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孩的兴致来得快,去的也快。

母亲和刚会说话的弟弟开始进入她的梦中。

看见空中的飞鸟,她总是会定定的失神——它们会飞到山寨里的竹楼么?

而且她慢慢明白,那些惊讶的目光其实并没有羡慕的意思。

奚秋忆压了压裙子的下摆,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往围观的人惧怕侍卫们的腰刀和凛冽的眼神,他们只是躲在一处挤眉弄眼,指指点点,今天她独自来皇宫觐见宗主国休国的皇帝,被男孩恃无忌惮的评头论足还是第一次。

“你看,她像不像一只猴子?”李辕曦扯了扯姬墨醇的衣袖,拿起果盘的青桃,呲牙一笑,“猴子最喜欢吃桃子,你说如果我扔过去,她会不会跳起来接住?”

“她是客人,地位相当于昫国使臣,而且父皇吩咐过…。”姬墨醇知道这个顽劣的朋友不会轻易罢手,干脆直接将桃子抢了回去。

李辕曦扬了扬眉毛,得逞似的伸出左手——他知道姬墨醇会阻止,故意让他抢去,左手则伸向藏在兜里另一只青桃,向奚秋忆方向扔过去。

奚秋忆怔怔的看着飞来的青桃,自然不会去接,还下意思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青桃,青桃砸在奚秋忆脚边,又弹到她□的脚踝上,脚踝的皮肤立刻变红,还飞溅了几滴果肉。

又一阵哄笑!

“李公子!这可不妥啊!”内监急的上前拦在奚秋忆前面,怕这些小魔头继续扔青桃,心里暗暗叫苦,既不能得罪这些权贵,又要保护来自远方的“长老”,吃力不讨好,以后这种差事能躲就躲罢。

奚秋忆皱了皱鼻子,推开过来搽脚踝的老嬷嬷,挪着小胖腿径直走到李辕曦面前。

李辕曦出身军人世家,除了父亲谁都不怕,自然不惧这个小姑娘他向前挪一步,挺直了胸膛。

“奚长老,李公子,这…。”内监急红了眼,左右为难。

姬墨醇欲上前劝阻,不料看见奚秋忆的神色后,立刻放松下来。

奚秋忆在笑!笑容灿烂的胜过大暑骄阳!

仿佛李辕曦并没有扔过的一只青桃,而是递过一串糖葫芦——还是她最钟爱的去了果核的那种。

李辕曦愣在那里,舔了舔上颌松动的犬牙,难道这个小姑娘喜欢被人砸?

“我叫奚秋忆。”

“我知道,刚才崔公公说过了,你是昫国的长老。”李辕曦摸不着头脑,出于礼貌,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李辕曦。”

奚秋忆点了点头,走近石凳,挑出一个青桃,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没有熟呢,你闻闻?”

她身高刚刚到李辕曦的胸口,为了方便放在他鼻尖,她干脆站在石凳上,这样她就比李辕曦还高出一头。

“好像是——啊!”

李辕曦一声惨叫,松动的犬牙和着些许血丝还有桃汁飞溅出来,钻进草地里。

原来奚秋忆乘着李辕曦放松警惕,借着石凳居高临下的优势,握紧青桃,狠狠地砸向李辕曦的嘴唇!这一下就将他松动了好几天的犬牙拍飞了。

之后奚秋忆不依不饶,纵身扑向李辕曦,直接他推倒在地,挥舞着拳头一顿猛揍!

“哎呀,小祖宗们,求求你们别闹了。”崔太监赶紧令宫女太监们将两人分开。

老嬷嬷见势不妙,抱起奚秋忆急步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奚秋忆顺从的抱着嬷嬷的脖子,朝着错愕的众人吐了吐舌头——父亲说的没错,面对敌人,开心的笑会比哭更好呢,反正最后只论成败,耍耍诡计又如何?

想到这里,奚秋忆哈哈大笑起来,被围观的不快也都随着笑声消失在杏子林中。

李辕曦又羞又怒的站起来,居然…居然被一个女孩揍了!还被打掉了牙齿!以后明德殿最大的笑话不再是那个装束怪异的奚秋忆,而是他李辕曦。

此时已到午饭时间,天气热的离谱,众人看够了笑话,渐渐散去,只剩下李辕曦一人闷坐在石凳上,计划如何去报复奚秋忆。

“找到了!”

姬墨醇用手帕兜着一样东西,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他没有回母亲的寝宫吃饭,而是一直蹲在草地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我现在没有心情斗蟋蟀。”李辕曦半闭着眼睛,将掉牙齿的左颌贴在石桌上,借着石头的凉气阵一阵痛楚。那个奚秋忆还真狠,他的左颊已经肿起来了。

“我在找你的牙齿啊。”姬墨醇将手帕递给李辕曦,“母妃说过,上牙扔床底下,下牙扔房顶上,这样你的牙齿才会重新长出来。”

李辕曦还以为他找的是蟋蟀,没想到居然是在找被奚秋忆打掉的牙齿,心中一暖,左颊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后来,明德殿成为奚秋忆、李辕曦、姬墨醇三人互相整蛊的地方。

再后来,他们三人成为了好朋友。

七年后,奚秋忆回昫国,继任国主,摆脱长老会控制,在蛮荒之地称帝,建立昫国百年基业。

十年后,李辕曦在休国中南部称帝,斩杀朝廷大臣,成为一代枭雄,割据休国一半国土,开创新帝国,国号为“悠”。

三十年后,姬墨醇踏着兄弟侄儿的鲜血,登上帝位,停止休悠二国战争,在白石山与李辕曦签订停战协议。

从此以后,天下三分。

很少有人记得,当这三个未来的统治者首次相聚的时候,还只是懵懂顽童。

会被一只青桃砸到脚踝而记恨。

会为被打落了牙齿而羞耻。

会热心的帮朋友脱靴找牙齿。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三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相当于《六合记事》的前传,记录二百年前,奚秋忆、李辕曦、姬墨醇,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的故事,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距离他们成为三分天下的霸主还有好多年。

41

刺杀 ...

丑时,紫菱城北,二月初四。

新月如钩,像是坐在婚房的新娘,羞答答的藏在云层中,偶尔轻风吹过,露出一弯光洁柔润的下巴。

这个时辰是人们睡的最深沉,连紫菱河里的鱼儿都沉在河底的水草丛中做梦。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十匹骏马分为两队,打着火把在青石板路两边护卫着中间一辆马车。

一只流浪老黄狗在路边觅食,白天它抢不过其他野狗,只能在半夜出来,由于惧怕火把的光亮,它叼起脚下吃剩的半块烧饼,消失在小巷中。

骏马上十个穿着黑色武衣的护卫都是踏远镖局的镖师,六合大小镖局的生意分为六种,分别是押送信件的信镖、押送汇票的票镖、押送金银币的银镖、押送粮食的粮镖、押送贵重物品的物镖,和保护客人的人镖。

踏远镖局只做人镖生意,提供镖师保护客人安全,在六合三个国家都颇有名望。这次踏远镖局的乔镖头带着九个镖师,负责保护准备在紫菱城租货船南下做生意的王掌柜。

王掌柜谈完租船协议、签字画押、交完订金后,已经过了子夜,快到丑时,他们一路上贴身跟随,赶回城北的宅子。

“吁!”车夫一拉缰绳,两匹黑马一齐停住,在院门口等待多时的管家和杂役揉了揉眼睛,管家小跑过来打开车帘,扶王掌柜下车。

十个镖师也相继下马,将缰绳扔给杂役,紧跟着王掌柜进入院子。杂役赶着马匹,跟着马车夫,从院子后面进入马房。

待王掌柜和镖师都进入院子,管家放上门杠,还牢牢拴上一把大铁锁,他偷偷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睡觉了。

众镖师护卫着王掌柜走向通往居室的长廊,前行了十几步之时。一支箭矢打破平静,从高高的院墙外破空而出!众镖师还没回过神来,箭矢已经贯穿咽喉,王掌柜当场气绝!

“杀刺客!”为首的乔镖头一声大喝!客人在他眼皮底下当场气绝,抓刺客已经没有用,只有当场杀掉才能挽回一些颜面。

五个镖师立刻从取出绑在背后的弓箭,虽然不知道刺客具体方位,还是一起引弓,将箭矢射向墙头,期望能压制住刺客。

乔镖头和另外四人奔向院门,打算围击刺客。

一旁的管家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乔镖头抓过钥匙,将院门打开,另一个镖师同时放开门杠,可是无论俩人如何用力,院门还是不能打开!

“可恶!刺客从外面锁住了门!”

乔镖头怒吼道,扫一眼院墙,更是绝望——这里的院墙足足是普通人家的二倍多高,墙头上还布满了铁荆棘 ,攀爬过去谈何容易!

王掌柜平时极为小心,为了防贼人入室偷盗,他命仆人将院墙周围的树木全部伐断,把院子布置的固若金汤,那会想到今天反而将自己困死在院中。

“你们两人过来砸锁!其他人随我从后院出去!马夫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到后院,我们可以骑着马去追!管家你叫醒所有男仆,寻找刺客踪迹!”乔镖头经验老道,遇事不乱,很快冷静下来,吩咐众人分头行事。

当乔镖头带着七个镖师从后院骑马绕到前院时,二个镖师刚好砸开门锁。门前的碎石路上插着杂乱的箭矢,一个藤编的盾牌扔在路边,一架精巧的竹梯横在碎石路中间。

刺客定是在众人进院后,偷偷反锁上大门,然后将藏在暗处的竹梯架起,站在竹梯上引弓射箭。

砸开门锁的镖师冲过来,沾了沾碎石路上的血迹,用舌尖尝了尝,“是人血,刺客受伤了,血迹还没干,肯定是刚才被乱箭射伤的!”

乔镖头低头细看血溅的方向,这时新月从梦中惊醒,她拨开云层,露出些许芳华,墨似的夜晚变得有些清明起来。

“那边!”远处人影一晃、乔镖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带领着众镖师上前追去。

紫菱河北岸。

一只长耳绿眼猫头鹰蹲在树枝上,冰冷犀利的眼睛看着这座城市,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头部突然转到脖子后面,后方突然亮起来星星点点的火把,相伴而来的还有阵阵马蹄声。

鬼魅般的黑影在树下掠过,猫头鹰将脖子转到前方,咕咕的叫了一声,无声的飞走了,作为昼伏夜出的鸟类,它看惯人类黑夜里的罪恶——这远比山林里禽兽争食还要血腥残酷。

八个穿着黑色武衣的男子骑马奔来,均身背弓箭,腰间配着刀剑,另外还有二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打着火把吵吵嚷嚷,除了带队的两个镖师,家丁们大多衣冠不整,他们在梦中惊醒,胡乱穿上衣服,顺手拿起身边认为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防身,菜刀、斧头、花锄、剪刀、烧火棍、其中一人居然扛着只板凳!

骑马在最前方的乔镖头挥起左手,众人齐揽缰绳,在河边大树下骤然停住。

“乔镖头,那个刺客好像跑到这里就消失了。”紧跟在他之后的镖师跳下马来,举着火把照了照大树上方,检查刺客是否藏在树枝中间,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四处查探。

一个镖师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警备的手势,指向紫菱河面上的一处地方。

乔镖头定睛一看,离河床不远处的河面上长着一支孤零零的芦苇,顿时恍然大悟,这紫菱河每天来往大大小小船只那么多,又是初春,芦苇多半被折断,再说怎么可能单留一支在河面上?定是刺客受伤逃不远,含着芦苇管潜在水底,借机逃脱。

一丝狠戾的冷笑掠过众镖师的嘴角,他们不约而同的取出弓箭,等待乔铺头发令后齐射,刺客必死无疑!

乔镖头右手一记平挥,箭矢飞蝗般向芦苇袭去,镖师都经过严格的射箭训练,对自己的弓箭熟稔无比,几次呼吸间已经将箭壶的箭矢用去一小半。

“停!”乔镖头喝道,孤零零的芦苇早就被射断,一个黑色人影从河底浮到河面,刺猬般插满了箭矢,河面上的涟漪将人影慢慢推到河床边,早有镖师下去,折断一根树枝去打捞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猫头鹰还有一个转动灵活的脖子,使脸能转向后方,由于特殊猫头鹰的颈椎结构,头的活动范围为270°。——信息来自百度,本文那段关于猫头鹰脖子的描写并非杜撰。

42

金蝉脱壳 ...

当刺客的“尸体”被拖出水面,所有镖师都呆立在河滩边.

他们射穿的居然是个稻草人!

这个稻草人套着黑色夜行衣,头顶还插着芦苇杆,被一根细细的竹竿撑起,身体上插满了箭矢。

好一个金蝉脱壳!

到半个时辰,就被刺客连连愚弄了两回,乔镖头捏紧了拳头。

“踏远镖局果然厉害,连个稻草人都不放过!”

后方的家丁陆续跟过来,家主被刺,杀手又不见踪影,看着平时威风凛凛的镖师围着刺猬般的稻草人发愣,一个早就对他们不满的家丁开始带头起哄。

乔镖头抬头冷冷朝着岸边的众家丁扫视一眼,无形的威慑力将哄声压下去。

只有带头起哄的家丁依旧讽笑道:“我赵季海先前跟着紫菱船帮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七年前徐家商船在越水河被修罗门屠杀,我还不是照样捡回一条性命?你们踏远镖局收那么多银子,连一个刺客都对付不了,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个小小的家丁。”

说道这里,赵季海干脆将手中长凳搁在地下,稳稳坐上去,七年前他为了保命跳下冰冷的河水,却引发旧伤,伤了筋骨,不能继续跟随紫菱船帮跑货船。后来在城北的大宅里寻了个看门差事过活,好在家主一年就来十天半月,他乐得自在轻松。

主子还好伺候,偶尔还能混点赏钱。而这些镖头就从未给他好脸色瞧过,经常半夜叫他起来准备夜宵——他奶奶的!把老子当丫头使啊!

今天半夜好不容易轮到他休班,却被叫醒,说是老爷被杀,赶紧起来追刺客!

他那时睡的迷迷糊糊,顺手拿起一只长凳当做“武器”,跟在后面胡追,心里直犯嘀咕:我只是个看门的,你们这些镖头收钱保护老爷,捉刺客是你们的事,凭什么叫我去?

越想越气,后来看见镖师们费那么多功夫从河水里打捞一个稻草人来,心中暗喜,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多日憋在心中的不平了!

赵季海为人爽直,人缘颇佳,宅院的众仆都尊称他一声“赵爷”,现在众家丁见赵季海摆明了和镖师们对持到底,他们平时也对镖师不满,而且老爷已死,没有继续害怕他们的道理——镖师总不能对他们这些平民不利吧!

所以一时嘘声、叫骂声、埋怨声不绝于耳,赵季海乘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众镖师还是首次陷入这般尴尬境地,互视一眼,也无话可说。

还是乔镖头定了定神,首先表态:“宋管家,按照和王老板的协议,我们一旦失镖,就将双倍镖银赔偿给王家,抓刺客并不在我们的协议之内,我们现在不顾性命追刺客,其实没有收一个铜板。另外刺客现在应该还没逃远,还请宋管家带着家丁四处搜寻,到时候王老板家眷来问,您也好交代。”

宋管家觉得言之有理,正要吩咐众家丁散开搜寻,却被一旁冷笑的赵季海拦住。

“宋管家,您别急,先看看以前修罗门给我留下的伤口。”赵季海扯开棉衣,露出萎缩变形的肩膀,“大家都看清楚了!这是七年前被修罗门炸飞的船板砸伤的,老子要不是被这个伤患缠着,早就和我三哥一样成为紫菱船帮管事的了,那里能沦落到做看门狗的地步!”

“那些杀手我是亲眼见过的,别说是咱们三十多个人,就是五十个,他们一个人就能把我们全杀掉!七年前徐家商船近百来号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叫我们追刺客?他们自己去追好了!再则,如今老爷没了,这个月工钱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我们虽然命贱,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众家丁先是被赵季海的伤口吓倒了——七年前徐家商船的惨案一直都是个迷,紫菱城连小孩都知道这件事情,后来赵季海提到这个月工钱问题,他们才彻底醒悟过来——老爷一去,他们的饭碗肯定是保不住了,不过差事可以再找,但是这个月工钱怎么办?家人眼巴巴的瞅着他们拿银子回家。

这一折腾下来,宋管家也没了心思追刺客——他还想多活几年,等着儿子娶媳妇抱孙子呢!他脑子里开始飞速盘算宅子里收支问题,他也是要靠工钱养家的。

看着赵季海和众家丁簇拥着宋管家打道回府算工钱,河滩的镖师们个个目瞪口呆,虽说是树倒猢狲散,却也没见过散的这么快的。

有几个镖师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主顾已死,还被那个看门的泼皮无赖百般挑唆侮辱。

“你们八个做两队,骑马分头去找,记住,如果真的找到了,也不要与刺客直接冲突,一切都要等官府来处理。”乔镖头拔掉稻草人身上的箭矢,将其绑在马背上,“你和我去衙门报官,这个刺客来历不简单,如果真的是修罗门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惹得好,否则踏远镖局会后患无穷。”

喧嚣散尽,紫菱河重归寂静。

“呼!”

牧月从河水里冒头出来,长吸一口气,其实她一直潜在离稻草人十丈远的地方,嘴里含着凿通的剑鞘透气,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将稻草人布置在河水里,引开了镖师的注意,逃过这一劫。

牧月觉得这个目标最为棘手。他家里戒备森严,混进去倒是不太难,可出来很麻烦;他在外谈生意时保镖从不离身,牧月更是无从下手,倒不是说杀人困难,最难的是必须能全身而退。

她策划五天,才定下整个刺杀方案:

黑夜乍到,她装作渔夫,将竹竿敲进河底淤泥中,然后绑上乔装完毕的稻草人,还故意将一根芦苇插进稻草人头顶,用来迷惑追兵。

最后将一匹骏马拴在河畔的柳树林中,准备得手后逃跑——她不敢将坐骑栓在王老板宅邸附近,那样会引起镖师警觉,

她潜伏至下半夜,王老板和众保镖进屋后,她首先将大门锁起——为的是赢得逃跑时间。然后架起竹梯射杀猎物,逃跑时被箭矢擦伤了左颈。

狂奔到紫菱河边,却发现她拴在林中马匹不见了!

缰绳切口平整,这说明是被人故意割断,偷走了她用来逃命的马!

那一刻,牧月绝望的都想直接撞死在柳树上。

好在她急中生智,将怀中的碎魂剑刺拔出来。用剑刺在黑檀木材质的剑鞘尾部凿了个窟窿,然后含着剑鞘潜在水底。

初春河水冰冷无比,颈部的伤口浸泡在水里,如同万针锥心般疼痛!

可是她无暇顾及疼痛,反而感激黑夜和河水掩盖了身形,还掩饰了伤口流出的鲜血。

如果是在白天,她必死无疑。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牧月缓步上岸,脸上满是水珠,辨不清是河水、冷汗、亦或是泪水。

疼痛和寒冷驱使着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手中的碎魂剑刺却握得很稳很紧,剑刺刚刚救过她一命,这也是她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工具。

想想以前在玉遥山,她还是多么讨厌碎魂刺,觉得这个东西歹毒无比,一旦被它捅进去,就是一个血窟窿,流血不止。

而刚才她发现碎魂刺三面剑刃、三条血槽,在剑鞘尾部凿起洞来也远比匕首顺手,好的杀人工具用来逃命也不错。

上岸后,牧月在草丛里缩成一团,第一次感觉初春的晚风是那么狰狞,寒冷使她慢慢失去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