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静地降了下来。

“其实爱情,远远比你以为的还要轻。”

卯月的声音清清泠泠地,缓缓滑过心底,泛起丝丝凉意。

“你真的很残忍。”

曾记得,初见那双纯紫色的眼眸时,有些惊喜。与她同样的紫,却没有她的迷雾缠绵,那抹紫,是那样的清澈而柔和。

只是,此刻,他的眼里,却是藏着沉沉的伤色。

“我知道。”她只是淡淡地回道,然后微微一笑,又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会永远地消失。”

她摘下左手腕上的“幻”。

月光落下来时,“幻”慢慢地散成星星点点紫色的光芒。

下一刻,地上忽然出现一个银色的六芒星阵。当那些紫色的光芒落到六芒星阵上时,诡异地闪烁起来。

“你要做什么!”幸村想要拦住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忽然地有些害怕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会被夺走。

这时,六芒星阵忽然地绽放出耀眼的紫光,然后一瞬间,所有的紫光往天空里四散而去,那样地璀璨夺目。

而有一星紫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幸村的眉心。

他那纯紫色的眼眸,目光迷蒙,紫色的光芒落下时,眉心出现一个六芒星阵,只一瞬,便又消失不见。

而地上的六芒星阵也黯淡下来,当最后一星紫光轻轻散开时,便消失不见。

那最后的紫光缓缓地飘向卯月,她闭上了眼。

这样就可以了,是的,这样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会忘记这场相遇,包括她自己。

每个人又回到自己的轨道上,然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一天。

她仍是那个活得肆无忌惮的凤娆。

爱情这种东西,纠缠着人心,那是谁也逃不脱的束缚。

而现在,她执起利剑,将所有的藤蔓狠狠地斩断。

那样,她就可以自由了…

是的。

忽然地睁开眼,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紫光,静静地看着,看着它一点点靠近。

那是一种很美丽的颜色。

紫色的光芒,中心却是恍若流水烟岚的银色。

渐渐靠近眉心的时候,双眼似乎笼上了一层雾色,被那有些妖异的光芒迷了心神。

真的很美。

可是,似乎有什么啃噬着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那种痛楚,让心志却是越来越清晰起来。

目光忽然地一凝,雾色瞬间散去,脚步往后一退,扬手一挥,击在了那紫色的光芒上,银与紫交织的光芒瞬间地消散开来,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卯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许久之后,忽然地发觉脸上有些微的凉意。

也许,她真的错了…

其实,真正没有勇气的人是她。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是一个人,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争取,遇到任何困难,也是独自迎战。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让另一个人走进自己的世界。

所以,她想要看幸村的决心。

她想要知道,对他来说,自己是不是真的重要到绝对不能失去。

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她,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有谁将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大概是那样渴望着的吧…

如果才会那样的失望,才会那样狠决地去斩断一切。

可是,她好象真的后悔了,怎么办?

“你…”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她惊了下。

抬起头时,迎上那双紫色的眼眸,目光清澈而柔和,一如初见。

只是,那双眼里再也看不到熟悉的光芒。

所有的一切早已经消失了。

是的,没有了,都已经没有了。

“你是谁?”

当听到幸村这样问时,心真的痛了。

卯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越过他,走向门口。

伪装冷淡的容颜在背对他时,缓缓蔓延开了沉沉的伤色。

也许,她不该打散那抹紫光的,很多时候,忘记是最好的药。

可现在,记得这一切的只有她了。独自背着所有的回忆。

再见,再也不见。

熟悉的容颜,却是陌生的目光,那成了她心上的利刃,他成了她永远无法面对的人。

无法面对他的遗忘,而选择这样结果的人却偏偏是她自己。

原来,一切真的是有因果的。

走出大楼的时候,风忽然地将长发吹起,凌乱纷扬。

天青色的长发拂过脸颊,衬着紫色的眼瞳,恍若妖魅。

卯月并没有觉得意外。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术必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此刻的她,属于卯月家的阴阳师之力已经彻底地消失了。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发色居然会变幻成天青色,那是前世的颜色。

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放弃这属于卯月家的东西,只希望可以脱离那家主之位更远一些。却没想到,现在当真如了愿。但…似乎丝毫感觉不到愉悦。

背着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真的再也不见了,幸村。

天台上,幸村看着那抹身影渐渐地远去,目光有些疑惑。

刚才,睁开眼,看到那身影时,天青色的长发飞扬起舞,妖魅的紫瞳,真的以为是见到了妖精。

只是,奇怪的是,她脸上的忧伤让他竟让他有些难过。

明明只是陌生人的。

看她的穿着,应该不是医院里的病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天台上。

轻轻地问了她是谁,却见她的目光忽然地冷了下来,像是冰封了的湖泊,寂静而寒冷。

禁不住一怔。

然后,看着她渐渐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她到底是谁?

立海的队员们时常在训练结束之后来医院看望他们的部长。

这一日,文太拎着蛋糕冲进病房,后面紧追着的是仁王,然后是其他队员一个个走进来。原本有些清寂的病房一下热闹了起来。

“部长,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明天?还是后天?”嘴上这样问着,眼睛却盯着那盒蛋糕,然后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

“你笨蛋啊,哪有那么快的。”仁王看到他打开盒子时,一下叫了起来,“哇,你居然比部长先打开来!”说完抬手便要抢过来。

一旁的幸村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关系的。”

真田与幸村一起靠在窗台边,幸村问道:“你们训练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没有问题,你好好养病就可以了。”

“恩。”幸村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虽然这次的手术成功率并不高,可是,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回到球场上去的。所以,希望再小,我也要进行手术的。约定好了的,你们要一场不败地等我回去的。”说完,幸村微微一笑,但随即却是忽然地一愣。

“怎么了?”

幸村略有些疑惑地眉头轻皱,但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时,柳忽然说道:“现在队里大家的训练时间比较紧,所以我考虑找一位经理。”

“柳是已经考虑好人选了吗?”幸村微笑着问道。

“是的,二年级的卯月菖蒲。”

“可是,人家拒绝了,哈哈。”赤也忽然接下话来,只是语气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柳完全没理会他。

“她是拒绝了,不过,当时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柳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她说,幸村的回来之前,我们绝不能输,所以,千万不要轻敌,否则,是无法完成约定的。”

这话,让众人都是有些疑惑。

“卯月?是京都那个卯月家?”幸村问道。

柳点了点头。

“毕竟是阴阳师世家,也许有什么预言的能力呢,所以啊,她的话,可得注意了。”幸村轻笑着说道。

他们一直坚守着诺言,一场不败。一直到关东大赛决赛的时候,遇到了青学。

意外地,那是一场苦战。

幸好最后在S的真田赢下了那关键的一局。

八月,他们终于以全胜的成绩踏入全国大赛的战场。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决赛时,有个身影自始至终站在不远处看着。

看着两组双打的胜利,看着赤也终于学会自醒,看着柳意外的失利,看着真田独自的战斗,一直看着,看着他们走向最后的胜利。

而她,无声地离去。

九月开学的时候,立海大的四月公主转学回了京都。

自此,公主之名,在立海大,仅仅只剩下传说。

第十三章栀子香镜颜

再回首,此去经年,栀子香如故,镜颜已幻。

淹没的旧事,是否还能记起?

回到京都时是学校快要放暑假的那段时间,当时已经确定了要转学进入舞子坂学园。

那个时候,本以为东京的一切已经远离。

却是在刚放暑假时,一时兴起,去逛了逛那个舞子坂学园,然后,竟是看到那十分醒目的横幅:祝贺舞子坂学园男子网球部进入全国大赛!

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有所谓的命运在捉弄人,仅仅只是路过的两人,却无意间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舞子坂首战告捷,而下一个对手…便是立海大。

禁不住苦笑了下。

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东京全国大赛会场的门口。

轻轻叹了口气。

找到舞子坂和立海大的比赛场地时,对局已经接近尾声。

计分牌上清一色的6:0。

立海大轮空一次,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赛,必须要打满五场。

S幸村出场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看了眼,便突然地转身而去,飞扬凌乱的天青色长发,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烦躁异常。

只是,当时没有想到,这一走,竟又是一个七年。

那时候,回到京都后,失去灵力的事是绝对瞒不住了的。事实上,娆本就不想要瞒,不然多的是办法。

其实,作为唯一的嫡系血统,她依旧是第一继承人。只可惜,她总是拗着性子跟那些老头子们对着干,譬如说拒绝了真田家的婚约。

若是以前,估计是谁也不会放过她的了。可在失去了阴阳师之力后,她这个人就不再那么至关重要了。再加上素行不良,于是,便以“顽劣不堪”为由被取消了继承人的资格,他们不会想要一个不听话的继承人。再后来,终于对她的各种行径忍无可忍之后,“愤而将之逐出家门”。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正好顺了娆的意了。

而那间酒吧,娆也转给了“阿哑”,就是酒吧里的那位调酒师。其实,他本是叫牧雅,只是向来不喜欢说话,所以她便唤他“阿哑”了。

其实,一直以来,酒吧都是阿哑在管理,所以,也仅仅只是把酒吧转到他的名下,当然,她的资金并没有收回的,然后就只是这么一撒手,只等着收钱了。

在终于摆脱一切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之后,却是忽然地没了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于是,决定了离开日本。

临走的时候,娆去过一趟立海大。

他们都刚刚升上高中部,以前的队员也基本都在。估计,幸村还是队长吧。

远远地站在网球场外看着的时候,没有看到幸村。只是偶然看到一个女生,来来去去地忙碌着,没猜错的话,该是他们的经理。

忽然地生出一股浅浅的惆怅来。

其实,她也曾经想过,若是再回到这里,会是怎样一番情境。

曾经熟悉的人早已经彼此陌路,曾经的位置也已经有人替代,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这一切。这样一想时,便觉得,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正如幸村所说的,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不想让自己太累,所以,便就此让一切错过,放弃重来的机会。

他们已经将一切遗忘,而她,终有一天也会忘了这一切的吧。

然后,再回来时,便已经是七年以后。

回来以后,娆并没有回京都,而是在东京租了间公寓,住了下来。

这些年来,与卯月家唯一的联系便只有那位母亲了。

这公寓,也是她为娆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