点头。

孟绪安轻轻一抬手,下属拿着硕大的铁钳,咔嚓一声钳断了铁门上的锁。在冯世真近二十年的记忆里,一直坚固不可摧的铁门在几个男人的作用下,很快就发出咯吱声,被缓缓推开。

门内漆黑一片,像是个张着的嘴,等着把来人一口吞下。

“准备好了吗?”孟绪安轻声问。

冯世真深吸了一口气,忽视了他伸出来的手,拧亮了手电筒,冒着雨大步迈进了门里。

房子二十年没有被修葺维护过,已十分陈旧。外墙的门窗虽然坚固,但是里面的门窗基本都已经破烂。

狭窄的中庭里杂草丛生,草丛里还藏着自房顶上腐烂脱落下来的瓦片和木条。冯世真他们一走进来,屋子里就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声。那是藏身此处的老鼠们被惊动的声音。

“我想进去看看。”冯世真对孟绪安说。

孟绪安烂她道:“房子太久没有修缮过了,楼梯估计都已经腐朽了。我先让下面的人去看看。”

冯世真没有和他争执。

孟绪安排了两个小个子的手下,把房子上下检查了一遍。手下回来道:“楼梯已经塌了一半,房间里除了几张烂桌椅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把这块地检查一遍。”孟绪安吩咐。

冯世真站在楼前,望着房子若有所思。

“如果太勉强了,冯小姐可以先回车上等着。”杨秀成为她撑着伞。

冯世真仿佛呓语一般道:“我在想,如果我杀了人,藏在一个房子里,我该怎么做。”

杨秀成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当时楼里还住有别的租客,秦水根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挖土。他必须安静又迅速地把尸首藏起来。然后等他兑换了彩票,有钱了,才能回来买下这个房子,把租客们赶走。但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用再花功夫转移尸首了。这个房子,就是他用来埋人的坟。”

“那该怎么做?”杨秀成陷入思索。

“墙。”冯世真转过脸,漆黑的双目闪烁着一片明亮碎光,“姨母提起过,那个和我爹长得很像的朋友,似乎是做泥瓦匠的。”

“是。”杨秀成急忙说,“你的意思是……”

“七爷!”冯世真飞快转身朝孟绪安喊,“去检查墙壁!看有没有空心墙!”

孟绪安浓眉一扬,并不多问,挥手让手下立刻去办。

冯世真环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央。夜风吹动她月白色袄裙的裙摆,让她看着像一个幽灵。

一个二十四年前侥幸没死,从地狱里爬出来,清算总账的亡灵。

“发现了!这里!”一楼西角传来属下的呼声。

冯世真浑身剧烈一颤,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西角的一间逼仄的房间里,拥挤着牛高马大的男人们。冯世真挤过去走到前面,孟绪安正拿手电筒轻轻敲着一面墙。

咚咚,咚咚……

“背面肯定是空的。”孟绪安笃定道,转头望向冯世真,“准备好了?”

冯世真面无表情地点头:“砸!”

拆墙用的大锤轰地一声砸在墙上,砖块松落,灰尘扬起。

旁人纷纷后退,冯世真拿帕子捂着口鼻,却没有退让半步。

轰隆声中,砖块纷纷落下,墙壁露出一个大口子来。砸墙的人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停了下来。

孟绪安拿手电筒照了过去。墙里,一具干尸黑黄的头颅正对着外面,双眼黑洞深陷,却又诡异地望着外面的人,尤其正望着正对着它的冯世真。

一片抽气和低呼声中,冯世真镇定得难以想象。孟绪安以为她会被吓着,至少会有所动作。但是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继续拆墙,一言不发,连眼珠都没动过,就像一尊雕像。孟绪安下意识地想拥住她,至少把手放在她肩上。可他随即清醒了过来,为自己那一瞬的冲动摇头苦笑。

墙被拆得差不多,被封在里面的尸骸被人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放在铺着白布的地上。尸体已干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架,身上衣料褴褛,脖子上还缠着一截绳子。

属下拿着剪刀,把尸体左腿的裤子剪开。

干枯的小腿骨上,有一处明显的骨结。那是腿折断后没有接好留下来的痕迹。

那属下又在尸身上搜了一遍,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包,递给孟绪安。

孟绪安带着手套,小心地把包拉开,一个发黑的小银锁滑落在他掌心。#####

一四七

“是个‘立’字。”孟绪安就着手电筒看了看,把金锁递给冯世真,“不是你的,应该是你弟弟的。”

真容嘉上还没来得及把这长命锁给新出生的儿子,就已遇害。

冯世真接过小银锁,紧紧握在掌心里,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就朝外面冲。

她一直跑出了小院,站在路边,淋着雨,弯腰大口喘气。

孟绪安拦下了想要追过去的杨秀林,自己也顶着雨走过去,站在冯世真身边。

冯世真喘得沙哑,像是在极力抑制着想要哭号的冲动。她浑身颤抖,直起身走了两步,又受不住胸口疼痛般地再度弯下腰。

孟绪安怜悯地望着她,给予了她恰到好处的沉默的陪伴。

“十六年。”冯世真哑声道,“从我们家搬到闻春里,到我去金陵读大学,我在这里住了十六年。而我一直不知道,他竟然离我这么近!我……”

她痛苦地蹲了下来,泪水混着雨水糊满了一脸。

“我从懂事起就恨他。我一直以为他在某个地方苟且偷生地活着。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想过他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冯世真紧紧抱着肩,沙哑地喘息,“他本来是要回家的!他把给弟弟的长命锁都买好了,他是要回家的!”

孟绪安俯身把她拉起来,把她摁进了怀中,凌乱的雨丝被风一波波卷向他们。

“我知道。”孟绪安拍着冯世真的背,动作有些笨拙,完全没有他昔日里哄红颜知己的机灵劲儿,“你现在找到他了,世真。他不会怪你的。”

凄厉的嚎叫响彻寂静的夜空,惊醒了本已安歇的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