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呢?”出来时,便有人发觉卯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的呢。”
“好了,先回去了。这个时候松懈不得。答应了幸村要一场不败的。”真田声音严肃。目光却朝四周一晃,微微有些疑惑。
“是,真田部长。”
此时,虽然依旧有些担心幸村的病情,但那种对部长的信任,让他们坚信,既然约定好了,他就一定会回来,所以此刻,大家都比来之前稍稍放松了些。
当房间里只剩下独自一人时,幸村缓缓收起了笑容。
前几天就感觉到双手有些无力,当时只是以为因为感冒所以有些疲倦而已。
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不能打网球了,忽然地有些恐惧起来。
再坚强的人,终究有脆弱的时候。
忽然地一怔,幸村抬起头,朝门口看去,然后禁不住浅浅地笑了。
“娆…”
坐在病床边,卯月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是忽然间觉得,人原来是如此地脆弱。
此时幸村目光投向窗外,轻轻地说道:“花谢了。”
“恩?”对于他突然出口的话,卯月有些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窗外的朝颜花,在暮色中已经合起了花苞。
“朝生暮死,当真的薄命之花。”幸村淡淡地感叹了句。
闻言,卯月禁不住眉头轻蹙,而后冷冷地道了句:“那与你何干。”
幸村稍稍一怔,随即笑了笑。
“娆,那些话,我都是认真的。”幸村忽然说道。
这让卯月愣了下,然后缓缓说道:“放弃了,不是更轻松些吗?”
“可是,做不到,我也无可奈何。”他状似叹息地言道。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到?”
幸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我也许该说,我根本就不想试。”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的。我好象后悔遇见你了。”卯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凉意。
“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绝情?”幸村的声音原本就有些沙哑了,此时更是透出晦暗之色。缓缓地滑过人心,留下浅浅的沙迹,浅浅的痛感。
卯月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便要离开。
“娆!”幸村有些急切地唤了声,却没能留住她的脚步。
“娆…娆…”一声声的轻唤,这个惟有他常会念出的名字。缱绻纠缠,心,没来由地乱了。反应过来时,已经停下了脚步。
“娆。”轻轻地,带着淡淡的喜悦。
到底,谁是谁的劫?
“我真的不该招惹你的。”转过身来时,卯月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
是啊,不该招惹他的。
当初遇到羽离时,仅仅只是随口一问,却牵出了那么多的纠葛。
为什么那时候羽离对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会提到那么多跟幸村有关的事情?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会遇到幸村?为什么七年之后,他会依旧记得她?这些,她没有答案。
事实上,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猜想过,该是与手上的“幻”有关的。而凤家,这样的手链还有两条,在凤潋和羽离那对双生子手上。所以,曾经怀疑过,她们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但是,从未动过寻找她们的念头。
前世今生,她与她们,始终都是不相干的人。
那她又为什么会与幸村相遇?
之后的几天里,卯月一直没有去医院看过幸村,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虽然有听说他的的病情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依旧会令人有些不安。
这天晚上,卯月如往常一般走进那间叫“幻觉”的酒吧。
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上去之前,又顺便交代了:谁来了都不见,要硬闯的直接丢出去。
这酒吧里“收留”的员工,大多是些来历不明的。不过卯月从来没去过问他们的往事。只当普通员工对待了,不过大家多少心里有些数。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自己的过去隐瞒起来的。但就算被人知道了,大多时候,会看在“凤小姐”的面子上忽悠了过去。
所以,遇到一些闹场的,他们还是会偶尔露一手。老板有事,员工服其劳嘛。
不过,像今天这样明确的交代,倒是第一次。虽然有些讶异,却也没人问为什么。好奇心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进房间后,卯月便将门锁了起来。
然后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带着的珠链“幻”,顺手便摘了下来。
她想要回忆起羽离曾经对自己讲过的那些,可毕竟已经七年了,而且那个时候也没特别注意听。所以印象早已经十分模糊。要想简单地靠自己记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利用“幻”来自我催眠,翻出回忆。
只是从未尝试过,所以不希望有任何的干扰。
意识渐渐沉入过去,一点点地追溯到那个时间。
原本模糊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回忆那些过去,对她来说,感觉实在不太好。不过,既然有捷径可走,她是不可能会放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卯月忽然被一阵铃声唤醒。睁开眼,便将手机的闹钟关掉。那是她自己设定的,为了将自己唤醒。
羽离跟她讲过的那些确实都回忆起来了,虽然,当时只是随意地闲聊,并没有涉及太多的细节,但想要知道的也大概都清楚了,可结果却是喜忧参半吧。
这时,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卯月禁不住脸色一沉。早就交代了不要打搅她的,所以,这敲门声让她不太愉快。
打开门,便厉声呵斥道:“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
“这个…老板,他们一定要见你啊。”
“我刚才好象说过了,硬闯的就丢出去吧。”
“不敢丢啊。”这位被无奈推选出来的侍应生,低声地回道。自家老板还是有些了解的,狠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他的话,让卯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但透着一些疑惑。
刚刚回忆起了一切,知道了幸村的病不会有大碍。可是,却也知道了他们居然在关东大赛输给了青春学园,那个主角的队伍。所以,此刻心情算不上好。
“是什么人啊?”沉着声,不耐烦地问道。
“三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另两个是常客了,而且是不能招惹的那种。”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你们不敢丢!”卯月沉着脸,缓缓走下楼去。只是,心里已经隐约猜出这三人是谁了。忽然地想要叹气…
第十章罗生门鬼蔓
你可以纯美如花,但必须心若鬼蔓。
肆无忌惮使用你的力量,保护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走下楼时,卯月只是随意地四处扫了眼。
所谓的招惹不得的两位常客,倒也不是当真招惹不得,只不过卯月怕麻烦,跟这样的人闹腾起来了的话,绝对是个大麻烦,所以她向来是能避则避。
大概是他们想要见她,却被侍应生拦住了。向来横行无忌的两人,虽说上次多少给了她一点面子,暂时放弃了拉她入伙的念头,可却未必容得一个侍应生的无礼。
确实,没人敢把他们丢出去。
至于另一个漂亮少年…
原本独坐在桌前的身影,看到卯月走下来时,已经迎了上来。
不把他丢出去,大概是被美色所迷吧…
“娆。”浅浅地笑着,却是带着一丝狡黠。
“你居然从医院里偷跑出来!”卯月禁不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无聊嘛。想起来这里应该能找到你,所以就来了。不过,没想到要见你还那么麻烦。”说完,轻轻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侍应生。
只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算轻,至少,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听清楚了他一开口的那声“娆”。
凤小姐的规矩,这里没人不清楚,所以,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漂亮少年,包括那两个他们招惹不得的男子。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如此熟稔的语气唤出她的名字,而且,她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
“凤,不介绍一下吗?”这是他们对她惯常的称呼。而当见到这样一个随意地称呼她为“娆”的少年,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幸村轻轻侧过头,朝那两人看去。黑衣男子的冷傲张扬,蓝衣男子的优雅谦和,气质迥异的两人,却给人一种契合感。那两人,该是很好的朋友。
“东月、青臣。”其实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全名,而听到其他人唤他们时又是别的称呼。东月、青臣是当初他们自我介绍时说出的名字,而她也一直这么称呼了。
只是,幸村在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目光轻轻一晃。
而卯月又朝幸村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两人:“幸村。”
她没有详加介绍的打算。
“我想起来了,是那天那个少年。凤,你下手还真快啊。”蓝衣的青臣轻笑着调侃道。
卯月稍稍愣了下,随即便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旧识。”说完,就在他们两人的桌边坐下。又朝幸村微一示意。
幸村便也欣然入座。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卯月不乐意他与他们有什么交集,幸村话很少,只是静静地听着卯月与他们随意地闲聊着。唯有被问及时,才会浅笑着答两句。
不过,在外人看来,他这样的行止,只是有几分矜傲而已,倒也没人会在意。
这时,门口急匆匆走进一个人来,走到东月和青臣身边时,正要低下头附耳说些什么,却被青臣一记冷眼给怔住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么说吧。”东月冷漠地开口说道。
那人朝卯月和幸村看了看,微一犹豫,才说道:“三小姐想要借人。”
而卯月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幸村则是朝卯月看了眼,虽然一直没说什么,却仍是有一丝忧虑藏在眼底。
这时,刚进来的那人又向东月递上一张纸,说道:“三小姐想要对付这个人。”
“胡闹!”东月轻斥了句。
青臣拿过那张纸,看了眼,便说道:“她爱折腾就随她去吧,只要做事干净点就好了。”笑地一脸无所谓。然后顺手把那纸丢到了桌上。
他们口中的三小姐,卯月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他们养父的亲生女儿。临死的时候,那人把“家业”交给了他们,一点也没有留给自己的女儿。不得不说,那人真的十分了解东月和青臣,虽然手握大权,却从未亏待过这位三小姐。而且也遵照养父的遗愿,从不让她踏足这些黑暗。
不过那些与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从未深入了解过。
此时,只是顺便瞥了眼那张被丢在桌上的纸,看清那上面写着的名字时,禁不住愕然,随即一声轻笑。
这一笑,引来了东月和青臣的目光,而幸村也奇怪地看了看她后,朝那张纸看去。
“卯月菖蒲”,那上面清晰地写着这个名字。
幸村轻轻皱了下眉头,目光微微一冷,似乎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东月和青臣,平静地言道:“不许动她。”只是话语里携着锋利的寒芒,气势凌人。
卯月稍稍一愣,然后便轻轻弯起嘴角。
青臣则是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幸村。东月却是依旧冷漠,扫了幸村一眼,目光里透着戾气。他们可不是容得别人命令他们的人。
而进来传讯的人却是先开口了:“胆子不小,…”只是话还没说完,却被幸村一记冷眼噎住了话。但幸村似乎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目光轻蔑,只是那么一晃眼而已。
显然,这种轻蔑把对方给惹恼了,刚要说什么时,卯月却先开口了:“胆子不小的是你吧。”卯月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脸上却是笑得十分妖异,这让多少有几分见识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别惹她。
而卯月又接着说道:“坐着的人还没开口,你叫什么。”她这话,也是在提醒那人,幸村是同他们一起坐着的,不是他的身份能呵斥的。
“她是我们社团的经理,也是我的人。”原本沉默不语的幸村,此时却是冷着脸,目光坚定,半分不肯退让。其实,他清楚,若是卯月自己出面,他们定不会为难。可是,他不希望他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幸村这后半句话,却令卯月禁不住一怔,而且有些古怪地朝他看了看,低头一阵轻笑。
她这一笑,让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一下松了下来。
“既然这个卯月菖蒲是幸村的…朋友。”说这话时,卯月又是眼角一跳,目光晃见幸村微微地动了下嘴角,禁不住一抿唇,然后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那就同样也是我的朋友。”
虽然没有言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若说她便是卯月菖蒲,此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他们还不至于会对她动手。可若说是她的朋友,那便是请他们这次放一回手。所以,如此一来,等于是欠了他们的人情。这可是不小的麻烦。
所以,卯月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想,有幸村在,也没人能伤得了这个卯月菖蒲的。”言下之意,你们想动手尽管动手好了,与她无关。
说完,她便只是笑了笑。
然后转头看向幸村,说:“你也该回去了。一起走吧。”
卯月站起身,只是朝东月和青臣随意地点了点头,便与幸村一起出了酒吧。
依旧坐着的两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从酒吧的正门出去,然后又从后门转了进来,上了二楼。
其实“幻觉”的生意很好,如果把楼上也开辟出来的话,能增加许多收入。只是,卯月开这酒吧本就是一时好玩而已,她并不缺钱,所以,二楼完全是她的私人空间。
只是可惜不能长住在这里,被家里那老管家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上楼之后,卯月让幸村在厅里坐会,自己便回了房间。
等到出来时,已经卸下了原本有些妖异的妆容,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
“还是这样子好看。”幸村忽然说道。
闻言,卯月只是一挑眉,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又朝楼下走去。
幸村轻笑着跟了上去。
出了酒吧后,两人一路静静地走着。
许久之后,幸村忽然停下了脚步。卯月稍稍一怔,随即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只是,看到那双紫眸中,有些清泠的目光时,顿时满心的无奈。
“为什么一直都不来医院?”平静的语气,听着似乎只是闲聊而已。
“我不太喜欢医院的气氛。”卯月略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
闻言,幸村稍稍沉默了下,而后轻声言道:“胡说。”声音里带着一些埋怨,还有一些被压抑着的东西。
卯月忽然看着幸村,看着这个让她一再不忍的少年,微微的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