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洛总兵的声音开始不耐烦了,伪装慈父对他来说显然也不是简单的事。

“我不回去,”洛涓装作不懂事的孩子模样,倔强地指责他:“继母苛待我,父亲您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

她故意仰起脸,微微别过去,不让父亲看到她丑陋的那半张脸。

刻意不提蜘蛛的事,让他以为自己毫不知情。

避重就轻,总能为自己谋得些好处。

果然,洛总兵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再怎么大奸大恶之人,要对自己的亲生嫡女做出这样恶毒的事,心中总不会一丝不自在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之余,严肃道:“爹爹是修道之人,又军务繁忙,确实没顾上你,本以为你继母待你不错,想不到…是爹爹的错,回去爹爹一定好好补偿你…给你买许多漂亮的衣裙钗环,涓儿可喜欢?”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听到这样的话,洛涓真的要视如仙音纶旨了,怕不要喜极而泣?

现在嘛…她除了心里冷笑,面上却含着泪,怯怯道:“爹爹说的不是哄涓儿的吧?”

一副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的模样。

洛总兵果然更加耐心了几分,柔声道:“爹爹怎会骗涓儿?回去咱们就买。”

洛涓低下头,手攥着衣角,小声说:“爹爹,涓儿不要衣裙钗环,只想…吃肉。”

洛总兵一怔,道:“吃肉?”

洛涓小声“嗯”了一声,道:“涓儿记事就没吃过肉,昨天舅舅买了酱牛肉,涓儿才知道世上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洛总兵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她。

就算是冷血冷情的人,为了自己的修炼和实力随意舍弃亲生子女,可终究这孩子跟他无仇无恨,血脉相连,他也并不希望看到亲生的孩子受到不必要的虐待。之前默许和纵容宁氏欺她,也是因为不想见她,想刻意遗忘而已。

可现在这孩子就在他面前,他不得不面对着她。

若是洛涓表现得对他横眉冷对,百般斥责,洛总兵多半就直接抓走关起来了事。

但洛涓却表现得毫不知情,对他满怀希冀,又如此可怜。

再是心如铁石,也要软了三分。

洛总兵有点反应不过来地问:“这么多年…没吃过肉?”

“嗯,”洛涓点头,迟疑说:“有时过节陈妈妈会设法给我弄个鸡蛋吃…夫人,不,母亲她不让,只准吃粗茶淡饭,半饱饿不死就行了,衣裳也只能穿最粗糙的粗麻村布,据母亲说是为我好…二妹身边的侍女每次来都嘲笑我,说她们吃的穿的都比我好百倍,”她有点难堪道,“涓儿倒不羡慕那些侍女穿金戴银,只是每次都让我饿着肚子看她们吃饭,就更饿了…”

洛总兵脸上已经显出怒色来了,道:“宁氏竟如此不贤不慈!”

宁氏恨不得除掉自己,何谈贤与慈?

再者说,你就贤了?你就慈了?

洛涓心中唾弃,眼中却含泪道:“所以舅舅来看我时,发现我受了如此对待,才愤而带我离开,望爹爹不要怪罪舅舅。”

不管舅舅有没有落在父亲手里,先给他开脱一二,最好让父亲认为他并不知道他的阴私恶事,仅仅只是看不惯外甥女儿受虐待而已。

洛总兵脸上不虞,半晌才道:“你舅舅,唉,爹爹本不愿在你面前说你长辈的不是,但不跟你说清楚,又怕你上当…”

“你外公和母亲去世时,你舅舅年纪尚小,爹爹也顾不上他,他便被一帮心怀鬼胎的族人和身边的狐朋狗友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短短十年,家产败了大半…你道他为何来找你?却是为了带走你好向为父索要赎金!…是以爹爹才追击千里…”

他指了指遍地的人头,道:“这都是他的恶党,里头就有去向为父索要赎金的信使,爹爹怒而杀之…涓儿,若是你舅舅再去找你,你莫要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洛涓要不是心中悲怒,都要为她父亲这席三分真七分假,情真意切,说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的话鼓掌了,若不是看到了舅舅的为人,若不是从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足以知道她父亲的狠心,她甚至都会怀疑是不是父亲说的才是真的。

现在嘛…

她微微张开嘴,带着目瞪口呆的神情看着她父亲,小声道:“爹爹,您是不是错怪舅舅了…”

心里念转:照着父亲告诫她这点,看来舅舅是成功逃走了…

真是个好消息。

洛总兵走上前,携起她一只手,柔声道:“好孩子,你这般善良,自是好事,却也要明辨是非。走吧,咱们先回家去。”

洛总兵准备的马车,虽然不是雕金砌玉,却也颇为华丽,洛涓刻意做出一副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马车,却又强忍着维持仪表的样子。

总之这一路,她的原则就是尽量表现得是个受了多年委屈,渴望父爱,乖巧可怜,还要尽量维持大家闺秀的体面的样子。

怎么令人怜惜就怎么来。

能刺痛洛总兵良心哪怕一点点也要使劲刺。

洛总兵越是不忍,就越是对她有利。

就算最后还是当了蜘蛛的饲料,如父亲所愿的死了,也要给他留点愧疚。

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能让仇人心里不安也许就是唯一一点可怜的报复了。

她低头看着手掌。

若是能掌握力量,能改变这一切,能手刃恶人,该有多好…

对了,还得想个办法和蜘蛛同归于尽。

就算死了,也要和害死自己的这恶心的蜘蛛一起死!

也要让这可恨的父亲心愿落空!

第8章 洛家镇

洛涓好几天,才从宁氏目瞪口呆,洛倩连哭带闹的情况中缓过来。

一路上她的策略显然起了一些作用。

一见面宁氏看到洛总兵带她回来,一怔之下便开口道:“怎么带回来了?”

结果被洛总兵当众训斥,把她训懵了。

宁氏出身不高,在众人看来,她嫁给洛总兵为继室本是高攀,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时时都注意笼络夫君的心,被骂了也只好忍气吞声,等洛总兵气消了再分辩,此刻只是一味认错。

洛倩一看母亲被训斥,便大哭起来,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让丫鬟出来“打死那个丑八怪”,自然也没落着好,被洛总兵罚了禁足。

洛涓离开总兵府多年,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洛总兵把她安置到了以前她住的院子,这本是总兵府最好的院子之一,原本宁氏逼她搬出去就是想把这处院子挪给洛倩,奈何洛倩当时年幼胆小,死活不肯,一直要住得跟母亲挨得近才行,故而这院子自从她搬出后便一直空置。本来洛倩跟母亲说好今年过完十岁生日便要搬的,这回也被她占了,洛倩得知,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洛涓终于过上了本该属于她的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却无心于此。

对舅舅的担忧,对陈妈妈的牵挂,自己死期的难卜…令她夜难以寐。

现在伺候她的有一个妈妈,两个丫鬟,丫鬟年龄都不大,和她相仿。

洛总兵显然也觉得她反正命不久矣,不必太多人伺候。

妈妈是宁氏派来的,整天虎视眈眈盯着她。

洛涓倒不怕,反正她活不久,宁氏不会等不及非要现在害死继女,触怒夫主的。

洛总兵差人送来了十来身质地精良的丝罗衣裙,没有用家里的针线人,都是买的成衣。一来她根本没衣服可穿,等不得。再者大概也是想对她这样的将死之人,不必要费心,花点钱了事。

首饰钗环也有两匣,没有太贵重的,但符合一个总兵家十二岁小娘子的身份。

宁氏被洛总兵敲打了,没再明显地苛刻她,也约束洛倩不让来找她。

丫鬟婆子都是宁氏安插的,一开始也想给她使袢子,比如饭食不好,汤水都是冷的,掺着沙子,夜间无人值夜,找不到热水喝,嬷嬷要给她立规矩,以及小丫鬟们隔着门大声议论她的脸,嘲笑辱骂等等。

洛涓虽然才十二岁,毕竟历经生死,也受过许多磋磨,这点对她来说不过都是小事耳。

能忍的她忍了,一言不发,不想忍的,她也不会忍。

先是从那个嬷嬷那里要她的月例银,嬷嬷借口说没发,她就让嬷嬷去宁氏那里要,嬷嬷不肯去,她就说“看来定是嬷嬷自己私吞了,心中有鬼”,然后亲自动手去搜她的箱笼,反正自己活不上一二年,更没什么名声脸面可言,即使是对着这些奴婢,她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活着一日就要痛快一日。

嬷嬷和两个小丫鬟想拦着,洛涓就道:“你们几个敢碰我一下试试?我就去告诉父亲,你们以下犯上,想要殴打主上。”

嬷嬷和小丫鬟们倒真是被唬住了,说这大小姐不得宠,可毕竟老爷亲自把她接回来了,到时候她告了状,就算夫人没事,她们却要被拿出来顶罪了。

于是嬷嬷赔笑,自己把月钱拿了出来,之后每月洛涓和身边伺候的三人的月钱都先交给她。

如此小丫鬟不给她烧热水的时候,她就直接罚她一个月月钱。

饭食中撒沙子土?那更简单了,她这么多年吃的都是什么样的食物?饿一顿无所谓,她直接把饭食赏给端饭的丫鬟,让她在这儿吃完。

小丫鬟自不肯吃,她就说:“贱婢定是在我饭食中下了毒!”然后说肚子疼,要去找洛总兵,把丫鬟吓得求饶,跪地痛哭,最后哭着吃完。

至于小丫鬟隔着门大声议论什么“…恶心,小姐脸怎会这样”之类的话,她就更无所谓了,直接罚跪就是了,跪在院子里,跪个一天一夜,晕过去为止。

下次也就不敢这样了。

一来二去,嬷嬷和小丫鬟们渐渐不敢放肆。洛涓也终于可以生活得稍微顺心些。

人到无求也无望,自然什么都不怕。

就这样,洛涓闭门熬过了两个月,舅舅一点消息也没有。陈妈妈那边,没有消息倒是最好的消息。当时舅舅给了她银钱,想来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比起跟着自己苦熬,等自己死了再被洛总兵和宁氏灭口好得多了。

秋天到了,洛总兵终于要带孩子们回老家测灵根去了。

宁氏本想随行去照顾孩子,洛总兵拒绝了。

宁氏含愤,缠着洛总兵撒娇要跟去看看,洛总兵劝慰她说:“你看我这般,实则天资有限,在族中不得重视,你跟着去,又是凡身,只怕要吃气,不如不去。”

宁氏这才答应了。

洛总兵带了一队亲卫,大约二三十人,鲜衣怒马,雕鞍彩辔,一路南行。

路上洛倩总是不时来找找洛涓的麻烦,洛涓大多时候不理她,有时候向洛总兵特别委婉地装装可怜,告告状。

她有心情时,会蒙了面去到洛总兵跟前,表现她的聪慧温婉乖巧,和对父亲深深的“孺慕之情”。

也算是一种报复吧。

洛总兵虽是这样狼心狗肺的父亲,也不至于全然无丝毫骨肉之情,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能让他将来多一分愧疚,也算是略微出点气。

若是将来让他乱了心绪,像母亲留下的书中那几本话本里说的,练功时会走火入魔,那就更好了。

但大部分时候,她连这样的心情也没有,独自待在马车里发呆。

洛涓和弟弟一个马车,大部分时候要照顾五岁的弟弟,来寻她晦气的时间其实也不很多。

而那个被洛总兵和宁氏寄以重望的弟弟叫洛斌,大概年纪小的缘故,对洛涓倒没有多大的敌意,甚至还跑到她面前叫姐姐,好奇地问她脸怎么了。

洛倩发出一声嘲笑的冷笑,洛总兵来了,训斥了她一声,并亲自蹲下把儿子抱起来,一副慈父状,道:“你大姐姐她生病了。”

洛斌又问:“大夫没给姐姐看吗?”大眼睛黑葡萄一般,十分喜人。

洛涓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洛总兵敷衍道:“斌儿好好学本领,说不定将来就给姐姐治好了。”

洛涓心里恶心得直反胃,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对着父亲微微一福,回去了自己的马车。

一路向南,虽然秋色渐深,到底地气温暖,还并不如何寒冷。

颇有些漫山夹杂了红枫和黄色银杏的小山,呈现出一种色彩斑斓艳丽的美,又因为结局也不过是如同旁边那些早早落叶的树一般,迟早要凋零委地,更多了三分凄烈。

映衬着时时可见的大川小河,水光潋潋,毫无冰冻的迹象。

山艳水柔。

洛涓有时会想,死之前能看到不同的美景,倒也快哉。

这般想来,心里也渐渐更加坦然。

就这样一路走了二十多天,终于洛总兵宣布快要到家了。

这是一个东南沿海的小镇,名字叫洛家镇。

洛涓隔着帘子,已经发现这里和别处的不同。

他们的车马行进的路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路,旁边有好些大银杏,路上虽有人行走,但大都是一些商贩货郎,挑着担子,统统都是朝向进镇子的方向,大概是因为早上,都是进镇里做生意的,而洛家镇的居民,竟是没有出镇的,

而且不同于别处官路上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有吵架抬杠,人声嘈杂,这些人却是个个低着头,神色间颇为肃穆,这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就是说话,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以至于洛总兵的护卫也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不敢高声说话。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关卡,在一棵硕大的老银杏树下,一个三四十岁,头上扎着靛蓝头巾的汉子拿了一张竹椅子坐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模样有些獐头鼠目,凑着和那坐着的男子说笑。

那些行商们就排队从那关卡处过去,个个卑躬屈膝,乖巧顺从,如同一群归圈的羊。

而那坐着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一个个点过去,用竹竿挑起他们的箱笼盖子看里面的东西,或是用竹竿头戳他们的腰或臀,觉得谁走得慢了或快了,就狠狠一竿子抽过去。

被抽打的人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呼痛。

护卫们有些瞠目结舌。

而洛总兵却是亲自下马,走到那坐着的汉子面前,抱拳道:“坎旺哥。”和颜悦色,态度十分谦和。

完全像是两个同村同族的族人打招呼,哪里有半点封疆大吏衣锦荣归,回来见到旧时乡亲的矜贵模样?

那坐着的汉子先是一怔,认了出来,站起身用力拍着洛总兵的背,大笑道:“离槿!是你这小子!”看看他衣着打扮,和他身后的车马队伍,道:“行啊,这是荣归故里了,在外头混得不错,锦衣玉食,没少享受!”

一丝也没有普通百姓见到上位者的恭敬惶恐。

洛总兵十分谦虚:“坎旺哥别笑话我了,若是我天资再好几分,哪里舍得离开这里!还是你们好啊…”他四顾感慨,“这里灵气充裕,才是修行的好地方,坎旺哥的修为,已经在我之上了吧…”

那叫坎旺的汉子笑起来,显然觉得洛总兵说的完全不是谦虚之辞,嘴里道:“有什么好!我的灵根还不如你呢!哪里能得什么好处?镇日里不过都是无聊的差使!看看,在这里看管这么些来贩货的玩意儿!闲出鸟来!”

他看着洛总兵和他身后的车队,眯起眼,有几分羡慕道:“早知道你小子日子过得这么舒坦,我也求族里让我出去了!”

第9章 老宅

洛总兵带来的护卫中,有六人是修道之人,虽然没什么太大的能力,却也能使用一些小法术,洛总兵就点了这六人,又叫洛涓、洛倩、洛斌下车,令其余人带着车马就近找地方安置,又对三个子女和六个侍卫说:“此地乃我乡,名洛家镇,镇中多为我族人,有灵根者近半。此间不论俗世富贵,只讲修为高低。”

他扫了一眼那六个侍卫,咳嗽一声,厉色道:“你们灵根不佳,修行不过刚刚入门,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多骄矜,但这里一个黄发垂髫的幼童,也可能远远在你等之上,故进去之后,便需如这些凡人一般,夹着尾巴低着头做人。”

众侍卫惊疑不定,口中一一答应。

又对洛涓洛倩和洛斌肃容道:“在这里没有什么总兵府的少爷小姐,你们在这里只是普通乡民,侍女一概不能带!你们的地位取决于你们灵根的高低,进镇里切莫生事。”

洛斌嘴乖巧,首先应是。洛涓蒙着面,低着头,也轻声应了。

洛倩却惊讶地张着嘴,顿了顿足,有些娇嗔地叫了声:“爹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洛总兵心神不属,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洛倩就乖乖闭上了嘴。

洛总兵又令人开箱,取出些衣物来,令入镇的众人换上,他自己的是一身赭石色绸衣,众侍卫是灰白色粗茧绸,而洛涓洛倩洛斌的统统是本色麻衣。

洛倩顿时不干了,道:“爹爹,怎的让我穿这样的东西。”

洛总兵板着脸,道:“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不曾测过灵根的稚童,只能穿本色麻衣,这已是我嘱托你母亲准备的细麻衣了!等测了灵根,有灵根可穿绸缎,无灵根者在此终身只可着布衣。”

洛涓看了一眼那关卡处二人,果然坐着的男子虽然模样邋遢,穿的衣服却是绸缎质地,而那站着的青年男子,虽然穿得干净,却是细布衣衫。

众侍卫就地将衣服一套,洛总兵领着三个儿女到马车上换衣裳,好在侍女还在,还能替洛倩洛斌更换衣裳,下马车时,洛倩嘟着小脸,不高兴道:“爹爹,没有侍女帮我,我根本换不了衣裳,弟弟也是如此,让我带可书进去吧。”

洛总兵道:“凡人、未测灵根者和引气期修士不得蓄奴是这里的规矩。休得多言,在这里期间,你不但要自己照料自己,还要照顾好你弟弟。若是不情愿,就不要进镇子了。”

洛倩想起宁氏的嘱托,忍着不甘心含泪道:“爹爹,孩儿要去拜见爷爷奶奶。”她又怎肯放过测试灵根的机会呢?

洛总兵领着三个子女,六个侍卫,告别了关卡处守门的坎旺,便进了镇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