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我日有所思后的梦。

我为什么会做关于Kei和Syou的梦?

小Syou兴高采烈地迎接上去,突然,他们争辩了起来。

“为什么要剪了头发?”

Kei温和答道:“我卖了。有人出大价钱。”

“钱……”这个词对这个孩子来说是辛酸的。

“嗯,这样的话,加上我的工钱,就能支付你的学费了。”

呵!想得真是周到。他大概想培养这个孩子吧?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Kei说的他梦里的孩子……正是Syou!

是吗?真的是吗?

我是否可以就一个梦来给我的诊断下一个结论?这是否有悖我的科学原则?

他们两个说着,开始走下桥。我立刻跟着上去。他们一路轻松说笑,然后不知道谈到了什么话题,停在了路口的路灯下。我走近,看到Kei正拉开Syou擦眼睛的手。孩子害羞而倔强地低着头就是不肯抬起来。Kei在微笑。

他对Syou说:“真的呀?”

Syou还是在抹着眼泪。

“生日快乐,Syou。”Kei把一个圣诞帽戴在孩子头上,然后俯身亲吻了一下孩子。

“这是天使的祝福。”他的笑容就仿佛一个天使。

一束深红色的郁金香当做生日礼物。孩子满怀欣喜小心翼翼抱着,然后哭了。我是有幸看到英雄哭的人,也随着他激动。

Kei抱着这个孤独的孩子。

他在轻轻唱着生日歌。这种温柔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这不该是出自我的幻想。

仿佛镜头拉远一样,那两个拥抱着站在路灯下的一老一少的身影越来越小,街上的灯光也越来越暗,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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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9-16end)

作者:cikejk2357(xxx.xxx.xxx.xxx)2004/04/1915:01字节:147K点击:186次帖号:9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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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听朗诵会时,有一个男生曾用他优美的男中音念过一首诗,其中有这么几句,“是你吧,夜空里寻找一颗星,正是你的口吻,念念不忘逝去的人,过去的事,不愿放手,不能安寝……”

听后感动良久。

我抬头看Syou的塑像,头是向一边的,双手交合放胸前,也许是视觉上的差错,那手又像是心口的位置。

广场上还是有清贫的孩子买花的声音,天气已经很凉,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忍受寒风痛苦。

人一旦老到一定岁数,便会回到小孩子的状态。Rose夫人尤其是,陪她走了一会,居然想要吃冰激凌。我只得在广场上的咖啡屋坐下。

夫人和我说:“我那辈的时候,上等的冰激凌,就数哈根达斯了。母亲会专门叫师傅上门来做,我们就可以吃新鲜的。记得姐姐考上玛莱巴重点中学的时候,母亲还亲自下厨房,给她做覆盆子果酱蛋糕,父亲则拿出藏的好酒。我家一直崇尚饮食文化。”

我敷衍着笑,心思并不在这里。

我想的全是昨天发生的事,夜晚做的梦。

可我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夫人继续说她的话,“最近写自传,本以为可以理智总结自己的一生,没想到却挖掘出了小时候的种种辛酸往事。让我最最不能释怀的,便是父母的偏心。”

“两个孩子,难免喜欢另一个多点。”我说。“父母就较为疼爱我,幸好上面是兄长,不介意。”

夫人笑,“我以前总是想:为什么?姐姐明明不是父亲亲生的,他却爱她如己出。反倒是我这个亲骨肉,一直和他闹矛盾直到他病倒。”

“也许他驾御人习惯了。你不走他安排的路线。”

夫人笑,“以前吵架的时候,他最爱说一句话:你自打生下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我还不服气,去问母亲。母亲听了大笑,把我幼儿时的照片和录像拿来给我看。”

“怎么样?”

“父亲没有冤枉我,我从小就是个阴郁的人,总是不出声站在角落冷冷地看着大人做事,幽灵一样。父亲在我们生日时各送一架史坦威钢琴,姐姐弹《主佑吾王》,我则弹《命运交响曲》。自己品种不良,又怎么能怪通货膨胀呢?我是那么阴阳怪气,且心思奇异并从不和大人交心。”

“大概所有文学人小时候都与别人不一样。”

夫人大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姐姐是比较讨父亲喜欢。工作一天,回到家里累得睁不看眼,谁还想看孩子木讷表情瞪大眼睛,讨债鬼一样看着他?姐姐就知道给他端茶送水,背诗歌给他听。母亲稍微公平点,但也偏爱姐姐。我有一个记忆,我们都极小的时候,母亲走过来,我对她伸手,她却抱过姐姐,不住亲吻,说: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小太阳。后来离家后回想起来还想哭。”

“你缺少爱。”

夫人眼睛隐隐有泪,“是,我缺少爱,我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关注。我可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我是半个孤女。我小时候对主许的愿,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健康,然后有很多很多爱。”

可她这一生都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她总是离幸福差那么几步。

幸好炳杰孝顺,她可以享受到孙儿的服侍。

“然后我学会自爱。”她低下头,“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成功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是Syou的女儿。”我说。

“是啊。”夫人叹气,“他有的气魄和胆识我都有,只是用于不同的地方。他这一生,死门在虚荣,家里大院里的蛇蚁鼠虫都非要冠以费德鲁斯大姓不可。母亲信佛以后修炼得超脱世俗,任他风流,从不过问,且有同他的情人做朋友的本事,更是有收养家里人的私生子使之合法化的习惯。”

夫人不愧是文人,说话实在是幽默。

“别笑,我就是受益者。我大女儿孙梓涵就是这样认祖归宗的。若不是母亲给了我父女俩台阶下,还不知道僵持到什么时候。”

听她说故事实在是有意思。

“他也有好的地方,除去烂脾气,他很节俭,常教育我们要知道‘开源节流’,还教我们不可以义气搏儿嬉等等。我们姐妹受益非浅。”夫人说,“我后来写书成名,他得到消息后,对姐姐说:‘人情练达即文章。我们不用再替她担心了。’他也就说过一次。”

“令姐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终于问到核心问题。

“姐姐?”夫人说,“她比我可爱得多,但比我更不快乐。她大我五岁,我们之间已经有代沟,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共同爱好和理想。她长得像那个男人,非常美丽惊人,一直都很耀眼,是个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女。她很精明,很有志向和野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一直计算得很清楚。有目标,有计划,从不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比我成熟会处世,但我一直觉得她在重复父亲的悲剧。我和她不如其他姐妹更亲密,尤其不理解对方,但我们还算友爱。家里两朵花,总要培养出一朵高贵的郁金香来。剩下的,也就只能做普通的玫瑰罢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夫人看我,说:“当然知道,虽然一开始父母都瞒着我们的。那个男人在我五岁时又出现了,想要带走姐姐。父母都没有同意。”

我急忙问:“后来呢?”

“那个男人就走了。”

“你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夫人忽然笑了,一双智慧的眼睛直直看我,一字一字说:“林小姐,你何需问呢?”

我心中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也不枉我为了套话绕了一大圈。也就是在这刻,我终于不用掩饰心中的震撼,微微发起抖来。

夫人轻轻感叹,“我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比较明白事理的,况且即使在我们那个时候,同性相爱也非罪不可赦。可当当事人是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所有观念会全部发生变化。”

我不语,这个时候,我最好什么话都不说。

“我常感叹,那究竟是怎样的爱情!小小的我半夜睡醒,听到父亲和那个男人在争吵。我那么小,也听得出来父亲很痛苦。姐姐也醒了,我们姐妹两站在门外听他们吵架。父亲一气之下把什么都说了,说他们是如何相爱,说大女儿其实是那个男人为了利用母亲所产生的孩子。我们姐妹俩在门外搂着哭。过了几天,那个人要走了,说要带走姐姐。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站在角落里,看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上演家庭伦理剧,哭的哭,闹的闹。父母死死抱着姐姐,他们三个团结得不得了。我自那时突然间长大,明白了事理,尤其深深感觉到,我是多余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多余的。”我忍不住说。我为她不平。

夫人无奈地笑笑,“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我能说什么?

我又该怎么把这些话告诉Kei?

我怎么和他说?Kei,我已经查到了,那位夫人之所以认识你,是因为她同母异父的姐姐是你的女儿。而且你同Syou……

我怎么说得出口?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

这数十年间,Syou可有去找过他?还是任由他流浪?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苦难建筑在别人的潇洒之上,除非你深爱对方。纵如是,只怕也还有个极限。伟大的心灵,总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

我也感叹,这是怎样的爱情?

其中具体的故事又是怎样的?

再看到Syou的画像,已经带着衷心的尊敬。他若在天有灵怕是要笑出来,想自己的恋情在事隔多年后让一个小女子得知,感动无法自持,实在滑稽。

他不需要同情。

关风一通电话打到我处,“岚,立刻来栀子园,出事了。”

我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乱做一团,关风势必调动了所有警力,因为院子里满满是人,黑压压的人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凶杀碎尸案。

关风和我说:“Kei出走了。”

我瞠目结舌,“离家出走?”

他白我一眼,“这里恐怕不是他的家。”

我戏谑道:“你何不直接说他逃了?”心里居然有三分快意。

Kei跑了出去了,他自由了?

可是,难道他就真的这么走了?

什么也不留下?

护士吓得发抖,“他说在院子里坐坐,可转眼就不见人了。”

Kei打伤了警卫,跑了出去。可见他以前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非不能也,而不为也。

这一举动简直是指着关风的鼻子大笑,真是绝妙的下马威。

他的房间里还摆着棋盘,茶水已凉,床铺被子还是起床时的样子。一切都完整保留得如同凶案现场。

我忍不住笑。这一切实在滑稽,我真的没办法严肃起来。

我问关风:“现在怎么办?”

他叫:“自然是把人找回来!”

“我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你上次见他在什么时候?”他像警察问嫌疑犯。

“两天前。”

“你们说了什么?护士说他昨天夜里有做噩梦惊醒。”

“遵照你的指示提醒他一点Syou的事。”

关风脸色阴沉,“他说了什么。”

我说:“Kei先生适当地表示惊讶。他答应日后会努力回忆,并在近期内给我肯定的答复。”

“你说话严肃点。”

我叫:“我怎么不严肃了?我的病人身上没带钱就跑走了,今天气象台预报挂二号风球,到时候狂风暴雨,他的安危谁负责?”

他气得捶桌子,上面的茶杯一阵晃动,让我心惊肉跳。

“让他们找到他,还不立刻送解剖台!”

我这时才真的害怕起来。万一Kei真的遇到点什么事怎么办?这几天一直下雨,他的伤口一直痛,身体不好。

我越想越害怕,担心他遇坏人,担心他又倒在街头,担心他……电光火石间仿佛看到他给黑衣人架上车。

我抓起手袋跑回车上,直接接通交通信息中心。

“请给我一份玛莱巴从2010年到2015年间的城市交通详图。”

不一会儿地图传了过来,玛莱巴在那五年里变化不大,只有一张地图。

我问车上的人工智能向导:“其中哪些在当时是三不管地带?”

电脑圈出十多处。

“哪些在当时是破旧的房子?”

检索出七处。

“好!”我说,“我们挨个找。”

我也不一定就能找到Kei,但我知道该怎么去找。

天又下起了雨,还特别大,仿佛上天刻意安排的一样。

我们每去一个地方,都和当地地图库取得联系,调出那五年内该地的地形图。

有的是工厂,有的是居民区,有的是教堂,还有学校。我不知道Kei梦里的那条小巷子是其中的哪一条。

每到一处,我便下车,撑把雨伞,抓住路人挨个问:“可有见过一个金头发小个子的男子?”

没有一个人回答我,雨坏了我的事,他们都忙着躲雨,我白白湿了衣服。

这样下午漫无目的,劳而不获,怕还外带感冒做纪念。

白茫茫的雨中,路人个个面目模糊,形似鬼魂,随时会对着我张牙舞爪扑上来。我想,要是Kei和我擦肩而过,雨这么大,我也未必能把他认出来。

挨到最后一处时已经是下午,我滴米未进,雨却更大,已经有了台风的趋势,吹得我站不住脚。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何其痛苦,做他的医生真是件苦差事。

我努力把伞向着风打开,战战兢兢跳过积水,往那排低矮的居民房走去。资料上显示这里在那五年间是一处废弃的厂房,如果Kei不在这里,那我就可以立刻打道回府,泡着热水澡,喝杯白兰地。

不过认识两个月,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作为最重的责任了。

我冷得发抖,风又使劲往我身上吹,成心和我作对。湿了的裤子贴在腿上,走路都困难。

该死!那个男人在哪里?

我转进居民区里,突然站住了。

Kei……

大雨里,他缩成一团倒在墙角,紧闭着双眼,像一只小动物。

我的老天!

我冲了过去。

他还有意识,我一扶起他,他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