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九殿下笑着,很是灿烂,只是双眸里的虚假笑意难掩。

“回去告诉你父王,过几日我会去找他,问他,敢不敢等。”彼岸笑了,这一笑,看得九殿下都愣了,如此的美,天昏地暗的美。

“美人姐姐,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九殿下喃喃耳语,方才真的被彼岸迷住了一样。

“只需问你父王,敢不敢等。”彼岸又说道。

“美人姐姐,你这是威胁我父王,小心他大怒,开天眼,遣天兵天将来收你。”九殿下说得认真。

“我敢等,他敢吗?”彼岸又问道。

“美人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九殿下问道。

“殿下要找的人,自然有办法寻到。”彼岸说道。

“美人姐姐,你是花吗?彼岸花?你怎么这么厉害?彼岸花不过是地狱的精灵而已。”九殿下并不隐瞒。

“不要碰琉璃,否则我饶不了你,也饶不了你父王。”彼岸眯眼,警告道。

“那美人姐姐跟我回去,你跟我回去了,我就不要琉璃了。”九殿下还是那么天真单纯的样子。

彼岸却是轻声一笑,身影就这么没入了魔界的界墙中,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警告本尊吗?”九殿下站着不动,看着那没有任何痕迹的冰墙,双眸沉得骇人不已,转身,一身清华白衣便被一声华丽的龙袍取代,亦是这么瞬间消失不见了。

界墙内,彼岸其实根本没有走多远,唇畔噙着一抹冷笑,步步朝极地方向而去。

孤独的身影在寒雾中若隐若现,渐渐地手中的灯笼又清晰了,在白茫茫的寒雾中照亮了前路。

九殿下的出现,他是可以容忍的意外。

而天帝的干涉,可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看样子,昊天还是慢了,这无心之物一旦有心,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的,不得不再推他一把了。

他在寒雾里提灯照路,他毫无掩饰地往极地方向走,前前后后来来往往的魔界侍卫不少,却无人见得到他。

或许,这正是他修为之高的写照,更是他独孤的写照。

这一切,何时才能终止呢?

他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径自无可奈何笑着,脚步渐快,身影乍一闪便入了极地。

一入极地,风雪越大,而他手中那盏妖红的灯便越亮。

他几乎是准确无误地就走到了极地的中心,一路没有任何阻拦。

极地的中心,六界至寒之地,却是一口凹陷在广袤雪地中的深潭。

潭水几近透明,如空气一般,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这潭中有水。

即便周遭一片冰天雪地,这潭水却不凝结,潭中空荡荡,没有任何生物,更没有任何倒影。

彼岸撩袍坐在潭边,背对着潭水,那妖红的灯笼就搁在一旁,在寒风中稳如泰山一样岿然不动。

彼岸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册书卷,确切的说是一卷竹简,长三尺有余,十分古朴,一道妖红的流光幻成的绳索捆着。

彼岸安安静静地解开绳索,缓缓展开竹简,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天地史书”这四个大字。

天地史书,其实没有固定的形状材质,每一处出现都是不同的,这一次是一捆竹简,下一次或许就一垒纸质书册了。

彼岸并没有将这竹简完全展开,只展开到三分之二处,只见竹简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记载。

彼岸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寻着,修长的手指一行行抚过,然而,随着他的手抚过的地方,竟是接连出现了一行行古怪的字,全是上古的字体,不一会儿,展开的竹简便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了。

“寒冰…”彼岸喃喃自语,继续察看。

突然,他的手停了,轻轻地按在竹简上,而那随着他的手移动而接连出现的字迹也停了,停在他指尖下。

“寒冰,极地之中,寒之根本,魔之根基,寒冰融,魔者灭。”彼岸喃喃自语,说罢,径自大笑起来。

昊天灭了,他要琉璃的命作甚?他苦心等待这万年作甚?

他还是笑着,手指轻轻一颤,继续往后,划开了竹简,瞬间而已,竹简便全部展开了,立在半空中。

他的那修长的手指仍旧缓缓地往后划,速度越来越快,那绝美的脸上鲜少出现过心急的表情,哪怕是一点点焦急都是鲜少出现过。

可是,现在他急了。

不,并不止是现在,几乎是每一处他完全打开天地史书的时候,他那绝美的脸上都会出现如此的表情,急,甚至烦躁。

这本天地史书,堪称是六道轮回的浓缩,除了最后一页,他什么都看得到。

偏偏是最后那页,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他都看不到最后那一页,他看得到所有人的结局,偏偏看不到自己的。

最后一页,是否记载了他的一切,又是否记载了其他命运的变数,他全然不知晓。

他安静着,静静看着那空白的一片。

骤然!

他扬手,悬空而立的竹简就这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转身,看着那映不出任何倒影的寒潭,手悬在潭上,五指轻轻一抓,这一潭的冰水竟就这么被吸了起来。

他翻掌,水流竟是缓缓落入他掌心中,凝成了一块玄冰泛着白茫茫的寒气。

他看着,笑着,取下了一直带在脖颈上的一条红绳。

红绳很细很细,若不认真看根本看不清楚。

他笑着,手中红光泛出,萦绕着玄冰,取红绳穿玄冰而过,一条玄冰项链就这么做成了,煞是好看。

“倒同琉璃的很像,暂由我来保管吧”他自言自语,径自戴上,转身就走,而随着他的步步朝前,那空荡荡的深潭中清澈的水凭空出现,渐渐地满到了潭边。

第六琴弦该出现了,琉璃也是时候回修罗了…

正文 【一个个伤心人】

中秋前夜,不论是百纳的王宫,还是拜月教总坛,都该是忙碌的。

然而,主事的人却都在喝酒。

还是在这院子里,昊天仍旧自斟自饮,而凌彻和沂轩不知道低头说着什么。

小龙王和七七几乎是绝望了,也不劝说,两个人皆耷拉着脑袋,远远地坐在一旁。

空酒坛是一拨一拨地送出去,酒是一车一车的送过来。

“七七,你说主子们都烦恼些什么呢?”小龙王无奈说道。

“圣君一定是思念圣后娘娘了,他很少这样喝的。”七七的声音也无力着。

“那他们两呢?一个明夜就要大婚,一个白白得了一座城池,有什么好烦恼的呢?”小龙王又问道。

“沂轩我就不知道了,想必凌彻大人心里还惦记着汐妖吧。”七七说道。

“惦记着汐妖怎么不去找她,他们俩是最自由的了,若是合好了,想必主子也不会多说什么,凌彻装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给谁看呢!”小龙王很是不满。

“给他自己看吧,贝哥,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特倔强,事情发生了就当不了没发生过,心死过一次,就再活不过来了。”七七认真说道。

“有这样的人吗?”小龙王狐疑了。

“凌彻大人就是这样的吧,想当初他一而再宠着让着汐妖,如今呢,看都不多看她一眼,明明还怀念着那段夫妻之情,却不会原谅。”七七说道。

“他真小气!”小龙王不太懂。

“不是小气,他就是这样的,爱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真的不爱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七七喃喃自语。

“不懂啦不懂啦,那你说沂轩呢?”小龙王又问道。

“我老觉得林鸢可怜,咱们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圣女,她会给人界带来盛世,就她被瞒着鼓里,要不沂轩怎么可能突然对她这么好呢?他们之前可是死对头。”七七认真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呢,突然就这么情深义重了,你说日后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小龙王认真了。

“不会吧,林鸢的身份在那儿呢,再怎么样,沂轩都不敢对她怎么着的。”七七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小龙王说道。

“才不是,如果有一个人是因为你的身份而疼爱你的,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你知道了会伤心吗?”七七反问道。

“会!所以我宁可一辈子不知道!”小龙王认真不已。

“就盼着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吧。”七七感慨着。

“怎么就一个个都是伤心人呢?”小龙王亦是感慨万千。

主子们酒兴正浓,而他们俩越聊越起劲,都没有发生

林鸢远远而来,都到了沂轩和凌彻面前了。

猫儿躺在她腿上,正径自耍完着一个毛线球,不亦乐乎。

“沂轩,若是让老祭司知晓你今夜喝酒,定会大怒的。”林鸢笑着开了口,今夜本该开始斋戒了。

“皇后娘娘,这拜月,在心诚,心诚便可。”凌彻笑着说道,醉意朦胧。

听了“皇后娘娘”这四字,林鸢不由得蹙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明晚就是了,害臊什么!”凌彻大笑。

沂轩坐到外头来,亲自夹菜喂林鸢,不理睬凌彻的调戏。

林鸢小脸有些红,轻启小口。

“寒鸢,嫁人了,就要一心一意,你这钟离太子的身份一定要丢到一旁去,就当是前世的事情,你要记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明日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月国人了!”凌彻果然是醉了,说话都语无伦次。

“我叫林鸢。”林鸢淡淡说道,朝小龙王和七七招了招手,“从他回去吧,总是他先醉。”

“他喝得多。”沂轩笑着说道。

“鸢儿,你以为我醉了吗?我告诉你,我没醉,是心醉了,沂轩怎么这么好福气,能娶了你这么个好女人。”凌彻说罢,站了起来,又是一杯酒见底。

“凌彻大人,你没醉,奴婢带你回去吧,明日还得伺候圣君呢!”七七连忙上前,凌彻这一句句酒话她听得最明白了。

钟离的林鸢之于月国的轩皇,同昔日妖界的汐妖之于魔界的凌彻大人,有何不同呢?

“林鸢,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要背叛沂轩,你要是背叛沂轩,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的!”凌彻一边被七七和小龙王拉着,一边疯了一般大喊。

林鸢眉头紧锁,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没事了,他醉得不轻啊。”沂轩说着,惊就这么抱起了她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安慰着,任由猫儿掉落在地。

“他这是怎么了?”林鸢不解。

“醉了,听七七提过,是个受伤的人。”沂轩淡淡说着,仍旧安慰,抚拍着林鸢的手,“不怕了不怕了。”

“你也不要怕,我不会的。”林鸢笑着,笑容可甜了。

“累了吧,我带你回去。”沂轩柔声问道。

“回屋吃宵夜去,不喝酒了。”林鸢说道。

“好。”沂轩随即答应,对林鸢简直就是有求必应。

“那他怎么办?”林鸢看向了依旧旁若无人自斟自饮的昊天。

“估计也就琉璃能管得住他吧,走吧。”沂轩笑着,抱着林鸢足尖轻点,就这么凭空飞了起来。

这时候,懒懒躺在地上的猫儿才缓缓地爬了起来,看都不看一眼昊天,头也不回头地走了。

热闹就这么散了,整个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昊天一手按在心口上,一手不离酒杯。

终日不断隐隐的疼,疼得他开始胡思乱想,疼得他难受地说不出来,疼得他想一醉不醒。

奈何还是醉不了,从琉璃死的那一刻起,这颗心就疼痛难受。

而第四颗琉璃泪归心后,大痛化成隐隐之疼,竟是至今都没有停止过。

那傻帽,究竟在哪里呢?

那只灵猫不是她,他试探过许多次了,根本就不是她。

其实他不用试探的,单单明月天神现身都没有认出它来,他就该知道,那只猫不是琉璃了。

今日在神像殿里同那猫儿一起待了那么久,依旧是试探不出来。

他的傻猫,从来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和耐性的,不是吗?

“嘭…”

酒坛子碎了的声音传来。

昊天骤然蹙眉,抬头看去,这酒坛子可不是他摔碎的。

只见前面一个人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渐渐地清晰,不是别人,正是鱼聿!

昊天不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低头喝酒。

鱼聿又跟汐妖而来,终是忍不住来找昊天质问了,步步走近,即便心惊胆战的,即便知道这个魔头可能一根手指头就能掐死他,但是,他还是大胆而来。

就算琉璃死了,他也得替她问个清楚明白,不是吗?

他止步,站在昊天面前,手中的酒坛子又是狠狠一摔,壮胆一般。

昊天并不理睬,仰靠在椅背上,一坛子酒往嘴里灌。

“怎么,借酒消愁,后悔了?”鱼聿冷冷地开了口。

昊天手一僵,挑眉看他,不说话。

正文 【他杀了琉璃】

昊天一盏酒都还握在手上,就这么静静地看了鱼聿良久良久都不说话。

鱼聿心下是怯的,连双腿都快要忍不住颤了,只是,心是坚强着的,也愤怒着的。

“为什么杀琉璃?”怒声,又一次质问。

昊天还是看着他,神态竟是有些认真,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杀琉璃,琉璃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要骗她?你知不知道她为你牺牲了多少?”鱼聿又一次质问,恨不得将琉璃真身被毁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他不能说,也不说。

这是那只猫最后一点尊严,他必须信守承诺替她保留着。

“昊天,你就是个大骗子,为什么啊,琉璃哪里对不住你了吗?杀她又有何用,你为什么?”鱼聿急了,冷不防一手重重地拍,震得案几上的酒盏都砰然落地,碎了。

“我没有杀她。”

终于,昊天开了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语罢,举杯又饮。

“你没有杀她?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阎王爷的鬼弩之下,你说你没有杀他?”鱼聿笑了,反问道。

“是阎王杀的,不是我杀的。”昊天淡淡说道。

“是不是你因阎王来的,你何等的修为,能让阎王追到井边去,你又是何等的修为,能眼睁睁看着阎王杀琉璃,速手无策?昊天,你也太假了吧!”鱼聿冷声。

“于你无关,滚。”昊天沉了声音。

“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琉璃那时候要逃呢?为什么要躲你呢?”鱼聿问道。

昊天蹙眉,这才算是认真正眼看向鱼聿。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吧,可是她死了,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鱼聿欲哭不能,笑却笑得难看极了。

昊天听出了挑衅,这段时间来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这也才想起这件事来。

是呀,为什么呀?

“你知道。”昊天淡淡说道,直视鱼聿。

“我不知道!”鱼聿一字一句回答道。

“嘭!”

骤然,昊天手中的酒盏应声而碎。

“我不知道,只有琉璃知道,有本事你去问她呀!我不知道琉璃究竟是那一届的人,我只知道她在回不来了,灰飞魄散,尸骨不存!”鱼聿说着,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了出来。

他是鱼呀,本天生该怕猫的。

他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那只猫竟这么好了,可是,就是有缘这么好了呀。

“你知道…”昊天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起身步步朝鱼聿逼近。