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坚强的人，这个她知道。
但是，她也清楚，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可以坚定地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一定要回到球场上去。可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控制住的，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
比如他的病，比如…她和真田的婚约。
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幸村，你的病会好的。然后你会带着立海大走进全国大赛的战场。我说的，你信吗？”
幸村的眼里轻轻晃过一丝疑惑，但随即清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信。”
“那就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再和大家一起，去夺取全国大赛的冠军。”也许最后最后徒劳无功，与冠军失之交臂。可在她看来，即使所谓的书里已经写下了结局，未来始终只是未来，一切还未成定局。全国大赛的冠军，只能是立海大的！
“至于我和真田的婚约…”卯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其实，从头到尾，即使有些不忍，她依旧没打算为了幸村招惹上那么大的麻烦。可这样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说出口。
“这个事以后再说吧。”幸村忽然说道。
卯月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些隐忧。
这时，本想继续往前走的两人忽然又停了下来。
幸村只是静静地站着，卯月则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
远远走来的一群人里，最前面的，是张有些熟悉的脸，正是那个威胁她退出网球部的女生。
旁边的幸村轻叹了口气，说道：“她叫东月菀。在学校里，两位公主的名气虽然大，但凤家那位身子不好，向来少出现，而你也是神秘的很，所以结交的人都满少的。但这东月菀在学校里的势力却是不小，没什么人敢惹她，据说她本是出身黑道世家。曾经…曾经…”幸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卯月禁不住一声轻笑，接下话说道：“曾经追求过你，结果被拒绝了。不放弃之余，也不许任何女生与你接近，对吧？”
卯月一脸戏谑的笑容，闹的幸村有些无奈地长叹了声，问道：“柳告诉你的？”
她没有回答，只有侧着脸，狡黠一笑。
而此时，卯月大概也能猜出，这个东月菀应该就是那位三小姐了。
不过，不得不佩服东月和青臣手底下这群人物的效率，虽然还没查出卯月和凤娆的关系，要是知道了，自然是不会来招惹她了。但能这么快知道她的行踪，还是得有些本事的。
一细想，大概是之前来酒吧传信的那个家伙，在幸村这里吃了点小亏，所以派人跟上了他，然后才发现她的。
“现在怎么办？”幸村向卯月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们是不会动你的，但绝不可能放过我。既然如此…”看着那群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的家伙，卯月冷着声说道：“竖着来的，都让他们横着回去！”说完，连场面话也懒得说了，直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一招之间，便将离她最近的人踢了出去。
虽然知道卯月不是弱手，但幸村仍是非常担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而那些人应该是事先被提醒过不能伤了幸村的，所以谁也没对他动手。这反倒是被幸村利用了来掩护卯月。
“幸村，如果你再帮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外面站着看戏的东月菀，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传来卯月一阵冷冷的笑声，带着分明的讥诮。
幸村却是温和地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一分。
“这是你自找的。”东月菀忽然地厉声喝道，“不用再手下留情了！”
只是，她这里命令下得轻松，下面那些跟卯月和幸村交手的人却是在心里叫苦不迭。
这两人哪里是这位三小姐所说的，只是她学校的学生而已啊。
女的下手极狠，却不伤及要害。新手可能还会暗自庆幸，可混久的人一下便能明白，她分明是故意不下重手，在玩而已。
那男的似乎力量不够，所以用的都是巧劲。而他们又有着不能伤他的命令，所以，总是缚手缚脚。此时大小姐解了令，才将局势稍稍缓和了些。
对于自己的状况，幸村是有些担心的。因为这病的缘故，身上基本没什么力气。
虽然可以凭着巧劲撑过一时，但毕竟不是习惯于此的人，久了，便有些力不从心。
在听到东月菀的话后，更加有些担心了。
他一直护在卯月背后，所以并没有留心她的动作，不然，早就发现她根本没有尽力。
但对于幸村的状况，卯月却是一直留心着的。
所以，在东月菀下令不用再手下留情后，禁不住一声轻哼。然后便决定速战速决。
本是想顺便练练手，毕竟东月和青臣训练出来的这些人，身手还是不错的，但玩还是得有个限度的，她不希望幸村因此受了伤。
“我好像成了你的负担了呢。”耳边忽然听到幸村的轻语，虽然那是笑着说的，却带着一些自责和淡淡的忧郁。
若是没有生那病，面前这些人，他哪里会放在眼里。
然后下一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那是刀刃划过血肉时发出的声响。
心一惊，立刻转过头去，看到幸村手臂上的伤痕时，松了口气，但又立刻冒起火来。
虽然大部分是气自己太过贪玩，可唯一能让她发泄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些人了。
目光瞬间森冷，如利剑出鞘。
“住手！”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那声音紧接着又一句，“手下留情！”
“谁也不许停手！”东月菀对来人丝毫不做理会，但下面那些人却是迟疑了。
而卯月闻声朝来人的方向看了眼，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有些诡异的微笑。又朝东月菀轻轻瞥了眼，目光里透着嘲讽，这位三小姐显然理解错了那句‘手下留情’所说的对象了。
可是，现在谁来了也阻止不了她，既然让幸村受了伤，那就得付出代价。
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十分熟练地摘下左手腕上的“幻”，然后右手轻轻一扬，黑暗中，似乎隐约有银芒闪过。
原本围着他们的那些人，忽然地齐声惨叫，倒在了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卯月笑了，冷酷而寒厉，但那却是十分明媚的笑容，妖气森森，那是属于“凤小姐”的表情。
第十一章金露暮华雨
暮夜烟华雨，朝阳紫金露。
孰真孰幻的花朵，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凋零。
刚才出声喝止的正是青臣，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东月，以及幻觉酒吧里的那位调酒师。他朝卯月看了看，并没有做声。
眼前这状况，让青臣和东月一时无语。
他们在卯月和幸村离开后，才知道，东月菀居然带了人去追他们了。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却在那位调酒师简单地一句“最好还是别动那位卯月小姐比较好”后，都是一惊。
幻觉的这位调酒师，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却是谁也没能查出他的来历。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太简单。
更何况，酒吧里的人都知道，凤小姐十分信任他。基本上，不论他说什么，都可以当作凤小姐的意思。
他这么一句话，与其说是提醒，恐怕更多的是警告了。
他们并不会怕卯月，但是，无缘无故惹上她，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而且，他们还满欣赏她的，并不希望与其交恶。
只是，目前这状况，却是史料未及的。
他们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卯月菖蒲会突然出现，而凤小姐又去了哪里。这也让他们怀疑凤与卯月关系菲浅。
“小菀，你这是干什么！”东月一声呵斥。
而原本已经怔住的东月菀看到东月出现时，忽然又“鲜活”了起来：“哥，那个女的，帮我教训她！”
“想要教训她，就自己去动手啊，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居然没经过我们同意就调动人手。”此时说话的却是青臣。懒洋洋的语气，对着东月菀说话并不客气，同时也向卯月点明了，这次袭击并不是他们的意思。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再说了，就算我调动人手又如何，这都是我父亲的手下！”东月菀与青臣的关系显然向来就不怎么好。
而她最后那句话，却令东月皱了下眉头，青臣则是目光一垂，似乎隐去了什么。
此时卯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而地上那些人却是仍未脱离痛苦。
但东月和青臣并没有说什么，这时，青臣忽然低语道：“卯月，卯月…”然后抬起头，看着卯月，问道：“是阴阳师的京都卯月家吗？”
“你倒还算有些见识。”其实，知道卯月家的人并不多，知道他们是阴阳师世家的更少了。
对于卯月略有些嘲讽的语气，青臣并没在意。其实，他更感兴趣的是卯月与凤娆的关系。
“卯月小姐是凤小姐的朋友，我们自然是不会做什么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还请卯月小姐放过我们那些手下吧。”
卯月朝地上的那些人瞥了眼，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幸村此时却是皱了下眉头。手臂上的伤并不深，不会太痛。但眼前这些人痛苦的声音，让他听着实在有些难受。可是，他明白卯月在生气，所以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而卯月虽是没理会青臣，朝幸村看了看，问道：“伤怎么样？”
幸村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放过他们吧，我的伤没什么的。”
闻言，卯月却是嘴角一撇，说：“你的伤，跟我放不放过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幸村却是禁不住笑了。
卯月一声轻哼，随即左手一挥，然后，似乎有银色的光芒从那些人身上飞回到她的手中，而那些人也便昏迷了。
然后，卯月回头朝东月菀冷冷地看了眼，令她禁不住一颤。
轻轻一笑，卯月又将目光转向东月，他自始至终都是冷着脸，此时却是忽然开口：“替我转告凤小姐，小菀不会再去骚扰了，还请她手下留情，放过小菀。”
谁都知道，凤小姐向来是睚眦必报，所以千万别惹到她。
对东月菀，他们可以护她一时，可不可能护她一世。与其浪费在此人手，不如早点把话说明了。
不过，他这话说出来，显然，就算没猜出卯月便是凤娆，也知道她们之间关系不浅了。事实上，她们是不是同一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只要知道，凤小姐会为卯月的事出手就够了。
“就这样吗？”卯月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她话音刚落，东月菀忽然地“啊”一声惨叫。
此时的东月，目光冷厉，他毫不迟疑地在东月菀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面不改色。令人看着禁不住有些寒栗。
这一刀，算是还幸村的。
卯月弯起了嘴角，算是满意了，相信他们会管教好这位三小姐的。不过，就算她敢再来找麻烦，那也是她自己找死。
现在，她也不打算同他们纠缠下去了，幸村的伤要早点处理。
“我们走吧。”
幸村轻轻点了点头。
幸村本是要回医院的，但手臂划伤了，卯月便带他又回到了酒吧二楼，先为他处理伤口了。
“幸好伤口很浅，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卯月低声轻喃道。
她这话让幸村稍稍怔了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对了，为什么他们认不出你来？虽然化过妆后确实差异满大的，可还不至于连人到了面前都丝毫没有察觉啊。”幸村有些疑惑地问道。
闻言，卯月嘴角一扬，故做神秘笑了笑，回道：“这是秘密。”
只是，幸村下一句问题却令她一下没了保密的兴致。
“是跟你的幻术有关？”
卯月撇了撇嘴角，言道：“早知道那个时候不告诉你幻术的事了。”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告诉我呢？”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容，如此状似无意地问了句，目光里却透着一种期盼。
卯月心里忽然地一动，面上却没流露出什么，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问题，接着说道：“其实，他们认不出我，化妆是一部分关系，另外，也只是一点小把戏，利用幻术的一些心理暗示而已。”
“是吗？”幸村只是淡淡地回应了句，像是没有注意到她避开了自己的问题，但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那为什么我能够轻易地认出来呢？”
卯月没有回答。
为幸村包扎好伤口后，便将药箱收了起来。
房间里静静地，只有她收拾起药箱时发出的一些声音。
“为什么？”因为这病的关系，幸村的声音一直有些沙哑，这有些暗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痛楚。
“就算让我死心也好，给我一个答案。不论是什么，我只要一个答案。”当终于明白逃避不得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心，非要问出是与否来。哪怕就算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后，依旧逃不出这个魔障。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就算注定是一场劫难，也一样心甘情愿。能与之相遇，已经心满意足。
卯月依旧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说不出让我死心的话来？”依旧沙哑的声音，却透出清澈如水的感觉。
是不是说不出让他死心的话来？
是的。
卯月知道，若是能对他更狠心一些，或许一切早已经结束了，但她始终做不到。
可是，让自己去选择一条可以清楚地看到布满荆棘，而且尽头可能是悬崖的路，真的很难。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早已经习惯了做任何事前先衡量下是否值得付出那样的代价。
幸村，他是否值得自己去选择这样一条路？
她犹豫了。
若是以前，她定是不需要任何考虑便会拒绝的，可现在，她确实犹豫了。
正是这种犹豫，让她一直处于一种踌躇的状态。
卯月站在幸村面前，看着这个让自己心陷入迷惑的人，开口道：“我…”轻轻一笑，“我大概真的是喜欢上你了。”
幸村禁不住一愣，随即弯起嘴角，温柔而清雅的浅笑，透着喜悦。
但卯月却依旧面色平淡，这让幸村稍稍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需要我的承认，需要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选择。如果你希望的话，尽管往那条路上走吧。”语气一顿，卯月又接着说道，“我会去提出解除婚约的，我会让你看到这条路上将会面对的一切。可是，你绝对不能回头，若是你一旦迟疑了，不忍心了，那么，忘了我的这句话吧，我也会永远地消失在你面前。”
她本就是性情决绝的人。
幸村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其实，你真的是很自私、很残忍、很冷酷的人，可是…”他抿了抿唇，坚定地回道，“好，我答应你。”
卯月轻轻地笑了，明媚而妖娆，那样蛊惑人心的笑容，注定是他的魔障。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姓凤的，本就没一个是好人。
爱情本就是一场战争。
只是，当敌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时，那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怎么可能没有迟疑，没有不忍心，只是，这一切，必须藏起来。
她有一双太利的眼。
其实，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她做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可是，问再多次为什么依旧没有答案。每问一次，只是让自己将心看得更加清楚而已。
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他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也许，他最后终究还是没有了勇气，终究还是放弃了。
可是现在，心是如此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