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又拿出一把“有滋有味符”。

四喜一脸失望地说:“大人,没想到你还有存货!”却没有给我。

阿宝说:“总要防备你坐地起价啊。”

“大人,你真是太小瞧我了,我…”见阿宝伸手要将符抢回去,他立刻身体一缩,倒着跑回地府通道。

阿宝目光追着他,忽然瞧见那地府通道的入口处,钻出一只牛角,还没看真切,就被四喜用身体挡住了。

四喜消失了几分钟,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找到了!他在郭庄!这笔生意可不便宜啊,大人给我的伴手礼全送出去了。”

两手一摊,目的明显。

阿宝只好冲印玄伸手,印玄就给了两张。

阿宝有点不好意思:“数量是少了点,以后我…”

“没关系,质量好啊!”四喜高高兴兴地收入怀里。

不知道是否错觉,阿宝觉得,自己先前送的那两沓,四喜是随手揉着塞的,这两张是当作支票一样,平平整整地贴身放进去的。

四喜说:“大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巡逻了。地府最近事多,我不能久留。”

阿宝心里有点堵,也想给他添点堵:“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牛角,那样子有点像神屠。”

四喜“扑哧”笑出声:“神屠本来就长得土里土气的,像头牛啊。刚刚那是我的上司——牛头。郭宛江在郭庄,就是他告诉我的。”

地府入口突然阴风阵阵。

阿宝吸了吸鼻子,说:“我一直以为牛头马面已经是地府的基层,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地下室。”这么想想,心情豁然开朗,突然就不堵了。“你有事去忙吧。我有事再找你啊!”

四喜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急匆匆地回了地府。

阿宝正要回去,临转身,突见准备关闭的地府通道震荡了一下。

阿宝:“?!”

他紧张地看向印玄:“你刚才…有没有看到?”

印玄若有所思地说:“没有。”

阿宝说:“…我还没说看到什么。”

印玄说:“都与我们无关。”

也对。

阿宝又给四喜点了根蜡,聊表寸心。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的一半已更,大家晚安。

☆、第 16 章

结合四喜给出的消息,阿宝整理出两套方案。

A方案被命名为“你来追我呀”:佯作离开,引蛇出洞。如果黎奇真的有问题,一定又会整幺蛾子。

B方案名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访郭庄。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是鬼,统统拿下,彻底掀老巢。

阿宝赞成A,商璐璐和连静峰选择B,决定权落在年纪大、辈分高、一人顶两票的印玄手里。

阿宝用眼神向他暗示:从门派到立场,他们才是一伙的。

印玄说:“我选B。”

呵呵,男友都是别人家的!分手分手分手!

阿宝回身就准备分行李。

印玄慢悠悠地说:“我来抓人。”

阿宝乖巧地坐回原位,冲他露出体贴贤惠的微笑。

去郭庄,把人一锅端了,的确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虽然祖师爷一直说对方的实力未成气候,但阿宝还是多要了一天的时间,待在房间里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炼制黄符。

送上爱心符咒的时候,阿宝不忘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可能成分不太好,将就着用吧。”

印玄道:“嗯。”

居然“嗯”。

阿宝狠狠地咬笔杆。

印玄说:“那以后每天加练一百张。”

阿宝用笔杆捅自己的喉咙:要你多嘴!

一行人整装待发,正要坐电梯下楼,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后,露出了村长寒气逼人的脸。

视线交错的刹那,双方都是一怔。

村长及时调整表情,挤出了瘆人的亲切笑容:“你们上哪儿啊?”

阿宝抓着印玄的胳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贫穷。”

其他人:“?”

阿宝啧啧有声:“不然怎么可能惊动高贵的村长大人亲自来扶贫?”

村长心理活动有多激烈,不得而知,但表面的笑容完美无缺:“我知道你们一直在靠自己的力量查案子,我很欣赏。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要有这种不畏强权、不怕困难、寻求真相的干劲。作为常乐村长,我要帮助你们,我责无旁贷。”

商璐璐耿直地说:“派出所还没放出你儿子吗?”

村长脸颊重千斤,差点挂不住笑,嘴唇抖了抖,才说:“所以,我们一定要联手阻止冤假错案的发生。我家里还有一些东西,能证明郭宛江和邱敏前世的关系,你们可以看看。”

明知村长的目的是给孩子脱罪,但阿宝他们的确想用郭宛江的生平来推敲郭庄的秘密,两者一拍即合。

重新回到房间,村长从皮包里拿出一沓牛皮信封。

阿宝等人各自接过,取出里面的信。那纸张的质感细腻光滑,显然是手工竹纸,过了百年依旧不黄不霉,与郭庄藏书阁里的书本一模一样。

牛皮纸中的信,都由郭宛江写给陈孟友。

起先几封,像是微信好友的日常聊天,具体分三类:一是抱怨西席——陈孟友的父亲管得紧,整日里读书,十分无趣;二是写书的读后感;三是闲聊自己的生活。

唯一叫阿宝在意的是,郭宛江曾在几封信的最后提到一个叫邱玉如的人,问陈孟友,她又做了什么,最近如何,还说继续监视。

阿宝看的时候,村长就在旁边盯着,见他读到这一段,立刻说:“邱玉如就是邱敏的前世。郭宛江被关在家中出不去,才让陈孟友帮忙照看邱玉如。三人的关系一目了然。”

阿宝就是看不得他得意:“长得一样,也不见得是前世今生。”

村长又拿出一沓用报纸裹住的信,是陈孟友写给郭宛江的。这些信有的发黄、有的发脆、有的发霉,许多纸张都破破烂烂,字迹也模模糊糊,只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边看边猜。

与郭宛江写信时的随心所欲不同,陈孟友的每封信都写得十分考究,可说是斟字酌句。尤其与郭宛江的信连读,就能推测出他们平日相处的模式。

郭宛江说:园子里的桃树结果了,你从狗洞溜进来,我们一起摘桃子吃。

陈孟友说:我去后门等着,你让下人摘了桃子,赏我几个就好。

这个“赏”字,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正儿八经的说法。

陈孟友还经常劝他好好读书,讨郭父欢心,继承家业。对邱玉如的事,也有回复,却极简练,只说今日又见了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看起来气色尚好;或是她今日如何问起你,我又如何回答。

的确表现得像为小情侣牵线的好朋友。

可阿宝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一个真正在谈恋爱的人,难道满足于第三者口中的恋人消息吗?既然郭宛江能够与陈孟友通信,甚至明目张胆地提及邱玉如,那为什么不干脆带话给对方呢?却用“观察”“监视”的手段?

村长一口咬定邱玉如是邱敏的前世,因此郭宛江才杀了她,想要做一对鬼夫妻,还怂恿阿宝以大师的身份出面,将这件事曝光给媒体,向派出所施压。

阿宝不置可否,反过来要他将信留下来。

村长以祖传之物,不能流落他方为由,拒绝了。

印玄问:“你知道他们三人的结局吗?”

村长说:“郭宛江遭遇意外,英年早逝…之后邱玉如不知所踪。我祖宗依旧留在常乐村。”说完,他又催促阿宝作证,去向派出所施压。

阿宝“十动然拒”。

村长拂袖而去。

阿宝放出朱美翠,让她去偷他丈夫带来的信。

朱美翠起先不肯,后来受不住威胁,又觉得老公都肯将信给他们看,偷过来也不是大事,便悄悄去了。只是,她不是鬼使,不会用符的技巧。村长刚出电梯,她就现出形来,将村长吓得屁滚尿流,直接昏了过去。

朱美翠原本还想与他叙叙旧、通通气,见状只好匆匆捡起信回去了。

阿宝对她的识相很满意,特意给了她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朱美翠转头就去找自己的丈夫。

商璐璐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和罗亮一样失踪啊?”

阿宝说:“放心,我封了一道煞气在她的体内。”

这种法术是搜魂咒独家衍化版。使用搜魂咒用的是自身的一魂一魄,对施术者有极大的风险。阿宝用自身的煞气,虽然感应稍弱,但大大减低了风险,如果朱美翠遇到危险,煞气还能立即反击。

对阿宝勇于创造与实践的行为,印玄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商璐璐将那一沓信拿在手里,仔细翻看:“这些信我们不是都看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偷过来?”

阿宝将信一封封地展开,按落款的时间排列,然后得出规律:

郭宛江与陈孟友闲聊互动的信,大多是丙申年;郭宛江提到邱敏的信都是戊戌年。

中间足足差了一个丁酉年。

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信?

还有,郭宛江戊戌年的信有六封,而陈孟友戊戌年的回信只有两封。而且根据日期排列后,一来一往的话题还不能完全对上。

很显然——

“信被删选过。”

谁删选的?

村长么?

为什么删选?

因为其他信隐藏着村长不想被他们看到的信息?

如果真是这样,村长走的这一步棋可太臭了。

商璐璐看着阿宝兴奋地闪闪发亮的眼神,忍不住说:“我们是不是偏离主线了?”一开始是主持冥婚,后来变成追查连环凶杀案,现在竟然探究起郭庄来了。

阿宝说:“我有个预感,我们遇到的所有事,都和郭庄有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黑手,一直将我们的注意力推向郭庄。”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黎奇在外面用电话通知他们:“陈杰被放出来了。”

很快,放风回来的朱美翠也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她喜滋滋地说:“警察已经搞清楚了,邱敏的死跟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宝盯着她,缓缓道:“有种法术,可以搜索鬼魂的记忆。”

朱美翠笑容倏然消失。

☆、第 17 章

阿宝长着一张讨喜阳光的脸,成为尸帅之后,平常看着也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煞气萦身,那统领千万僵尸的凶悍霸道便浑然天成,莫说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鬼魂,就是修为数百年的妖魔,也不敢轻撄其锋。

朱美翠当即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阿宝缓缓走到她跟前,手指在她额间一点。

焚烧般的灼热透过手指,传到她体内。她痛苦地□□出声,魂体忽隐忽现,竟是魂飞魄散之兆。

商璐璐惊诧地看了连静峰一眼。

后者面色凝重,放在身侧的手似要动作,却被印玄拦住。他波澜不惊地站在房间正中,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阿宝的手指仿佛要插|进她的脑袋:“搜魂咒极霸道。一经施展,被搜魂的鬼体轻则失魂落魄,重则魂飞魄散。而你辛苦掩藏的秘密依旧藏不住。即便这样,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朱美翠缩成一团,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仿若痴傻,只是阿宝一动,她下意识地就会产生反应,显然并非失去意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她的样子,阿宝心中已有了答案,如果凶手真的是郭宛江,她何至于惧怕至斯?自己说的道理,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凭着一腔母爱,不肯亲手丢下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宝缩手,在她身上贴了一张定魂符,依旧收回锁魂袋中。

搜魂咒的确对鬼体有所损伤。朱美翠虽有包庇之嫌,却不是罪大恶极,既然知道了想知道的,也不必非要她受罪。

这厢事了,那厢也收了涌动的暗潮。

连静峰转身坐到沙发上,商璐璐暗暗松了口气。

一无所知的阿宝收回煞气,神情自若地转回来,捋了一遍思路,缓缓道:“朱美翠一家人有共识:陈杰是杀人凶手。以此为基点,推敲整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陈杰奸杀邱敏,与父母一起埋尸后院。之后,老村长送他回校读书…咦?老村长死亡时间在三月二十几日,前后都不是放长假的时间。陈杰和邱敏两个学生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常乐村?”一时想不通,只好搁置,他继续说,“总之,后来发生的事,我们已经猜到了。村长坚持为邱敏、郭宛江举行冥婚,也是为事发做准备吧。就像现在这样,圆上逻辑圈,找人顶罪。”

商璐璐听完只有一个感想:“所以整件事和郭宛江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宝说:“目前看来,的确。冥婚与罪名,都是村长一家人硬塞给他的,他本人一定不愿意。不然,邱敏的灵位也不会裂开…这么说来,郭宛江的确还在郭庄。”顿了顿,“突然不想知道村长家的破事儿,我只好奇郭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是一致认同的。

阿宝提议:“我们假装不知道陈杰是凶手,找郭宛江问情况吧?”

其他人:“…”还有这种操作?

商璐璐说:“我还好奇郭宛江和陈孟友其他的信说什么?”

连静峰与印玄没作声,阿宝大力点头:“干脆我们先去村长家借阅信件,再去郭庄,反正顺路。”

他们故意找了个黎奇不在的时间,在前台留言“有事外出”,便匆匆收拾行李,从王家镇折返常乐村。

走之前,阿宝还开玩笑说,找找村长的下落,跟他们父子一起走,谁知上山没多久就看到村长略显伛偻的背影。

阿宝向其他人打了个“先走一步”的手势,披上隐身衣,悄悄追了上去。

村长沉默地走了段路,阿宝跟得郁闷,往前跑了一段,突然听到后面发出一声火山喷发般的怒吼:“小王八蛋,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阿宝吓了一跳,正想还嘴,就看到一个瘦猴精从灌木丛里窜出来,蹦跳到他面前,抱怨道:“你腿脚太慢了,我一个人走,早就到家了。要不我先回去,你自己走着。”

村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阿爷怎么死的,你忘记了?还敢一个人在路上走?”

瘦猴精就是陈杰。他露出不以为然地表情:“阿爷年纪大了,自己掉池子里淹死的,关我屁事!你别这么迷信,我要先回去看电视!”

村长轻拍了两下他的后颈:“你阿爷你妈才走了几天,你还有心情看电视?”

陈杰忍不住吼回去:“我不看电视他们也活不过来!人死都死了,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想的。我反正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要过得开心快活,那他们也能安心上路了呀。”

村长气得直哆嗦,陈杰趁机甩了他的手就跑了。

阿宝在旁边看着,也不得不感慨:恶人自有恶人磨。

和村长一道回到家时,天色已暗。

村长与陈杰在厨房里煮面吃,阿宝趁机看抽屉,翻了一圈没找到,又将朱美翠叫出来——只要不是逼问邱敏的死因,她都很配合。

阿宝猜得不差,那厚厚的棉被里还卷着一沓郭宛江与陈孟友往来的信。

阿宝拿着信,出门找祖师爷。出门前,那父子仍无所觉地坐在厨房里,一个抱怨面难吃,一个骂小王八蛋,有的吃还嫌,绝口没提从前煮面那人,也不知站在厨房门口偷看的朱美翠心中是何感想。

因不想让村里的人发现他们回来,便不好去鑫海宾馆。

阿宝提议去罗亮家。

死了人的房子,多少有些避讳,就算有其他想法,也要等外头舆论平息之后。果然,罗亮家保持着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

阿宝进屋开灯。

白炽灯明亮的光线将屋内照得一览无遗——椅子都凑不齐四个人的数。只好去了卧室,勉强都有了一席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