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尘鸢瞪大了眼睛,上官信却理直气壮地说:“我姐还有我父亲老催我该娶太子妃了,不过我没几个看的上眼的,你倒是还不错,虽然是刘旅那家伙的女儿,但先当个侧妃,我姐应该不会有意见……”

他姐姐。

柳尘鸢这时候才想起来,他的姐姐,就是上官烟雨?

而这个人……是姜蕴的小叔子。

柳尘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见他是铁了心不打算放自己离开,只能说:“我还有个堂妹也在这儿,我不见了她会很担心的,你可以先放我离开吗……”

上官信说:“你堂妹?在哪儿?我让人把她一起带过来怎么样?”

那岂不是更害了问兰?

柳尘鸢只能抿紧嘴巴,不再说话。

上官信轻笑了几声,说:“你不好奇我一个燕国太子怎么会来秦国?”

柳尘鸢摇摇头。

她只想让他把自己给放了。

上官信说:“我跟我姐姐还有姐夫一起来的……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估计你是不知道。看你傻乎乎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

“哎哟,你知道?”她的表情变化却被上官信尽收眼底,“那更不能放你走了,毕竟你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嘛。”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柳尘鸢说:“我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无论有谁来,来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找个偏僻的小镇好好生活……”

“你才多大啊。”上官信似笑非笑,“干嘛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柳尘鸢没有说话。

上官信想了想,说:“说真的,给我当侧妃吧。再过几天,我就要回燕国了,到时候把你一起带回去,哦,还有你那个什么堂妹,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哼,这小小的利州,早就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到时候带你们一起回去,你给我当侧妃,你堂妹我也不会亏待,会帮她找个好人家的。”

这人实在太自说自话了,柳尘鸢却是听的心惊。

再过几日便要回燕国了?

若自己真的被他带回燕国,那可真是完蛋了!

又不由得有些埋怨自己——真是自投罗网!

天下可以去的地方那么多,为何偏偏挑了个利州?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上官信眼睛一亮,也没管柳尘鸢——反正屋里窗户都是锁着的,何况这房间在三楼,他谅柳尘鸢也不敢跳下去——便往外跑去。

柳尘鸢隔着门,隐约听见上官信兴冲冲地说:“姐!姐夫!我找到了刘旅的女儿!我终于可以纳妃了,你们可不能再催我了。”

然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是女子的声音,却清清朗朗:“呵,你找到了,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她现在不过是个县令之女,估计过的很惨,还跑来利州想度过余生,为什么不嫁?”上官信说。

然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把人家给带过来了?”

柳尘鸢浑身一僵。

这声音,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是……不知道多久没见过的,姜蕴。

第46章

虽然早晓得姜蕴在这里,可听到姜蕴的声音柳尘鸢还是百感交集,她咬住嘴唇,只希望姜蕴千万不要进来。

可下一刻,上官信就得意地说:“那当然!就在屋里呢,姐姐姐夫你们去看一眼吧,真的,真的长的很漂亮,比姐姐还漂亮!”

姜蕴笑吟吟地说:“天下间哪有比你姐姐更好看的女子?”

这情话说的十分高招,柳尘鸢听了却只觉得好笑,上官信调侃地笑了几声,便推开了门。

他先走进来,接着是长相好看略带英气的女子,应是上官烟雨,最后是一个披着墨色大氅的男子,姜蕴。

姜蕴看起来和当初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和煦好看的眉眼,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柳尘鸢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连一丝多余的波动也没有。

而姜蕴却在看见柳尘鸢的那一刻起便浑身僵硬,难得失态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上官信没有立刻注意到姜蕴神色的改变,还乐滋滋地拉着柳尘鸢说:“怎么样怎么样,这就是我看上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很漂亮?”

上官烟雨看着柳尘鸢,一望就晓得这个女子并非自愿,当即皱起眉头:“人家姑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也亏得你在这里自说自话。”

“什么啊。”上官信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这是害羞,对吧,刘姑娘?”

柳尘鸢没有说话,依然看着姜蕴。

“嗯?”上官信终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目光在姜蕴和柳尘鸢之间转来转去。

下一刻,姜蕴便走到柳尘鸢身边,慢慢俯下身子,轻轻抱住了柳尘鸢。

柳尘鸢动了动,想要挣脱,姜蕴却说:“尘鸢……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有死!”

他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抱着柳尘鸢的手臂也收的极紧,柳尘鸢犹豫片刻,到底没有再动。

一旁的上官烟雨和上官信同时愣住了,半响,上官信高声嚷嚷道:“姐夫?!你,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烟雨却说:“尘鸢……她就是柳尘鸢?”

上官信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是闽国那个嫁去赵国的公主?!”

顿了顿,又说:“不可能啊,不是早跟着赵文帝殉葬死了吗?”

这一刻柳尘鸢才晓得,原来当初大多数人都以为柳尘鸢已与赵文帝一同死去了。

而眼下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姜蕴,大抵也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才会在重新看见自己之后,有如此大的反应。

上官信和上官烟雨看着两人,过了一会儿,上官信小声道:“这么说起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刘旅的女儿?而是姐夫的妹妹?哇,姐夫娶了我姐姐,我娶了姐夫的妹妹……咱们这是亲上加亲啊?!”

上官烟雨无奈地说:“胡说八道,你现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娶?”

大约是觉得上官烟雨所言有理,上官信挠了挠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姜蕴缓过来了,他才慢慢松开抱着柳尘鸢的手,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了平静温和的样子:“尘鸢,好久不见了。”

柳尘鸢冷淡地点了点头:“闽王。”

“尘鸢?”姜蕴微怔,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对我如此生疏?”

柳尘鸢没有说话,抿着嘴看着他。

姜蕴像是了然一般转过头,颇为严厉地看着上官信:“上官信,你太胡闹了。”

上官信说:“我,我开始又不知道……”

他看向柳尘鸢,似笑非笑地说:“柳姑娘,真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嘛,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柳尘鸢对他摇了摇头,最后对姜蕴说:“既然如此,可以放我走了吗?”

姜蕴愕然道:“尘鸢?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会一个人来秦国?还有,当初明明你已……”

“我应该已死了,是吗?”柳尘鸢轻声道,“你就当柳尘鸢真的死了吧。不要问了,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没有办法一一细说。”

更不想说。

眼下的柳尘鸢,面容憔悴,脸色苍白,说话轻声细语有气无力,穿着朴素到粗糙的衣裳,再不见昔日的娇憨和灵动,姜蕴心疼万分,道:“尘鸢,别跟我赌气。”

饶是神经大条的上官信都隐约看出柳尘鸢和姜蕴之间的不对劲了,他看了一眼自家姐姐,却见上官烟雨并没有在看柳尘鸢和姜蕴,而是低着头,盯着地面发呆。

柳尘鸢没有说话,姜蕴劝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离开赵国了,这样吧,我带你回去行不行?过几日我就带你回闽国。”

“我不想回去。”柳尘鸢摇摇头,“我留在这儿,就足够了。”

“说什么傻话。”姜蕴伸手,轻轻拍了拍柳尘鸢的脑袋,“那里才是你的家啊。”

“可是当初,是谁把我送离我的家的呢?”柳尘鸢仰起头看着他。

姜蕴脸色微变,痛心疾首道:“尘鸢……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苦处。”

“蕴哥……我最后再喊你一次蕴哥。”柳尘鸢的眸中渐渐染上一丝水汽,即便在此时此地这些人的面前,她一点儿也不想哭,可还是觉得太难受了,“你也应该要明白我的苦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让我跟你回闽国?你的皇后要怎么想,周悠要怎么想?还有哪怕是最无足轻重的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啊,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了……”

上官信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上官烟雨忽然道:“信儿,我们先出去吧。”

上官信说:“姐姐!”

上官烟雨瞪了他一眼,上官信只好愤愤不平地走了。

柳尘鸢啼笑皆非地看摇摇头,看着两人离开,说:“闽王,你的运气真好,总有这样为你着想的女人。”

上官烟雨是,周悠是,曾经的她,也是。

姜蕴没有说话,等上官烟雨他们离开后才握着柳尘鸢的手说:“尘鸢,无论发生了多少事,蕴哥永远是你的蕴哥。当初我实在没有办法,才会让你嫁去赵国,我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柳尘鸢看着姜蕴情真意切的样子,忽然觉得特别特别疲惫。

第47章

大约是看出柳尘鸢不可能一时间被说服,姜蕴又柔声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开了话题:“只有你一个人在?问兰呢?”

他太了解柳尘鸢了。

柳尘鸢没有说话,姜蕴道:“我去让人把问兰也找来。”

“不要牵扯到问兰!”柳尘鸢立刻道。

姜蕴解释:“你们两个不可以再留在这里了,利州不日便会起战。”

利州?

不管怎么样,柳尘鸢都能想到的会在利州开战的只有秦国和赵国。

而姜蕴和上官烟雨在这里……

柳尘鸢抬头,看着姜蕴。

姜蕴轻声道:“放心,不会牵连到你。”

柳尘鸢一时间心乱如麻。

显然姜蕴和上官烟雨来利州不知道做了什么,目的却很明确是要秦与赵开战。

而现在赵书贤不在,只有赵庭云,情况更加不妙……

姜蕴转身,让人去搜寻问兰,并将问兰的特征都给说了,柳尘鸢晓得自己和问兰怕是躲不开,只能安安静静的,并暗暗祈祷问兰待在客栈里不要出来找她——但这几乎不可能。

“尘鸢,你放心。”姜蕴甚至还这样安慰柳尘鸢,“一切都可以回到当初的样子。”

***

柳尘鸢被姜蕴硬是留在了房内,他并没有一直陪在柳尘鸢身边,在问柳尘鸢什么都得不到回答之后,他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柳尘鸢的脑袋,说声我晚点再来就出去了。

其实柳尘鸢知道的,他出去,应该是要去安抚上官烟雨了。

其实……这又是何必呢?

难道姜蕴都不会觉得累吗?

柳尘鸢一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窗户是半开着的,她在思考自己从这里跳出去能不缺胳膊少腿的活下去的可能是多大,最后还是抱着膝盖没敢乱来。

从半开的窗户缝隙间往下望,外边并没有什么行人,或许是这里确实太偏僻,或许是因为这客栈内外守备森严。

铺就道路的石砖因年久失修边角缺裂,又因曾有过的战火染上了无法褪下的乌黑,此刻点点夕阳残红映在上边,有种苍凉又破碎的美。

利州此刻很安静,很和平,然而稍微低头一看,就能看出昔年战乱的影子,在几日后,它又将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就像在战乱中,四处躲藏的人,总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过上岁月安好的日子,却逃不脱一生流离的命运。

过了一会儿,上官信进来了,他看柳尘鸢的眼神和之前截然不同,还带了点敌意。

“诶。”他在柳尘鸢对面坐下,冲着柳尘鸢扬了扬眉,“你为什么开始不告诉我你是柳尘鸢?”

柳尘鸢没理他。

上官信想了想,又问:“你和姐夫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闽国的公主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和姐夫之间根本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你自己去问他。”柳尘鸢瞥了他一眼。

上官信笑了笑:“我才不问,姐夫跟个人精似的,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姐夫那么失态。我想,如果你不是他妹妹的话,一定和他有过什么,对不对?”

柳尘鸢又不说话了。

“我姐可真可怜。”上官信怅然若失,“为了姐夫都牺牲那么多了,姐夫心里还是有这么多女人……哼,要我就不这样,两个就打顶了。”

柳尘鸢忽然发现上官信还挺爱说话的,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不想说这个……我问你一件事行么,你们现在在利州做什么?打算怎么挑起秦和赵的战争?”

“姐夫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上官信有些惊讶,“你好歹是赵国太后啊……”

“我不是了。”柳尘鸢立刻道,“我是从赵国逃出来的。我……我是巴不得赵国被灭了的。”

上官信眼珠子转了转,将信将疑,柳尘鸢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在万州吗?我还被重兵看守着,就是我逃到了万州,又被抓了起来。”

这个说法很合理,上官信一时有点捉摸不透,他说:“可你对姐夫的态度……”

上官信这话没说完,自己又忍不住了然道:“哦,也对,他娶了我姐,还娶了那个周什么。”

柳尘鸢低头,算是默认了上官信的话。

他帮她想了个理由,她也只能这样认了,毕竟她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上官信叹了口气,道:“秦王年事已高却没有子嗣,但他当年有个爱妾,被皇后给害死了,但那位爱妾还生了个男孩儿,让当时自己的侍卫给送出了皇宫留下了一条性命,后来秦王发现皇后的阴谋,也晓得自己爱妾是无辜的,痛苦之下废了自己的皇后,也没再碰过任何女人,只全力让人寻找那个生死和下落都不明的皇子……最近传出消息,说是那皇子似乎被找到了,就在利州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