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康斯坦丁,您开什么玩笑?您要找局长,直接打他的电话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叫我转接。”

“不叫你转接,我怎么能听见你如此动听的声音?”康斯坦帝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与语气听起来同平常无异。

“您的嘴真是甜。”总机娇笑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请稍等。”

“局长,康斯坦丁的电话,二线。”

办公室里的局长正脸色阴沉,竟然教拉吉奥家的G先生,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了踪迹,简直是给巴勒莫警方的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什么事?”

“他没有说,只是说很要紧的事。”总机说。

“那就接进来罢。”局长将胖胖的身体掼进沙发里,抄起电话,“康斯坦丁,我现在很忙,你最好真的有要紧事。”

“局长先生,我有任流浪的消息。”康斯坦帝诺在电话另一头,露出颠倒众生的微笑里,邪肆无比。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你?她有没有被G先生伤害?”局长声音略显焦急地问。

“我是她在巴勒莫的联络人,她当然会打给我。”康斯坦帝诺并不回避自己与流浪之间的关系。“而且,她仿佛并不信任其他人。她通过我,要我约您在码头的船坞见面。”

“为什么在外面见?有什么事不能在警察局说?还是…”局长心中狐疑。

“她不相信警察局内部的某些人。她说她所掌握的信息,只能对您一个人说,她怕泄露给不应该知道人。”康斯坦帝诺勾起嘴角,任流浪,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我不知道你怀疑什么,怀疑谁,然而凭我国际刑警的直觉,我竟然能猜得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能打乱你的计划,只能伸手,推动事情的发展。

“她对你说的?”局长将信将疑。

“不,她没有说,但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康斯坦帝诺深知,九分真实,一分谎言,才是欺骗敌人的最佳方法。

“我知道了,地点呢?”局长终于有五六分相信。

康斯坦帝诺报上地址。

“我知道了。既然她不希望别人知道,那么,康斯坦帝诺,我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我会的,局长您也小心。”康斯坦帝诺挂上电话,长出一口气。

他不能出现在船坞附近,否则老奸巨滑的局长会嗅到不对劲,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局长坐在办公室里,以手指轻敲着沙发扶手,思忖良久,然后阴沉地笑了开来。

他再一次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把他们两个处理干净。如果一个小时后你还不能得手,我会派警察过去,不留任何活口。”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嗜血地笑了笑,“我会做得像十年前那样,干净利落。”

“这样最好,如果这次再失手,你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局长切断电话,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到他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蒙泰罗度假港湾位于西西里岛北部,距离首府巴勒莫开车大概只用二十多分钟左右。

小镇风光秀丽,海水干净澄蓝。小镇上坐落着许多别墅风格的小酒店和以供出租的度假公寓。提供各色美食的餐厅遍布整个港湾,是旅游度假的著名胜地。小镇依着一片高而险峻的石头山而建,满眼望去,除了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仙人掌外,几乎就看不到其他的植物。感觉十分奇特。

无论是小镇居民,亦或是到此游览的旅人,脚步都放得悠闲徐缓,生怕行色匆匆,辜负了这等绮丽天光。

杀手混迹在人群里,望着远处由浅而深,最终海天一色的蓝,以及海面上白色的点点帆影,勾起一缕笑来。

做完这一票,他可以收山了,用赚来的钱,在这里买一幢别墅,置一条游艇。闲来无事,出海钓钓鱼,在码头边的小餐厅品品美酒,如果隐忍不了内心的欲望,还可以带女人回家…

杀手这样想着,脚步越发轻捷。

不远处,船坞已经近在眼前。

那是一个三面接陆一面临水的干船坞,当船需要进船坞修理时,必须先用灌泄水设施向坞内充水,待坞内与坞外水位齐平时,打开坞门,利用牵引设备将船舶慢速牵入坞内,之后将坞内水体抽干,使船舶坐落于龙骨墩上,再行修理。

杀手四下环顾,确信没有人注意他,然后慢慢接近船坞。

船坞的旁的角门虚掩着,里头光线黯阖,仿佛是死亡之域的入口。

杀手的心里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令他的脚步有所迟疑。

然而想到那个人阴沉不耐的声音,以及未来的退休生涯,杀人的脚步,还是持续地向船坞走去。

杀手闪身走进船坞,顺手带上角门。

船坞内光线十分幽暗,只得从天棚是玻璃格窗透进来的些许天光,却不足以教人看清楚五米以外的东西。

杀手眯了眯眼睛,枪已经持在手里,并拧上了消音器。

他其实不喜欢用枪,那失去了美感和艺术性,让他觉得一切只是单纯的杀戮。

他喜欢慢慢地折磨,享受猎物在他眼前,逐渐失去生命的那种掌握生死的*。

可是,这两个人,容不得他再拖拉时间,他只能用他最痛恨的武器。

好在,只需要这一次就够了。

杀手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在船坞内,蹑足潜行。

船坞内停着一艘白色豪华游艇,水已经被抽干,只留下船坞底部的一些水迹。

船坞里的各种动力管道及起重、除锈、油漆和牵船等附属设备,使得偌大的船坞显得毫不空旷,甚至有些阴影重重。

杀手在阴影里无声地行走,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在找我吗?”

杀手猛地回身,扣动扳机,子弹飞射而出,打在金属管道上,溅起一片火星。

“枪法有待加强啊。”清冷的女声不急不徐地说。

杀手胸中杀意更盛,这个女人,是他二十年杀手生涯的耻辱。

他要以她,作为他杀手生涯的完美落幕。

这一次,杀手,隐忍下来,等待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找不到目标么?”女声仿佛就在他的身后。

杀手将枪从自己的腋下穿过,没有转身,扣动扳机。

子弹再一次于幽暗中溅起一片火花。

“有进步啊,杀手先生。”女声调侃,“可惜,还是没有命中目标。”

杀手心中不能再拖延时间,这个女声在试图激怒他,他不能*的当。

“你走不出去,还自己出来罢。”他轻声说,发现声音发散出去,又被反射回来,形成回音。

杀手蓦然朝自己的身前开枪,这一次,子弹发出闷钝的“噗”的声响。

女人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

死寂笼罩了整座船坞。

杀手咧开嘴,在幽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只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而已,毕竟这不是他选择的战场。

然而,二十年的经验,终究强过那个自以为每次都能成功从他手下逃脱的女人。

杀手蹑足猫腰,朝着子弹射出的方向潜过去。

船坞尽处,一条身影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籍着暗暗的天光,杀手看见那伏爬在地上的身影。

杀手没有大意接近,这个女人,太过狡猾,他不能麻痹大意。

杀手又朝那影子连开两枪,直到确信那身影确实再无动静。

杀手吹了吹手里的枪管,伸手卸下弹夹,准备换上另一个弹夹。

恰在此时,一条冰冷的绳索,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颈项。

杀手全身的寒毛都直立起来,死亡的气息生平第一次,紧紧*住他的所有感官。

一个男人从暗处走出来,缴下他手里的枪和别在腰间的弹夹,远远地一抛,扔在了船坞底下的水洼里。

杀手颈项上冰冷的绳索绕过他的两腋,环胸而过,又绕回到他的背后,将他的两手与胳膊,死死地绑缚在一起,女人轻踢杀手的膝窝,杀手站立不稳,跪在地上,绳索又穿过腿窝,束缚了他的双脚。

杀手仿佛一个粽子般,被绑起来,扔在地上。

女人从杀手身后,慢慢地踱至他的身前。

暗冥的光色中,女人一双清澈明晰的眼睛,竟仿佛来自地狱。

杀手的瞳孔猛然收缩。

“是你——来索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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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死亡与真相

流浪的眸光轻轻闪动,在黯阖中显得幽冷肃杀。

“是谁派你来的?”流浪在杀手身前一步之遥站定,淡声问。

杀手只是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便恢复了一贯颜色。

不是她,不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姿比她柔弱,眼神也没有这样冷凝。

杀手恶意地笑了起来,被他杀死的人,怎么会从地狱回来?

所有被他杀死的人,都将永世不得超生,在他空旷的屋子里徘徊游荡。

流浪的眼中锐芒一炽。

这个杀手,一定知道什么,甚至——

流浪不愿意去想,想他与父亲母亲的失踪有关。

“如果你提供雇佣你的雇主的信息,我们可以为你在法官面前求情。”流浪提出交易条件。

杀手轻轻笑了起来。

“真是天真的女孩儿。这里是西西里,西西里!”

流浪与站在杀手身后的歌舒亚对望一眼,心下不是不无奈的。

杀手的意思,他们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如今的西西里,早已经不是上个世纪黑帮横行的时代了。

检控方大力打击黑帮犯罪,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而雇佣他的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不会放任他继续活下去。

不说,他还有可能侥幸偷生,可是一旦他有做污点证人的意愿,那么他将凄惨地死在羁押所里,然后被草草安葬。

“我不会告诉你,你可以现在就杀死我。”杀手轻轻闭上眼睛。

流浪和歌舒亚相对无奈地微笑,果然,即使抓到杀手,也未必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个人,那个在幕后*纵这一切的人,早就料到了罢?

所以那个人才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灭口。

于那个人而言,人命如蝼蚁,与他的西西里之王的野心欲望相比,渺小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流浪想了想,蹲*来,与杀手面对面,视线持平。

“你——认识我的父亲母亲?”

虽然,流浪不愿意去想,可是,那是她的父亲母亲呵,她的亲生父母,带给她这身血脉的人呵,她怎么能任他们的魂魄在异乡徘徊?她怎么能就让他们这么不明不白地,永远失去音信?

杀手倏忽睁开眼睛,便望进这双清澈明晰的眼眸深处。

这双眼眸仿佛带有魔力,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诱人吐露内心的秘密。

杀手动了动*,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流浪。

流浪轻笑,仰头看歌舒亚。

“你相不相信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歌舒亚看着这个幽暗中镇定自若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相信。”他相信流浪真的有这种本事,伊从不是一个会夸下海口却无法实现的女孩子。

“你呢,你相不相信呢,杀手先生?”流浪继而问被绑缚着的杀手。

杀手始终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流浪毫不介意,站起身,走到杀手身后,伸手,执住杀手的右手。

“流浪…”歌舒亚想说,流浪当心,可是在看见她脸上那种微笑如拈花的表情时,竟再说不出口。

杀手闭着眼,在流浪幽凉的手指触上他的手腕时,竟浑身一抖。

歌舒亚转到了杀手身前,他不放心这个人。

流浪笑了笑,“这是一双柔软而灵活的手,指节分明,一定经常保养。”

杀手只觉得那手冰凉如丝,在触摸他的指关节。

“你知道吗,人的身体由二百零六块骨骼组成,连接这些骨骼的,是韧带与肌腱。”流浪的声音在偌大的船坞里,产生幽幽的回音。

杀手浑身颤抖,而歌舒亚则微微一愣。

“中国武术当中,有一门功夫,叫‘分筋错骨手’,这门功夫专在脱人关节、断人骨骼,而不伤及肌体。”流浪曼声说,同时以拇指,食指,中指,钳住杀手的右手拇指,扣在关节处,“只需专门的训练,就可以掌握这种技巧,使得人体的韧带肌腱断折,骨骼分离…”

杀手猛地睁开眼睛,*微微颤抖,人的拇指是最重要的,失去了拇指,右手等于被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