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挂了电话,这种娇生惯养的脾气,有能力就自己解决,没能力就接着忍受吧,没义务搭理他,外婆还在家里等着呢。

天黑了,她并不想在外逗留太久,以免外婆担心,匆匆向着家的方向走过去,不想走了不到一分钟,手机的铃声又滋滋滋地响了起来,她心里厌烦,干脆地掐断,然后果断地关了机,反正除了妹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电话。

哪知手机关机的声音还没熄呢,她就听见身后一个极为不满的声音说:“你怎么能挂我的电话?”

她回过头,看见葛天籁站在自己身后五米处,他手上的手机听筒里,正在传出来那个温柔好听的女声英文“The person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dial later”,他扬着手里的手机,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地问她:“为什么挂?”

“有什么必要接吗?”葛晴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被这个回答噎得不轻,眼睛看着她,想要生气又不肯生气的样子,在葛晴眼里简直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在她最后一滴点儿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听他说道:“那房子我自己没法进去——还是你陪着我。”

“为啥?”葛晴被这种匪夷所思的无理要求气得,土腔都加重了,又累又饿,她真的厌烦这件天外飞来的横祸一样的倒霉孩子,何况他只是妹妹的同校生,又不同班,又不熟识,她有什么必要谦让纵容他的娇气任性?她直截了当地发作道:“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赶紧回家,没事儿打扰忙碌的人是因为没事儿干吗?我没时间理你!”

她转身就要走。

“我请你吃饭。”他在后面叫她。

“我从来不吃别个的饭。”葛晴冷冷地回答。

“可我饿了。”他说道,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追上她,十分郑重地提醒她道:“我从来没饿过。”

“多饿几次就好了。”葛晴语气里的厌烦已经快要掩藏不住了。

“葛晴——”

葛晴被这句招呼里暗含的暧昧旖旎的语气叫得猛地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他,见他正在盯着自己,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实在太过好看,这么看过去,仿佛亮着星光的宇宙都在他的眸子里闪亮一般,耳中听见他声音低低地对着自己说:“我真的很饿,去吃饭行吗,葛晴?”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叫自己的名字啊?葛晴被这声音甜腻得只想掏耳朵,她平生最难消受的就是软语温言,像是出生的时候老天爷给她选择的是HARD级别的生存模式,所以她对SOFT的攻击全然不知道如何抵御,她脸通红,嘴上明明不会答应,手却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自己随身有带零钱。

她不甘心地抵抗说:“我——?”

“走吧,嗯?我饿了,你也饿了吧?两个饿了的人凑在一起吃饭,省事儿。”

葛晴脸红得要滴血,她尴尬得不敢看他,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感到脸红,垂死挣扎地进行最后的拒绝:“我不…”

“哎呀,别说了。话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先前不还跟我说你不爱说话的吗?有这废话的功夫,晚饭都吃进去几口了。”他说道,一边说,一边推着葛晴,脚不沾地地被葛天籁推进了小旅社的门口。

小旅社的老板娘菊姐,因为生得妖娆作风风流而著称整个小镇半辈子被人昵称“水蛇腰”,连忙扭着细腰迎上来了,一眼看见葛天籁的俊模样,菊姐就笑了,半辈子风流的功力化作一个眼风,对葛天籁笑着说道:“这是哪儿来的帅哥啊?哎呀,这小脸俊得,都能上电视拍电影了。”

葛天籁冷着脸,薄唇微启,就要说话,葛晴用力咳嗽了一下,快速找了个桌子坐下,看见葛天籁走过来坐在自己对面,脸色依然不佳,眼睛扫着菊姐,其意不善,她不知道为什么,嗓子还是有些痒,又用力咳嗽了一下,对菊姐说道:“扬州炒饭有吗?”

菊姐笑着说:“有啊,哎呦,有这么帅的男人上门,什么都有。”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身子故意往葛天籁一侧倾斜了一下,靠着他的桌子角。

葛晴想象了一下葛天籁八成会对菊姐说出口的话,冰箭一样,会刺得人遍体鳞伤吧?她有些不忍心听,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地,嘴上催促道:“快点说吃什么,别废话。”

“说废话的人是我吗?”葛天籁声音里的不高兴十分明显。

“快点儿点。”她抬起眼睛瞪着他。

他看了一眼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手都没有抬起来,就那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餐单,然后说:“一碗蒸蛋一碗饭。”

“不来点儿别的,我们家——”菊姐满脸笑容地热情兜揽着,多年的习惯了,看见送上门的帅点儿的男人,不勾搭一下浑身不舒服。

葛天籁冷冷地说道:“这种东西,看一眼都倒胃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葛晴打断:“你还想不想吃了?”葛晴急匆匆地问。

葛天籁看着她,下半句话咽了回去,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一旁的菊姐立即就明白了,嘴上笑着说道:“原来是一对儿啊?你不是北街老葛太太的那个外孙女吗?咋找到的这么好的男朋友?跟个模特儿似的。”

葛晴听见“一对儿”这句话,脸色都变了,猛地抬起头看着菊姐,嘴巴张开,就要否认,这时候听见葛天籁突然转过身,对着菊姐像是顺口问道:“你们家最贵的菜是什么?”

“老山鸡炖口蘑。”

“这么会说话,菜做得应该也不错吧——你去做一份儿端上来。”葛天籁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吃饭这里是加戏哦,纯粹是为了各位喜欢晴晴和天籁的小天使写的

第 29 章

29

菊姐听了这话, 笑得一脸的心知肚明, 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葛晴,说了句没问题, 转身走了。

葛晴对着菊姐的背影呆了一下,想了片刻,满肚子的话想要说, 可嘴巴闭得紧紧地, 一句都没有问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听见他对自己说。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是因为我刚才没给你解释的机会?”他说。

葛晴哼了一声,默认了, 这小旅社就在镇里原来的铁路和公路车站旁边,进出小镇的人几乎都从这里经过,菊姐和她女儿又是出了名的扬声器,她并不在意被人说自己交了男朋友, 但是很在意别人说她跟她妈妈当年一个样儿。

只有这个,是她最痛恨的。

“我有哪里拿不出手吗?”他问她,伸出修长的手, 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领口,看着她问。

葛晴盯着他, 哂道:“别自大了。”

“不是自大,这是事实, 对事实进行夸大是虚荣,进行没必要的谦逊则是虚伪,相比虚荣, 我更看不起的就是虚伪。”

“这世上有你看得起的东西吗?”葛晴冷冷地问。

“原来没有。”他说,眼睛盯着葛晴,隔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现在好像有了一个。”

葛晴被他看得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微微红了,她从没被任何人看重过,因为性格不讨喜,家里学校里,一向都是妹妹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不安地低下头,不知道这怪胎看得起自己什么?

被这样的怪胎看在眼里,能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米饭上来了,当地产大米,鸡蛋也不值钱,菊姐不知道是看在老乡的份上还是帅哥的面子上,给葛晴炒了满满一大盘子,能喂饱两个葛晴,放下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到底是咋认识的这个小伙子啊?”

葛晴无语地看了一眼葛天籁,不管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个解释的声音,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咋认识的他。

“我认识的她。”葛天籁突然接口,回答菊姐道。

菊姐惊讶地看看葛天籁,又看看葛晴,她做迎来送往的买卖做了一辈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小伙子出身好,这种人家的孩子,咋看上的老葛家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的?

真稀奇。

菊姐还想说话,葛天籁已经说道:“我的菜快点儿上。”

“老山鸡汤都是现成的,就差口蘑要…”

“那你为什么先上了她的饭?她吃完了又不会等我。”

菊姐听了,张大了嘴巴看着葛天籁,又看了看对面正拿着勺子大口吃饭的葛晴,笑得止不住,一叠声地说道:“这样啊,我明白了,这就端上来。”

菊姐走过去,片刻功夫,将蒸蛋米饭和山鸡汤端了上来,葛天籁还特意要了一碗开水,把勺子筷子全都洗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葛晴很快吃饱了,她付了饭钱,将剩下一半没动的炒饭打了包,真的没有等葛天籁,站起身就要离开,葛天籁叫住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问:“你这就走了?不陪我看看房间去吗?”

“为啥?”葛晴对他层出不穷各种各样刁钻古怪的要求,容忍度几乎到了顶点。

“我担心里面会很脏,还会有蟑螂,如果你在旁边的话,蟑螂就有人打了,另外有你在旁边,屋子脏点儿我也能忍受。”

葛晴无语地盯着他,被缠上的感觉让她无比烦躁,她知道外婆在家里等着自己,而时间就是金钱,她明天、最迟后天,还要赶回城里去打工,这个没事儿干闲得发蒙的人,能不能离自己远点儿?

她没理他,拎着饭盒就要离开。

“你就陪他上去呗?菊姐不跟别人似的老脑筋,现在年轻人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也不算啥,想上去就上去吧,我这里肯定没人打扰你们。”收了钱的菊姐听了两人对话,心领神会地对葛晴说道。

葛晴一时没明白菊姐说的什么,等到懂了,她神色一变,一丝表情都没有了,板着脸,低低地说了句:“我根本不认识他。”

然后她再也不逗留,向着旅社外面走去。

她快步回到家里,外婆见她进来,憔悴的脸十分开心,难得地冲她笑了一下,豁了缝子的牙齿又掉了一颗,暮年苍老的样子,让葛晴心中有些难过。

烂命一条,自己跟外婆都是呢。

“你快过来坐下,咋去了这么长时间呢?”外婆对她说道。

“吃了口饭,外婆你吃没吃?”

“都啥点儿了,早就吃过了。”外婆回答道,看着她,难得笑了一下:“几个月没见着了,我还挺想你,你在外面吃苦了吧?瘦的身上皮包骨头了,累了你就休息,别咬牙挺着,你妹妹我教她了,她要是真有那个聪明劲儿,很快也就不会拖累你了,你还是该回来读书,就回来读书吧?就算为了亲妹妹,也不该耽误你一辈子,是这个理不?”外婆知道她话少,谈话通常都是说话者单方面的事情,所以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

葛晴嗯了一声,她话少,所以很擅长抓别人话里的重点,对外婆说的“教她了”这几个字尤为注意,问道:“教她啥了?”

“那你别问了,她都懂,心气高脑子又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你妹妹性格灵、心眼活泛,这方面你不如她,不过你有的优点,她也没有就是了。”说到这里,外婆用力捶着自己的腰腿,有点儿难受地说道:“今儿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老骨头像是知道孙女回来了,还娇气起来,平时也没这个疼法?”

葛晴看着外婆因为风湿严重变形的手脚,眼睛盯着她身子底下的褥子,和鼻端闻到的严重的陈腐刺鼻的味道,心中有些警觉地轻轻问道:“现在还能卖菜吗?”

外婆揉着自己的手指说了句:“不卖了,也赚不了几个钱,起早贪黑的,没啥意思。”

葛晴听了,低下头,她心里有些明白了,脑子里快速地想着办法,对外婆说:“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看看吧?”

“这有啥看的啊?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不用去…”外婆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葛晴纳闷谁会来敲门,就听见隔壁陈大爷的声音。

她走出去,把门打开,看见陈大爷站在门外,身后竟然跟着葛天籁。

她奇怪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眼睛看向葛天籁,见他一如既往的满脸冷淡,对上自己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在路上遇到这个小伙子了,他问我你住在哪了,我就带他过来了。晴晴啊,你可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也打算给你打电话了…”陈大爷的话还没说完,里屋的外婆已经大声阻止道:“大哥,你别跟孩子胡说,孩子在外面够苦的了,别添乱。”

葛晴本就疑心,这会儿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疑,她低声问陈大爷:“我外婆咋了?是动不了吗?”

陈大爷也低声地答:“可不是咋地,都有一个星期了,先是左下半边身子没法动,现在是下半身全都瘫痪了,手也哆嗦得厉害,饭碗都端不住。她这风湿病啊,到老了没治了。最近吃喝拉撒都是我跟老李婆子弄的,你外婆那个人那个要强法,你也知道的,都这样了,也不让我打电话告诉你,可是这总不是个常法啊,得了这种死不了赖活着的病,邻居也就紧急的时候帮帮,长年累月的,还是得自家的亲人才行,你说是不?”

葛晴点头,闷声说了句谢谢,送走了陈大爷,无心理会葛天籁,向着屋内走,到了外婆的房间,默不作声地坐在外婆旁边。

“老陈给你说啥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这烂命跟你妹妹的比不了,不值得你为了我耽误前程,该做啥就做啥去,别…”

葛晴没说话,她遇到这种时候,总是不爱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了握外婆的手,然后就起身走了出去。穿过堂屋和厨房,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看着熟悉无比的逼仄的小屋,乌黑的柜子,破烂的床席,瘸了一条腿的椅子,吊在布满蛛网的房顶上的昏黄的小灯,她矮身坐在炕沿上,抱着头,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听见葛天籁走进来的脚步声,头都没抬地对他说:“你过来干什么啊?”

“那个旅馆没法住人。”他答,室内的狭窄与阴暗,显然让他十分陌生,站在屋子里,隔了一会儿他问:“你坐在这里干嘛?你的房间呢?”

“这就是了。”她说。

他僵硬了一下,目光扫视着这比堆破烂的杂物间强不了多少的小屋,任凭怎么想象,也无法将这个屋子与住人联系在一起。

第 30 章

30

住在这样的地方, 跟乞丐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他的目光在室内搜寻着, 过了一会儿问道:“没有照片吗?”

“什么照片?我们家从来不照相。”她抱着头声音有些无力地答。

他听了,好一阵子没说话, 眼睛看着地上少得可怜的一点儿箱笼,瘸腿的椅子和破了的床席,低声说了一句:“所以这就是原因。”

“什么原因?”葛晴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有些警觉地问道。

“有些人有些事的原因。”

她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鬼话, 心中难过,没有精力理他,眼睛呆呆地盯着虚空, 听见他说道:“我听见刚才你跟你外婆说的话了,你如果需要钱的话,我可以——”

“我凭什么要你的钱?”葛晴问。

“我不能说我们是朋友,认识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是朋友?我也很少做慈善, 我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缺少慈悲的人——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慈悲,只是因为我很欣赏你,能帮助你, 让我很高兴。”

“所以你——不是觉得我很惨,很可怜, 才帮助我的?”

“不是,我从不可怜任何人。”

葛晴沉默了一会儿, 也就一会儿,然后她说:“我不要你的钱,我相信我能挺过去, 不过葛天籁,我本来对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对我来说,你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样,毫无分别。但是为了刚刚你的那句话,我会记住你的,我不会说我有多感动,但是你的这份想要帮助我的心意,我很难忘记。”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对他说:“谢谢你。”

葛天籁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谢谢也挺没意思的,不过真奇怪,人生好像偏偏就是这些没意思的才有趣,而那些有意思的事情,都太磨人了。”

葛天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动也不动一下。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葛天籁不但没走,一直静立不动的身子还凑到了她旁边,就着昏黄的灯光他似乎想要坐在葛晴旁边,但是在破败的炕席边犹豫了良久,他选择了站着,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我虽然能理解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太傻了。”

“能理解,还说傻,这叫什么理解?”葛晴说,她脸照旧是老样子,平静无波,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心中的恐慌,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一般,随时可能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自己,却无力自救。

“你像个宗教狂一样,狂热地认定你‘强’,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弱’一下之后会怎样?将自己置身在艰难的处境中,用自己的牺牲来成全别人的人生,这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愚不可及。”

葛晴从没想过“愚不可及”这个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这个多事的暑假,想到自己在这个暑假所作出的每个选择,一刹那间,竟然无言以对。

不管妹妹?丢下外婆?

她脑海中从来没有这样的选项存在过,如果能活得这样凶狠和毒辣,甩脱所有的义务与责任,只顾自己快活,人生自然自由自在了,那种自由自在,跟自己所梦想的自由自在,是一样的吗?

“不要管她们,丢下她们,你自己一定可以过得更好,你想不想试试?”葛天籁果然这样说道,眼睛看着她,仿佛想用目光刺入她的心里一般,眨也不眨一下。

“你做得到?”她问他,眼睛回视着他,又苦笑着自答道:“你当然做得到。”

“我当然做得到。”葛天籁果然回答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和事,比自己更重要,你没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你现在还是个下愚者。”

葛晴嗯了一声,想回他点儿什么,但内心又隐隐地觉得,他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作为运气差者出生的自己,从小到大,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都是艰难人生,生活似乎从没有哪一时哪一刻曾经容易过,谁能保证,这样的经历没有愚囿她的见识,扭曲了她对事物、对人生的判断呢?

说到底,自己又懂得什么呢?

她的沉默,让葛天籁明白她懂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一下,又凑近了一些,对她说道:“明白了的话,跟我走吧?我打个电话,也就一个小时,他们就能过来接我。”

葛晴答:“我感激你的尝试,不过即使像我外婆那样你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烂命,以我下愚的智慧,也还是丢不下。我想要陪伴她,不管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我能做的事情有多有限,不能赚到钱,不能送她去医院,不能给她更好的晚年生存条件,但是我能做到最简单的,就是陪着她。比孤单地死更没意思的,就是孤单地等死,对吗?”

葛天籁听她这样说,刚刚还微微有些殷勤的目光,却渐渐冷却,他直起身子,看着她,声音冰冷地道:“你真蠢!真自以为是!你知不知道这样自以为高尚的举动,不过是被自己的人生观束缚并发疯的结果?你会因为今天的决定有无穷的苦头吃,而这,都是你自找的。”

葛晴听了这话,她抬起头看着他,声音也有些冷冷地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苦?”

“常识不需要论证,只需要明白。”

“我刚刚因为你的帮助,才有的那点儿感激,马上就要被消耗光了,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你去找另外好玩的东西去玩,可以吗?”葛晴十分疲累,示弱不符合她的个性,她打算等葛天籁一走,就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觉。

斯嘉丽说过的那句名言,多好啊,没有比自己更能明白那句话真意的人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好好地睡一觉,只要天一亮,她就会像充满了电一般,将眼前这些糟糕的处境,全都碾压过去,压得粉碎,一点儿糟糕的残渣都不留。

“我确实觉得有些兴味索然。”葛天籁答道,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疲累不堪的女孩儿,冰冷的心里,既看不起她所谓的舍己为人,而更看不起的,竟然没法看不起她的自己——说到底,这女人也不过是傻瓜一个罢了!所有他以为的她的那些了不起,就如他刚才所断言的,不过是一种另类的愚不可及。

如果早一点儿看穿这一点,他也就不用来这里跑一趟了。

他身子僵立,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室内无人说话,沉默中葛天籁拿出手机,拔了号码,对着手机那头说道:“我把地址发给你,过来接我。”

他收了手机,眼睛看着沉默的葛晴,他此前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悲惨之人、悲惨之事,毕竟于他来说,那些人、那些事,他从未放在眼里,Let it be,时间如同大浪,终究会冲刷掉所有的悲伤与不公,取而代之的,不过是新的悲伤与不公罢了。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现世,这就是人生。

堂妹曾经怎么形容自己来的?无血无泪?或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