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飘来丝丝袅袅参汤的味道,李璇星皱了皱眉头,却忍住心底的那股恶心味道轻轻喝了几口,冉嬷嬷眉毛都不曾挑动一下,只是在边上安静地等小姐喝完后端了盘子好下去。

“嬷嬷,爹派你陪我进宫来,可有曾交代过什么?”李璇星只喝了小半盅就再也喝不下了,放下瓷碗就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冉嬷嬷,冉嬷嬷的脸色向来青灰,如同一个半死之人,只是那双眼眸,撇去其内叫人瑟缩的眸光倒也是清丽可人,到底爹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老嬷嬷的?

“老爷有交代,要嬷嬷在宫里小心行事,一切以小姐为先。”冉嬷嬷躬身行了行礼,平静无波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是吗?”李璇星像是自问又像是再问冉嬷嬷,语气之中的古怪倒是叫冉嬷嬷忍不住心中一跳,面上却已然镇定。

“是,嬷嬷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小姐。”

“是吗?那为何自打进宫来之后,小姐我几次吩咐染儿去寻嬷嬷都见不到人呢?倒是有奴才告诉我,说是见到嬷嬷去了冷宫——怡然居,不是吗?”

李璇星说的漫不经心,冉嬷嬷那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指却微微收拢,看来平日里却是是小看了这个丫头,除了不输人的美色之外,她也够冷静,难怪那个女人会喜欢她,这不就跟当年的她多像啊,水心——这个用血与恨镌刻在自己心间的女人,冉嬷嬷的眼底徒然间迸发出一抹森冷的寒意,李璇星忍不住微微一颤,面前的人似乎不是平日里看到的那个冉嬷嬷。

“小姐多心了,这宫中可去的地方多着,自然不能去的地方也很多呢,冉嬷嬷是小姐带进宫的,铁定不会给小姐寻上麻烦,小姐只管安心,到时候飞黄腾达,她朝凤傲天下,自然记得提点下老奴就是了。”

李璇星忍不住又仔细看了几眼面前的冉嬷嬷,“冉嬷嬷,你是爹派给星儿的人,星儿自然不敢多问,只是…”

“老奴受教了…”收拾好李璇星搁下的盅碗,冉嬷嬷转过身,却在门槛上停了停,“小姐,这婚期虽定,但事有意外,还请小姐耐心等在宫中,或有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也不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冉嬷嬷也不管后面李璇星轻呼出来的讶异,颠着脚就往外走去,看来这怡然居是去不得了,竟然会被这个小丫头知晓,那么估计那个女人铁定也逃不过的,只希望在带走无垢之前,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就成。

院子里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去了一半,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浮云往事终成殇[VIP]

“纳木哥哥?”一声软软的呼唤倒是叫原本半眯着的眼眸睁开了一大半,顺手缭过帘子,却看见一身粉嫩绸衫的无垢脚下轻巧地进到里面,纳木允苍的唇角倒是忍不住轻扬起笑。第一回初见无垢,却是在龙子玄的船上,只瞧见自家那表弟从来未对一个女子如此这般的温柔缱绻,不自觉地倒是多留意了几下面前这女子,却发现自己在她身上寻到了一抹不寻常的熟稔与亲密,甚至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只是明火教一场变故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对方的亲身哥哥,倒是喜多过惊,这样自己就更是要好好保护她了,不是吗?肋

“无垢这是有什么事吗?”拾起无垢鬓角一缕掉落在前的碎发,纳木允苍干净温暖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宠溺,无垢轻轻皱了皱鼻翼,神情中小女儿的娇柔倒是叫人心旷神怡。

“没事就不能来找纳木哥哥了?”无垢一句伶俐的反问倒是叫纳木允苍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似乎除了绝色花月外,无垢对自己极为亲厚呢。

纳木允苍轻轻一咳,掩掉适才失神的举动,举手替无垢添上茶水,“无垢倒是学会取消你纳木哥哥了?”

无垢倒是不辩驳,只是极为乖巧地拾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水,“纳木哥哥你就酸吧,无垢这回来只是想纳木哥哥,想要跟纳木哥哥好好谈谈呢,自从明火教一别后,咱们也没好好的说会儿话呢。”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纳木允苍倒是明白了几分,这无垢倒是真真长大了不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单纯如无垢一般也开始变得几分沉稳内敛起来,“无垢,我也从花月他们那里知道了你义父义母的事,别太忧心了。”

无垢没想到纳木哥哥会把义父义母遗体不见一事就这样直接地说出来,整个人身子一寒,胸口涌上一圈苦涩,但却是讷讷着唇说不出话来,只能拿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前下面地面。许久之后,纳木允苍才听到无垢轻轻地说话,“纳木哥哥,是不是觉得无垢很没用,连自己义父义母也保护不了?”

纳木允苍知道现在的无垢一直在大伙儿面前强颜欢笑,一边是叶倾城的病体,她得花大心思搜罗小银鱼,另一边却因为叶倾城的病体桎梏住了无垢,她必须得赶在大婚前找到自己义父义母的遗体,否则她就是入了宫也难以安寝。

“无垢,你觉得纳木哥哥厉害吗?”纳木允苍倒是不急着开解无垢,却是反问了一声,但看无垢接下来的回答。

无垢有些迷惑纳木哥哥奇怪的回答,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纳木哥哥很厉害,在画舫上,连子玄都被纳木哥哥捉弄,纳木哥哥真的很厉害。”

在无垢心中,纳木哥哥似乎等同于另一个爹爹,相似的轮廓,几乎一样坚毅的眉眼,叫无垢更是迷恋纳木哥哥身上那股类似于爹爹的味道,自然在无垢心中,纳木哥哥肯定是厉害的。

“还好,纳木哥哥还怕无垢妹子嫌弃哥哥,说哥哥不厉害呢。”俊俏的眉眼稍稍一挑,纳木允苍却是一副疏朗的眉眼,搞怪一般逗得无垢忍不住轻笑一声,见无垢不再如之前一般低沉,纳木允苍这才背过身站在窗前,“无垢,既然你眼中的纳木哥哥如此厉害,为何连自己的娘亲都救不了?”

“自小,纳木哥哥就瞧出了娘亲的不快乐,就算现在知道了暖夫人并非自己的亲娘,但那是从小就有的濡慕之情却又怎可能一夕但逝?我一日一日看着娘亲被爹…折磨,一个人日渐单薄,我曾经偷偷故意让自己在练武的时候受伤,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娘才好瞧上爹一眼,而我们一家子才有机会出现在同一个厢房内。但娘终究还是入不了爹的眼,小时候我恨,恨爹为什么不喜欢娘,我也恨娘,既然爹爹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她就要死守着那份悲苦,起码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也不可以?爹与娘之间的不和,他们不用吵,我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见过他们红脸,只是那股冷漠更叫我寒心。只是,明火教里,爹用这般决绝的姿态去伤娘,而我…甚至连救下这个可怜了一辈子的女人都做不到,无垢你能感受到我内心的苦吗?”

“娘虽然自小就不跟我亲,但我还是知道,每一回当我被爹教训责骂,身上满是伤的晕死在床上的时候,她都有来看我,帮我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而那几日的膳食也必是娘亲亲手打理的。现在想想,娘真是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子,都是母子连心,我想就算爹再做得天衣无缝,娘可能也早就知道我不是她的亲身儿子,但她却待我一样的好…而我却救不了她,从那个疯子的手里救出她…”

话语到这里带了一丝暗哑,峻拔的身子也隐隐有些颤抖,无垢瞧着纳木允苍的背影胸口狠狠一撞,纳木哥哥怕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开导自己吧,比起自己的伤,也许他亲自面对而无能为力来得伤害要浅了许多。

“无垢,世间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为了已成定局的事情束缚住自己,若是这样,那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比如一直待你真情实意的子玄,还有咱们一家子,不是吗?”再转过身,无垢看到金光下的纳木允苍甚至多了一份严肃。

双目碰触下,无垢甚至以为自己是在面对爹爹,一样的睿智精明,无垢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要坚强,“纳木哥哥,无垢会尽人事,听天命的。”

看着委屈极了的无垢,纳木允苍终究不忍用这般残忍的事实去打击无垢,伸手一揽就把无垢拥入怀里,干净温暖且好闻的气息一下子就充满了无垢四周,这些日子来的自责与担忧似乎一下子抽离,无垢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有只温暖有力的手轻拍自己的背,动人的声音仿佛一声声叹息直撞进心里,“乖,无垢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

卿若莲花(3)[VIP]

母后终究逃过那一场浩劫,只是苦了芍儿,明明生来就可以享尽世间的富贵荣华,却偏偏是个纯真的性子。父皇不忍,母后更是揪心,她是带着多大的期盼来迎接这个孩子的?

只是这样的宫廷太过污浊,才不过三岁,芍儿就被送走了,被天山那群怪物抚养,甚至一位堂堂的皇子却要认一个武林中人为皇子,我不管他是否半指天仙,因为他连我的无垢在哪里都算不出来,还有什么成仙的资格…肋

在芍儿的身上,我看到了朝堂的可悲,父皇不爱母后吗?分明那一手弃卒保帅用得这般干脆利落,他可是不要皇子,却一定要保住母后。爱,很爱很爱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宫闱里面,父皇是特别的,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够坚强,那么无垢也许有一天,入了宫,会变得跟母后一样。

那样的无垢,不是我要的。

我成年了,父皇亲自为我别上了皇冠,昭示天下,他的皇儿已经长大,足以承受这天下江山了。于是,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只要我一回到京城,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怎样的冷言相对,她们只是一群飞蛾,扑过烈火,只为了那一片万人之上的权势…

忽然就觉得很恶心,这样的女子怎么比得上我的无垢,我的无垢,是世间最美的璞玉,不带一丝的杂质,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比拟的美好,为了她,我有什么不能够做到?镬

那些个自诩忠贞的臣子上书言事,既不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动乱,也不是南方连绵的雨势,只为了他们各自家里的女子被我所拒。他们怕,怕自己的权势有朝一日易主之后而全数失去,毕竟是我那样喜怒不定的人,不是吗?

于是,如同那片江南纷纷扰扰的雨势一般,京城里流传起大皇子不能人道,甚至是喜好断袖分桃一说…

无稽之谈!!我龙子玄又怎会是这样的人!!

只是当那些闲言碎语传到母后耳中后,母后终究是坐不住了。我还记得那一日,残阳若血。

母后说:“无论你用多少种办法逃避,母后都可以叫你就范,只是你舍得委屈了无垢吗?”

宫装下的母后庄严而威仪,只是那眉目之间的疲乏与坚毅却叫我深深地感受到,除了她是我的母后外,她还是这帝国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女子…

“诺。”那一声诺背后,有着我的第一次折服,不为天下,只为我心中最爱的两个女子…

只是我没有想到,月华之下,赤裸着身子跪在我床前的却是跟随了我一辈子的流水…

明亮而洁白的月华打到流水妖娆的身姿之上,微微泛出一些薄雾般美好的苍白,这个夜不冷,她却微微颤抖。发髻上的金步摇甚至晃动起来,盈盈翠翠,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我就这样坐在她面前,即使没有点灯,却依然能够看到有一颗晶莹划过她的蝴蝶骨,坠落一室的凄凉。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好好伺候主子。”许久后,流水只是这样告诉我一个事情,我知道却没有想到的事实。

许久之后,许是我的毫无动静叫她终于抬头,怯怯地起身,原本苍白的脸上蒸腾起一圈美好的粉雾,就在她解开我的龙盘扣的时候,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流水,若真是这样,明日起,你就走吧…”

当流水妖娆的身姿倒在床帷内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那一瞬间的坚硬,流水是爱我的,我知道,所以,我笃定,她不会拿一晚来赌一个一生的结果!

顺着流水的身子,我也倒在了一侧,头微一偏,我看到窗花纸后那两个黑色的影子交头接耳。

他们是母后派来记录我临幸流水的宫人…

掌心轻起,明黄色的帷幔却已经悄然飘落,流水的身子在我的怀里妩媚而动人,情动而起的缠绵气息也顺着香炉里的暗香一下下飘散开去,只是我连里衣都不曾褪去,却演了这么一场叫人脸红心跳的戏…

第二天早上,侍女收拾好了一切,临去前却用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眼光瞧着流水,流水的眼眸中是不解,我知道,她一定想问,既然是做戏,为何不做个全套,我自是有我的打算,因为我想看到母后的反应。

自然,等我下了朝堂,就听到母后的赏赐来了,珠玉玛瑙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只是那锦盒里的那块白色锦帕,那方侍女早晨起来收走的锦帕,那块洁白无暇的锦帕…

青烟取了锦盒回到我面前,虽然折了好几层,但我一眼就看到里面嫣红的一块,笑浮现在我脸上,我从来没有过的开心,母后那一关算是默认了,不是吗?

锦帕接着被送到了内务府,只是母后身边的宫嬷嬷却来传来,说是母后要自己过去一趟,也好,本来这两日就打定主意出宫一趟,殷邪说找到一个寒阴绝脉的女子,就当是跟母后临行辞别吧。

母后就这样站在殿上,什么话都不层说,只是看着殿堂一角的龙有些出神,宫嬷嬷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母后就这样目光若水,划过自己的身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皇儿,终究还是跟你父皇不一样…”

“多谢母后成全。”我笃定,母后会替我成全那一份真诚,毕竟母后当年等不到的,她起码会喜欢自己的儿子能等到,不是吗?天下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母后知道不是就好了,拿事堵住众人的嘴,就算只是假象又何妨?

“你又要出宫去了?”母后不再说什么,只是这么一问,我自然诚实回答,“是,要去一次江南。”

谁道多情浅成伤[VIP]

“我说,风月兄这又是何苦呢?”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在边上,一身淡绿色衣袍的绝色风月只是稍稍皱眉,却没有停下脚步,似乎他只要再快一点就能见到无垢了。

“啧啧。”瞧着前面的男子连步子都不曾晃动,殷邪的心情突然变得莫名地好起来。看到这个平日里冷漠不语的男子,能够看到他如此这般焦急倒也是难得见呢。谁不知道绝色家的大公子聪明绝顶,一手商业上的伎俩无人能及,现在确实心神恍惚呢。肋

“现在这日头正烈,不如咱们先寻个茶舍休息一会儿?”哼,要不是看到你不知道我是女人的情面上,定要你好看。一想到不用多久就能见到那药呆子,殷邪更是心情大好,就是不知道这药呆子又没有记住自己的话,要是还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就别怪自己到时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也确实比较烈,抹了一把额际的汗,绝色风月依然不曾回答殷邪,但是动作倒是慢下了许多,循着路边走去。

“小二,来壶茶水,再上点吃的。”连着吃了几顿冷馍馍。害的自己现在的喉咙还沙沙的疼,也亏得绝色风月熬得下去,想他也是绝色山庄的大公子,能吃过什么苦,这回为了能早点进到谷里居然一点都不嫌弃,啧啧,还真是兄妹情深。殷邪吖了口茶水润喉,突然想起,若是被主子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兴风作浪,会不会想出什么更能折磨人的手法叫自己难堪?打了个冷颤,只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对面绝色风月的眼眸。镬

嘴角冷冷一笑,那个男人倒是用心良苦,当初二弟说擎天盟里有一个姑娘,跟无垢一般也患有寒阴绝脉,当时大伙儿都以为这个女子极有可能就是无垢,就前去擎天盟一探究竟,知道不是无垢后,为了无垢的病着想,当时爹就提出帮叶倾城治疗的请求,为的就是有一天,叶倾城若是能被医治好了,那么他日寻找无垢了,也一样能够医治得好无垢。原本以为向来孤雁自赏的殷邪竟然一口应承下来,当时自己就觉得奇怪,现在也总算知道为何了。却着实没有想到殷邪背后的男子会是他——龙子玄。那份不亚于绝色家任何人的深情隐隐有自己有些颤抖。

其实自己不该是笑的吗?毕竟以后无垢要嫁的男子对她真心实意,甚至这份深情早就深种。可…这样的深情,自己也可以给予,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是那个站在无垢身边的男子?明敏自己比他更早出现在无垢生命中,不是吗?

纳木允苍的警告,自己明白,毕竟那个男子是站在皇权之上,但他就是不信,这普天之下,竟然容纳不下自己的一片情深意重,他不服,真的不服。

现在是你殷邪自己不顾主子的心愿,要让自己回到无垢身边的,那么怪谁都可以,就怪不得自己的纵容了。

“在下倒是从来不知原来殷盟主也是兴风作浪,爱看戏的主,倒是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若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大怒?”轻轻喝了一口茶,绝色风月把目光放在那杯盏里的一面茶水,幽静而轻柔。

是啊,自己就是只顾着看戏而忘记了自家主子那狂佞的性子了,哎,后悔还来得及吗?“那,既然就快到了,不如就不劳大公子费心,殷某我自己前去一探便可?”水眸一样的眼底荡漾着一抹俏丽的纯真,看得绝色风月拧起眉,一个好好的男子,凭什么露出这样恶心的神情?

“你说呢?”随手挥了一挥,似乎想要摆掉面前某人的诡异神态,绝色风月顺手饮尽杯中的茶水。现在再要他绝色风月放手却是万万不能,就算是问出一个结果便也不放弃,不是吗?猛地,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她死的时候的神情,那样的凄凉无助…

就因为那个人的残忍与执拗,才会有这样的局面,不是吗?难道自己骨子里真就流淌的是属于他的那股子邪狞无妄吗?难道自己真就忍心毁了无垢的幸福吗?

殷邪瞧得出绝色风月眼眸里面的那道挣扎,绝色大公子又如何?任凭你风光无限好,都只是一个很爱却爱不到的可怜人罢了。眼底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你毕竟是他的儿子,一样的不肯放弃与服输啊!

“我只是给你一次机会罢了,后面的会怎样,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这次去,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看戏只是顺带着的事情。

“你根本不喜欢叶倾城。”不是质问,却只是一句陈述,绝色风月放下杯子,好整以暇,似乎刚才那些挣扎都不再困扰着他。是的,他和纳木落就算是父子,那也是不同的,他的身体里除了纳木落的玉石俱焚外,也有着那个女人的隐忍与成全。她隐忍一辈子,从不为自己的凄凉而悲泣,她用自己的一身成全了他的桎梏。那么他绝色风月便努力这么一次,一切便由无垢来决定,不是吗?

只是,那一声,“花月哥哥最好了…”是否终究只能成为一道记忆…

“在下似乎从来都不曾说过,喜欢叶姑娘。”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说服力,殷邪又加上几句话。“人家叶姑娘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在下一个屠夫头子,做着杀人的买卖,怎么给得起美人一点安稳?”

绝色风月一瞬也不放过面前的殷邪,“那么玉断箫呢?似乎比起叶姑娘来说,殷大盟主更是感兴趣呢。”明明从西域回来,他就该出现了,偏要等到连玉断箫也一起去了谷底,他殷邪才跑来绝色山庄要人,这做得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这么想着,绝色风月的眸子一沉。

殷邪倒是不在意被人瞧出什么,他怕的是全天下都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偏生某个药呆子不晓得呢,低低的一笑,那举手投足间的妩媚姿态却逗得茶舍里其余的人酥软了一片,打翻了几杯茶水都不知道。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这样两位衣袍秀丽,面容拔萃的男子呢。

“怎么?连见多识广的绝色大公子也觉得不能接受了?”像是故意要去逗绝色风月一般,殷邪笑得更是妩媚动人,而那一身飘逸的男装更是美得动人,若不是绝色风月有看见他的喉结,真要怀疑对方是女扮男装的俏丽姑娘了。

绝色风月沉了沉声音,“但请殷大盟主自重。”

“呵呵…”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从殷邪嘴里溢出,似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若是风月公子能够自重,为何还要为心底一些痴念,跟在下跑一趟谷底呢?人呐,躲不过贪嗔痴,不是吗?”

胸口被猛地一撞击,绝色风月面色一紧,摔下一定碎银子,“休息够了就上路。”

殷邪瞧着在桌子上不住滚动的碎银子笑得愈发动人,“终究还是个可怜的人呢,主子,若不是先为你办事,殷邪还真是不忍心看下去呢…”抬头冲着小二甜甜一笑,殷邪慷他人之慨,“不用找了。”

就在殷邪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地方,一个罩在黑蓑衣里面的人轻飘飘地说了句,“明明是女儿身,行事偏要如此邪魅…”

殷邪顿了顿步子,却不见对方有下一步动作,想想便也作罢,提气超前,追着绝色风月就去了,待再回眼,茶舍里哪儿还有那一团黑色的人影…

刚才的莫不是自己耳听花了?

谷底。

“玉神医,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寻遍谷底,确实没有找到小银鱼,只除了两位夹在水底缝隙中的死鱼,但看玉神医有何见解。”多日的努力,角色花月他们终究只能放弃,偌大的谷底,竟然还是没能找到银鱼,看来命中注定了吧。

没等玉断箫说什么,一旁一直没作声的无垢倒是往前一步,“死了的小银鱼怕是没什么药效,若是用我的血救叶姑娘,是否可行?”无垢这以血救人一说倒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自己从小就被带到师傅身边,什么灵丹妙药都曾用过,而且也曾用过以毒攻毒的法子解毒,只是未果,到了义母义父身边,有了小银鱼,就算解了毒,自己的骨血里面怕是也有了克制寒阴绝脉的药性了。

只看医师如何倒用了。

只要能偿了师傅的心愿,受嗜血之苦无垢也不在乎,自从跟纳木哥哥谈过之后,无垢算是彻底醒悟,走好眼前的路,一步步来,不是吗?一抹清丽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娇嫩浮现在无垢的脸上,看得一旁的纳木允苍微微闪了心神。要是被龙子玄知道是自己开导有功,自怕是会杀了自己吧?

“我不同意,别说是嗜血之苦,就算是无垢你的身子本就赢弱,根本受不住放血的煎熬!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吾家有女初长成[VIP]

绝色落月一听到无垢想要用放血的方法去就那个女人,他才不干呢,无垢是他们绝色山庄的至宝,身子骨娇贵着呢,他们几兄弟卯足了劲,就为了能让自己的好妹妹能多长些肉,不用这么纤细,现在倒好,就是一般的武林人士也受不住嗜血的伤,无垢竟然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救叶倾城,他不答应。肋

一身白衣飘逸的绝色雪月这一回真正是站在了绝色落月一边,无垢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竟然要为一个叶倾城去受嗜血之苦,他也不答应。轩眉星目之间除了往日的华贵清冷,更是多了一抹神色坚毅,那是他的妹妹,就算是要这世间极繁华之物,他就算是披荆斩棘也要去寻来。

绝色花月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星子般的眉眼直直地锁住无垢,无垢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玉断箫与凝前辈都不曾想过要用这样的方法去救叶倾城的生命,毕竟此法凶险,若是一个不妥,别说是救叶倾城了,就连无垢本身都有可能劳损,后果不堪设想。难怪这些天无垢总是郁结不欢,却是为了此事吗?

“花月哥哥,雪月哥哥还有落月哥哥,无垢这些天有查看过义父留下的医术,当初义母身子也是百病缠身,病体在孱弱之下根本就受不了任何药石之苦。本来是药就是三分毒,所以义父就靠着嗜血之法救母,义母的身子才好转起来…所以,无垢以为,嗜血之法却是可行,不是吗?”无垢扬起头,把目光投到玉断箫身上,他是一代神医,这换血之法,他必有所闻,不是吗?镬

嗜血之法?乍闻无垢提出这样的方法,玉断箫的身子微微一颤,以前师傅的医书上曾有记载,自己也曾思索过,但却一直没有想出具体之法,讨教师傅时候,师傅却只是冷冷淡淡,神情不屑却是不曾透露半句,只说此法凶险,非常人所能忍受。现在听到无垢提出,才知道早就有人行过此法呢。可…无垢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啊。

“玉大哥,你难道不想救叶姑娘吗?”无垢上前走了一步,也不去管身后雪月哥哥与落月哥哥的脸色,只要先救了叶倾城,这样大伙儿就不用困在谷底,自己也能找个方法去找义母义父的遗体,这样不是很好吗?

“无垢,你这样想虽然不错,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身体垮了,且不说别的,就是下月十五你跟皇子的大婚之期如何办?”绝色花月不管无垢到底想怎样,但倘若无垢在自己保护下受伤,自己绝不答应。

龙子玄?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过那个霸道至极的男子呢,他的吻温柔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力道,若是被他知道自己为了救叶倾城而伤到自己,别说是答应自己,无垢只怕他会先杀了叶倾城,断了自己所有的想念。那一回画舫之上,他竟会为了自己而出手伤害二哥,何况是个叶倾城…

偏过头去,无垢小跑到流水身边,神态里了一点娇懒明丽,“流水流水,若是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是不是?”自以为方法很好,无垢转过头又跑回到花月身边,“到时候只要让花月哥哥还有玉大哥帮无垢调养好身子,不就可以了吗?”无垢知道,此法最多伤身,不可能危及生命,到时候有了花月哥哥跟玉大哥的医术,她相信自己最多就是虚弱一些,日后细细调理一番,肯定没有大碍。

“流水不敢。”一身玄紫的衣装衬得流水那清丽脱俗的容貌更加冰冷异常,自己是大皇子的奴才,这一生必定终于大皇子,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违主子意愿的事情。

还没等这边花月答话,那边的流水已经开口否定了无垢的提议,无垢皱了皱眉头,似乎所有的人都要阻止自己这个方法,不是吗?

“我不管,玉大哥,你先去看看那两尾银鱼,药用还剩下多少,不够的,就让我用血来补!”神色之间的坚毅执着看得绝色花月微微闪身,这样子的无垢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神态举止之间的泱泱风范果然带有一丝凤傲天下的样子…

无垢,终究不再是自己的无垢了吗?

“无垢,你真要这么做?”他纳木允苍也曾见过换血救人的方法,只要行血之时足够小心,倒也危不及性命,换血之后却需要很长时间调养,那却是龙子玄的事了,不是吗?

“纳木哥哥,重在眼前,不是你教会无垢的吗?”听了纳木哥哥的话,无垢回去想了很多,她不能一直把自己困住,事情要一件件来解决,而最重要的就是怜取眼前。而且她不是为了一个人而努力,她身后除了有绝色家的人,还有龙子玄,那个伟岸的男子,他自自己十岁起就在等自己做他的新娘子,自己又岂能有负于他!

玉断箫心里一面担心着自己师妹,师妹毕竟是从小与自己一快儿长大的,情谊自然非同一般,若是有方法能够救得了师妹,他是拼死也要一试的,可是这边又是无垢,这样的女子,自己又怎能忍心让无垢因此涉险而为?“若是可以,不如就先一小碗,但看师妹的身子是否有效,若是可行,我们再行下一步,大家认为是否可行?”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玉断箫如实说。

“叶倾城是你师妹,无垢又不是妹妹,你自然不心疼…”绝色落月一口气没忍住就冲着玉断箫吼了过去,无垢是他们绝色家的,不是你无梦谷里的人,你玉断箫还真是个小人。

这边无垢眼看着四哥与玉大哥要争执起来,心一急,从怀中取出小刀,按住自己的手腕就狠狠地一用力,那一瞬间的疼痛激得无垢泪花飞溅,身子也一软。

正当众人还没回神之际,却听到一声暴呵传来,“住手!”

美人在侧花满堂[VIP]

挡不住胸口汹涌着的气血,看到无垢拿出雪亮的刀按在自己手腕上时,绝色风月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他只怕那一刻魂魄飞散,纵身一跃揽过无垢的身子,顺手打落无垢手心的刀刃,只是那一道喷涌出的鲜血却飞溅到绝色花月的脸上,沾染着那一身衣袍,绣成一朵鲜艳的牡丹图。肋

“你这是做什么?”绝色风月真的是怒极了,无垢是他立誓用尽生命来守护的人,竟然选用了这样的法子自残,你叫他绝色风月情何以堪?他以为有花月、雪月跟落月,还有纳木允苍在,无垢起码不会有事,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大伙儿竟然没有看出无垢的举动,那一道翻出血肉模糊的刀伤直叫自己心神俱裂。

“风月哥哥?”明显虚软下去的无垢软软地唤了一声,风月哥哥的怀里还是一如往昔的宽广安稳,怀中那一股清爽的味道叫自己安心。

食指飞速地点过无垢左手胳膊上的几处血脉,汩汩而出的血渐渐流缓起来,“大哥,不要。”把麻痹掉的左手从风月哥哥手中挣脱开来,也顺势挡掉花月伸过来的百花凝露,只用微微惨白的脸望向玉断箫的方向。

倒是这边的纳木允苍回神,“冰奴,快去取一只干净的玉碗接血。”看那雪白道口沾血的深浅,纳木允苍看得出来无垢打定了主意,与其让无垢白白受伤,自己不如先按照无垢的法子行事,若到时候方法不可取,那么也好死了无垢的心。镬

冰奴略一失神,对着无垢那只鲜血浸润的手腕,听到主子纳木允苍一声呵斥,立马飞身到屋内,取了一只玉碗到无垢身边,正准备接那慢慢变得缓慢的鲜血,却没想到受到绝色风月冷如冰刃一般的眼神,原本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在那一刻硬是化身为地域修罗,修长的手一挥就把冰奴手中的碗打翻在地,哐啷一声裂成几瓣,那力道甚至连冰奴都被推开几丈远,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纳木允苍修长的手指点住冰奴的几处大穴,索性只是受了一掌,并没有多大影响,“流水,再去取一只碗来。”转过身,对着绝色风月那想要杀人的眼神,纳木允苍只是皱眉,“如果你不想无垢撑到你愿意拿碗过来接血,那么你最好先答应下来。”

看着无垢那道被刀划过的伤口隐约泛白,纳木允苍更是皱紧眉头,本来好好的不用耽误这么久的。

流水听到纳木允苍的吩咐,只好赶快回到房内取出另一只瓷碗,纳木允苍从流水手中接过瓷碗,只是才接了小半碗的鲜血,却因为时间耽搁得较久,无垢伤口的血迹渐渐融合,也阻缓了血的滴流,无垢咬了一咬牙,用右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狠狠一挤,伤口复有裂开,只是无垢本身血气不足,根本没有多少血可流。一股辛辣的刺痛从伤口传了上去,无垢的额鬓渗出点点汗水。

“无垢!”凶狠地眼神死死瞪住纳木允苍手中那一小碗血水,粗哑的声音里尽是杀气,这该死的纳木允苍不但不阻拦,还亲自拿碗来接血。

“风月哥哥。”咬着牙,无垢从唇际吐出一句安抚,只用含泪的目光对着纳木允苍,她在求他,尽快解决她的痛苦。纳木允苍叹了一口气,把玉碗放到流水手中,左手按住无垢腕上伤口两指处,那道在那伤口之上更是又加了一笔,无垢的身子一紧,靠在风月的怀里微微颤抖,而一股鲜血又从那伤口中涌出,落在流水托住的玉碗里面。

绝色风月用手紧紧揽住无垢,一股杀气蓄势待发,倒是背后的绝色花月按住自家大哥的肩膀,摇了摇头,这才算是安定了绝色风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